泽南一下子拉住了她的手腕。他说,“我送你。”

曦雯见他已然咬紧了牙关,是气极了又不发作出来的样子。她任他拉着,也不甩开,重新坐了下去。

她舔了下唇,神色专注的看着他,“你都气成这样了,还有心思认真开车?”

他抬起头来。

“我不去。”她说。

他眯起眼睛看她,握着她手腕的手送了开。“给个理由。”他说。

曦雯摇了下头,“没有理由,就是不想。”

良久,他不再说话,就只看着她,那深深望进她瞳仁的眸子,像是要滴出水来。

曦雯又站起身,这一次,他没再拦她。他拦不住,并且,仅有的一点尊严在心底沸腾。

她掠过他的身边,袖子轻轻拂在他的手背上,痒痒的,凉凉的。他微微转了下头,沉声问,“你究竟有没有跟我认真?”

曦雯顿住,没有回头,她说,“你要的,都已经得到了,我也,只能给你这么多。”其他的,她给不了,给不起,她那副空皮囊,也再也无法给予他任何向往的。

说完,她拿了风衣和挎包,头也没回的开门离去。关上门那一刻,她清楚的听见有玻璃掉在地上碎裂的声音。

她靠在电梯里,仰着头,艰涩的闭上了眼。

**

一连几天莫泽南都没有再来找她,连电话也没有来一个。她知道,他一定是在深思,两个人的关系,终究是要找到一个出口。

云灿出国学习了十天,回来之后去看过一次曦雯。他只当她和泽南相处得很好,放下特意给她带回来的礼物之后没做多久就走了。面对云灿,见他如今已是越发的豁达,倒也放心了不少,终于,他不再死守着那些念头去走未来的路。

那个小护士,若是可以,若是他也有心,我希望你能好好好爱他。一辈子,直到永远。曦雯不止一次的对着遥远的星空许愿。

只是她不知道的是,云灿,每到一个人的夜深人静,他总会捧着她的广告彩页,失神的看上几个钟头。

他不再寄任何希望,只是,要忘记,要搁置一段长达十几年的感情,很难。

莫泽南忙完了手里的大案子,一时闲了下来。他不去找曦雯,也不知是不敢,还是不愿意去面对,两个人心里那道巨大的沟壑,是越来越明显。

陈宇廉夜夜陪他醉生梦死,都是在心底深藏结痂的男人,又怎么会看不出他那些难以言喻的心事?

“实在不行,就算了。”陈宇廉一手拿着酒杯,一手,撑在身后的椅背上。

泽南正埋着头看着杯子里红红的酒汁,听他这么一说,笑了,“算了?”有些自嘲。

“你是鬼迷了心窍吧,没有她活不成?”男人呷了一口酒,蹙着没看他。

他摇了摇头,放下杯子往身后一靠,双眼不知道望着哪里,目光空空的,“是啊,一定是鬼迷心窍,她究竟是哪里好…哪里好…”他皱眉,用手捂住了眉心,脑里搜索着,非她不可的理由。

陈宇廉轻笑一声,“她是漂亮,可这世上漂亮的女人那么多,就非得是她才可以睡在你床上?非得是她才能让你欲.仙.欲.死?”

泽南手从额头上拿开,睨了身边满嘴轻佻的男人一眼,有些厌恶的眼神。

“好好好,你用的是真心,是真心是吧。”陈宇廉又说,说着就笑起来,“可TM的这天下女人有几个是跟你玩儿真心的?嗯?”

“算了不说了,心烦。”泽南摆摆手,抬了下下巴让酒保给弄酒。

陈宇廉见他不愿意再说这个话题,摸了下鼻尖儿,悻悻的坐端正了身子,指尖捻起一颗话梅,没好气的扔进嘴里。

泽南看了下时间差不多要走了,站起身动了动脖子,话还没说出口,就听那边又摔东西的声音,伴随着的是一泼辣的女声——

“cao,你以为你是谁啊,让姑奶奶陪你出去玩儿?你玩儿得起吗?”

