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爸对你好就行,你好好学习,将来你出息了,妈脸上也有光彩。”尹母给女儿盛了一碗豆腐花。惜年从小到大不知道吃了多少碗她亲手做的豆腐花,难得的是,她总也吃不够。

“妈,我要回去了,爸爸给我报了钢琴班和舞蹈班,每个星期都有课,不能耽误。”惜年起身要走。尹母虽恋恋不舍,也只能把女儿送到门口。

本想把买东西剩下的钱都给妈妈,惜年想想也就算了,给她钱她也舍不得花,到头来还不是落到那个赌棍手里,与其这样,不如自己攒着,以备不时之需。

看到妈妈和弟弟站在门口遥望自己的身影,惜年眼眶一红,但是没有掉泪。她早就跟自己说过,只有弱者才会掉泪,眼泪是这个世界上最没用的东西,她从来不想当一个弱者。

第3章 第 3 章

回到城里,惜年没有回家,直接去上舞蹈课,说是舞蹈课,不如说是形体训练更为贴切,她在这里要学的不仅是舞蹈的各种分解动作,更重要的是仪态和站姿,用老师的话说,要培养出一种优雅高贵的气质。

六月份中考一结束,她就被接到尹家,三个月的训练初见成效,劈叉和下腰都不成问题,就算是高难度的弹跳,她也能照葫芦画瓢,虽然老师说她动作还不到位,总算是有个好的开始。

“尹惜年,帮我去楼上拿一张唱片,要钢琴曲。”舞蹈老师是个漂亮女人,一向对惜年不错。惜年应声而去。

这间舞蹈教室和楼上的钢琴教室是夫妻店,两人都是艺术学院毕业,一人教钢琴一人教舞蹈,惜年周六上舞蹈课,周日上钢琴课,和两位老师都很熟。

楼梯上,惜年一口气爬了十几级台阶,刚过转角,猝不及防和一个男生遇上。男生不是别人,正是他们班的班长林司峤。两人对望,都流露出惊讶的神情。

惜年没怎么和班里的男生说过话,乍看到林司峤,有点不好意思,尤其她还穿着贴身的黑色练功服,就更不自在了,片刻眼神接触后,低下头想和他擦肩而过。

眼看她要走,林司峤急中生智,问她:“尹惜年,你也——你在这儿学舞蹈?”心里太紧张,说话都不流利了。

他主动打招呼,惜年不好再装没看见,微笑着点点头:“在那边。”她指了指舞蹈教室。林司峤也笑了,告诉她,楼上有个航模俱乐部,业余时间他喜欢到这里制作航模。

“我去帮老师拿点东西。”惜年上楼。

林司峤回头看着她苗条纤细的背影,头发挽起来以后,她颈肩到后背的线条格外优美,夕阳的光线把她整个人涂上一层淡淡的金色,她像是个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女,下一秒就要飞起来。

借到唱片,惜年从楼上返回,看到林司峤还站在走廊上,好奇地问:“你怎么没走?”

“我看天黑了,怕你一个人走不安全,想等你一起走,我可以……可以送你到地铁站。”林司峤习惯性地挠了挠后脑勺,这是他紧张的时候常有的小动作。

他也不清楚自己为什么会站在这里不走,甚至能感觉到自己的脸在发烧,心底那份情绪却是控制不住的,也没法控制。

“不用麻烦了,我们要到七点钟才能下课。”惜年走进教室。

“我等——”他想说,我等你,终究不好意思,讪讪地接一句:“我等等不要紧,反正我也没有急事。”

惜年没听到他最后细若蚊足的碎碎念,把唱片交给舞蹈老师,舞蹈老师一看到门口站着个十六七岁的漂亮男孩子,就猜到是来等惜年的,笑笑没说话。

伴随着《少女的祈祷》如诗如梦的旋律,十几个学生在老师带领下做出各种优美的舞蹈动作,惜年很卖力,她喜欢这种氛围,沉醉在肢体语言的表达让她忘却尘世间的烦恼,时间仿佛凝固在音乐里,她一下子变成了两百多年前那个纯洁感人、又略带伤感的少女。

舞蹈班下课的时候,天已经黑透了,惜年换好衣服从更衣室出来,看到林司峤还没走,心里有点不自在,这个人真有点莫名其妙的,谁让他等了?

