宝隆皇帝的心境一闪,极快的将手抽出,只留给她一个的背影,隔着袅袅的薰香,吕玉蓉看见他的背影渐渐模糊,不再清晰。

宝隆皇帝坐回榻上眉微微挑着,竭力忍笑道:“她长得好像母后哦,既然母后在宫中过得那么苦,就不要让她也跟着受苦,朕不会喜欢的。”说完笑得像一个做完恶作剧孩子转头对蓝袅眨了一下眼睛。

周太后像被当头淋了一桶雪水,牙齿咬住唇,半晌直呼其名的喝道:“钟穆基!由不得你喜不喜欢,你…”

“那就一切都由母后作主好了,朕都听母后的。”

宝隆皇帝截断了周太后的话,周太后惊喜的连瞳仁也在闪亮。

他缓缓扬起脸来,双眼掩盖在睫下,看不出神情,道:“母后是太后,朕的婚事你说了算。”

一旁吕玉蓉抿住了唇,鬓边的蝴蝶发簪颤巍巍的抖动。

蓝袅眉宇间添上浓重的一股愁郁,五脏六腑都像烘煎般难受。

宝隆皇帝的腰结上的明黄色绦络,迎风飞扬,他继续说道:“索性舅舅也当了户部尚书,让这天下人都知道皇宫里只有周太后,没有宝隆皇帝,然后让后人效仿,母后你看如何?”

周太后的心骤然沉了下去,什么也没有说,就起了身,扶着宫人的胳膊坐上步辇离去。

夜政

夜色中的宫门幽暗深寂。

宝隆皇帝更衣后进了寝宫,宫人掀起逶迤的软纱,内里的烛光摇曳着流在金砖上,就如铺了一地浅浅的金光。

入夜的寝宫里,八角的宫灯照着几上的玉杯果子酒,不同外面的漫天冷霜,床畔的白玉熏香炉一丝一缕吐出了重重渺渺的烟雾,无烟的炭火燃起,令室内暖如春日。蓝袅挽髻宽去了长衣,仅以轻罗薄纱蔽体,端坐案后看着筝发呆。

宝隆皇帝伸起食指,示意宫人不要惊动蓝袅。

夜来风起,拂动玉钩珠帘,筝音终于奏起,清音流转,冷声动弦,在入夜的金阙宫里回荡。

远处忽传更漏声,已近子时,蓝袅闻更声一震,猛的抬起头来,这才看到宝隆皇帝已经回宫,眼睛正晶亮亮黏在她身上。

帘外宫人悄然放下重重垂帘。

一时室内静极,没有一个人敢来打扰他们。

只见蓝袅起身走到宝隆皇帝的面前,皱起眉道:“皇上那么大的人了,回来也不说话,巴巴的站在地上让身子发冷。”

蓝袅的手指穿过了衣襟,覆在了他的胸上。道:“身上这么凉,也不知站了多久…穿的这么少,冻病了怎么办?”

宝隆皇帝从宣政殿出来时,已经有一股梗得难受的闷气在胸口,此时被蓝袅温言一番,便像个受了委屈的孩子寻求安慰道:“前些日子,陈兴平不是督办了一批南陵的官员,但有些官员油滑,身上不沾一点水珠,个个言明他们自家开了酒楼,银子是从酒楼赚来,不是受贿所得。”

蓝袅心中一动,接口道“他们酒楼的生意肯定很好,对不对?”

“对。”

“他们所开的酒楼是不是菜价定的很低,说是薄利多销,皇上派人进他们的酒楼卧底便知道他们是薄利多销还是在洗钱。”说到最后,她仰面打了个呵欠。

宝隆皇帝身子一震,眸子开始流动起来,他掀开软纱,道:“来人啊,派人把陈兴平再请进宫来。”

