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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当我胡思乱想之际,鼻子里淌出了黑血,胖子也是如此,我看了看他,他也看了看我,两个人万念俱灰,实在不该让榛子带我们进山,是我们连累了她!业已至此,如之奈何?想到这里,我下意识地看了看榛子,却见她脸色如常,我一问她刚才的情形才知道,原来在一片混乱之中,并没有绿壁虎钻进她口中。

我大为奇怪,为什么绿壁虎只往我和胖子身上钻?榛子与我们二人有何不同?蓦地灵机一动,问榛子那个狗宝还在不在?榛子急忙取出那枚布满密纹的狗宝交给我,屯子里的四舅爷在山上打了一辈子猎,几十年来一共带过的九条猎狗,其中一条狗死后从腹中掏出了这个狗宝,据说那条狗一跃而起,可以咬下飞在半空的野鸟,性情十分凶悍,正是因为肚子有东西闹的。狗宝乃狗腹中的结石,为至阳之物,可并非都称得上宝,上边的细纹越密,色泽越青,越有价值。四舅爷这个狗宝,非常罕见,按屯子里迷信的说法,九尾狐道行虽大,却也怕这玩意儿。大兴安岭以西的荒原上,有许多小咬,又叫草蠓子,暴雨之后成群结队出来,可以在一瞬间将人吸成干尸,但是带上这个狗宝,小咬也不敢近前。正应了那句话——世上万事万物,有一生必有一克。四舅爷还说要把这个东西带去北京献给毛主席,榛子担心我们遇上九尾狐,出来之前找四舅爷借了来。

我来不及多说,找榛子要过狗宝放在地上,抡起九八式步兵锹拍碎了。榛子大惊:“哎呀,你咋给砸了?让四舅爷知道了,那还不得削我?”

我告诉她:“活命要紧,大不了我再进去掏几个陪葬的金镏子,让你赔给四舅爷。”当即不由分说,将拍碎的狗宝粉末,分给胖子和榛子,拧开行军水壶的盖子,一人一口吞了下去,是死是活,在此一举!榛子虽然没事,可狗宝已经砸碎了,再有别的绿壁虎爬出来,她也活不成,所以得让她一同吞下。

三个人吞下碎石,但觉一股燥热,从内而外往上返,我和胖子分别吐出一大堆黑绿色的血疙瘩,腥臭无比,身上却舒服多了。我心说好险,如果不是榛子上山之前带了狗宝,我们仨一个也活不了,也得跟陆军一样,不明不白地死在古墓之中!正在此时,长殿另一边又传来了脚步之声,远远望见火把光亮晃动,居然来了好多人。我心中一沉,如若是土耗子的手下来了,我们仨一个也活不成!

没想到等对方走近一看,进入辽墓的十几个人,个个手持火把,有的还背了鸟铳和猎叉,全是下黑水河插队的知青,还有两个民兵,尖果也在其中!我和胖子立即迎上去,三个人在此相见,均是又惊又喜,听尖果说明情况我才知道,原来她是让蛇咬了,却不是五步蛇,也没多严重,当时有屯子里的猎户给她上了蛇药,并无大碍。可见陆军被两个打猎的收买,为了到下黑水河找我和胖子带路,故意捏造了这么一个借口,不过陆军只是贪小便宜,不知道两个打猎的是土耗子,辽墓中也不存在黄金灵芝。在下黑水河插队的知青们误以为陆军失踪了,分头到周围找他,有人找到上黑水河,从四舅爷口中得知陆军和我们一同进了山,说是要去挖出黑山头辽墓中的黄金灵芝,原因则是有几个知青中了五步蛇的毒。

1969年全国处于战备状态,黑山头又接近边境线,有多事儿的人认为情况不对,借了屯子里的猎狗,请民兵当向导带路,一行十几人开赴黑山头。猎狗凭着气味一路找到了盗洞口,他们从盗洞下来,见九尾狐壁画裂开了,又从金刚塔下的沙洞中爬进来,这才撞见我们三个人。猎狗习惯在山林中追逐野兽,却没进过古墓,进来之后狂吠不止,知青和民兵怎么拽都拽不住。为首的知青是个大高个儿,一米九还出头,大名郑国柱,绰号柱子,在他们那一批知青中是个十分活跃的积极分子,他让榛子先把猎狗带出去,打发走了榛子,他又对其余的知青说:“墓中埋的全是地主头子,必须砸个落花流水!”

