魏老爷子看到她站在自己书房里,十分吃惊。

方默把照片放回原处,对魏老爷子笑了一下,“爸。”

“小默,想你爸爸了?”魏老爷子表情有些伤感,叹气道,“当年你爸爸要是留在部队,现在也就跟冬盛差不多级别了。”

“嗯。”方默迟疑再迟疑,终于还是问了,“爸,您当年为什么会对我那么好?”

魏老爷子皱了皱眉,想了想说:“你爸爸原来是我的下属,他临死的时候虽然没说,但是眼神已经在请求我照顾你。”顿了顿,他问,“小默,这些都是以前的伤心事,你从来不提。今天怎么忽然感兴趣了?”

“哦,我就是看到照片忽然想到这个问题。”方默低下头,“爸,这张照片能送给我吗?”

魏老爷子道:“拿去吧。”

突然,走到门口的方默又回头问一句:“为什么我爸死的时候您在他身边?”

魏老爷子愣了一下,“那件事惊动了部队,我又认识你爸爸,所以就赶过去了。”

方默没再多问,转身离开。

看着方默拿着照片离开,魏老爷子的神色变得凝重起来。

方默拿着照片回家,问照片上笑得很开心的父亲:“爸,真的是那样吗?”

魏冬阳回来之后看到了这张照片,问:“你怎么也有这张照片?”

方默解释:“这是我从爸那儿要过来的。魏冬阳,你也认识我爸爸?”

魏冬阳站在原地,久久没说话。

还好方默并没有看到他的表情。

不知道为什么,他突然用力把方默抱在怀里,轻声呢喃了句:“方默…”

这句呢喃之语完整的应该是这样:方默,对不起。

方默拍拍他的肩膀,说:“没什么,我只是想他了。”

*****

两天之后,方默销假去公司上班。

一到公司便遇到一件棘手的事情。

公司别的组接了一个案子,是一家刚扩张没多久的企业,企业点名了要最近风头正盛的朱亚茹来担任女主角。

是了,这几天,方默没少在电视上网络上看到朱亚茹的消息。朱亚茹已经接拍了央视年度大戏《唐太宗》,饰演唐太宗的发妻长孙皇后,一个很有分量的角色。

如果朱亚茹不是因为自己的家世背景,光凭长相和目前的声誉可能抢不到这样有分量的角色。

这个一个讲求速度的时代,什么都开始步入急速,一个人要红,用不了多长时间。但想长红,怕没那么容易。因为如今的观众也讲求速度。

因为之前朱亚茹在电视上曾经说过非常感谢Monica,于是她一到公司,老板便要她联系朱亚茹。

方默有些不愉快。她不喜欢朱亚茹,但凡是魏先生喜欢过的女人,她都不可能喜欢。可是她又不好拒绝,毕竟这种事情很正常,公司又不知道她魏先生以及朱亚茹之间的关系。

随后,别人便把朱亚茹的所有资料和联系方式放在她桌子上。方默用厌恶地眼神瞄了一眼这堆资料。她一直拖到下午两点多,才拿起来看了看朱亚茹的联系方式。

拨通朱亚茹经纪人的电话号码。

“杨小姐你好,这里是XX广告公司,我是Monica。”

这个经纪人貌似记得方默,赶紧说:“哦,是Monica,久仰久仰。”

废话过后,方默介绍了广告的情况。

经纪人对这种事素来很喜欢,而且又是方默联系的,于是立刻跟朱亚茹说了此事。朱亚茹脑子里浮现出方默的样子,微微一笑,说:“Monica什么时候有空,约出来聊聊吧。她可是引导我进入娱乐圈的人。”

朱亚茹小时候就渴望能演戏,但由于家里的特殊情况,一直没能实现。上次F&M广告公司选角,她因为急切想要再次接近魏冬阳,便不顾自己家的情况,硬是报名参加,得知那个Monica就是方默,就是魏冬阳妻子之后,她更是对那个角色势在必得。

