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文萱点了点头。

从这里荒芜了不过三四年可以看出,在她从雪海中透露出实力后,石之轩的人就撤走了此地,当然,什么东西也不会给她留就是。

或许,以前他还曾在这里守株待兔,然后在这布下陷阱好杀了她。

只是他没想到,任文萱有实力了,也没想过回来看看。

并非不在意,而是没有必要而已。

“我带你四处去看看,这地方不大,不过被当年的父亲母亲打理得极好,父亲的学生非常喜欢来这里玩。我当年和阿姮一般大吧,那些学生特别喜欢逗弄我,不过,我极少理会他们的。”

“你还记得?”

任文萱说道:“那是当然,否则我不会记得梅艳思。”

宋缺听说过,见她表现有些伤感,他想宽慰几句,还没来得及出声,就听到她继续说道:“我小时候定然比你聪明,你在那个年纪,只怕还在你奶娘怀里呢?而我已经吐字清晰,人也走得稳当了。”

宋缺淡淡地撇她一眼,他一岁半的时候开始练武功了。

哪怕他不记得一岁半的事,但是到了能记事的时候,他的真气已经有好几年了。

他觉得还是没必要说出真相来。

任文萱拉着他的手,难得絮絮叨叨说起她小时候多么聪明的事,脸皮厚得一点都不带变得。

步入前堂的小学堂。

任文萱看着已经倒下的孔子像,她叹了一口气,然后扶起来,框像早就灰尘满框,孔子像都模糊了。

任文萱将其放在桌案上。

“当年父亲说我这般聪明,和娘商量着,让我女扮男装一起和大哥上学。”

“你还不知道吧,我还有个大哥。”

宋缺摇摇头:“知道你的身份后就已经查过了,我知道你的大哥叫任文正,比你大两岁。”

任文萱点点头,也就不继续说了。

到底全部都死了。

她蹲下身子,桌案下有个抽屉,抽屉里还有声音。

宋缺在她旁边同样蹲下来,抽屉里出现一块白色丝帛包裹着一样东西。

等到任文萱打开,宋缺发现这是一支残戟,戟本很长,但是这残戟只有一尺多的样子,算起来势戟头的开刃处。

刃口虽然有了伤痕迹,可依旧很锋利。

这是方天画戟,不过刻得字在戟身上,传下来只有这戟头。

“没想到还在。”

任文萱带着一丝追忆。

宋缺忍不住问道:“方天画戟?”

任文萱点点头,她说道:“父亲丝毫武功都不会的,却书生意气非常,对待胡人和中原混血上,他和你有些观点不谋而和,我想,如果他还在,他那脾气定然会愿意和你成为忘年交。”

宋缺对这个从来没见过,也日后再也见不到的岳父顿时生出莫大的好感。

任文萱继续说道:“小时候,他就喜欢抱着我看这残戟,然后说中原说皇汉,又常悲愤先祖为何不许任家习武,就为了守着吕氏遗藏等待一个能够光复皇汉的有缘人出现。”

宋缺接过任文萱手中的残戟,轻轻地去擦拭刃口。

对着家族传下来的残戟诉说着不甘心,宋缺似乎能够想到是一种什么样的心情。

“有缘人?”

任文萱点点头说道:“父亲说,终有一日,会有一个带着家祖的信物,然后接受这笔财富和并州狼骑的兵书,再次逐鹿中原。”

“什么信物?”