我拦住他说:“千万别乱动,古墓中有流沙!况且洋为中用,古为今用,这也是最高指示!”

可俗话说“好良言难劝该死的鬼”,柱子可不听我这套,他振臂一呼:“一切反动派都是纸老虎!”说罢用猎叉去捣壁龛中的菩萨像,一下将菩萨头捣掉了,另有几个胆大的知青也跟着动手。我见这势头不对,带尖果往后退了几步,正当此时,大量流沙从辽墓顶壁上飞泻而下。我和胖子之前中过流沙的埋伏,一听到流沙涌动之声,急忙拽上尖果躲进狮子献宝的地宫大门,转眼之间石门外已被流沙埋了个严严实实,其余的十几个人都被活埋在了长殿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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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所谓“摁倒葫芦起来瓢,一波未平又起一波”,原以为等来了大部队可以得救了,没想到又冒出柱子这个不知死的鬼!我的手电筒也摔灭了,周围黑得伸手不见五指,流沙下落之声不绝于耳。三个人劫后余生,心惊胆战之余,均是全身乏力。等到缓过劲儿来,我拧了几下手提式探照灯,好在没摔坏,光束又亮了起来,我看了看身边的两个同伴,全是灰头土脸、狼狈不堪。在下黑水河插队的十几个知青,以及他们屯子里的两个民兵,都让辽墓中的流沙活埋了,仅有尖果一人幸免。当然还有将猎狗带出古墓的榛子,只要她走得够快,应该可以躲过流沙。我估计榛子逃了出去,必定会去黑水河报信,但是屯子里一共十几二十户人,老的小的全出来,也挖不开流沙埋住的墓道。

尖果吓呆了,过了半晌才明白过来,抱住双膝呜呜直哭。我和胖子也蒙了,哥儿俩面面相觑,作声不得。好在这时后殿中的绿壁虎已不知所踪,我恨自己没拦下柱子他们,这一来可好,不仅在下黑水河插队的知青全死了,我们仨也出不去了,这叫全军覆没!胖子劝我说:“不能怪你,柱子这人你还不知道,他那股子劲儿一上来,不撞上南墙不回头,可得容你开口啊!何况阶级斗争原本就是你死我活,不可能没有牺牲,好在榛子逃出去了,咱仨即便出不去,也不至于死得不明不白。”

我叹了口气,死人是活不成了,我还得咬紧牙关,想办法把活下来的两个人带出去。此处不比西殿,正中的长生殿是辽墓的主墓道,让流沙堵死了如何还出得去?不过发愁也不顶用,对于我们来说,辽墓中还有很多谜团,不见得没有活路可走了,另外土耗子的尸首还在棺椁前,我们之所以进入辽墓,完全是上了这个土耗子的当,应当在死尸身上搜一搜,查明此人的身份!等到尖果不再哭泣,我对她说明了目前的处境。尖果在兵团接受过军事训练,有面对危险的勇气,也有克服苦难的决心,我从不担心她会拖我们的后腿。我和胖子以为从古墓中找到黄金灵芝,可以救尖果一命,在得知上了土耗子的当又困在墓中出不去的情况下,我和胖子只盼尖果中了蛇毒的消息有误,也不想让她知道——我们是为了救她而死。我自己都想不明白,当时为什么会有这样的念头?怎知后来的变故出乎意料,尖果是没中蛇毒,可她也为了找我们进入辽墓。如今墓道已被流沙埋住,只怕我们三个人一个也出不去了,想来命该如此,不过终于见到尖果,还是让我和胖子十分振奋。