没想到,一次小小的广告选角,促使她一步踏进娱乐圈。

她想,自己一定得好好感谢方默。

好好感谢她。

顺便告诉她,她朱亚茹想要东西,是一定要得到手的。

顺便再告诉她,她朱亚茹虽然目前算是第三者,可是当年,方默才是真正的第三者。

顺便还要告诉她,魏冬阳对自己肯定不是一点余情都没有。

17惊天霹雳2

朱亚茹把谈事的地点挑在自己目前住的房子里。

很显然,她是在向方默示威。

屋子的装修风格很温馨,客厅里还放着她和魏冬阳曾经一起拍的合照。甜蜜的笑容,亲昵的姿势,幸福的味道…无一不刺激着方默。大学时,方默不知道幻想过多少次,能和魏先生一起拍这样的合照。

她看到这些照片的时候,有一种想要撕毁它们的冲动。

朱亚茹刚洗完澡,头发湿漉漉地放下,充分向方默展示她的美丽与优雅。

大中午的,既不是早上也不是晚上,洗澡给谁看呐。方默腹诽个不停。她面色严肃地在沙发上坐下,什么寒暄话也没说,直截了当地问:“朱亚茹小姐,案子的基本情况我已经跟你的经纪人说过了。那么现在你是否考虑接拍这个广告呢?”

虽然老板的意思是一定要拿下朱亚茹,可是方默在看到朱亚茹之后,心里憋满了郁闷,都不想搭理朱亚茹,更别提老板的要求了。这女人爱来不来,大不了编个谎言忽悠一下老板,反正她没那境界去讨好朱亚茹。

朱亚茹给她倒了杯红酒,自己也端起一杯,坐在方默对面,不慌不忙地说:“案子不急。我想方总监你这么聪明,一定明白我请你聊聊的真正目的。”

方默很不给面子地说:“不好意思,我怎么可能会明白人气正盛的朱小姐的目的。你不急,可我的时间很紧张,我又不是你。”

朱亚茹咧嘴笑了下,指了指这个房子,“这套房子,是大学的时候冬阳送给我的。我们在一起谈了七年。”

方默自动屏蔽她自我显摆的废话,机械地重复刚才的话:“这个广告以及价位,你觉得怎么样?如果你不满意,还有商谈的余地。”

朱亚茹抿一口酒,“你都亲自来了,我肯定会接。不过你要听完我的话。”

“洗耳恭听。”方默不耐烦地说着。

她扭过头,看着落地窗外的景致,神情凝重,“方默,三年前我离开的时候,曾经发誓,一定要忘掉魏冬阳,找个比他好一千倍的男人。可惜很不幸,我找了三年始终没找到,反而是越来越怀念他。”她顿了顿,垂下眼眸,“我爱了魏冬阳七年,真的不是说要忘记就能忘记的。我努力去遗忘,却发现越想忘越忘不了。你明白吗?”

方默不回答。

朱亚茹继续道:“…所以我回来,再次看到他,心里就只为一个念头,我把他抢回来。”

方默忍不住鄙视她:“朱小姐的志向真是别有一番风味。你小心我把你的话录下来放在网上让众人唾骂。”

“无所谓啊。”朱亚茹耸肩,“我就是要让大家知道我跟魏冬阳原来是一对,之前的照片就是我传上去的。是你方默,第三者插足,借助魏老太太抢走了我的男人。你以为魏冬阳不知道照片是我传的吗?他可什么都没说。而且,如果我当年没有一时意气离开的话,你以为你真的能够嫁给魏家?”

“也许会是你说的那样,不过又怎么样?现在我是魏太太,你什么都不是。”方默尽量让自己的语气显得有底气。要输人不输阵,她想。

“方默,要不我跟你打个赌?”朱亚茹坐直身体,笑了笑,又抿一口酒。

方默皱眉,语气淡淡地拒绝道:“打赌什么的还是算了,我这人不好赌。”

“我们俩同时打电话给魏冬阳,看他是来找你还是来找我。”朱亚茹可不管方默要不要赌。

方默冷冷地白了她一眼,“这种无聊的游戏,你自己一个人玩。”

“是你不敢赌吧,方默!”朱亚茹一眼看穿方默的心思。

方默身体僵在那儿。

是的,她是有点儿不敢赌。

她之前和白杜打过赌,输了。

况且,现在她有什么资本和朱亚茹打赌?人家两人正儿八经的谈了好几年的初恋,什么奸情没有发生过。而且,她真的,真的没有底气。再说,玩这样的有戏,结果一定是魏先生勃然大怒。

明知道是输还要去赌,那她不是二,而是愚蠢。

方默叹气。魏先生你为什么要出现在我生命中,还肆无忌惮地在我内心走来走去,全然不顾我的感受?

