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星瑜心中冷笑,想起墨浔平日里的所作所为,眼底露出对裴练云难以掩饰的妒恨。

她一双手掩藏在袖子里,捏紧得指节青白,指甲没入肉里,都浑然不觉疼痛。

“白师妹?”

见她半晌没有反应,刘克伸手按在了她的肩头。

却见白星瑜突然抬头,浅浅一笑,双手捏住了刘克的大手:“既然如此,我就不跟过去了,若有什么问题,麻烦二师兄多照看她一点。”

刘克还是第一次被她主动抓住,心里顿时有些飘飘然。

“放心,有我盯着,不会有问题。”他对白星瑜郑重地保证。

白星瑜勾起唇,温雅而淡然地笑:“我自然是信得过二师兄你的。”

天元殿在玉清宗大殿正后方。

周围的声音随着裴练云的到来,戛然而止。

所有人都望着那个十年间从不踏入内门的女子,她面色沉静如水,披散的长发如墨如瀑,笔直滑顺地垂在腰后,绝色的容貌再一次让众人觉得眼前一亮,仿佛她行进间,这厢单调的黑白色中,多了朵朵在地上盛放的艳丽花朵,娇美绚丽。

直至天元殿开启,一道光束将裴练云和东方叙吸引进去,其他人才从怔愣中回过神来。

刘克抱臂而立,面色沉肃:“准备锁骨钉。”

一旁有弟子应声而去。

其他跟随刘克而来的弟子则摆好了天罡大阵的姿势,预备随时可能发生的意外。

气氛一时凝固起来。

而天元殿中,则更为寂静。

裴练云带着东方叙进入之后,铺天盖地的压力袭来,挤压她的神识。

这本就是天元殿的功用,惩罚心生邪念的弟子,那种感觉,仿佛有无数双手探入五脏六腑,不断翻搅,极为痛苦。没事的时候,一般弟子是死也不愿意迈入殿内。

当然,如果有弟子不小心生了心魔,仙魔之气相冲,以纯仙之气奠基的天元殿内就不仅仅是这些压力了。

按照刘克所言,整个过程需要在其中待上一炷香的时间。

裴练云凝神静气,闭目打坐。

突然,她睁眼,对上东方叙的眼睛。

他却没有像她想象中一样,大汗淋漓的难受,面容比她还要平静。

毕竟天元殿内修为越高,所受的压力越强。

眼见裴练云重新闭眼,东方叙眼睛微垂,低声问道:“师父担心我?”

裴练云的脸还是面无表情。

从她的面瘫表情看不出什么,但她微微一紧的手指却出卖了她心底的想法。

东方叙漂亮的凤目微敛,视线落在她的手指上,唇角含笑,从裴练云的对面溜到她的背后。

裴练云秀眉一动:“你干什么?”

“弟子想,在师父身后或许就没那么难受。”

东方叙的鼻尖擦着裴练云的秀发,他嗅着她的味道,如兰似麝,沉淀了他满眼的迷醉。

可惜他也只有片刻的接近,一眨眼,只见一双玉手探来,随手拉住他的衣衫,蛮横的将他拖到她身前:“过来。”

动作简直干练利落,一气呵成。

东方叙歪倒在地上,懒懒地抬眸,对上裴练云如冰的眸子。

“谁教你这么软弱胆怯?”她漠声道。

她的确带了些怒气,这点痛苦都要回避躲在她身后,还怎么做她裴练云的弟子。再说这殿内是神识压迫,从四面八方而来,躲她后面也没用。

东方叙眸底闪过一道极快的情绪:“师父因这个生气?”

对于他那种完全把自己当挡箭牌的行为,裴练云居然半点也没生气,她反而计较其他的态度来。

裴练云这次只留给他一声冷哼,竟是真的不想再理他。

一直观察着她的东方叙发现,她面色看似平静,其实额间已渗出细汗。

天元殿内对神识的压迫果然不是那么轻易可以对抗的。

渐渐的,裴练云的神色也开始凝重,粉嫩的脸庞也逐渐变得通红。

就在这时,她双手一合,极快地掐了法诀。

只见一道符篆从她怀里飞出,迅速地在空中凝出火焰的护罩,将她和东方叙整个笼罩起来。

有这么难受?

东方叙看她一眼,眉头微蹙,眯了眼,眼底隐约浮起血红光芒。

他抬手,手指刚触及裴练云的衣衫,便突然停在半空。

冷不丁,裴练云刚刚祭出的符篆砰地破碎,火焰炸开,在屋内洒下无数金光粉尘,极为靓丽。

东方叙的目光不再停在裴练云身上,而是望着这些粉尘,唇角微微弯起,眼中尽是了然。他就知道,裴练云的个性不是那种束手就擒,任人肆意陷害的个性。

只听扑哧一声,身后一柄金色的光刃从裴练云背心刺入,直透前胸。

她猛地睁眼,低头,只看见自己胸前鲜血喷涌而出,无数血花飞溅上东方叙的脸庞。

东方叙淡淡地勾唇,嘴里却是做戏般,发出夸张的惊呼声:“师父——”

在他那声惊呼响起的同时,天元殿的殿门被刘克打开,沉肃地男声回荡在四周。

“裴练云身染魔气,用锁骨钉!”