三个人重新分了装备,手电筒没了,只有我捡来的防爆探照灯能用,此外还有一盏马灯,也是土耗子扔下的。我将手提式探照灯交给尖果,马灯挂在我自己身上。防身的家伙有九八式步兵锹、一支村田22式步枪改制的单发猎枪。村田22式步枪改制的老式猎枪仍由胖子使用,先前我爬进棺椁,为了便于行动,将关东军战刀放在了地上,此刻应该仍在墓室之中。由于没想过会困在墓中,水壶里的水已经喝没了,干粮倒还有一些,我和胖子一整天没吃东西,饿得不轻,却什么也吃不下去。我们整了整防撞帽和皮制护腿,倒出昭五式军鞋中的沙子,再次走下台阶,可是下来一看,众人不由得目瞪口呆,土耗子的死尸不见了!

我让尖果用探照灯往四周照了一圈,墓室中一切如故,却不见了土耗子的尸首,我放在地上的军刀也没了。胖子说:“土耗子诈尸了?怎么一转眼不见了?”

此时我的脑中也在飞快地旋转,闪念之间一想不对,不是土耗子诈尸,而是我们太嫩了,也许土耗子根本没死,他摘下墓主脸上的金覆面,发觉绿壁虎钻进他口中,不得已使上了“僵尸功”,据说以前有老盗墓贼会这个本领,可以变得和死人一样,四肢也不能弯曲,实乃闭气龟息之法,绿壁虎只咬活人不咬死人,他用这招儿躲过一死,过不了多久还得喘气,如果不是我们将土耗子从棺椁中拽出来,他仍是活不成。估计土耗子还躲在墓室中,除非他化成灰了!我让胖子和尖果不可粗心大意,土耗子是个盗墓的老手,不仅狡诈无比,手段也十分高明,墓室中黑灯瞎火的,要提防他躲在暗中给咱们来上一刀。

胖子发狠说:“撞到我手上,先一枪轰掉脑袋,看这老耗子还怎么装死!”

我对他说:“一枪崩了可什么也问不出了,尽量留下活口。”

胖子说:“好歹一铲子拍他个满地找牙,否则出不了这口气!”

三个人在墓室中展开搜寻,通往中室的大门已被流沙堵死,但辽墓这座九室玄宫,一共有五室在后边,放置棺椁的墓室规模很大,两边还有四座耳室。我们仅有一支手提探照灯可以照到十步开外,又不敢分散,我很快意识到在这样的情况下,几乎不可能找出躲起来的土耗子,只好先摸清地形,再从棺椁中掏几个陪葬的金镏子。因为四舅爷压箱底儿的狗宝和关东军战刀,全让我搞没了,空手回去不好见他,当然这取决于我们还能出去。此地深处山腹,如果仅有狮子献宝石门前一条通道,三个人困于墓室之中,过不了多久就会憋死。

可是来到圣踪图前,发现这幅九尾狐壁画下方让人凿了一个洞口,原来壁画墙后边是空的,土耗子趁我们出去的时候,已经从凿洞钻出去了,而且贼不走空,我敢说墓中最有价值的陪葬品也让他掏走了!

九室玄宫的布局,并不见得只有九间墓室,但是多出来的一定在暗门之中。三个人急于追上土耗子,当即低头钻了进去。后边是座石窟,金银玉器堆积如山,两壁上凿了很多凹洞,一个洞中摆放一个陶土造的缶,并绘以人脸,形态十分诡异,相隔十步有长明灯,头顶是彩绘壁画。石窟长约十余丈,辽墓中一道门接一道门,一条墓道接一条墓道,似乎没有尽头。

