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

“留下来,至少今天留下来,在这里陪本宫。”又一杯酒一饮而尽,真真假假,在他面前从来需要先把她自己都骗了才能骗倒他,“本宫…舍不得你…”

次日,殿门打开,夭华独自踏出,门在她身后关上。

柔情蜜意间,她诱他饮下含毒的酒。耳鬓厮磨间,她亲手将铁链铐上他的手。恩爱缠绵间,她能笑着取他性命,只要她愿意。“金屋藏娇”四个字,从此如野火燎原传便天下,在血肉尸骨中开出妖冶的花。

半月后,夜里,当夭华再一次从金殿走出,只见外面瓢泼大雨,那个叫“明郁”的人在闪电雷鸣中一下子映入眼底,他总算是出现了。

容觐撑伞上前,因为下雨,所以今晚特地来接夭华,每次她来此都不许任何人跟着,宫内伺候的人也都必须离开。对于明郁,他更早看到。大雨下了多久,他就在雨中站了多久。

“你先走吧。”夭华接过伞。

“好。”

片刻后,夭华踏下阶梯,撑着伞一步一步走向瓢泼大雨下的明郁,“一直以来,本宫都绝对亏欠了你。如果说这世上本宫有什么对不起的人,那也只有你,但感情的事终究…”

“你真的还是选择他?你别忘了,他是你的杀母仇人,他当年弃你不顾,他…”

“所以本宫爱他也恨他,所以本宫囚了他。恨很痛,爱难舍,他的心本宫捉摸不透,本宫不知道他连本宫的生母都能眼不眨地亲手杀死,后面还会杀本宫什么人,又怎么算计本宫,唯有这样才能杜绝他再伤本宫,把他牢牢紧握在手中…”

“那我呢?”他算计了那么多,甚至算计乌云在她面前亲手杀死水俞,但最终得到的是什么?是她还选择乌云!用这样一座金殿来囚禁他,真的是好一个“爱难舍”,他明郁又算什么?

爱有多深,恨便有多深!

明郁刹那间几近疯狂,这种痛这种恨唯有让她痛不欲生才能抵消,“那你知不知道他当年为什么会舍你而去?哈哈,这是你自找的,是你自己非逼我说出来的…”

“你知不知道,他是你哥哥,他是你夭华的亲生哥哥…”

“当年,夏侯渊晋与夏侯赢突然找来,他就是因为知道了这个真相才会带刚出生就快要死的孩子逃离,一来他没办法面对你,二来他必须救孩子…”

“我还不妨告诉你,他临走时安排好了人照顾你,是我,是我杀光了他安排的那些人,让你一个人自生自灭,直到你临死前出现,救你而又让你从此恨他入骨…”

“杀死水俞,也是因为这个原因…”

“怎么样?恨我吗?还是很痛?你们是亲兄妹,你们…”

越说越大声,后面几乎是用喊的,明郁双手一把扣住夭华的肩膀,猛烈摇晃夭华。

夭华无动于衷,看着明郁疯,看着明郁把一句句她一直很想知道但始终没办法弄清的真相往外倒,“说完了?本宫其实已经知道。但这又如何?谁规定亲兄妹就不能相爱?”

“你…”明郁浑身一震。

原来这就是乌云当年离开与一直极力隐瞒的所谓真相,就算在她面前杀死水俞也在所不惜。兄妹,真的是好一个兄妹。从准备建造身后这座金殿的那一刻起,她的目的就只有两个,一个囚禁乌云,另一个就是刺激明郁,引明郁现身,用这样的手段击垮他,从而让他主动说出真相。现在,她成功了。而对他的最大报复,不是打,不是恨,也不是杀,从来她都知道怎么伤一个人最狠。对于面前的明郁,那就是用无动于衷来让表现她已经知道真相,并不受打击,更没有他期望的痛不欲生,再用“规定”二字让他知道她即便这样也不会离开乌云。