这声音,酒气熏天,可是,一点也不陌生。泽南皱了眉。

陈宇廉不动声色的坐在那里,一动不动,只是眉心也越来越紧缩。泽南拍拍他的肩,打了个哈欠,说,“去处理一下,我先走了。”说完,往那人声鼎沸处再看了一眼,叹口气双手插兜缓缓的走出了酒吧大门。

陈宇廉起身,拍了拍手上刚吃东西留下的残渍,付了钱,整了整衣襟,然后往那片狼藉走去。

“宇廉哥?”泽予醉醺醺的,眼前一片模糊,可是这个人,她不会认错。

本是疯疯癫癫的撒泼撒横,一副自我保护严实的样子,一见到眼前着高达英挺的男子,只是一瞬间,她卸下了防备。

“宇廉哥,你、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那些坏男人…欺负我…”泽予拉着陈宇廉的衣服,一点一点朝他怀里靠过去。

陈宇廉皱着眉,揽她在怀,跟身旁的人一番交代之后,将她带走了。

路上,他一句话都没有说,只听着那不清醒的人一会儿哭一会笑,让他既头疼又烦躁。

她疯言疯语,说的是些什么他一点都没听进去,只是后来,泽予安静了好久之后说的那句话,他是深深的听进了心里,心口,猛疼。

“宇廉哥,你一直都知道的是不是,很多年前你就知道了,是吧?”她说。唇边有着浅浅的笑,可是,眼角,两行清泪。

陈宇廉一直就是那张脸,没有任何表情,也没有任何的回应,只是抓着方向盘的手,越来越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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熬夜更文有木有啊,你们在哪里,掌声响起来~~~

第七章 彼此成岸的两端 7

泽南打了车回去,司机问他去哪里,他抹了下脸,说你随便找个方向走吧.

他心里,有些事情装得越来越满,像是不小心就要溢出来。向来,不管是情绪还是脾气,他都能控制得收放自如,可是一旦遇到了她,那坚固的堡垒就好像脆弱得不堪一击。

最近他很容易发怒,他不止一次的听Ann说开会的时候部门经理一次比一次更加小心和拘谨,生怕一不小心就触怒了他。一直以来,他都是喜怒不形于色之人,虽说不太爱对着人笑,但也难得的在会议上发火,有什么事,都是私低下来。可是这段时间,他成了众人眼中的暴君。

他望着车窗外,眼见那法国梧桐一棵棵从身边穿梭而过,心里莫名的躁动。他知道,他不会忍得太久。

司机再一次问他去哪里,这一次,他毫不犹豫的说,丽阳公寓。

曦雯正在屋里收邮件,听到门铃声,她在原位上默了许久,这才起身去开门。

他单手撑着门框,看着曦雯那张卸妆之后素净的戴着框架眼镜的脸。他不说话,她也不吭声。

这样的沉默对峙,足足有五分钟。

好吧,他投降。

他看着她,轻轻的勾了勾唇,说,“我很想你。”

她说,“你看见我了。”语气那么淡,淡的,让他心慌。他不要这样的交流。

“曦雯,我们不应该这样的。”他弯了腰,双手扣着她细细的手臂,眼里那波光流动的,像是有了些乞求。

曦雯眨了下眼,只觉得心尖子犯疼,可脸上依旧是淡如止水。

“在把我家杯子砸个粉碎、并且撒了满屋子牛奶弄得一地狼藉不收拾之后,你跑来跟我说你想我?”她嘴角一挑,“你说说,我们该怎样?”

“对不起。”摔东西是我不对,我道歉。他沉了沉气,态度很好。

曦雯轻笑,“你没有对不起,是我,是我惹恼了你而已。”

“曦雯,跟我一起去见家人,就这么为难你?”他问,越发小心翼翼的口吻。

曦雯转了下眼,转身往里走。泽南在原地站了站,关上了身后的门。

两个人坐在沙发上,长时间的沉默。

终于,他再次开口。

“你是我女朋友,长辈想见你,这是理所当然的事。”他拉着她的手,将她揽在怀里,轻抚着她的头发,语气和动作都宠溺温柔得不像话。

曦雯掰着手指,许久,还是不发一言。

他心里知道这意味着什么,既是要带回家,那自然是让家人认可她的身份,以后,她是他的妻子。可是,她好像一点也不愿意。

沉默得久了,人也就没有了信心。到后来,他扳着她的脸望着她的眼睛,问,“你是不愿意见他们,还是,不愿意承认你跟我的关系?”

曦雯笑,“我跟你是什么关系?”那声音小小的,却是不可否认的轻佻。泽南红了眼。

他将她压在身下,急急的喘气,双手握着她的腰,咬牙切齿的,“你说你跟我是什么关系!”说着,他俯身下去。

他的吻就这么铺天盖地的席卷而来,曦雯闭着眼死死的抓着身下的布艺沙发,什么时候他的手解开了她睡衣的扣子抚上了她的胸,她都没有知觉,大脑,混混沌沌一片模糊,只有浅显的意识告诉她,这个男人他又要迫使她做那她不愿意做的事。不,不是不愿意,是恐惧,是害怕,是躲都躲不及的一场噩梦。