任文萱摇摇头:“不知道,父亲也不知道,祖上说,人到了,任家子孙都会相信的。”

这倒是稀奇了,什么信物,让任家子嗣隔了很多年也会相信。

“如今兵书和财富被石之轩拿走,如果父亲还在,肯定会打死我。”

任文萱颇有些自我嘲笑。

她一直想不明白,出身阴癸派的貂蝉竟然会认为武功是无用之物…还弄出这么一个可笑的规定。

不管是太平年间,还是乱世,都是弱肉强食的世界,她做出如此规定,任文萱一直觉得她是不是昏了头。

就算阴癸派的功法不能用,但是她能得到的功法还会少吗?或者也可以为后辈试着创作…

小时候,任文萱知道貂蝉是阴癸派的天魔秘传人后,很多回都在恨这位所谓的貂蝉。

因为,她无数次想,任家可以练武,家里有高手,梅艳思有岂能这么轻易灭了她家满门。

宋缺越来越了解任文萱,立刻就听出了任文萱口中不忿之意。

他将任文萱拉起来,说道:“阿萱你做得对。”

因为他也觉得任家先祖不许子嗣练武,更不传下武功,是个非常错误的决定。

当然更重要的是,这些财富和兵书换来了阿萱的命。

对于宋缺来说,怎么都不如阿萱的性命为重。

任文萱脸色缓了缓,其实这些年,她一直就没认为自己做错了。

看向宋缺手中残戟。

她冷哼一声,将残戟拿过来后,天魔真气立刻涌出,看来她是想毁了此物。

宋缺连忙阻止。

他是怕任文萱这是一时生气,等平静下来,对自己家族唯一的信物被毁会感到后悔。

两道真气碰撞在一起。

残戟在半空着剧烈地颤动。

任文萱道:“这是我的东西,宋郎你莫管!”

宋缺道:“我是怕你后悔。”

任文萱冷声说道:“我岂会后悔?”

宋缺摇摇头,他转移了过去,将残戟重新抓到手里。

任文萱正要过去拿回来,宋缺突然道:“不对。”

任文萱看向他。

宋缺又看了任文萱一眼,因为戟的右刃口被任文萱的天魔真气还是弄裂开了。

任文萱到底是天魔十八层真气,其纯度和宗师级别有着不少差距。

宋缺虽然及时阻止,可到底还是伤到了这戟,而且这戟终究过来数百年。

这么突然一撞击,这出现问题是很正常的事。

宋缺说不对,那是因为他发现右刃口裂开后,里面是空心的。

任文萱见到后,直接夺过来,隐约看见那奇怪的的锋口,她皱起了眉头,然后毫不犹豫的再次将其摧毁。

等到残戟完全裂开后,掉出了不知什么材料做成的丝帛。

她摊开一看,这一看,她完全震住了。

《战神图录》。

当然不可能是全本《战神图录》,而只是见过《战神图录》的奇人留下的语录,而且只是一部分语录,可是却记载着相当一部分《战神图录》的奥义,当年吕布就是靠着这一部分,成就为天下第一大宗师的高手。

貂蝉是阴癸派弟子,又怎么可能不明白弱肉强食的道理,可这也是她不得已的缘故。

当年,吕布身死,貂蝉带着他的遗物离开了。

当时天下人都知道吕布是得到战神图录的传承,吕布一死,却没有人找到任何秘籍,作为吕布的家人自然被人盯紧了,貂蝉虽然逃脱了,可是到底怀胎十个月,又怎么会完全躲过了。

她也够心狠,生下孩子后,就表现完全不喜这个孩子将其丢给一处农家,然后自身回了阴癸派。

貂蝉也从来对那个孩子不闻不问,似乎忘记她生过这个孩子一样,等这个孩子如农家孩子一样长大,完全不会武功,她身边的东西也全部被翻透,没有发现任何东西,后来那孩子还娶了个农妇,过着日落而息的普通日子。

而貂蝉又成为了阴癸派的宗主,为了不得罪死貂蝉,自然也就留下了那孩子的性命。

知晓这个孩子势力有一些,等到发现这孩子的后人都不会武功,过了约莫百年,任家终于才获得平安。

战神图录,就是阴癸派也保不住。

貂蝉在坐化后,她的孩子早就死了,当家做主的是她的孙子,她除了在阴癸派抹去了所有有关那孩子的消息,也在那一日,她将断戟送去了这方城,并且将自己多年□□好的普通女孩送给了她的孙子。