然后,便留下静止的蓝袅…

可巧等他走后没多久,蓝袅发现他的外衣还挂在架上,可能他只匆匆系了披风就走掉。她叫人擎了两盏宫灯在前,便拿着他的外衣还有宵夜匆忙走在幽暗的宫路上。

下了一整日的雪停了,夜风不停的从头顶穿梭而过,仿佛一伸手就可以抓到那风,她心里一阵恍惚,有些不知在梦里还是在现实。

从金阙宫出来过了夹道,就是宣政殿。离殿几步远的地方,有一棵桔子树零零落落挂了几只桔子。

蓝袅看到一位眉目清爽俊秀的少年,带着些俏皮活泼的样子,头发仅用一根木簪简单的挽起来。他信步走到树下,眼睛左右瞟确定四周有没有人,迅速照着树干就是一脚,树一颤,掉下几个早已干瘪的小橘子,他一边用眼睛继续侦查,以便快速的把橘子往口里送,也不管剥皮了没 还要咬第二口时,蓝袅低声唤住了他。

“你是那个宫里的?”

那少年一惊转头看过去,只见来人披着浅紫色的大氅,在四位宫人的围绕下,已经到了近前。

“那你又是谁?”少年是陈兴平的儿子陈兴智,他正一脸懊恼的望着蓝袅,委屈的把吃了一半的橘子扔掉。他瞧蓝袅并无恶意便低声求道:“是不是宫里的执事姑姑给皇上送宵夜,如果是这样的话,宫女姐姐能不能带张饼给我,我实在太饿了,好不容易可以回去,半道上又给皇上截了下来。’

“皇上没给你吃东西?”

陈念智忙摆手道:“不不不,皇上有给我们吃东西。”他扭捏了一下,有些不好意思的说:“是我不敢吃太多。”说完,他咧着嘴“嘶”了一声用手摸了一下自己的小屁屁。

蓝袅忆起前些日子钱太后为着兰香公主的依仗问题仗打了陈兴平的儿子陈念智,便问:“你是陈念智吧?你父亲是陈兴平陈大人。”随手从食盒里拿出核桃酥,粉果,马蹄糕,糯米糍给他

“父亲常说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没想到连宫女姐姐都知道我的名字了。”他叹了一口气,不过摆摆手不敢吃蓝袅从食盒里拿出来的东西,“宫女姐姐你先进去吧,皇上的东西我不敢吃,如果你可怜我,送完东西后,回头捎我一个大饼就行了。”

“你就吃吧!不用怕!皇上是不会怪我的。”蓝袅看他想吃不敢吃,滴溜的眼珠子锁定在食物上,还情不自禁的舔了舔薄唇咽下口水时,就把东西塞进他的手里,“你正是长身子的时候,吃多点不要紧的,男子汉大丈夫别磨磨蹭蹭的。”

此时冷风袭来,蓝袅用手拢了拢披风襟口,陈念智顿时缩了缩肩膀,似是不胜寒冷。

蓝袅低声吩咐:“给他拿一件风衣吧!”

机灵的宫女已回身去拿。

陈念智慌乱道:“不用了,我皮厚,顶的住风。”

蓝袅轻笑出声,却伸出双手,用拇哥和食指的指尖放在他的脸颊处,往两边扯:“小孩子,牙口都没有长齐,皮能厚的到哪里去?”

陈念智涨红了脸,道:“你…你…”

你了半天也没能接出个下文。

蓝袅已经笑着转身离去。

说是派人去那些官员开办的酒楼做伏底,但实际操作上却是很繁琐,宝隆皇帝和陈兴平讨论许久,才划出一份中意的名单。

写完最后一个名字,宝隆皇帝伸了个懒腰,蓝袅在门外瞧得清楚,急忙拿着食盒进去。

皇帝议政的时候,她是不能进去打扰的,哪怕只有一位官员在。

“皇上,您走得急,宵夜还未顾得上吃,现在吃点儿吧。”蓝袅笑着说道。

宝隆皇帝惊喜的笑道:“正好,朕有点饿了。”说着拿起在食盒内保温的热汤喝了两口,满足地叹道:“还是姑姑最疼朕。”

蓝袅看着身板虽然挺直,但一直低头咽口水窘促的陈兴平,不由笑道:“这宵夜我也预备了陈大人的一份。”

宝隆皇帝看着她笑道:“还有外头的陈念智,你过来时应该看见他候在外面。你也给他一份吧!”