方默突然好想哭一场。如果此刻站在她面前的不是朱亚茹,她肯定早就泪水潸然。

朱亚茹却已经拿出手机,拨通魏冬阳的电话。从这一点上,方默就知道自己已经输了。朱亚茹敢这样调戏魏冬阳,她不敢。朱亚茹和魏先生之间一定是平等的恋爱关系,所以朱亚茹敢对魏先生发脾气,敢负气离开,更敢说自己可以抢回魏先生。

看朱亚茹在电话里卖力表演,方默感叹她进入演艺圈是必然的,演技如此厉害的人一定能在娱乐圈混得风生水起。纵然是一般朋友,听了她的话想必也会担心。方默这样自我安慰地想。

其实,她心里还有极其微弱的希望,希望魏先生不要出现。

朱亚茹打完了电话,示意方默也打电话。方默冷冷地看她一眼,站起就要走。朱亚茹拉住她,说:“你走了就没意思了。你难道真的不想看看魏先生是怎么在你面前伪装成一个好丈夫的?”

事情到了这一步,方默无话可说,她坐在一角,在朱亚茹骄傲的目光下,等待魏先生的来临。然而她是无论如何也不会打电话给魏先生的。因为这样,就算输了,她觉得自己好歹还留有一点点面子。毕竟,她其实没真的参与。

朱亚茹扫过她的目光,就像是胜利者在鄙视被自己打败的人。

这时,朱亚茹突然露出一个很诡秘的笑容,“方默,魏冬阳当年娶你一是为了讨好魏老太太,为了得到魏将军的支持,二是…你想不想知道第二点?”

方默特别想抓起桌子上的酒杯,把酒全部泼在朱亚茹脸上。

她努力忍,拼命忍,索性端起那杯红酒,一饮而尽。

朱亚茹很满意方默的表现,她决定说出自己刚知道的那件事情,“二是,魏冬阳从来没有真的爱过你。我查了你的背景,你爸爸当年为救魏冬阳死了,魏冬阳只不过是可怜你,想报恩你爸爸。”

方默神情一怔。魏冬阳不喜欢她她早就知道了,最近魏冬阳对她好,她还以为魏冬阳是慢慢开始有那么一点喜欢她的…

可不想…魏先生,唉,魏先生。方默感觉胸闷,气短。

父亲是为了救魏冬阳才死的?为了救魏冬阳?

方默豁然开朗,难怪,难怪,真是难怪!朱亚茹这么一说,她脑子里的所有疑惑都解开了。

此刻她心里特别沉,像被什么东西堵住了,喘口气都觉得艰难。她有些慌神地抓起那瓶红酒,猛灌几口。酒水进肚,才恍然察觉这是酒不是水。

父亲,魏先生。方默感到心凉,像被人塞进了冰库,感受不到温暖。

难怪魏冬阳不喜欢她却拼命努力要对她好。她现在很想一个人静一静,于是拿起包,临走了还不忘自己此行的目的,“案子的事情,你若想好了,回电话给我。恕我不奉陪您说这些无聊的事情。还有,朱亚茹,你是我见过的最自以为是的女人。你有什么资格光明正大的抢别人老公?哪怕天下人都知道我们夫妻关系不好,你也没权利插足。再说,你凭什么断定他就一点都不喜欢我?你…”说到这里,方默忽然有些接不下去。笑了一下,那笑容有些凄惨。

方默突然觉得,自己和魏先生的婚姻,就是彻头彻尾的悲剧。

她为什么一定要自虐,强迫自己一直演绎这个悲剧的主角?她就不能不爱魏先生?

门铃响的时候,朱亚茹回头对方默温柔一笑,“Monica,要不你往边上站站,别让他一进门就看见你。”

十几年的暗恋算什么东西?最近忽然开始的温存又算什么东西?

魏先生还不是照样不负某人所望地出现了,一进门就皱着眉试了试朱亚茹的额头,问:“你哪儿发烧了?忽悠我呢?”