她在前面走,他亦步亦趋跟着,两人一起走进地下通道,等地铁的时候,林司峤消失了几分钟,惜年以为他走了,没想到他气喘吁吁跑来,手里还拿着两杯奶茶。

“唉,我不爱喝这个,太甜,容易发胖。”惜年拒绝他的好意。然而林司峤早有准备,他说:“这个不甜,我让他们做微糖的。”

好吧。惜年接过去,从小到大,无数男孩子献殷勤,她早已见怪不怪,大家都是高一新生,搞好团结还是很有必要的,尤其是班长,班里的实权派,更要团结好。

惜年这么想的时候,目光灵动。

看在林司峤眼里,却是另一番风景,她的皮肤白嫩得透明了一样,两只圆溜溜的眼睛忽闪忽闪,宛如纯真的小鹿,粉嫩的、薄薄的嘴唇抿着奶茶吸管,怎么看都可爱。活了十六年,他从未对哪个女孩子另眼相看,直到看见她,忽然就像开窍了一样。

看到有座位空出来,林司峤第一时间过去占了位子让给惜年,等惜年坐下,他才扶着把杆站到旁边,像是守卫公主的骑士,他非常尽责。

地铁要是永远都不到站就好了,林司峤这么想的时候,地铁的门已经打开,惜年随着人流下车而去,他瞬间回过神来,也跟着下车。

把惜年送到家,林司峤打车走了,惜年心里一团疑惑,回到家立刻打开电脑看班级学生档案,作为生活委员,她把全班学生的档案都存在电脑里。

这一看,果然发现林司峤和薛崇填的家庭住址和父母名字一模一样。他们同年不同月出生,所以不可能是亲兄弟或者双胞胎,一个跟着父亲姓,一个跟着母亲姓,最有可能的是,他们家是再婚重组家庭,所以他俩只是名义上的兄弟,并没有任何血缘关系。

哥俩儿的爸爸姓林,填写的职业是律师,惜年上网百度了一下林律师的名字,赫然发现他竟然是上一年度的全国十大杰出律师之一,不仅拥有自己的律师事务所,还是某大学法学院教授,履历非常显赫。

他们的妈妈,时尚杂志主编,曾经是国内顶级的服装设计师,经常出没于各种时尚派对和慈善晚宴,身边俊男美女环绕,在圈里众星捧月,不穿Prada,她也是女王。

有点意思……惜年关掉电脑,打开书本开始复习功课,月考就要到了,她中考的入学成绩在强手如林的师大附中只能排到中下游,不努力很容易落在后面。

优秀的人太多了,才不到一个月时间,惜年就感觉到了这种压力,以前在她镇上的中学年年都是年级第一,但是在这里,比她聪明刻苦、理解力强的大有人在,就像她的同桌史小沫,学习起来就非常刻苦,上厕所的时候都不忘记带着单词本背单词和词组。

和惜年差不多,史小沫也是个沉默寡言的女孩子,长得瘦瘦小小的,个头就算不是班里最矮的,也能排到倒数,不知道为什么,女生们都不愿意和她坐,开学没多久,她就被迫换了四五次座位,最后还是惜年收留了她,不然老师都不知道该怎么安排她。

大概是被人嫌弃惯了,史小沫对同学对她的态度并不介意,谁不想跟她坐了,她就主动抱着课本和书包离开。

看到这个女生再一次站到讲台上,等着自己替她安排座位,班主任楚歌有点忍无可忍了,“你们怎么回事,为什么都不愿意和史小沫同桌?”