众人一边点上两旁的灯烛,一边往前摸索,只见石窟壁画描绘的内容,是正殿巨椁中的墓主——大辽太后,生前以灵神自居,贵族们献出足够的金子,死后便可以由灵神带往净土。古人相信魂魄在脏腑之中,陶缶中封的全是妄想升天的达官贵人们的内脏。辽墓尽头的石窟,无异于一个草原帝国的宝藏。三个人看得出神,忽听前方有响动传来,好像有人正在推动石门。众人快步上前,手提探照灯的光束照过去,但见石窟尽头有两扇一人多高的墓门,上边一左一右彩绘披甲仗剑满面虬髯的镇门将军,当中仍是那个眼珠子的标记。刚才还在墓室中挺尸装死的土耗子,背了那柄军刀和一个大口袋,正要推开其中一边的墓门。他也发觉有人追了上来,转过头来看了我们一眼,一双眼让探照灯晃得直放贼光。一般人的双眼可不是这样,他这叫夜猫子眼,目力异于常人,而且越暗的地方眼珠子越发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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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窟是一条直道,两边无路可走,土耗子逃到此处,已经到了走投无路的地步。我让尖果不要上前,尽快点上两旁的灯烛,我和胖子则一步一步地向对方逼近。胖子一指土耗子:“臭贼,你还不束手就擒?”

土耗子咒骂道:“你们几个崽子倒也命大,居然还没死!”他说话这个声音,如同捏了鸡脖子一般,要多难听有多难听,说罢他从石壁上抓起一个陶缶,抬手扔了过来。胖子用猎枪一挡,将陶缶打得粉碎,那其中全是从死人身上掏出来得心肝脏腑,封在里边千百年,已经成了黑灰,半空中烟尘陡起,胖子满头满脸都是,口鼻中也呛进去不少。土耗子趁胖子睁不开眼,一刀劈了过来。我抢步上前,挥起步兵锹挡住了对方的军刀。这一下双方都用尽了全力,土耗子虎口当时就裂开了,不得不撒手扔下军刀,我也被震得两手发麻。

我本来想活捉土耗子,可在长明灯忽明忽暗的光亮下,一眼瞥见对方手中有个朱砂八卦印,不由得吃了一惊。我祖父大少爷当年在老鼠岭打下一头玄狐,并且结识了一个画阴阳八卦的火居道,此人手中也有八卦印,火居道勾结大少爷去鬼门河盗墓,他险些把命搭上。阴阳风水中除了正东、正西、正南、正北以外,将四个方角分成天、地、人、鬼四门,邪煞多在鬼门。凡鬼门中人,手心必有朱砂八卦印记,自称“鬼门天师”,在解放后已经绝迹了,没想到我在古墓中遇上的土耗子,竟是鬼门天师传人,也是个火居道!

我一怔之下,土耗子转身而走,接连打碎几个陶缶,一时间尘土弥漫,我们被迫退了几步。土耗子趁机再次去推墓门,墓门缓缓开启,石窟顶上立即有几道流沙涌了下来,顷刻间压灭了烛火。

胖子恨极了此人,吐出口中的黑灰,举起猎枪要打,可这村田22式步枪改制的老式猎枪,不该打的时候经常走火,该打的时候又搂不响。土耗子见胖子的猎枪搂不响,闪身钻进了石门。胖子岂容对方轻易脱身,发一声喊冲了上去。与此同时,石窟中的流沙已经没过了膝盖,我和尖果捡起火居道扔下的军刀,紧跟在胖子身后追了出去。进入墓门又是一个大石窟,一座石台三面悬空,四周石壁森然,上不见顶,下不见底。比我们早一步逃出来的土耗子,还没来得及将墓门推上,胖子倒转了打不响的猎枪,抡起枪托往土耗子头上砸去。土耗子见胖子来势汹汹,不敢直接招架,只好往旁边躲闪,他身法奇快,如同一条泥鳅。胖子这一下抡了个空,当临万丈深渊,他身子前倾脚底下收不住了,屁股急忙往下坐,使了个千斤坠,拼命将重心后移,想不到孤悬半空的石台年头太久,边缘已经崩裂。胖子用力过猛踩塌了一块碎石,好在他应变迅速,顺势往后一滚。我和尖果拽住他肩上的背囊带子,他才没有跟随坍塌的碎石一同落下去。而土耗子往旁一躲,刚好落足在崩裂的石台边缘,当场摔了下去,惨叫声在深处回响不绝。