这个女孩,谁也不会知道她是貂蝉的弟子。

她同样不会武功,但是却是一个及其聪慧的女子,而且她是真的喜欢貂蝉的孙子。

貂蝉给这个女孩留下了任家祖训,祖训告诉他们,吕氏因为权利和武功而灭族,那么今后任氏子孙不得习武,也不能入朝为官。世代做一个普通人,等待有缘人出现。

其实貂蝉的真正用意,除了为任家避祸,就是希望任家后人能够出一个敢于反抗家族的人发现这个秘密,然后将这个规矩打破。

因为当年吕布曾说,能修炼战神图录的人,首先就得有一颗敢于逆天的心。

如果连家族都逆不得,更别指望他去逆天了。

可惜,几百年来,任家祖辈得到这祖训,听闻吕布的事情,他们都将这残戟爱若至宝,哪里敢有丝毫损毁之心?

任文萱的父亲任冬训,虽然常常看并抚摸着残戟,也是格外小心的。

任文萱和任文正都不能随便触碰的。

多年任家的保护让这个秘密一直埋藏在底下,这才导致了今日《战神图录》语录落入了任文萱之手。

第133章

宋缺在任文萱拿到丝帛后,就很有意识地撇开了眼,他这时候已然知道,这块丝帛是了不得的东西,否则也不会被藏于残戟中,甚至任家几百年的后嗣都不知道。

残戟是方天画戟,宋缺又怎么可能没听说过方天画戟的主人。

人中吕布,当年确实是天下第一,又是战神图录的传承,可是当年最有机会破碎虚空的。

可惜,吕布更爱江山美人,为人高傲自负,最后兵败陨于曹操,而吕布这个天下第一高手,也让黑白两道齐心协力地铲除了。

这份丝帛…宋缺有六分相信就是当年吕布所持有的战神图录!

到底当年说战神图录的语录口口相传,是出自回归阴癸派的任红昌之口。

吕布膝下只有一女,并不适合《战神图录》的传承,所以《战神图录》也因为吕布之死而永远消失在这世间。

加上阴癸派当年也参与围剿吕布这一事,任红昌化名的貂蝉被当时大多数人认为是奸细,所以很多人都信了。

这事也随着时间远去,任红昌连大宗师都未突破就坐化,打掉了她身上最后的怀疑。

宋缺突然明白为何这位前辈不让任家子弟习武或入朝为官了。

不是真的希望子孙过着平凡的生活,而是在保护他们。

后代一直是个普通人,查到他们身份的越安全,而不入朝为官,也是让任家是吕氏一脉这一事淡出所有人的视线。

这般过去个百十年,说起任氏,又有几个人还记得他们是吕氏后人?

任文萱也终于明白为什么有缘人一出现,任家都能够毫不犹豫地相信。

修炼出战神图录的,任家人怎么可能不相信?

手中的《战神图录》只有十八句话,开篇一句就是“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

后面就是说阴阳太极,相当玄妙,任文萱沉浸在这几句话里,可是越想越觉得迷雾重重,天魔真气不由开始震荡,明明是大宗师境界,竟然在此时控制不了自身真气。

任文萱脸色变换多端,显然是沉浸在一方自我构建的世界里,宋缺拿过《战神图录》,轻喝道:“快醒来。”

任文萱吐出一口於血,脸色终于平静下来。

好霸道诱人的语录,就那么寥寥几句就能让她这个境界的人不由自主去修炼,做出危险之极的事。

《战神图录》说可以吸收天地万物精华为自身的内力,与一股无比神秘庞大的力量(如雷、风)相结合,达至循环不息,内力无边无际的至阳和至阴的圆满结合。

任文萱的天魔真气是至阴真气,她被这几句话诱引,就控制不在去逆行功法转换至阳…

先不说逆行是否能转换至阳,就是能只怕也也没有好结果,因为任文萱的天魔秘和这语录是相反的两种功法。

语录说的是本身功法修成至阳,然后取万物精华修炼至阴…

这样下去,任文萱就是半步破碎境界也会走火入魔不可。

传闻宁道奇观慈航剑典,然后吐血而归,任文萱以前只道是慈航静斋的人造势,现在看来,也并非虚幻。

境界越高的人,根基越稳当,看到比自身修炼之法还要玄妙的秘典,会比其他人更增添数十分的诱惑,如果和自身修炼之法有相合之处,那是妙不可言,但是若和自身修炼之法相背,吐血受内伤都是轻的,因为那是在触动自己稳当的根基。