女生们纷纷低头,不愿意说话。

“老师,您不会自己闻闻,她有狐臭。”一个调皮的男生说出了大家想说又不好意思说的话。史小沫听到这话,脸瞬间红透了,低着头看自己脚尖,恨不得脚下生出一条缝,她好钻进去。

楚歌失望地看着台下,再次问:“有没有人愿意和史小沫同桌?女生没有的话,男生也行。”

男生们听到这话,嗷嗷起哄,可是嗷了半天,也没人举手当注定要被嘲笑三年的出头鸟。

看到史小沫窘迫到快哭了一样的可怜表情,惜年主动举起了手。谁都没想到最终举手的会是她,教室里顿时鸦雀无声。

惜年在女生里算个子高的,史小沫和她同桌就只能坐在后几排,但是她很愉快,把自己书包塞进课桌里,她迫不及待对惜年说:“我每天都洗澡的,不会、不会有很大味道,我外婆一直在帮我找医生治,我——”

惜年笑着摇了摇头,示意她不必太紧张。

当天傍晚,惜年去超市买了一大盒爽身粉给史小沫,让史小沫每天洗澡后用,说也奇怪,史小沫自从用了爽身粉,身上的味道确实小了很多。

就这样,史小沫成了惜年最坚定、最忠实的铁杆迷妹,每天跟在惜年后面形影不离,两人很快成了好朋友。

史小沫是那种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爱读书的女生,只不过她读的不是什么圣贤书,而是各种漫画书,为了追番,她甚至自学日语,惜年是在某次和她一起放学时遇到日本人问路,才发现她这项特殊技能。

不仅喜欢看漫画,她还喜欢自己画同人,画得还相当好。

为了响应国家素质教育的政策,高一每周都安排了美术课和音乐课,别的学生都在美术课上争分夺秒写英语数学物理各种作业,只有史小沫没有把美术老师当成空气,认真听她讲课。

虽然刻苦,史小沫的成绩依然在班里倒数,月考的成绩出来,她数学只考了三十五分,五十个学生里她排倒数第一。看到自己的各科成绩,史小沫并不在意,反正她考进师大附中已经花光了她毕生的运气和实力,她更在意的是惜年的成绩,怎么她也会考那么少的分数,算一算,在班里起码得排到三十多名。

虽然成绩并不能改变惜年在她心里的女神人设,可是学霸女神和学渣女神到底是不一样的,史小沫拿着惜年的数学试卷细看,发现她竟然有三个大题空着不写,就连自己这样的渣渣,也知道综合题都是分步给分,哪怕不全会,写上一点步骤也能得几分,她竟然潇洒地开天窗。

明明她平时数学作业写得特别好,自己天天抄她作业,怎么到了考试,她反而发挥失常了?史小沫百思不得其解,又去看惜年别的试卷,语文英语和物理化学分数都很高啊?想不通!

课间休息,惜年拿着自己试卷坐到林司峤身旁,问他:“这道题老师讲的我没听懂,你能教教我吗?”

作为班里数学一号种子选手,数学课代表林司峤每天都会热心地给同学开小灶讲题,这让他成为班里最受欢迎的男生,学霸还低调还平易近人和蔼可亲,谁会不喜欢这样的人呢?

尽管如此,惜年主动来求教还是让林司峤的心砰砰直跳,受宠若惊的感觉让他深呼吸十几秒之后才定下心来给她讲题。

不愧是数学老师精心培养的尖子生,他讲题不比老师差,而且提供的解题思路更是清晰实用,惜年按着他说的步骤,很快把题目全写了出来。

薛崇双手插兜,惬意地坐在最后一排冷冷地看着他俩的背影,看到那两个脑袋毫不避嫌地就快碰到一起,两条无处安放的大长腿一不小心踹到了前座的孟展眉。

孟展眉正和同学聊天,以为他叫自己,回头去看,却见他竖起两根手指跟自己道歉。

“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腿太长不小心踩到了你。”

这家伙,想找自己说话就找自己说话好了,还装样子……孟展眉抿嘴微笑,转过身来和薛崇面对面坐着,随手翻看他的数学笔记。

她喜欢自己和薛崇之间这种小默契,彼此不用说明就知道对方心意,自从初一那年和他同桌开始,一直到现在,这份默契一直存在。

惜年问完了题,起身要回自己座位,无意中看到薛崇那两道无比冰冷的目光,心虚地白了他一眼,回到自己座位。

说不上来是为什么,每次看到这个男生她都有点害怕,总觉得他有一种超越常人的观察力,能让自己所有的小心思都无所遁形。不仅如此,他那种学霸高高在上的优越感让他无时无刻不以一种高姿态俯瞰众生。