☆、章九

作者有话要说:【谢谢萌主们的地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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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元殿早在万年前,其实是仙界和修真界的玉清宗的唯一联系之处。这里可以接到上界仙旨,与上界对话,因此有着最纯正的仙灵之气。

同样的,因为它的作用,这里也被玉清宗的无数前辈设置了重重禁制,防止魔修侵入利用。

而渐渐的,这些强大禁制的威力,变成了惩罚走入邪道的弟子的手段。

如果心内生了心魔,天元殿的禁制将会废掉进入者的神智,而若是连身上都沾染了魔气,那么禁制会判定魔修入侵,直接启动杀阵,进行攻击。

是否沾染魔气,天元殿是最有效的检验之处。

这也是刘克让宗门上下弟子从天元殿走一圈的原因。

就算日后宗主知道了,也不会责怪他的兴师动众。

攻击裴练云的禁制一启动,守在殿门口的刘克就坐不住了。

他不由分说地祭出法宝,让身后弟子们结阵,一根根寒光刺骨的锁骨钉悬在半空,随时准备攻击裴练云。

锁骨钉一出,必锁修真之人的经脉,让其无法再调动任何真元,这是抓捕修真者的最好工具。

裴练云缓缓抬头,唇角还淌着鲜艳的血迹。

“你确定我身染魔气?”她声调平淡。

刘克眼底的阴郁一闪而过,但他很快冷笑:“你莫要狡辩,天元殿的禁制做不得假,既然禁制攻击你,你身上就一定沾染了魔气!”

裴练云站了起来,面色苍白如雪,光刃还插在她胸前,没有半点消失迹象,然而她的脸色却极为平静,平静得好像地上淌下的都不是她的血。

她的视线扫了一眼跪坐在她身前的东方叙,问刘克:“如果魔气在我附近,却偏巧攻击了我呢?”

刘克闻言,冷笑道:“裴练云,枉我还以为你多宠爱你的这个小徒弟,原来到了紧要关头,你始终想的是牺牲他人。既然你这么问了,我就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清楚的告诉你,不可能有那种情况!”

“哦?”裴练云迈步,一步步往前走去。

殿门口的弟子们明明祭出了无数的锁骨钉,然而面对受伤的她步步逼近,却不由自主地步步后退。

只因为刘克先退。

刘克心中是知道自家师尊和长老们追的是多么强大的魔修,虽然裴练云看起来被殿中禁制所伤,但是如果她真的和那魔修沾染上关系,凭他的修为,他并没有绝对的自信能拿得住她。

玉清宗本来就不是剑修那样以主修力量的宗门,刘克本人也并不擅长战斗,他前一刻摆出阵势要捉裴练云,可真面对她时,却踟蹰不前。

裴练云把他的犹豫映在眸中,步伐不停,一直走到了殿外。

离开天元殿,她胸前的光刃瞬间消失,但光刃造成的伤口却无比清晰地留在她身上。哪怕她以手指捂住伤处,鲜血还是不断从她指缝中流出。

本来宗门全部弟子此刻就集中在大殿附近,现在裴练云在一众祭出法宝的弟子包围下淡然走出,顿时吸引了全部人的目光。

“既然师兄说不可能,就当众讲个明白。”

裴练云好像浑然不觉那些一一打量自己的视线,声音漠然但无比清晰地回荡在众人耳中。

刘克环顾四周,冷哼了一声,说:“禁制只会攻击魔气的来源,不会攻击其他无关的人,莫说在你那徒弟身上,就算魔气在殿内任何一处都不会攻击你本人!”

裴练云指着自己,再次问道:“你确定我就是魔气来源?”

面对她再次往前紧逼,刘克也提高了嗓门:“你已经被天元殿内的驱魔禁制所伤,魔气来源不是你还有谁,这还有什么好说的!”

原来裴练云真的沾染了魔气啊!

在场诸人心思不一,一时间场面肃静。

远望着受伤了仍旧风姿不变的裴练云,白星瑜狠狠地咬了咬唇,完全不知疼痛。

难道裴练云就这样不惧生死?都伤成这样,也半点不服软?

白星瑜想起自家师尊平日里对裴练云的那些在意,心里的妒恨无论如何也难以抹去。

她眸色闪烁不定,这样也好,裴练云当着全宗门上下受伤走出来,不是更加证明了她沾了魔气吗?修仙门派绝对容不得弟子和魔修有任何联系,等着吧,就算宗主回来,就算师尊墨浔这次再怎么袒护,裴练云必死无疑!