泽南起身将她抱进了房间,柔软的大床里,他压在她身上,不遗余力的就将她的衣服悉数褪尽。

她抓着他的手臂,睁着一双大眼睛。她让他关灯,跟上次一样,瑟缩的,苦苦哀求的语气。

可是今晚,他没有答应她,他就想看着她,就想看着她的每一个表情每一个眼神,以及在他身下绽放的每一个动作。

她的双手,在他的手探入她身体的时候死死的抓着身下的床单,她咬紧了双唇,痛苦的看着上方给予他这一切的男人,他那充满欲.望双眼,像是沉重的让她挣扎不了的一张大网。这样的给予太残忍。

终于,那等待中的疼痛如期而至,耳边是男人沉沉的一声低吟,想必,快慰是如期而至。她闭上眼转开了脸。

身上的重量似乎越发的沉重,那一下下的撞击,像是要将她的灵魂撞碎,然后再以一种非正常的方式拼贴起来,拼凑成一个早已不完整的程曦雯。

几乎是忘记了呼吸,就像是一条被抛上岸的死鱼,没有了水和养分,只是在那里等死。

她以为他做完了就会放开她,让她好好的呼吸,她以为他做完了就会放开她,让她用她自己的方式活着。可是没有,他永远都完不了,而且,他还用手压住了她的手腕子,让她的手里空无一物,没有了救命稻草,她仿佛更接近了死亡。

她双手的十指不正常的弯曲起来,扭曲可怕,莫泽南看在眼里,心痛得难以形容。

他攫住她的下巴,脸凑过去,小声的喊着,曦雯,你睁开眼看着我。

你看看我…

看看我好不好…

不管他说多少话,不管他的声音是有多温柔,只要他还埋在她的身体里,她就无法恢复到正常的状态。她不敢睁开眼,不敢看见男人那充满情.欲的眼睛,更不敢,看他是如何折磨着她的身体。

那纤薄的身体,与他紧密相连的那个地方,疼得让她左右心房都揪在了一块儿,上一次,这一次,她都在发抖,可是他早已身陷情.欲,完全的感觉不到。

他说,曦雯我爱你。

她上下牙齿紧紧合在一起,说不出一句话,可她却只想说,莫泽南,我求你…

求你放了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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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于曦雯为什么这么抗拒哎

我要去睡了,还有四个小时睡眠时间~~

第七章 彼此成岸的两端 8

夜深人静,屋子里的喘息声渐渐平息下来。泽南坐在床上,看着缩在被子里的人,他抽着烟,无限惆怅.

两次。两次她都不愿意看着他。

他甚至开始怀疑,与自己做着如此亲密之事的女孩儿,是不是真如她自己所说,早已不再是以前的程曦雯。

他灭了烟,长长的吐了一口气,然后转头看着她,“周末跟我回家。”有商有量的语气,刻意的将先前的不快抛之脑后。可她的态度,一如既往——

“我不要。”

她闭着眼,声音跟之前一样的冷淡。

莫泽南顿了顿,又说,“到时候我来接你,不必准备什么,家里人都很随意。”

她翻了身,突然就坐起来,几乎是脸贴脸的告诉他,“我再说一次,我不去。”

“程曦雯你不要太过分,我一而再再而三的容忍你,你是真当我不会跟你发火是吧!”

“我过分?你这是在比我做我不愿意做的事情,莫泽南,你尊重我了吗,我跟你在一起是不是连自己想做什么不想做什么的权力都没有了?”

“若是两个人要在一起,这些事情是在所难免的。”

“那就不要在一起好了。”

“你到底是把咱们俩的感情当成什么!”

最后一句话泽南说得很大声,之后便是沉默,重重的喘息。

“我是认真要跟你一起生活,动了结婚的念头,可是你,究竟有没有想过我们的以后?”

他不再看她,说的话,也逐渐变得小声无力。不知道是对自己失去了信心,还是,对她失去了最后的信任。

“为了你,我累点辛苦点都无所谓,为了早一年回来找你,之前是怎么过的你可能不会知道。你有没有试过四十八个小时不睡觉,连吃饭都睡着了的日子?”

“为了你,我第一次违抗我爷爷…你知不知道我为我们俩所做的那些坚持和努力,你又知不知道,我为了和你在一起,甚至连朋友间的情谊都不顾了?”