蓝袅笑着福了一福,道:“我的好皇上,早给他一份了,半大的孩子最是不禁饿。”

说话之间,早有人把一块萝卜糕和一碗热汤拿给陈兴平,喜得陈兴平对蓝袅连连作揖。

宝隆皇帝看见后,笑话他道:“姑姑,你不知道,朕升他官的时候,他都没有这样高兴过。”

忽然他看见蓝袅手拿着一件他的外衣,爱怜地说:“你看你,在外面等了很久么?以后不要在外面等,来了就进来。”

蓝袅轻轻笑了笑,道:“皇上和大臣议政,不许别人来打扰,这是规矩。”

他有些恼怒应道:“你又不别人。”末了,又放缓了声音,柔声说道,“以后就进来吧!你看有些事朕也顾的不周全,你也好打点一下。”

因为宝隆皇帝一句“朕升他官的时候,他都没有这样高兴过。”陈兴平就要跪地请罪的时候,发现宝隆皇帝根本没在意,只顾着和蓝袅说话,所以他就乐得当没听到。

他约摸是真的饿了,大口吃着宵夜,蓝袅看他狼吞虎咽的样子,觉得好笑,于是问道:“陈大人要不要来多一份。”

“唔…好好…”陈兴平刚想说好,并要追加一个炒蛋时,忽然警觉这不是在家里,忙半含着萝卜糕摇头“…不好…”一个不小,把嘴里的萝卜糕甩出来,悔得他紧紧盯着地上的萝卜糕,恨不得捡起来再吃,那可是分给他唯一的一块糕点啊!

宝隆皇帝偷笑了一下,说道:“朕要,你就当作陪朕再吃些怎么样?”

陈兴平听后,眼大放精光,自是巴不得,嘴上却推脱道:“臣吃饱了。”

蓝袅故意把保温好的鱼鲜虾燕窝粥,鱼翅烧卖,鲜虾肠粉,鲜虾干蒸在他眼前一晃道:“可惜了,皇上晚上宵夜不大爱吃这些东西,看来我是白准备给人了。”

陈兴平的心顿时像在油锅里煎熬一样,一边是欺君之罪,一边是美食当前引诱着饥肠辘辘的肚子。

宝隆皇帝大笑了起来,道:“姑姑,把陈念智也叫进来吧,时候不早了,让他们父子早些吃完也好回家去。”

不等蓝袅再开口,陈兴平已经抢先一步道:“臣遵旨。”

陈兴平和陈念智这对父子真有异曲同工之妙,蓝袅站上宝隆皇帝的身后,心里暗笑了起来。

雪色中和薄晨,陈家父子总算可以坐上马车回家。

马车上,陈念智半不解的说道:“父亲,那女的不是个宫女的执事姑姑吗?怎么皇上看见她的时候,眼睛会直呢?”忆起那宫女竟敢掐他脸孔的时候,白皙如玉的脸颊上,隐隐涌起血色,像抹了一层薄薄的胭脂。

“皇上看见她,眼眼不止会直,而且还会拐弯。”陈兴平摸了摸自己的肚子道:“别瞧着她年轻,其实她比皇上大了七岁,为父这样说,你懂了吧!”

“是比皇上大吗?”

“迟钝,迟钝,怪不得你的半月十五会开花,她就是大名鼎鼎的蓝袅蓝姑姑。”一面说,一面动手敲自己儿子的脑壳。

陈念智抱头道:“我怎么知道什么蓝姑姑,紫姑姑的,父亲你忘了,在家里,你因为怕母亲,是从来不敢提其它女人的事。”

“我什么时候怕过了?”陈兴平收回手,挺直了胸膛,努力营造大丈夫的形象为自己辩解道:“这叫好男不与女斗,你懂不懂?”不一会又怒吼道:“喂小子,你到底懂了没有?好歹你也在皇宫办过事。”

“你一说我就懂了。”陈念智不怀好意的摸了摸头上被父亲敲起的包道:“如果母亲知道你记住了另外一个女人的名字,而且还念念不忘,你说母亲会怎么样对你。”

话未落音,局部大雪已经从他头上降下,随之超强的连环八卦掌和旋风腿也呼呼扑面而来,务求陈念智保证确定一定以及肯定不会乱说话为止.