下一刻,看着还是无动于衷的夭华,明郁不由松手倒退一步。

“即便是老天,也不能阻本宫与他在一起。”擦身而过,夭华头也不回离去。

雨,还在不停的下,夜空好像破开了无数无法堵住的道口子。

他的爱恨,他的报复,他手中一直紧握的利刃,在这雨夜里被打得支离破碎。

两年后,其余两国被灭,夭华命人送上战书,给南耀帝萧岩两个选择,一是拿玉玺到她面前投降,二来等着被灭。而此时关于“夭华金殿所藏之人乃是她亲哥哥”,已经在天下间传了整整两年,天下人不论男女老少几乎无人不知无人不晓,无不在背后指指点点。

正当此时,两年来始终身居岛上,全力寻找与夏侯府有关那个人的萧恒,派人送上请柬,请夭华上岛。

夭华不予理会,只等萧岩的回音。

容觐这两年来一直陪在夭华身边,从上月开始夭华不再去金殿。

用两年的时间灭掉其余两国,同时用两年的时间再度怀孕,金殿内的人对夭华而言已经没有任何用处。

是的,没错,金殿内的人从被囚那一刻开始对夭华而言就只是“用处”两个字,两年前在金殿外的那个雨夜口口声声对明郁说的每一个字与对金殿内之人所表现出来的爱也都只是为了报复明郁罢了。再用不了多久,她就会离开这,回到她自己来的那个世界,到那个世界生下腹中的孩子,用孩子的脐带血救小云儿。

至于金殿内所囚之人,夭华没想过再见。

“骨肉分离,囚禁之死”,这是她对他的报复,这一日终于要实现了,她盼望已久。

入夜,夭华再次用手头的通讯器与那个世界取得联系,而后与通讯器那头的人确定好具体回去的日子。

十日后,昔日的四国边境处,一名叫“龙门”的地方,也就是被夭华亲选为登基为帝之地,夭华没等来萧岩投降,倒等来萧恒抵达。

萧恒要求与夭华单独一见。

夭华允了,“怎么,儿子都已经做了两三年皇帝了,还没有胆量,不敢亲自来,要劳烦早已退隐的老子出场?还是你准备取代儿子,重新做回南耀帝,与本宫一斗?”

“不,我只想用两个人与你交换,作笔交易。”这么久不见,不管是模样还是说话的语气,她都还和以前一样,至于他似乎也没什么变化,萧恒淡笑,俨然很有把握。

夭华也笑,“哦?那本宫倒想听一听。”

“一个水俞,你不用管我用什么办法救活了她。一个乌云的生母,你也不用管她为什么还活在世上,瞒过了所有人,包括乌云,及我用什么办法找出了她。我现在只能简单告诉你,她是这世上唯一能证明乌云其实并非夏侯渊晋亲生儿子之人,也就说他并不是你亲哥哥。怎样,这两人如何?”

“水俞没死?”这个确实让夭华有些意外,当年水俞明明死在她面前,也是她亲口命人把水俞葬了的,但萧恒今日竟然敢当面说出这样的话,应该不假。至于乌云的生母,怎么他以为她很在意天下人的指指点点?还是他也以为她很爱乌云,没乌云不行?不过也是,这种事情相信任何一个人都会这么想,但可惜要除她以外,“原来你是在这里等本宫,难怪本宫一直不解你这两年来为何丝毫不阻本宫,也不妨本宫,只一心找人。”

“有道是‘釜底抽薪’。现在,换我等你一句话,三日后给我答复。”话落,萧恒离去。

容觐在萧恒离去后走近夭华,并没有听到萧恒刚才对夭华说的话。

而与此同时,同样的条件已经传入金殿。

夭华要的是一辈子囚禁乌云,而不是把乌云活活饿死在金殿内,所以就算夭华不再踏入金殿一步,还是有人会准时将饭菜送进去。而这种送,并不用人直接进去,字条通过饭菜自然能很容易进入其中。如果说他开的这个条件还不足以说动夭华,但绝对能与乌云交易,借乌云之手来阻止夭华。

