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时候,教育部的规定是——先填志愿,后公布成绩。谁也没料到,她差了N大整整十八分。他知道不能怪她,高考那几日,她疼到脸色发白。看见了,却不方便过问,更没法替她疼,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她跟向真鬼鬼祟祟的,窝在角落里互相安慰。她好强,不肯复读,也不肯让舒爷爷替她打点关系去N大。

向真骂她笨,只有他,依然支持她的决定。

她说,四年后,我一定会成为你的校友。

他点头,他相信。

N大与Z大的距离是五个小时的车程,他们也只能通过电话,了解彼此的情况。起先,还会频繁的通信,后来,信渐渐断了,电话也越讲越短。

不是不心慌的,他们之间仿佛多了一条,无法跨越的鸿沟。

他的蛮丫头跟他通电话时,礼貌用语越来越多,越来越客气,他知道,不妙,不能再等下去了。

他害怕他们之间的陌生。

他甚至动过转校的念头,却被父亲呵斥了回来。

任何一个头脑清楚的人,都不该舍N大,而奔Z大的。

可N大,没有她,没有舒晴晴。

他得告诉她他的心意,便是绑在身边也嫌不够,如何能这样“相安无事”的继续下去?他是抱着这样的心情去Z大,并没有告诉她,心里期盼着,想象着,她见到自己的情形。是继续勾肩搭背,还是,干脆给她一个拥抱,告诉她,他非常想念她……到了之后,才发现Z大的一间公共教室前面热闹非凡,人头涌动。

那是她当日所在的教室,他来之前曾旁敲侧击的打听过。

他被推搡到人群中间,他从未想过,平静的校园里,会发生这样堪称劲爆的事情。

那是他第一次见到凌越,背着一把旧吉他,唱着那些年流行的《爱之初体验》。歌声并没有多么动听,略略沙哑的声音,半走音的歌声,生涩的吉他声……可这些叠加在一块儿,便是致命的毒药。

四周的女生仿佛比当事人还要陶醉,在下面低低的的跟着哼唱,那样的气氛,他一下子在人群中找到了她。

因为凌越已经走到了她面前。

凌越说:“舒晴晴,你愿意做我的女朋友吗?”

在气氛和歌声的带动下,教室里所有人的情绪都那么激动,他清楚的感觉心脏在剧烈的收缩,全身的血液都仿佛在倒流,难以名状的痛楚将他层层包裹起来。

有越来越多的声音,随着凌越那并不出色的歌声,唱的越来越大声,最后,满耳里都响彻着这首歌的和声。

他站在离她并不是那么远的地方,看着凌越伸手揽住了她的肩膀,那一瞬间,她与他之间,像是隔着条银河。

他看不见她的表情,只能从她沉静的背影里猜测她此刻的表情。

依稀记得,有几回打电话时,她似乎频繁的提到一位学长……他看着她肩头搭着的那只大手,心头一堵,整颗心脏都仿佛龟裂似的破开来,疼到了极点。

所有人都齐齐的在喊——答应他,答应他……

他却觉得自己快要窒息,每一个声音都仿佛是有着剧毒的刀刃,尖锐的扎在心口上,带出淋漓的鲜血。

那天,她没有见到他,比起这样的阵仗,他的“惊喜”也算不得什么惊喜了。

他离开了Z大,坐在汽车上,只觉得浑身都在疼……

凌越在Z大的壮举,迅速在城里的各大高校,传了开来。结果如何并不重要,这件事情本身,已经被渲染的极富传奇色彩。

……

那时候,他并没能坚持到凌越唱完一整曲歌,他看着光束里的甘文清,却突然挪不动步子。

他很想知道,她是如何面对这样的场面的。

那一瞬间,甘文清、舒晴晴,两人的背影似是在他的视线里,渐渐重叠。

一曲完毕,良久,礼堂中显得格外安静。

那名主唱已经下台走到她面前。

一时间,气氛竟有些紧张。

也许,仅仅是他在紧张。

她伸出手,与那位主唱拥抱。

他清楚的看见她在那位主唱耳畔说了句什么,他并不能对眼下的情形做出准确的判断,可有离他们近的人,一声叹息仿佛会传染似的,遗憾的氛围迅速在礼堂中蔓延。

那一刻,他竟莫名的松了一口气。

亲爱的大家,谢谢阅读,周末愉快~~~

PS:谢谢鲜花~

【06】你说幽窗棋罢,再吐衷肠 7

更新时间:2012-5-20 8:42:28 本章字数:5565

“君墨。言慭萋犕”

谷小琳唤他。

韩君墨顿住,回过神来。

“谷律师,如果可以的话,我还是比较习惯你叫我韩先生,或者,干脆直接称呼我的名字。”韩君墨回答,礼貌且疏远的微笑了一下。

谷小琳抿嘴不语,脸上的表情有些挂不住茳。

因为这番突如其来的话,让她多少有些不自在和尴尬。

韩君墨是个非常有礼貌的人,尽管她明白,很多时候,是教养在促使他始终保持着礼仪和风度。

可这样直白、直接的与人说话,是从未有过的谋。

“我就是想告诉你。”谷小琳干练的脸上迅速的挂上了一抹娴静温柔的笑容,让她此时的状态看上去,无懈可击,“我很高兴,你还是一个人。”