许愿(重写)

宝应寺位于西山,整个大殿建得雄伟壮观。寺院内供奉这舍利子,因此常年香火不断。即使在寒冷的冬季,香客们出了殿门后,阶下的正门处,有斋饭送与信众,信众闹嚷的声音与斋饭的香气飘散一处,每盛出一碗斋饭,僧众们就诵一声佛号,无论人群多么吵闹,他们都不会斥责,脸上一直挂着慈悲的笑,与吵杂的人群竟奇异的融合在一起。

陈念智自那晚夜政后,便晋升为四等侍卫,今日蓝袅出门礼佛,宝隆皇帝便被派他来作护卫。

山里的天气总是阴晴不定,忽然天色暗了下来,雪花不期而至。陈念智心里暗暗嘀咕了几句,缩了缩肩膀,一脸无奈的望着远方…蓝姑姑从大殿上香出来,她似乎发觉下雪了,于是停驻在台阶上,茫茫大雪将天与地连接起来,只见得远处,衣带当风,裙袖招展,翩翩欲飞。正当他沉醉在这美人赏雪图时,前边一男子翻身下马,从身侧紧紧随侍的小吴子手中接了纸伞,朝大殿方向迈步而去。陈念智赶紧收拢思绪,从马背上一跃而下,紧紧跟上前。

今年的冬天下了数不清的雪.旧雪未消,新雪又至,整个冬季没能见到几个晴天。

蓝袅把手放到唇边缓缓的呵气,呵出的白雾让她眼里也满是水雾…寺院的钟声从远处响起,人群的喧闹如潮水般退去,周围陷入一种静谧.

尽管是令人发抖的天气,她还是站立在雪地,眼睛像是饶有兴致地看着鸟雀在雪枝头上蹦蹦跳跳,不但如此她还伸出了手去摘枝头上的新梅花.

有人从她的身后伸了出去,帮她摘到最灿烂的一枝梅花.

或许他的手劲太过用力,那枝梅花原本就单薄,被手力一震,花瓣散得七零八落,纷纷跌散在地。

“小穆!”她没有转身,只是慢慢地说。“你明年服丧期满,就有秀女要选入宫。我在寺院里看到她们在佛前祷告.”

秀女进宫后都要学习宫规、文章、音律、绘画,女红。那些东西秀女们在家都学过,然而那些都不算——所以她们都在佛前祈求自己在宫里学得好,顺利脱颖而出。

蓝袅叹了一口气,那一声叹气出口即随风四散,一时连雪也仿佛冷了三分。

除了这些,她们也很年轻,身体也很好,身体状况的好坏和品性,判断她们是否能为登基三年的新帝诞下体貌健康、聪明能干的皇子。

宝隆皇帝只是静静地立在那里,手里还拿着摘给蓝袅的梅枝,他今天穿着一件月牙色的锦袍,滚边处绣着银色的花纹,如在雪地里画成的玉像。

她看着他,琢磨不透他眼眸里复杂地颜色,她默不作声了半晌,勉强一笑:“我跟了你的时候起就应该知道有这样的结果。”

选秀,在皇家原也不是什么稀罕事。而今皇帝主孝,硬是不愿以月代年,服满了三年之期,如今丧期圆满,更是理所当然的事。

宝隆皇帝默默拉起她的手,摸到她腕上仍挂着一串圆形的镇魂珠子,这才松开手。

他扔掉花瓣尽落的梅枝,一手打开伞,一手紧紧的环着她,化掉她身上的萧索,道:“你喜欢梅花,回去后,我再摘一枝最漂亮的给你。”

“小穆…”蓝袅胸中发出艰难的一声,手指抓住他的衣越攥越紧,紧到了手都开始微微颤抖,“我在庙里的时候原想祈求我们就这样过下去,但我改变了,我不知道我会到什么时候…我希望到时有人会好好照顾你…”说完这些话,她的胸口急剧起伏。

“别说了!!!”