里应外合,凭他萧恒的势力,还有人,他不信救不出里面的乌云。

“派人监视好他,一旦发现水俞,务必第一时间禀告本宫。”看着萧恒离去的背影,夭华小声吩咐。

容觐意外,“水俞还没有死?”微微一顿,“好,我这就去办。”

三日后,萧恒没有出现,对夭华的答复似乎并不急。

次日,水俞活生生地出现在夭华面前。

夭华面无表情扫视了一眼,脸上喜怒难辨,转过身去,“北堂宇很好,本宫这就让人带你去见他。”

水俞不走,立即快步走近夭华,一把拉住夭华的手臂,“当日在刑场上,我乍听到你和乌云在一起,可是…这也是他会出手杀我的原因…我没想到自己竟然还能活过来…从我睁开眼的那一刻,我就想马上见到你,告诉你真相,阻止你们再在一起,但是我被囚禁…”

“这么久不见,你倒是变得语无伦次起来了。所有的事,本宫都已清楚,无需你再说一遍,本宫现在也不想知道萧恒为什么放你回来。去休息吧,北堂宇在等着你。”夭华漠然之色,从一开始与水俞之间就没有什么真正的感情,接下去很快就要离开了,更不需要什么感情。

“不行,还有乌云的生母,这世上只有她能证明乌云原来并非夏侯渊晋的亲生儿子,只有她站出来亲口向天下人澄清才能让天下人相信你和乌云不是亲兄妹。你到底知不知道,天下人都在背后怎么说你?我在来这里的一路上就已经不知道听到了多少…”

“好了,本宫不想听,别让本宫再说一遍。”一把推开水俞的手,夭华拂袖而去。就在不久前,她收到消息,乌云从金殿出来了,下落不明。但现在,从见到水俞的那一刻起,她已经知道乌云去哪了。今时今日的局面,是她回那个世界的条件,一旦几日后的登基大典被人破坏,也就等于是坏了她回去之路。任何敢坏她事之人,她都将杀无赦。

入夜,龙门大峡谷上,夭华一个人负手而立。

寒风萧萧,容觐缓步走近,为夭华送上披风。

“按本宫白天时的吩咐布置。”夭华没有接,冷声吐出几个字。

容觐点头。开启金殿的钥匙一直都只有一把,并一直都在夭华身上。金殿的建造,里面的布局和机关也都是铁匠与工匠按夭华的吩咐打造的,从来没想到乌云竟然能出来,但眼下他就是出来了,看守金殿的人无一生还。

“退下吧。”

“好。”容觐转身离开,但走到一半时又停下,脸上略闪过一丝犹豫,折返回来,“宫主,南耀国皇宫那边,不知道能不能让我亲自去?”

“你想去就去吧。记得在本宫登基之日赶回来,带回好消息,本宫还有些事需要交代给你。”

“宫主放心,我一定会在那之前回来。”萧岩不肯投降,那就只有被灭。萧恒这次来谈的交易是什么,他不知道,只知道夭华丝毫没放在心上。而对于萧黎,一直感到愧疚,就算南耀国被灭他也不想她有事,唯有亲自去这一趟才能护她与放心。

话落,容觐再度离去,转身之际猝不及防地看到一袭白衣的乌云站在后方,不知道他什么时候出现的,也不知道刚才的话他都听到了多少。

微微沉默,容觐继续离去。

夭华没有回头。今夜的月色,倒是不错。

许久,静得只剩风声的峡谷上,乌云终于开口,“你已经知道了真相,为什么不让我知道?”她带上面具,她的演技连他都骗了,让他一步步沦陷,明知道绝不可以却无法自拔,然后笑着诱他喝下毒酒,将他囚禁。明明两年前就知道了真相,并且那真相还被传得人尽皆知,但她在他面前却始终只字不提。如果不是收到萧恒派人传入的那张字条,他还不知道外面的世界竟然已经变成这样。

不过,老天也给了他一次从未有过的机会。他已经去见过萧恒,还让萧恒放了水俞,想借水俞之口再劝劝她,只要她肯点头与萧恒做这笔交易,将手中这两三年来打下的江山拱手给萧恒,就能从萧恒的手中换得他生母,到时就可以让那个女人在天下人面前澄清他与她并非兄妹。

“重要吗?呵呵本宫从来没在乎过…”

“当然重要!”乌云快步走近,就是因为这样所以他一直以来才会极力隐瞒真相,不让她知道,根本无法想象当她得知她与他竟是亲兄妹后会受何等打击,怕她崩溃、怕她痛不欲生、怕她…所以,他绝对不能让她知道,就算是在她面前亲手杀她母亲也在所不惜。可是现在,她竟然这么满不在乎的态度。

“不,对本宫来说,一点都不重要!”