“还有事?”韩君墨手抄在裤袋里,不答反问。

“韩君墨……”谷小琳对着他微笑,“说这些话,真有些难为情,真的非得我……”

“像今天这样单独‘叙旧’的事情,我希望下不为例,并且,我并不认为我们之间有多少旧情可以叙……另外,我非常不喜欢别人在我工作的时间,用一些无谓的事情来打扰我。”韩君墨停了一下,说,“那么,抱歉,我们再会。”

韩君墨说完,毫不犹豫的转了身。

他按开门上的密码,客厅里的灯还亮着,他走进去几步,发现了君南的身影,君南正跟死鱼一样赖在沙发上。

谷小琳眼看着大门关上,想叫住韩君墨,却没出声。

韩君墨看了君南一眼,从餐台上拿了杯子,坐在高脚凳子上,大口喝水。

他想,他明白向真为什么那么气他。

上学那会儿,他的人缘向来很好,多少跟少年老成脱不了干系,都说他处事极有分寸,对任何人也都是礼貌有加。能让他卸下防备,轻松面对的,统共就那几人。除了她,就是几个知根知底的发小儿兄弟,外加一个男女不分的泼皮破落户儿——连向真。

并不乏异性对他流露出点儿意思来,但凡被他察觉到,他便开始刻了意的要跟对方保持了距离,所有人都当他是心高气傲眼光要求高。也有热情的师兄师姐玩笑说,院里才女佳人多的是对你有意思的,怎么就不挑一个呢。

他仍记得他当时的回答——不喜欢。

不喜欢除她以外的异性的亲密及纠缠。

她跟从前一样,喜欢翘课,偶尔会连招呼都不打一声,过来N大周边玩。向真本来就是个不安分的主,十回有九回是联系不上,他便带着她一块儿去上课、去食堂。

他想,许是除了她自己浑然不觉,所有人都该看出点苗头来。

室友打趣他,合着咱们N大没有合你心意的美女了?还偏偏找了个外校的女朋友。

这些倾向明显的误会,他总是乐意接受,并不去反驳、解释。反倒是她,旁人说几句,她便马上局促的解释——不是的,我跟他就是老同学……

原来,她对他的定义,就是这三个字。

她与他交流的焦点,变成了……学长上次如何如何,学长刚刚获得了怎样怎样的殊荣,学长的有多么多么的努力、上进……天知道,他有多嫉妒那位她口中频繁出现的学长。

她从不曾在他面前说那位传奇学长的姓名,可他知道,那个人叫凌越。

那个极敏感又小心的年纪,根本经不起这样的定义,这样的隔阂。一句简简单单的告白,胆怯的像是条滑不溜秋的泥鳅,一缩再缩,一退再退。

生怕那告白一出口,便是覆水难收,连他倾听这一切的机会都没了。

这是一场他输不起的博弈,他宁可,辛苦的维持现状。

很久之后,他跟文清愈走愈近后,向真气急败坏的指着他——你宁可跟一个瘸子在这儿暧昧不清。

他的心一疼,下意识的想要护住她。他清楚,失控的向真会有多伤人,每一句话都将成为抹了毒的利器。

向真原地踱着步子,哆嗦着手——韩君墨,我还不知道你?丫挺的……你要不肯,哪个女人能跟你走的近?你***当真不了解自个儿,还是***纯粹在装傻呢?你***……

向真当真十分像个炮仗,说着说着就把自己给点着了,火光四射的,逮谁伤谁。连着爆出来一串***,却再也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末了红着眼睛,咬牙切齿的瞪他许久。

他必须承认,向真这一串毫无章法、逻辑的话,瞬间将他点醒。

倘若他没有那份心思,怎么能允许自己跟文清走的这样近?