说话这时候,后方的流沙不住涌出,我们不得不将墓门推拢,这才挡住了流沙。我将我见到土耗子手中有朱砂八卦印的情况,对胖子和尖果简单说了,火居道得过鬼门天师的传授,不过从这么高掉下去,什么人也活不成。胖子口中的黑灰还没吐干净,一边吐了几口,一边对土耗子骂不绝口,又抱怨我们不往前冲,以至于没抓到活口。我说土耗子打破了好几个陶缶,里边的黑灰到处都是,冲上去呛不死也得吃上一嘴灰。

胖子说:“其实味道很好,你们也该尝尝,简直跟炒肝有一比!”

我一边同胖子扯皮,一边打量周围的情况,看尖果怔怔地望向墓门,这一侧也有眼珠子形的标记,问她是否认得这个标记。尖果摇了摇头,问我那是个什么标记。我说:“墓门上的标记是个眼珠子。”

尖果不明其意:“眼珠子的标记?”

我说:“从圣踪图壁画中描绘的内容中来看,一个女子目生头顶,眼珠子被人剜了出来,土耗子身上带的样纸上有相同图案,想必也是来掏这件明器的,以为是件价值连城的珍宝,可是墓主的棺椁中并没有此物陪葬。”

尖果问道:“怎么会有人用眼珠子当陪葬,是不是你想错了?”胖子指了指火居道掉下的大口袋说:“土耗子掏出来的陪葬品全在这儿,该不会有那个眼珠子?”说话他要过尖果的手提探照灯,打开麻袋往里边看了一眼,当时吃了一惊,急忙又合上了。

我纳了一个闷儿,土耗子掏了什么陪葬品?怎么会将胖子吓了一跳?盗墓无非是为了取宝发财,当然什么值钱掏什么,大辽皇太后身边的陪葬品,犀牛头上角、大象口中牙都不足为奇,骊龙颌下珠也不是没有,那有什么好怕的?我上前打开麻袋,用探照灯往里边一照,也不免吃惊不已。火居道从棺椁中掏出来的东西,个头可不小,却不是墓主身边的陪葬品,而是墓主脚底下那位!四个殉葬的童女之一,一脸水银斑,宫装已经腐朽发黑,光束照上去十分恐怖。我只看这么一眼,赶紧将袋子合上了,没敢再让尖果看。

不知土耗子搞什么鬼,棺椁中有那么多奇珍异宝不掏,却将一个殉葬的童女带了出来。别的不说,单是墓主黄金覆面上的祖母绿,已是价值不凡,能值多少钱呢?搁到旧社会,五块银元可以买一亩好地,怎么叫好地?首先来说必须在水边上,其次土地肥沃;两百银元可以在北京城买一套四合院;这样的祖母绿宝石至少要一万银元!随便掏上一件陪葬品,也比殉死的童女值钱不是?殉葬童女有什么用?

第十二章 奇怪的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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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个人见墓道已经让流沙埋住了,既然不想坐以待毙,寻思石窟规模不小,应该不至于无路可走,当即从凹凸不平的石壁上攀岩而下。装了殉葬童女的麻袋,仍摆在石台上没动。洞窟形如深井,大约十余丈才到底部,底下尘土淤积,呛得人睁不开眼。三个人一个接一个下来,胖子在前边开道,我和尖果一个手握探照灯,一个提了马灯,一边照亮,一边往前摸索,只见土耗子横尸在地。胖子过去踢了一脚,已经摔散了架,浑身骨头都碎了,脑袋撞进了腔子,死得不能再死了。他又在土耗子身上搜了一遍,没找到有用的东西。我们原想带上土耗子的尸首出去,死了那么多人,不找个背黑锅的可不成,但是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自己都走不动了,谁还背得了死人?

我们急于出去,见土耗子身上找不出什么了,只好先去寻找出路。三人举起探照灯,将光束照向石壁。胖子问我:“古墓下边怎么会有个大洞?”