“你到底知不知道自己现在在说什么?你必须马上停止对南耀国动手,必须与萧恒做这个交易,这世上没有什么能比这更重要。只要先过了这一步,今日交易所失去的一切日后都可以再夺回来…”

“不,本宫已经说了,澄清二字对本宫来说一点都不重要,本宫从来没有在乎过。”一把推开乌云扣上来的手,夭华真的忍不住笑,“时至此刻,本宫终于知道我们为什么会走到今时今日这一步了,那就是你——自以为是。当年你知道了真相,你想守住秘密不让我知道,你想保护我,你选择了离开,你让我与亲生骨肉从小分离,你选择了宁在我面前亲手杀水俞…这一切的一切全都是你自己一个人自以为是。”

“你怎么就知道我不能接受这个真相?你怎么就觉得我知道了这个真相后会崩溃与痛不欲生?你为什么就没有亲口问我一句?”

“如果你问了,我会选择与你一起面对,就算是兄妹又怎么样?”

“是你,是你自己一手毁了一切,包括本宫对你的爱!”

雨,不知不觉下了起来,细如牛毛,密密麻麻。

一如两年前金殿外在明郁面前擦身而过一样,夭华离去。有些人,对他最大的伤从不是杀了他,而她从来都知道怎么伤一个人最狠,明郁已然是最好的例子,今日如法炮制。

乌云倒退一步,一大口血猛然吐出。

夭华没有回头,也没停。

次日,夭华派人约见萧恒,表面同意他提的交易,暗里摆下龙门宴,萧恒一到就将其控制。

一个月后,登基大典如期举行,容觐按时回来,南耀国都城已被拿下,皇帝萧岩在城破前被人救走,下落不明。公主萧黎同样被人救走,下落不明。容觐亲自去这一趟,本是为了保护萧黎,但混乱中连面都没有见到。

登基大典结束,夭华将一切交给容觐,让他在她离开后登基为帝,同时将北堂宇与水俞交付给他,之后命所有人离开,在独自一个人的情况下第一时间打开通讯器,让通讯器那头的人带她回去。

“抱歉,我临时赶到医院看望你儿子,不在实验室,无法即刻将你带回。给我一天时间,明天一定把你带回来。刚才那精彩一幕,我都看到了,你做得很好,我很满意。”通讯器那头的人回道。

“小云儿出什么事了?”夭华顿时担忧不已。

“已经没事了,放心。”

那边一天,等于这边一个月。这也就是说,她还要留在这边一个月时间。

第二百六十章(完)

时隔数年,重返魔宫。

一望无际的北令海峡,奢华大船乘风破浪,逆流而上。

船尾的甲板上,一袭红衣的夭华缓步从船舱走出,往躺椅上一躺,慵懒闭眼,竟然都快记不得已经多久没这么闲情逸致地晒晒太阳了。

后方,另一艘大船紧追而来,并逐渐追上,一个一袭白衣的男子负手站于船头。

夭华不知何时已睁开了眼,眯了眼地看去,这画面实在有些似曾相识,但又物是人非,何况此刻追上来这艘船上的人并非当年之人。看来,乌云那厮,她还真的是有些“想”他了,这样都能联想起当年他初带小云儿回来时的情形。那夜之后,她便再没有见过他,也查不到他的踪影,不知道他现在如何,是不是和明郁一样痛不欲生,没有这类消息还真让她有些不甘心。