宝隆皇帝喝住她的话,眼中,有一闪而逝的痛苦,眉端尖利的紧攒着,神色变得极为可怕,

抬眼定定望住蓝袅:“不会有那么一天的。”

蓝袅垂下脸,一抹很浅的笑容出现在脸上,像一丝转瞬即逝的涟漪,刹那就失去痕迹。她轻轻道:“是我不好…不该提那事,你一难过我的心也揪着了…”

说完这番话,她的手已不自禁的拢住了他的衣领,换了口气,道:“我还许了一个愿,不过有点贪心,的确如果只生一个孩子太寂寞了,我希望明年直至以后能为你多生几个孩儿,让宫里热热闹闹的…”一说完,脸颊已经飞红.

宝隆皇阖目不语,吐出的气息温暖的拂在她颈间,撩的令人心头酥软。

他修长手指摩挲在她略凉的脸颊,尔后紧紧将她手腕拽住,长吁一口气般张开唇道:“这个愿望是我最喜欢听到的.”

蓝袅身子绵软,只把头深深的埋进他的怀里。

宝隆皇帝将蓝袅包裹在自己的披风里,转回身觉察陈希智有点发呆的正看着他们,于是朝他一笑,问道:“陈念智,你在发些什么呆?”

“啊!”陈念智身子一抖,嘴巴半晌吐出:“卑职在想,在下的母亲常说她很爱父亲,所以时常揍他,说什么打是亲,骂是爱,可是夫人也很爱老爷,但夫人怎么不会像在下的母亲一样喜欢拿着扫把追着父亲满院乱转。”

宝隆皇帝忆起自己小时候也被蓝袅收拾过,不由掐了一把她的腰道:“你不知道妙妙从小就一直都很爱我。”

蓝袅当然知道怎么回事,娇嗔的瞪了他一眼。

而陈念智听后更是一头雾水,摸不着头脑。

冬日凉,满街飘散冷梅香。宝隆皇帝和蓝袅在街上漫步行走,十位便装的大内御卫或前或后跟着他们。

鳞次栉比的各色商铺,店主叫的绝妙,还价的客人说的滔滔,…宝隆皇帝不厌其烦陪着蓝袅在熙熙攘攘的五光十色人群走着。

街角落处,有一个小小的伞架,上面数十把新扎的油纸伞,虽质地粗糙,伞画却画得十分的精巧,白亮亮的雪光倾洒在伞面,看起来极是漂亮煞人。

大凡女子都喜欢亮色耀目的东西,蓝袅看到后陡的止步转跑过去问:“老板这伞怎么卖?”宝隆皇帝也紧跟在后面。

卖伞的是个秀才模样的人,见蓝袅问话,回道:“夫人,你相公手里的伞比我这里所有的伞加起来还要值钱,我不敢卖给你.”

正在此时,街上的响起了响街鞭,人们顿时争相躲闪,卖伞的摊主急着收伞走人,蓝袅也不啰嗦快速从荷包里掏出数十个铜板,抢了一把伞。

蓝袅拿到伞后,像一位得到极心爱的玩具的小孩,忙不迭的打开伞撑着,这时她发现四周突然静了下来,只有自己和宝隆皇帝在一大片哗啦啦跪倒的人群中突兀的站着。

看着远处浩浩荡荡的车队,“怎么挑人多的时候来,也不怕万一伤着了人 。”蓝袅忍不住眉头微蹙,陈念智领着十位便装的大内御卫也赶到一起站在他们身后。

随来的御卫素来是皇帝亲随,气焰向来极高,旁边的人虽想上前劝他们一同跪下,但被御卫们冷冷扫了一眼,旁人们顿时噤声不语。

前呼后拥的车队里有红杖二,清道旗二,绛引幡二,戟氅、吾杖、仪刀、班剑、立瓜、卧瓜、骨朵、镫杖各二,响节四,青方伞二,红彩画云凤伞一,青孔雀圆扇四,红花扇四,交椅一,脚踏一,水盆一,水罐一,红纱灯笼四,拂子二。

陈念智略看了一下便回道:“回皇上的话,是公主的仪仗。”

宝隆皇帝在他耳边说了几句,便让他走去兰香公主的仪仗。

坐在车里的兰香公主无由地一颤,恰好马车停了下来,她娇斥道:“为什么停下来?”