他是班里的奇葩,对谁都爱理不理,偏偏老师们都喜欢他,因为他敏捷的思维,更因为他讨人喜欢的长相,颜控的物理老师尤其钟爱他,小老太太经常尖着细嗓子夸他,薛崇是我带过的最聪明最帅的学生。

然而,惜年只想对他敬而远之。

她的秘密,全校只有他知道。她受够了在尹家被人叫乡下丫头,在学校里,她不愿受这个窝囊气。

 

作者有话要说:

一个心机满满,一个暗中观察……

第4章 第 4 章

十六七岁的年纪,哪怕是在师大附中这样专门培养优等生的名校,荷尔蒙的旺盛分泌也让学生们对初来乍到的青春有一种无法安放的空虚感。

这种空虚感让他们不断产生一些学习之外蠢蠢欲动的无聊念头,但是又因为家长和老师的高压政策而变得小心翼翼、躲躲闪闪。

漂亮的女生和男生,多得是人关注,也不乏一小撮敢于大胆表达的勇敢分子,但是大多数人只能像李敖那首著名打油诗里写得那样——别人眉来又眼去,我只偷看你一眼。

每个青春萌动的男生心中都住着一个小仙女,可能清纯脱俗,也可能明艳妩媚。

名校里从来不缺少家世良好、多才多艺的女孩子,她们说话轻言细语,走路也轻轻盈盈像个怕踩死蚂蚁的小仙女。她们相貌出众、一举一动优雅得体,无论走到哪里都会引人关注。

尹惜年不是这个类型,她什么乐器都不会,说自己会弹钢琴,其实连一支完整的曲子都弹不下来;她说话还带着乡下口音,从来没出过国,说自己住在思南路别墅区,却连Gucci是哪个国家的牌子都不知道,所以开学没多久,她就成为小仙女们最瞧不起的女生。

从她主动和史小沫坐同桌那天开始,小仙女们就看穿了这一点,显摆什么,就你高尚,找个其貌不扬、成绩最差的女生做跟班,不就是为了彰显自己的美貌和气质?

隔三差五勾搭学校所有长得好看的男生,甚至连学校医务室的校医都不放过,有事没事就去找他,这不是狐狸精心机婊是什么?

男生们最开始并没有女生们这种义愤填膺的情绪,他们对漂亮女生一向比较宽容,尤其是尹惜年这样不仅漂亮,还有些“妖娆”的。

虽然这个年纪的男生们对妖娆多半没有什么概念,但是他们觉得尹惜年从长相到气质都符合他们对这两个字的理解,妖娆有点像妖精,又没有妖精那么外向和浅薄,妖娆更像一种心境,一种心底小小欲望的折射。

但是当这种折射投放到现实,当他们试图和尹惜年搭讪却总是被她无视后,莫名其妙又根深蒂固的挫败感就会迅速转化成懊恼和愤慨,让他们变得充满正义感,加入讨伐狐狸精的队伍。

师大附中是个校风严谨的传统名校,老师都是经验丰富的名师,学生也是百里挑一的好学生,好学生就要有好学生的样子,他们不可能像外面的小混混和没有知识的家庭妇女一样张扬地表达对狐狸精的垂涎三尺或者慷慨激昂的不满,他们只会用文人的优雅方式,用冷暴力去处理他们看不惯的人。

尹惜年就这么被孤立了,开学才两个月,她就从之前的万众瞩目变成大家眼中不安分的狐狸精,他们表面上对她不屑一顾,私底下却对她的一切津津乐道。

漂亮的人天生就该被别人观赏,被品头论足,老天爷已经赐给她得天独厚的优势,难道还不允许没得到这种优势的人抒发一下心中的不满吗?