“宫主,是唐门的唐大公子。”时刻谨慎小心伺候在旁的婢女,连忙躬身禀告。

夭华不语,直到眼看后方追上来那艘船上的白衣男子飞身过来,一下子落在她所在的船上,也就是她面前后,才不徐不疾一笑,“呵呵,原来是唐大公子啊,真的是好久不见。”

“确实好久不见了。”一别数年,直到前几日他才意外得知她当年竟亲自返回过魔宫一趟,并且收到了一封有关有他即将成亲的所谓喜帖,也不知道是谁在背后搞这种鬼。而这喜帖,虽然是假的,所谓的成亲也压根子虚乌有,可是她在明明收到这样一封喜帖的情况下还头也不回地离去,连现身都不曾现身一见,更别说问他了,从中不难看出他在她心里真的是半点位置都没有。但即便如此,在得知她回来的第一时间,他竟然还是想得到她一声亲口回答。

有关当年那张喜帖,夭华当时并不知道唐莫只是被他父母逼婚,他自己根本没有答应过,更没有送过什么喜帖,还以为他是真要成亲,并且对她的行踪了如指掌,那么快知道她回魔宫一事,于是特意派人送请柬到魔宫还请她去参加,这种情况下她不可能不怒。至于现在,她当然已经清楚这一切是明郁在背后耍花招,算计唐莫,她当时故意派人给唐莫送的贺礼唐莫自然也没有收到。如果让明郁的这一切算计都得逞,那么今时今日她应该对乌云恨之入骨,回到他身边,然后与他一起回来这边,与唐莫之间也不再有任何关系。不过,可惜的是,他的满盘算计终究落空。

想到这,夭华又是一笑,思绪很快回到面前的唐莫身上,眸光若有若无一闪,后面的话便信口拈来,“怎么,这次又是来送请柬的?不知哪家姑娘这么荣幸,还是本宫这么荣幸,这次竟劳唐大公子亲自来送?”

“我只问你一句,你当年真的收到了所谓的喜帖?”不同于夭华的笑容款款,唐莫的脸始终紧绷。

夭华稍作沉默,脸上的笑意不减,“恩,收到了。”

“既然这样,你还…”

“还走了?连现身都不现身一下?不当面问问你?”后面的话,夭华衔接上去,替唐莫说完,语气几乎没什么变化,“你接下去是不是还想问,本宫心里是不是没有半点你,连收到请柬,听到你要成亲的消息都无动于衷?”

唐莫的手不觉倏然握紧。

夭华随即摆手,一边示意船尾甲板上的人都先退下,一边慵懒地翘起二郎腿,“其实,本宫不介意你往其他方面想,比方说本宫大受打击,一走了之。这次回来呢,是情义难舍,想好好争取争取,只是不知唐大公子愿不愿意给本宫这机会?”

唐莫已然握紧的手顿时越发一紧,但片刻后又松下来,“这么久不见,你真的比当年还没有心。”

“那唐大公子是愿意呢,还是不愿意?”夭华挑眉,眉宇眼梢都是笑。

半个月后,唐门上下张灯结彩,喜庆至极。

魔宫的花轿准时抵达,锣鼓开道声势浩荡。

顺利拜完堂,进入新房后,看着掀开她盖头的乌云,夭华怒了,“怎么是你?我要拜堂成亲的人明明是唐大公子!”

“你爹五年前已经把你许配给我了!”乌云薄唇微勾。

“我爹早多少年前就已经死了,五年前难不成是在地下十八层把我许配给你的?”这个男人,还能再腹黑无耻点吗?

“就不能他托梦给我?”真希望过往的一切都能一笔抹去,让他和她能够从头来过。话落,乌云拉住夭华的手,将夭华从喜床上拉起,搂入怀中,后面的千言万语最终都只综合成一句,“给我一次机会,就当是看在腹中孩子的份上,让我们重新开始,好吗?”