可他也必须承认,不论过去,现在,甚至将来,甘文清这个他偶然救下的女子,在那个陡峭的山坡下,从他救她的那一刻开始,她在他的生命里,就必定会是个特殊的存在。

因为,就在同一天,晴晴丢下了这个世上她所珍爱、珍惜的一切。

这样的经历,让他与文清,紧密的联系在一起。

他们一同经历了“生与死”,她劫后余生,他痛不欲生。

生活还在继续,属于他们的轨迹还在各自朝前。

在晴晴之后,他从未想过,这世上会存在着这样一个与他如此契合的女子。

他们一块儿说相声,一起去打网球……她清楚的知道他的喜好,似是冥冥之中,他竟也能猜对她的喜好,他们仿佛有着说不完的话题……

他终于发现,她俨然就是另一个舒晴晴,世上竟真有如此相像的两个人。

而她,亦是郑重的告诉他,她不会做任何人的替身。

……

身后传来闷闷的“啪”一声响。

韩君墨回头看了一眼。

原来是君南醒了,将茶几上的杂志碰落在地。

“哥……”君南按揉着太阳穴。

韩君墨重新倒了杯水,站起来,放在茶几上。

韩君南机械的喝了口水,毕竟是渐渐醒了,意识也清楚起来,好一会儿,才想起方才桌上喝酒的情形。

韩君墨在沙发上坐下来,歪着头,看向韩君南。

“你这半吊子的酒量,好意思喝成这样?”他抬了抬下巴,样子有些懒洋洋的。

“说我呢?还是说你自个儿呢?”韩君南站起来,晃了晃脑袋,走到餐台前,又给自己续了一杯水。

韩君墨盯着君南,沉默了有那么几秒,说:“没事儿了就早点休息吧。”

韩君南笑出来,“今天我是仗着有文清姐在了,便是冲着你,她也不会把我一个人给丢那儿不管。”

韩君墨眉尖一蹙,懒洋洋的表情渐渐的显得有些紧绷。

“怎么是冲着我?要冲,也是冲着三叔的面儿。”韩君墨呼了一口气,鞋尖儿点了一下地板,“更何况,她并不是冲着我们任何人的面儿,你便是只阿猫阿狗,她也不会放任你不管的。”

韩君南“哼”了一声,“哥,晚上所里宴请的是谁,你知道吧?”

韩君墨挑了一下眉,碰到君南的目光,他半倚半靠着沙发扶手,转开了视线。

“我说什么来着?”君南“笃”一下,将杯子磕在餐台上,“在场的,没有一个是傻子。但凡长眼睛的,都看出来他的心思了。”

“便连文清姐要喝酒,他也是大大方方的护着,一点儿没有要避讳着的意思……哥,今天是我们请他们,说白了,还得是他们肯赏脸,如今,是不是掉了个儿,连主次都不分了?”

君南的语速极快,说着便进了卫生间,拧了条湿毛巾,仰头盖在脸上。

韩君墨却是没动,仍是保持着刚才的姿势。

“哥,你当真就一点儿感觉都没有?”君南走出来,手里头攥着毛巾,“真没有?当真无动于衷?”

韩君墨仍是声色未动。

“你无动于衷才有鬼哩!”君南瞪着眼睛。

韩君墨没出声,但这回,没有要避着君南眼神的意思,脸上也渐渐聚集了些阴沉。

“你无动于衷,你喝醉了会跟人拥抱?会跟人接吻?会……”

“韩君南!”韩君墨从沙发上站起来,看着君南,好一会儿,竟扯了一下嘴角,冷飕飕的笑了笑,说,“你喝醉了。”

他不再看君南,转身回房。

“哥。”君南在身后叫他,“你忘不了晴晴姐,不想把她当成晴晴姐的替身……可难道,你就没想过,她会是你错过的第二个舒晴晴?真的,就一点儿不担心?”

韩君墨怔了怔,没有回答,关好了房门,才感觉浑身的肌肉都仿佛僵硬了一般。

*********

中北律师事务所。

廉洁拎着食盒去敲甘文清办公室的门,看到韩君南青着一张脸,坐在椅子上怔神。

徐朝阳风风火火的过来,看了一眼廉洁手里的食盒,心领神会的点点头,说:“你别说,我知道,我知道。”

“嘿,嘿,君南。”徐朝阳挥着手,“没事儿吧你?几樽酒就把你折磨成这样儿?哎唷,你这样儿不成啊……年纪轻轻的,还得好好锻炼锻炼啊……”

“徐朝阳!你没事儿乱撺掇他什么呀?”甘文清一把拉开了门。

甘文清的脸色同样不好看,往日清亮的眸子里,布满了血丝,怒气腾腾的瞪着徐朝阳。

她知道自己眼下的情况,十分不冷静,也不客观。胸口憋着一股气,不抒发出来,她怕自己会疼死。

韩君南站起来,跟甘文清打了声招呼。

“没事儿吧?今天也没什么要紧的,如果不舒服,就先休息一下,身体比较要紧……下回……”甘文清顿了顿,看着君南,摆了一下手,“算了,先回去休息吧。”

“我没事。”韩君南挑了一下眉,呼出一口气,原地活动了一下筋骨,立马跟换了个人似的。

“嘿,嘿,不带这么差别待遇的啊。”徐朝阳从廉洁手里接过食盒,“今儿早上,哥哥我也跟你沾光一回。”

甘文清皱眉,目光落在那食盒上,眯了一下眼睛。

“对面送过来的。”廉洁笑着。

事务所的斜对面便是法院大楼,那里边有心送食盒过来的,自然指的是邢朗。

又是邢朗……

甘文清抿了下唇。

她轻轻的吐了口气,只觉得头疼。

“你们拿去吧……”她转身,手握住了门柄,又回了头,看向廉洁,说,“下回,没有经过我同意,不要收下这种没用的东西。真收下,也不必给我,你可以自行处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