我见壁上凹凸不平,纹刻苍古,以葬制而言,应当是个殉葬洞,而从阴阳风水上说,能够“贯通龙脉,以乘生气”。龙脉以水为贵,没有水不是真龙,暗河处在龙脉上,说不定可以穿山而出,这叫置之死地而后生!虽然说“宁走十步远,不走一步险”,但有时候不豁出命去铤而走险也不成,我们手上有探照灯和猎枪,三个人在一起彼此照应,又有什么可怕的?

我正要将这番话说出来,尖果脸色突然变了,她低声对我和胖子说:“你们听……”我和胖子一怔,还想问她让我们听什么?没等开口,只听到西侧石壁传来一阵声响,听得出是人声,不过声音很低,根本听不清在说什么。三人鸡皮疙瘩都起来了,虽然听不到对方在说什么,但是这个捏了鸡脖子一般的声音我们可都听过,分明是刚摔死不久的土耗子!

我们仔细看过尸首,已经摔成了肉饼,这会儿怎么还能说话?我立即将探照灯的光束转过去,可是西侧石壁上什么也没有,再转身将光束照向土耗子的尸首,死尸仍趴在原地一动不动,血迹还没有干。正当此时,手提探照灯闪了几闪,一下子灭掉了!我使劲拍了几下探照灯,仍是亮不起来。而马灯光亮太暗,照不到前边的尸首。胖子想走过去瞧瞧,我让他不要轻举妄动,等我换了电池再说。胖子问我:“土耗子还没死透?”

我对他说:“大头朝下掉下来,脑袋撞进了腔子,不可能没死透,换成你还能出声?”

话是这么说,可我也觉得奇怪,刚才分明听到土耗子开口出声,如果只有一个人听到,那或许是听错了,但是我们仨都听到了,死人如何开得了口?说话这会儿,胖子已经掏出了电池,我接过来装好了,再次打开探照灯,一道光束照向土耗子的尸首。土耗子屁股朝上,鞋底子正对我们,腿骨都摔出来了,这还没死?尖果告诉我和胖子,声响是从西侧石壁上发出来的,并不是土耗子横尸之处。我往四周看了看,石窟布局方正,当中仅有一个大土丘,可能是回填的五色土。辽墓呈南北走向,土耗子坠落的石台,位于石窟正南,我们正位于北侧石壁下,而刚才传出声响的方位,应当是在西侧。土耗子说话的位置与死尸不在一处,那不是有鬼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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胖子说:“你们别这么紧张成不成,或许只是回声,洞窟这么深,不会没有回声。”我可不这么认为,回声这么半天才传出来?土耗子是鬼门天师的传人,据我所知,鬼门天师乃旁门左道,常以降妖捉怪、画符念咒为幌子盗墓,行迹鬼祟,手段非常人所知。当年我祖父遇上过一位,没想到如今还有,虽然说庙小妖风大,但也没那么厉害,也吃五谷杂粮,也是俩肩膀顶个脑袋,也长不出三头六臂,从高处摔下来不可能不死,真有起死回生的道法,也用不上盗墓了。可话又说回来了,既然土耗子摔死了,又是谁在说话?

按说已死之人不该开口,或许真是我们听错了,有别的东西发出声响,误当成土耗子说话。退一万步说,有鬼又如何,人怕鬼三分,鬼怕人七分,活的土耗子我们尚且不怕,还怕死的不成?胖子手忙脚乱地鼓捣了几下,村田22式改制的猎枪又能使了。我正想让他给土耗子尸首补上一枪,却听身后传来一阵响动,声响不大,不过周围一片死寂,可以听得出来是那个土耗子在说话。这情形太诡异了,土耗子尸首趴在前边,说话声却在后边,而且是在石壁上方,听得我们三个人头发根子直往上竖,却听不清对方在说什么。我迅速转过身子,手中探照灯往上一照,隐约照到一张白纸般的人脸,两道塌天扫帚眉,嘴角往下耷拉,头上血肉模糊,不住龇牙咧嘴,口中哼哼唧唧,正是那个土耗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