“以前,我对你不好,是什么原因不用我多说,我对你怎么样,对你是什么样的感情你不会不清楚。曦雯,以前我辜负了你的那些,我都在一点一点的补偿,可是你就连给我机会都那么吝啬,你明知道,我是疯了我是傻了,除了你,我眼里再也看不进去任何一个女人。”

他望着天花板,说着这些话,连自己都觉得好笑,唇角泛起苦涩的弧度,他低下头来,他说,“你知不知道,有时候我真恨不得一枪毙了你。你实在是让人心寒。”

曦雯看着他,良久,她说,“说不定你杀了我,会是一件皆大欢喜的事情。”活得这样痛苦,她也累了。曾经,不止一次地告诉自己要好好儿活,就算不为自己,也要为母亲,可是,这些年她就不知道这么下去到底有何意义!

“我再问你一次,究竟,你有没有想过我们的未来?”他问。心平气和的语气,只是看着身旁女人的那双深邃的眼眸里,全是一种说不出的复杂情绪。

曦雯转开脸,望着窗外那摇曳的树影,她说,“没有。”

她要下床去,莫泽南拉着她的手腕,睡衣的肩带滑了下来,她看了一眼,说,“莫泽南,我不是你该找的女人。”

**

电脑桌面上是她的照片,是上次拍广告硬照时他留下来的。除了那次采访,她没有再去过他的办公室,所以她不知道,他每天最要紧的事,除了工作,就是看看她。

手里握着鼠标,双眼看着屏幕上那张淡静的浅笑着的脸,以往,他很享受,可是现在却异常的烦躁。他扔开了鼠标,站起身来准备出去抽支烟透透气。

有人敲门,来不及说“进来”,门就被推开了。是母亲。

林婉欣在沙发上坐下,轻轻的叠起双腿,优雅娴静的动作。她看着泽南,还没有开口,他就知道她要说什么。

“我后天晚上的飞机回纽约。”她说。目光游移在泽南的脸上,观察他任何细微的表情。

泽南点点头,说,“知道了。”

见他那神色有些许的颓然,纵使是再忍耐,林婉欣也忍不住。她问他,“你和那女孩儿是怎么回事?”

闻言,泽南抬起头看着母亲,见她微微蹙着眉,有些严肃,他这才坐下来。

“最近…她有点忙,所以…”他随手拿起身边的杂志,心不在焉的翻了几页,林婉欣蓦的打断他,“我回来小半个月了,她一直忙?”

泽南哑然,放下杂志,目光转回母亲的脸上。看得出,她像是有点生气。也不知道是生他的气,还是觉得,他在撒谎。

他确实是…第一次没有跟母亲说实话。可他该怎么说?说曦雯她不愿意?

“泽南,跟妈说实话,你们到哪种程度了?”林婉欣问,这语气,是严肃到了底的。

泽南没有说话。

沉默代表的是什么,林婉欣自然清楚。她往后面靠着,抬了抬眼,道,“莫家的男人,最看重的是什么?”

“责任。”泽南毫不含糊的回答。

林婉欣点点头,又说,“那你知道自己该怎么做吗?”

“妈,我一直都清楚自己在做什么,而且,这件事情我从来都很认真,只不过…”

“你们之间有问题?”林婉欣清冽的望着他,“还是,有什么阻碍?”

泽南摇了摇头,无奈一笑,“我跟她的事,还真的是跟您解释不清楚,不过,妈,您放心,我一定会解决好。”

闻言,林婉欣也不再说什么,她站起身来,拍拍儿子的肩膀,然后笑着说,“希望下次,她会跟你一起出现在我面前。”

泽南也站起来,伸手揽着母亲,眉毛一挑,“一定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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亲爱的童鞋们呐,最近忙一个很重要的稿子耽搁了几天,今天开始正常更新。

爱死你们鸟~~

第七章 彼此成岸的两端 9

光远今晚有一场晚宴,曦雯下班之前收到了邀请函,她深知很可能会在那儿遇见某个人,可邀请函是张杰明秘书亲自过来送的,她无法拒绝.

下班的时候席茉落约她一起去挑礼服,正好她也不想开车,也就跟她一起去了。

车里,曦雯望着车窗外,席茉落跟她说着话,她也是听得多说得少,席茉落看得出她有心事,大概猜得到跟感情有关,她也没有多问。

倒是曦雯,她本是沉默着话不多,可突然问她,“Anita,你和张先生…你们是恋人?”

恋人?席茉落认真开着车,被她这么一问,笑了,“算是吧,如果,不以结婚为前提交往的话。”

闻言,曦雯皱了眉,“为什么?”

“那种男人…我驾驭不了,又丢不开,所以就一直这样,也不知道算是什么关系。”她耸了下肩,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

可曦雯看得出,她不像自己想的那么洒脱,至少曦雯看见她的目光里,有一丝微弱的凉光。大概,她的初衷本不是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