漂亮的人要是还不肯低调,不肯在众人关注的目光中夹着尾巴做人,就更应该像过街老鼠那样人人喊打了,不管她有没有错,她的问题根源不在对错本身,而在于她就不该那么漂亮。

美得太有侵略性,对谁都是一种威胁。

惜年去医务室找校医江淮,每个月她老朋友来拜访的前两天,她都会来找江淮开药,从初二那年月经初潮开始,不吃止痛药,那几天她简直没法上课。

接触多了,惜年渐渐知道,江淮是他们班主任楚歌的心上人,两人是高中同学,楚歌为了他,不惜放弃高薪的同声传译工作,追随他到师大附中来当英语老师。

“江医生,听说你是霍普金斯毕业的,怎么会到我们学校来当校医?”惜年自从知道江淮的学历后就对他充满了崇拜。

霍普金斯医学院可是美国顶尖的私立大学,他在那里拿到博士学位回国,明明可以进市里最好的三甲医院。

“给病人做开颅手术,过程中出现了失误,病人死在手术台上。”江淮很少和人提及他的往事,但是有谁问起来,他也不会隐瞒。这个世界没有不透风的墙,被别人发现了当成八卦一样传来传去,还不如大大方方承认曾经的错误。

“医生又不是神仙,出现失误在所难免,你就因为这个,放弃了那么好的学位和前途?你可以换一个城市发展啊,或者出国。”惜年替他惋惜。

“无论到哪里,体制都是一样的。”江淮淡淡地笑,给惜年开芬必得,嘱咐她最多只能吃两粒。

惜年似懂非懂,总觉得他的语气中有一种看破红尘的味道,可又不知道他这种悲观从何而来,默默地拿起药离开。

把江淮刚才的表情和语气认真揣摩半天,惜年还是没有完全理解他的话,但是她也揣摩出一种意味,那就是,人不管走到哪里,都逃不出天地间的桎梏。

太出神想事情,下楼梯的时候冷不丁和一个人撞上,抬头一看是薛崇,两人目光对视片刻,都在抱怨对方不长眼睛,好好地上下楼就能撞个满怀。

惜年移开视线,昂首挺胸走下楼梯,讨厌自己的人那么多,多他一个不多,少他一个不少,没必要太把他当回事。

“尹惜年——”

听到楼梯上那个人忽然叫自己名字,惜年心中一惊,回头去看,心里揣测他要跟自己说什么。

薛崇踱步下来,似有所思,欲言又止,“那个——”

“什么?”惜年的心跳得扑通扑通,几乎要跳到嗓子眼。那种紧张又害怕的感觉怎么想摆脱都摆脱不了。生怕他脱口而出,你这个乡下人。

“我知道你在打什么主意。”薛崇说这话的时候,眉梢眼角都是高姿态。

惜年顿时愣住了,薛崇这话说得没头没尾,但是她懂他的意思,微笑着一字一句反问:“你嫉妒啊?”

这丫头果然厉害,薛崇有种吃东西被噎住的感觉,不知道怎么回答她是好,鄙夷地瞅着她好几秒,“叫你好好学习,学渣就别整天想些有的没的,让人瞧不起。”

说完这话,他飞快跑开了。惜年气得脸通红。

薛崇一口气跑到江淮办公室,他一进师大附中就加入了学校的围棋社,江淮是指导老师,两人自然而然成了棋友。只要一有空,薛崇就来找江淮杀两盘。

“刚才我在楼梯上看到我们班的尹惜年了,她来找你?”薛崇要是不问出这个困扰他很久的问题,迟早会憋死。

“快到冬天了,季节更替的时候特别容易感冒和引发上呼吸道感染,她来找我拿点感冒药,说你们班上好几个学生感冒了。”江淮不确定惜年愿不愿意把她的小秘密说出去,找了个理由替她遮掩。

她是生活委员,做这些本也是分内之事,可薛崇总觉得她来找江淮动机不会这么简单,又不好再追问,只得作罢。

江淮瞧着他那种明明想知道,却又极力装作不在乎的别扭表情,笑道:“你这么关心她,怎么不自己问她?”