当然,也不是说相背就没好处了,而是大有好处,比之相合还要来得大,不过也有一个前提,就是看到的人本身资质和悟性是奇高之人,能够慢慢参透中间至理,然后融入自己本身修炼之法,成就一种新的功法。

大宗师境界前,按部就班,就如任文萱从天魔第一层修炼到天魔十八层,比其他人要修炼来得快,也来得简单。

但是到了大宗师境界以后,每一步的前进都是困难万分,这样按部就班便不适用了,更何况,天魔策没有破碎虚空卷,任文萱连按部就班的功法也没有。

所以,任文萱想要前进,就只能在天魔秘的基础上去感悟参透。

靠着自身去悟,几率是非常低的,古来诸多大贤,成就大宗师的每百年都会有几个,但是悟出破碎虚空的,也就四大奇书的创始人。

尤其《长生诀》、《天魔策》、《慈航剑典》都也是得到《战神图录》破碎虚空原理而参透。

可见靠自身去悟,这几千年都只有创出《战神图录》的高人一个。

任文萱现在得了《战神图录》语录,她和《战神图录》不契合,但是如果能够悟出属于自己的破碎虚空道,那么她也走的是圣君、地尼等人之路。

如果她和《战神图录》相契合,悟出《战神图录》的破碎虚空道,那么走的是谢泊和向雨田等人的路。

毕竟谢泊和向雨田参悟的道心种魔是天魔策的破碎虚空卷,和本身功法相契合,不需要推翻重来。

前者圣君和地尼确实破碎虚空而去,后者,谢泊达到半步破碎而坐化,向雨田达到破碎虚空的实力,却未曾破碎而去,这中间到底有什么差距,外人都是弄不清楚的。

这两种可能性,当然都得建立在任文萱能悟透的基础上。

圣君之后历代天魔策传人,谢泊之后历代道心种魔的传人,中间可隔着好几代,每一代的传人都是天造之才,可是能悟出的只有谢泊和向雨田二人,可以说,这感悟是多么的困难。

任文萱缓了过来,将丝帛拿在手里不动。

她已经都记下了,自己是不可能去修炼的,只能等到自己有感悟的一天然后结合自身功法弄出自己的破碎虚空之道。

任文萱对于这一点,并没有多大的信心,当然,同样她也不会执着。

除了这个,她还有一种更简单的办法,就是得到天魔策的破碎虚空卷——道心种魔*,因为天魔秘和道心种魔相切合。

两种破碎之法,任文萱都有机缘,不得不说,她比前人气运好上太多。

“宋郎就不问问这是什么东西吗?”任文萱问道。

宋缺不去看,是尊重任文萱的*和家族传承,但是不代表他就真的不想知道这是什么东西。

如果是战神图录,他的性子是不会贪图,但是如果能见识一下,他还是非常高兴的。

“阿萱会告诉我吗?”他炯炯有神的眼睛盯着她。

任文萱浅笑看他:“我告诉你不是《战神图录》,你会信吗?”

宋缺不信,因为任文萱都看得吐血了,什么东西可以让一个大宗师心神和真气震荡,并且吐血得差点走火入魔。

“阿萱惯会骗人。”他平静地指出了这个事实。

任文萱很幽怨地说道:“好啦,看来人家的骗子形象在你心中根深蒂固了。”

宋缺付之一笑,说道:“可我习惯了…”

任文萱这才高兴起来。

爱人甘心被自己骗,只能说明他非常在意自己。

“确实是《战神图录》,不过对于我们根基已经深厚的人来说,只能当做是破碎虚空的一些语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