夭华不说话,但也没有推开乌云,所有的神色都掩藏在平静的表层下。

数日后,与那边约定好的离开之日,清晨,返回魔宫的海岸边,夭华一个人沿岸边走。

唐莫不知何时出现,与夭华并排而行。成亲那日,整个唐门上下的人悉数被困,从而被人取代,魔宫送亲的人则都被阻挡在唐门外面。最后,喜堂还是那个喜堂,但喜堂上面的每一个人都已经不是唐门中的人,与她拜堂的人自然也不再是他,而是换成了乌云。

头盖,遮挡了她的视线。

但就算这样,他不信她会感觉不出异样。

那么,就只有一个解释,答案呼之欲出。

想清楚这一点,他当时明明可以脱困,却并没有这么做,后面的一切更是证明了他的这个推测,第二天她与乌云一道从新房走出,现在还要一道回魔宫去,“这个,就当是我送你的贺礼。”

“本宫这么算计你,你一点都不恨本宫?”夭华没有接,从说出与唐莫成亲的那一刻就是为了引出乌云,她相信他得知她即将与唐莫成亲的消息后不可能出现,只是没想到他会以这样的方式出现,好像什么事都已经成为过眼云烟一样,甚至还有脸在她面前说重新开始,真是好一个重新开始。

“还记不得我当时曾说过一句话,这次见面你比当年还没有心,所以我从一开始就很清楚你说成亲一定另有目的。我之所以答应,就当是成全你,以后我不会再来见你。”

“时至今日,本宫才看清究竟谁对本宫真心。记住你现在说的话,不管日后发生什么,都不要再来找本宫。这份贺礼,本宫就姑且收下了。”

唐莫不再说什么,在夭华接过贺礼后黯然转身离去。爱上这么一个人,他以为他最终能得到她的心,可结果连她的心都没有摸到过,这种有心无力的感觉,如同水中捞月。而说她无心,她又偏偏对乌云有心,不惜用这样的方式来引乌云出现。如果这就是她想要的结局,他成全她,此生再不相见。

夭华继续沿岸边走,手中接过的贺礼把玩了两下后随手丢入茫茫大海,没有打开。

现在,就连唐莫也以为她喜欢乌云,用这种方式引乌云出来,选择与乌云在一起。那乌云呢?这场戏,他又信了多少?

将他囚禁在金殿,没想过与他告别,可他竟然出来了。用那样的手段报复他,可是却没有达到预期的结果,或者说表面上没有看到她想要的结果。剩下一个月的时间,她突然感觉无所事事,不知道还要做什么,于是回来这边,确信消失的他一定会回到这个对他来说曾有过最美好回忆的地方,引他现身,忍不住想再最后报复他一次。

说她对所有人都无心,唯独对乌云有心,这其实算不上错,但那心只是报复之心。

当年,他在她自以为最幸福的时候,带他们刚出生的孩子离开她。今日,给他这样一个美梦,让他以为她真愿意与他重新来过,还让他知道她已怀孕,继而在他最开心之时绝然离开,让他永远别想再见到她与孩子一面,不知道他接下来的痛与她当年相比如何?不过,这一幕她是看不到了,也不想再看到。

朝阳初起。

夭华没有停,继续一个人走着,如同漫步。该交代的都已经交代,比方说水俞与北堂宇,已经托付给容觐。魔宫,就留给于承,萧岩与萧黎的下落不明跟她无关,明郁已然得到他该有的惩罚,刚才的那一面就当是与唐莫最后的告别,这里已没有她放不下的,甚至没有值得她回忆的。

乌云拿了件披风,从后面一步步走近。过去的一切,不可能真的一笔抹去,他心里很清楚。如果不是她突然决定与唐莫成亲,他不会出现,不会再站在她面前,至少不会这么快再站在她面前。那夜她在龙门峡谷上所说的每一个字,没有一刻不如刀一样刺痛着他,真的很痛。现在,如同做梦一样,不敢相信她竟然愿意再给他一次机会,让他们一同将过去的一切装入盒中封锁,不去提也不去碰,同时也让他将痛与悔都深埋入心底。

夭华听到声音回头,海风席卷起她的衣袍与长发,朝他他莞尔一笑,同时打开手中的通讯器,当着他的面离去,这就是她给他的最后结局与报复,永不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