“才没有,我关心她干嘛。我一点也不想知道她的事。”薛崇矢口否认,为了表达对尹惜年的不屑一顾,还故意翻了个白眼。

江淮莞尔一笑,“你们这个年纪的小男生最大的特点就是口是心非,我也是从这个年纪过来的,没什么不好意思。”

教室里,惜年气鼓鼓跑回来,大概是跑急了,有点上气不接下气,瘫在课桌上休息。

林司峤正在看书,听到预备铃声响起,下意识抬头看向左前方,那个人趴在座位上。虽然别人偶尔也会这样趴着,可她很少这样,她永远保持着优雅端正的坐姿,这样没形象还是第一次。

史小沫凑过去问惜年,“江医生给你开的药吃下去还不舒服吗?”“芬必得只能起到缓解作用,不能彻底解决。”惜年捂着小腹,很想找张床躺着。

“要不你请假回去休息吧,反正晚自习老师又不会讲课,少上一两节也没关系。”史小沫说。惜年摇了摇头,说自己趴一会儿就好了。

“明天上午的体育课,看来你又不能上了。”

“到时候你帮我和老师请个假。”

“好,我一会儿找阿东说一下。”

“干嘛找他说,你直接找老师说。”惜年激动之下坐了起来。阿东虽然随和有趣,但他是薛崇的死党,史小沫代自己找他请假,难保他不会告诉薛崇。她可不想被男生知道她生理期。

“好吧好吧,我不和阿东说,我直接和体育老师说。”史小沫哪知道她是因为和薛崇不对付才不愿自己去找阿东,以为她是不好意思,赶忙安抚她。

第二天早上,惜年没有去做早操,痛经让她有气无力,早饭也没吃多少,听课更是听不进去,好不容易捱过两节课,班里的其他同学去上体育课,她只能一个人留在教室里看书。

体育老师临时有事要晚来十分钟,让阿东先带着大家整队,点名念到尹惜年的名字,史小沫举手:“报告,尹惜年让我代她请假,她身体不舒服。”

女生们常会有请假不来上课的情况,阿东从初中起就是体育委员,早已见怪不怪,在惜年的名字后面记了一笔之后,带领众人跑步热身。

“尹惜年怎么老是身体不舒服?”

“谁知道,或许是痛经?我以前的同桌经常痛经不来上课。”

两个男生私下议论,林司峤听在耳朵里,眉头微微一皱。趁着别的同学都在操场上踢球的时候,他悄悄离开,跑去学校小卖部。

教室里果然只有尹惜年一个人,林司峤跑过去,把手里的东西交给她。

“这个给你。”他扔下东西就跑,像是后面有老虎追他一样,跑得又快又急。惜年低头一看,是一盒女生红糖,忍俊不禁。

喝了红糖水后,惜年感觉身上好受了很多,好不容易熬到中午,和史小沫一起去食堂吃饭。

依旧没有什么食欲,她随便打了点菜,盛了半碗米饭。史小沫见她吃不下饭,帮她盛了一碗紫菜汤过来,让她把米饭泡在菜汤里。

“我吃不下饭的时候,我外婆就会做菜泡饭给我吃。”史小沫虽然不痛经,但是她能想象得到痛经的滋味。

“谢谢。”惜年有气无力。

她俩正前方,阿东和薛崇坐在一起吃饭。

阿东胳膊肘捅了捅薛崇,对面那两个人从一坐下就开始互相喂食,你一口我一口,吃得还那么慢,已经成功恶心走了两拨坐在他俩对面的人。

薛崇瞥了那两人一眼,恶向胆边生,勺子伸到阿东盘子里,舀起一颗糖醋鱼丸,让阿东张嘴。

阿东知道他的用意,忍住笑,学着对面那个女生的样子,张开嘴,“啊——”薛崇迅速把鱼丸送进他嘴里。

为了学得更像,阿东也从薛崇盘子里夹了点菜喂给薛崇,两人动作夸张地你一下我一下,旁人看到这一幕纷纷笑出声。

史小沫推了推眼镜,一边关注他俩,一边悄悄对惜年说:“难道我站错CP了?校草和阿东才是一对?太可惜了,校草喜欢的竟然不是班长。”

她一直喜欢追耽美番,也萌过很多CP,萌上真人还是头一回,没想到出师不利,竟然萌错了CP,这让她有点懊恼。

“你说他俩谁攻谁受?”

“谁和谁?”