站在马车侧边的侍婢掀了帘子回道:“回公主的话,是四等侍卫陈念智前来请安。”

兰香公主大喝道:“不见,看来母后打他的板子太少了,竟敢拦本公主的车驾,若误了上香的佛时,我一定请母后把他活活打死。”

“回公主的话,给卑职天大的胆子也不敢拦您的车驾。”陈念智大剌剌来到她的跟前,略弯了一身,尔后正色道:“兰香公主听谕,朕身为九五之尊尚不敢惊众上香,尔身为皇妹更该小心行事,听喻后马上回公主府换上轻装礼佛,不可大阵仗扰民。”

兰香公主听后手指慢慢合拢,握成拳,脸一阵青一阵白,好久才慢慢回道:“皇妹遵旨。”

“公主。”陈念智笑容可掬回道:“在下先告退了。”此次真是出了一大口气,他犹记得上次在迎驾时当众受辱的事,没想到风水转得那么快。

但他回去后,蓝袅阴恻恻的看着他道:“皇上,陈念智刚进宫没多久,摆的架子已经非常像样了。”

宝隆皇帝眉端一肃,仿佛漫不经心的说:“他这么小就染上了官气实在不好,你看着办吧!”

陈念智不由一愣,不会吧!风水不会那么快又倒转了吧!

他马上跪地求饶,但已经太晚了,蓝袅早己大声道:“来人,好好对他用一下我发明的酷刑。”

宝隆皇帝身边的内侍小吴子嘿嘿一笑,拍了两下手,两个五大三粗的侍卫已经上来把陈念智架了起来。

陈念智的身子在瑟瑟发抖.

“小吴子就你来执行酷刑吧!”正在他胡思乱想之际,蓝袅又发话了。

小吴子冷笑了一下,伸出双手…

行人纷纷停了下来,观看街角处发生大人欺负小孩的人间惨剧。

“哈哈哈…呵呵呵呵…哈哈…”

一位俊秀可爱的小小少年,被两位男人架住,然后另一位面目阴柔,眉清目晶的男子正在伸出双手狠命的挠少年的腋下。

执刑的时间只有半柱香,完后,小吴子满意的拍了拍手道:“皇上,奴才发现,奴才还挺喜欢对人用酷刑的。”

元妃(1)

冬日,乐寿宫的后花园里。

明公公指挥宫人们取下元宵节的宫灯,扫去花园里的积雪,寒风刺骨,大家虽然穿着厚厚的棉衣,仍是冷得不停哆嗦.

南朝国新近进贡了一对五彩的鹦鹉,还有一对极为漂亮,温驯可人的子鹿养在园中,周太后命人约请兰香公主、还有过了年新进宫的秀女们一同观赏。

被约请的兰香公主不敢怠慢,早到了花园亭中等候,不过她来到时方知已经晚了,全部秀女已经齐刷刷站了好一会候着太后的大驾.

周太后到后叫明公公唤出那两头子鹿出来,那两头的鹿确实体察太后意,一看到太后,都亲热的蹭了蹭太后的手.“这两头鹿,确是不错吧!”为了证实太后的话,那两头子鹿当真寸步不离太后左右,大眼睛水露露直望着她.

兰香公主啧啧称奇:“这两个小家伙与母后真有缘,除了母后,其他人,它们看都不看一眼.”

周太后笑道:“这个中有缘故,不过是一种驯法,说出来的话,别人的饭碗就要破了,哀家不会告诉你的.”

兰香公主接着说道:“我以为南朝是蛮荒之地,怎么有这么厉害的驯兽师?”

周太后叹了一口气:“先帝年间,龙朝内乱,许多年轻男女和工匠近万人,都到了南朝国避难。没有那些人,南朝国恐怕还在钻木取火。追根溯源,其实也是龙朝人的技艺。”

这时明公公领了金阙宫的小吴子过来。

“新进宫秀女的画像皇上都看过了吗?”太后问。

“是,全看过了。”

“他有没有说什么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