朱亚茹羞涩一笑,“我没发烧,就是太想你了。”

“你又喝酒了?”

朱亚茹拽住魏冬阳的衣领,嘴巴伸过去,想要吻魏冬阳。魏冬阳却巧妙地躲开了。

然后方默猛地从角落里走出来,几乎是发泄性地一脚踹在客厅的茶几上,一套精美典雅的茶具就这么滚落在地板上,碎成几片。她走过去,一张脸近乎惨烈地白,冲俩人笑了笑,“祝福”道:“魏先生,朱小姐,我在这儿祝你俩白头到老,永结同心,断子绝孙!”

看到方默的那一刹那,魏冬阳几乎是下意识地推开黏在自己身上的朱亚茹。从方默的眼神里,魏冬阳知道,这次她是真的被气到了。他发誓从未见过这样的方默,目光冷冽,神色肃穆,拒人千里之外。

方默感觉自己在冷笑,也不知是笑了三下还是两下,然后就转身逃开。

深秋的阴天,寒冷逐渐凛冽,像刀刮她的脸。冲出门的刹那间泣不成声。肩膀上下颤抖。心就像那满地的落叶,轻飘飘的,被人无情扫进垃圾桶,焚烧或者掩埋。

她回头看了看那扇门,想到门里的两个人,恨意昭然。

她第一次,发自肺腑地诅咒:“魏先生,你去死!”

**********

屋内。

朱亚茹得意地揪住魏先生的衣领,说:“冬阳,你还想说什么呢?你明明还是喜欢我的。”

“朱亚茹,你搞什么?很好玩吗?”魏冬阳脸上平静,目光疏远地看着朱亚茹,几乎就是在这一刹那,他觉得朱亚茹的脸开始变的陌生了,好像,也不是那么美丽了。

魏冬阳曾经觉得,自己娶了方默,终究是伤害过一次朱亚茹,他原本是想等到方默心灰意冷的时候,给方默一大笔钱,然后等着朱亚茹回头。

结果,他等来了回头的朱亚茹,却失去了和她重修旧好的机会。

因为他永远也不可能再伤害方默。

以前从没把方默真正放在眼里,但是现在不一样,所有的事情在魏老爷子那段话之后都变得不一样。

“我不过是替你告诉她一个真相?”朱亚茹一脸无所谓。

“真相?”

“你是因为她爸爸才娶她的!你十二岁那年被人绑架,他爸爸当年不是为了救你死了?难道不是吗?魏冬阳你知不知道,你因为这件事才对她好,比你不爱她更伤害她!明明不爱她,为什么非不跟她离婚?再说,你现在已经得到你想要的,你已经完全不需要魏将军的帮助。他爸爸救了你死了那是意外,你干嘛非往自己身上揽?你当时是人质,他是警察,救你是他的职责!”

魏冬阳轻轻拿开朱亚茹放在自己身上的手,“朱亚茹,我现在要告诉你一件事。”

朱亚茹抬头看着他。

“很庆幸三年前我没娶你!”

说完,魏冬阳抽身离去。

门被摔得震天响。

朱亚茹傻站在原地,难以置信地回想刚才魏冬阳说的话。魏冬阳一直都很容忍她的所有毛病,而且就算上次知道照片是她传到网上也没说过这么狠心的话来。

她做错了什么?

她不过是想让魏冬阳和方默各自看清楚而已。

实际上她朱亚茹知道的不过是一个表象,一个所谓的说给公众听的话。所以她自以为是地告诉魏先生这一切,却只能让魏先生反感。

魏冬阳想到方默刚才那个样子,忽然觉得很心疼。他已经深深伤害了方默。毋庸置疑。

开车的时候想到方警官的死,魏冬阳觉得自己的手在发抖。

这么多年,方警官的死一直压在他的心头,挥之不去。

因为,方警官,其实是被无知的他一枪打中了要害。

那年,他只有十二岁,是个人质。

被挟持了三天,总算有一个陌生警察冲进来。十二岁的他总算松了一口气,看到一个警察就意味外面有更多的警察。他觉得一个人难敌三个匪徒,于是捡起丢在一边的枪…

当时陌生警察用虚弱的声音告诉他:“孩子,别害怕!你已经十二岁,半个男子汉…记住,你只是手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