“校草和阿东啊。”

惜年抬眼看去,阿东正抻着脖子,像只宠物狗那样张大嘴巴等人喂食,忍不住嗤一声笑。薛崇抬头看到她一脸看热闹的表情,别过脸不看她。

面对两个男生的恶作剧和众人的嘲笑声,那对互相喂食的小情侣受不了终于走开,阿东和薛崇这才停下。两人偷偷在饭桌下像革命同志那样握手。

说到一搭一唱,他俩是老搭档了。

第5章 第 5 章

趁着上课前收作业的时间,林司峤主动找惜年说话,“你这次月考数学考得不错啊,怪不得都不找我问题目了。”

不知道怎么回事,最近每次开班委会的时候,她都不和他坐一起,偶尔他发信息给她,她也不回,没有办法,他只能主动找机会和她说话。

“哪能总是麻烦你呢,大家的学习时间都宝贵。”惜年低头转着手里的笔。

“不麻烦,你有不懂的地方,还可以找我。”林司峤以为她是不好意思,温和地笑。任谁看到这样阳光帅气的笑容都会感觉到温暖。

惜年只笑着,没有回答他的话。

午休的时候,学校图书馆管理员通知高一各个班级生活委员开短会,让生活委员们回去安排班里两名同学轮流到图书馆帮忙整理书籍,市里分管教育的主要领导一周后要到学校检查工作,图书馆是领导们必到的参观点。

“一班再派一个人过来就行。”管理员对惜年说。惜年愣了一愣,管理员告诉她,他们班已经有个学生主动过来帮忙。

惜年开完会回到教室,想来想去,把自己的名字报了上去。班里其他人整天忙着学习,谁也不会有闲工夫去整理图书,与其叫谁谁不去,不如直接不要报他们的名字。

一班整理图书的时间被安排在周二下午,惜年没有上自习,下了课就去图书馆三楼。

三楼存放的都是和学习、考试没有什么关系的课外书,因此不像一楼二楼那样热闹,惜年跟在管理员身后推开门走进去,一眼看到薛崇从书架后出来,心跳瞬间漏了一拍。

他怎么会在这里?惜年如今每次看到他,脑子里都会想起他在医务室小楼楼梯上说的那句话,让她既懊恼又不甘心。

“薛崇经常过来看书,也和我们一起把书籍整理分类,他知道该怎么分,你跟着学就行。”管理员交代两句就离开了。

看着一排排书架上的分类标签,既有社科人文类的文学、历史、哲学和艺术类书籍,也有一部分自然科学类书籍,惜年不禁感慨,师大附中的图书馆藏书品种之丰富,和她初中那个学校不能同日而语。

忍不住回头去看薛崇,他正坐在阅览区的长桌上替书籍贴标签,阳光照进来,他整个人被笼罩在朦胧的光线里,那种认真的样子和他平常在班里对谁都一副高高在上的表情很不同,有一种奇怪的坚毅和执着。

惜年过去在他旁边坐下,照着他的样子把分类标签贴在书脊上。

有些书籍已经贴好了分类标签,但是没有注明编号,惜年拿起笔在标签上写编号,薛崇忽然丢了一张足球报大小的纸过来,惜年低头一看,上面密密麻麻写满了各本书的编号。

原来是要按编好的号找出对应书籍贴标签,看着自己已经写好的十几本,惜年气不打一处来,“你为什么不早给我看这个,害得我前功尽弃。”

“你也没问呀。”薛崇丝毫没有愧疚之意。

好吧,算你狠!惜年心想,你要不是故意的才怪。

按着索引上的记录,惜年给书籍一本本贴上标签写上编号,看到文学书籍里的一个子目录,忍不住说:“没想到学校图书馆竟然还有言情小说。”

少见多怪。薛崇腹诽,他刚给一套金庸全集贴上标签。

惜年像是猜透了他的脑电波,忽然说:“你经常来这里看书吗?”薛崇抬起头看了她一眼,见她一双亮晶晶的双眸表情灵动地看着自己,“偶尔来借军事和历史方面的书。”

“怪不得你历史考得比课代表还好。”惜年拿起手里的书,对他说:“这种书你肯定没看过。”薛崇一看是本星座指南,冷冷地说:“没兴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