想到此处,白星瑜心里的情绪被越发明显的杀意给主导,想要裴练云死,她直到这刻才那么真实的发觉,自己有多么想那个受到万千关注宠爱的家伙当场毙命,形神俱灭!

一股隐约的细微魔气从白星瑜心内滋生,如一颗小小的种子,落入了肥沃的土地,时机一到,就会生根发芽,茁壮成长。

这一切,场内完全被裴练云给吸引了注意力的众人根本没有察觉。

只有一双眼睛凝着冷嘲,目光落在白星瑜身上。

阴冷的笑声突兀地回荡在白星瑜心间。

白星瑜的身体猛地一震,无形中似乎有什么东西进入了她的体内,深深地烙下印记。

“谁?是谁?”白星瑜用神识内视,金丹和经脉并无异常,但她的意识海内,却多了一道若隐若现的古老纹路凌空悬浮,上面隐约散发着黑色的血光。

待她仔细看去,顿时大惊失色。

修仙修魔者争斗多年,她哪里不知道这纹路是什么东西,这分明就是哀牢山那些强大魔头们奴役小魔的魔印。

难道真的有魔修混入了玉清宗内?

这种刻印入神识的印记,除非神识消失,否则永远无法消除。施术者只要心念一动,她就能被折磨得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白星瑜脸上的颜色逐渐褪去,只留一片死灰。

她不要被奴役,不要!

不,这一切不能让任何人知道,如果师尊知道了,她就再也见不到他了。

数百年的陪伴,她对墨浔的心思,早就超越了正常的师徒,比起成为魔修奴隶的可怕,她更担心与墨浔仙魔殊途。

旁边终于有弟子注意到白星瑜的惊骇,忍不住关切问道:“白师叔,你怎么了?”

白星瑜对上那弟子关切的神情,心思急转不能被任何人发现自己的异样,目光立刻落在还在往大殿方向走过来的裴练云身上,厉声叫道:“二师兄——”

刘克闻声,立刻转头看去。

看见白星瑜盯着裴练云,似乎吓得脸都苍白如纸,他心中生疼,心想师尊他们都不在,奚皓轩也不知道跑哪里去了,玉清宗现在就数自己修为最高,自己若是不能保护白师妹,还有谁能保护她。自己好歹也进入元婴境界了,没理由还惧怕一个身受重伤的人。

“站住!”他终于忍不住对裴练云喝斥。

裴练云停下脚步,抬眸,一言不发。

刘克对上她清澄的目光,突然有些心虚。

沧溟宗的卓海烟柳眉倒竖,厉声喝道:“你们玉清宗和魔修还有什么话好说,那么多锁骨钉是摆设吗?”

刘克似猛地惊醒,抬起掌心满是冷汗的手,命令道:“动手!”

锁骨钉从空中划出道道流光,毫不留情地射向裴练云。

三百多颗锁骨钉如牛毛雨一般,从天而降,将裴练云整个包围。

入体的闷响,清晰回荡在每个人耳中。

卓雅竹目睹眼前一幕,惊得捂住了嘴。若不是母亲拉着她,她竟有想要上前相助的冲动。

而东方叙至始至终都垂着头,沉默地站在裴练云身后。

直到全部锁骨钉都钉入裴练云身体内,刘克才长长吁了口气。

“先把裴练云关起来,等宗主回来发落。”刘克命令道。

就在这时,只见几名弟子突然骇然地指着他的身后,声音颤抖:“师…师伯,后,后面…”

刘克惊疑转身,身后空中缓缓出现一个妙龄少女身影,她美目微敛,冷冷地注视着下方。红衣飞袂,身段纤细,墨发及腰,绝色的容貌不是那裴练云还是谁!

“你逃了?”刘克的第一反应便是锁骨钉没有打中裴练云。

他的视线再次落在被锁骨钉刺中的“裴练云”身上,却见她的身形越来越模糊,如烟雾般飘忽不定。

裴练云不答,落地,指着被锁骨钉制住的“自己”。

“二师兄不是说,那里就是魔气的来源?”

她本来平时就冰冷的,此刻面无表情地紧盯刘克,视线更是冷冽如寒风般让人不敢直视。

两个裴练云同时出现在场内,刘克再傻也明白其中有问题。

他本身修为已经迈入元婴期,认真查探之后,顿时脸色一变:“那是凝精化形术?你本体什么时候用了隐身符?”

裴练云瞥他一眼:“天元殿内。”

刘克神色一震,裴练云此时看起来毫发无伤,按照他刚才所说的“禁制只会攻击魔气的来源,不会攻击其他无关的人”的说法,裴练云根本就没有沾染半分魔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