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家伙一定在说谎!我就知道他不是好人!虚情假意!”阿珠那骂骂咧咧地道,“尊上那么骄傲的人,怎么可能和谁勾结!”

见奚皓轩的视线飘了过来,阿珠那的声音小了下去,嫩草尖尖戳了戳奚皓轩的脸颊,声调有些谄媚:“当然,我相信尊上不会对裴练云动手啦,他可是相当宝贝她呢。”

奚皓轩静静地看着天元殿的牌匾,说:“我也相信。”

“哦?”阿珠那有些惊讶。

其实她只是觉得东方叙大概不会跟人合作,毕竟尊上的个性自负又骄傲。但是她都不确定尊上会不会利用裴练云,毕竟对魔修来说,出卖和背叛是家常便饭,没什么好奇怪的。

奚皓轩:“因为墨师叔的话有疑点。”

这句话是他用精神力直接逼入阿珠那的元神,与其对话。

阿珠那来了精神:“我怎么没听出来?”

奚皓轩小心翼翼地抱着裴练云往炼丹房走去。

“第一,如果东方叙真的知道我和裴练云都能进入秘境的话,那么他应该来挟持我。因为裴练云只知道秘境入口,而我知道更多。”

阿珠那想了想:“或许尊上只需要进去,不需要探得更多情报?”

奚皓轩未答。

以玄阴魔尊做事算计的风格,不可能摆着更好的条件不用,反而去选择一个不确定的条件。

他又道:“第二,玄空门主传讯给我,要牺牲自己来保护妖帝,托我多照看她门中弟子,特别是素心,也就是说,妖帝当时的情况比较危险,甚至有性命危机。如果东方叙真的和那妖兽勾结,那又为何将其重伤?”

阿珠那这次回答更快:“这更简单,分赃不均呗!”

奚皓轩冷笑一声:“既然会有分赃不均的情况,又何必非要带那妖兽一起,裴练云倒是可以说是为了开启秘境,难道一个妖兽谷的妖怪,也知道我玉清宗秘境的开启法门?”

他还不知道堕仙墓地的事情,倒是阿珠那提醒了他:“不是有藏什么虚天九鼎吗?万一妖帝那里有办法找到那东西呢?”

阿珠那说得有道理,奚皓轩这次没有反驳。

他推开炼丹房的门,踏入其中。

“最后也是我最不明白的一点。玄阴魔尊的力量,你我再清楚不过。就算是宗主和师叔联手,也不见得能制服他。墨师叔是怎么仅靠个人力量困住他的?如果说,师叔是在东方叙和那妖兽两败俱伤争斗后,出手制服,倒也有可能,但墨师叔身上,半点打斗的痕迹都没有,裴练云身上的伤势,也太过精准,不像是斗法的结果,倒像是…”

奚皓轩给裴练云灌疗伤丹液的手,顿了顿,剩余的话,没再和阿珠那说。

阿珠那叽叽喳喳地在他耳边吵个不停,他也照样沉默。

裴练云身上的伤口,一百多处,处处都是要害,一击而中,简洁利落,完全没有斗法时候因为真元和符咒力量的交错,形成的伤势偏差。

她这伤势,明显像是她自己站在原地被刺中,半点反抗也没有。

就算真的是东方叙动手,以裴练云的火爆脾气,不把这个不孝弟子给碎尸万段才怪,为什么要乖乖地承受这么多伤害?

奚皓轩心里有太多的疑团了。

不管如何,只能等到裴练云醒来,听听她的说法了。

没有任何光点的虚空,感觉不到时间的流逝。

东方叙从墨浔离开起,就双体分离,面对面安静的盘膝而坐。

分体继续修炼功法,本体在一旁护法。

直到虚空中,突兀地燃烧起一团火焰,起初只有豆粒般大小,渐渐的光亮越来越大,如同一轮燃烧的红日。

东方叙缓缓地睁开眼睛,抬头望着站在自己面前的男人。

那男人浑身绑着符篆,如同一只干枯的僵尸,唯独露一双深邃的眼眸,视线锁定着东方叙。

“你好像并不吃惊我在这里?”刺耳的嗓音,如同金属刮过的闷响,这除了沧溟宗少主殷桁还有谁?

“虚天残卷,在那妖兽得到之前,我曾经有缘读过。”东方叙没有回答殷桁的话,反而缓缓地说道,“上古时代,末法时代,无数仙魔墓地的传说,比起打开墓地的钥匙,这东西更像是一卷历史百科,里面很多东西极为有趣,比如对仙人墓地的描述。”

“若仙墓为精魄,则生墓灵,墓灵无心智,设守墓人驱。”殷桁直接说出了东方叙接下来要说的话。

东方叙道:“这么说,你承认你是守墓人?”

殷桁反问:“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

东方叙看了殷桁一眼:“如果是,你现在还站在这里,只说明一个问题。”

“什么问题?”

“墨浔带走的虚天九鼎是假的。”

殷桁闻言,静默了一瞬,问:“为何如此断定?”

“你费尽心思让妖帝引裴练云来,大概只是为了让她找回某种记忆,而不是真的要将这墓地中的宝物献出。”

殷桁低低一笑,意味不明。

东方叙蹙眉:“难道不是?”

“扶皇上仙的本命神器,岂是随便人等就可以带走的?”殷桁的声音带着某种回忆,“上界仙境,仙帝统帅万千仙人,只认扶皇上仙一人为弟。扶皇上仙一仙之下万仙之上,实力强横,当年更是凭一己之力差点毁灭魔域。他的东西,只要他不愿,没有任何人可以随意取走。”

“你也是上界之人?”东方叙心思转得极快。

但殷桁根本没打算回答。

殷桁重新审视东方叙,问:“你知道我会出现?”

“猜的。”

“你想跟我做交易?”殷桁又问。

东方叙没有否认。

殷桁再问:“说你的条件,既然你是故意留在这里等我。”

“我要借用虚天九鼎。别人的东西拿来没用,但那九天神雷劫是个麻烦,只要那神器能帮我渡劫,用后我即刻奉还。”

“我凭什么答应你的条件?”殷桁冷笑,“听起来都是你获好处。”

“只要放我出去,把真正的九鼎给我,我就可以带走她,难道你想她落在那墨浔手里?”

殷桁突然笑了起来,笑声渐冷:“东方叙,枉费她宁愿自伤一百多处也要保你平安,结果你从头到尾根本就为自己打算。你故意不作为,故意放走墨浔,故意被困在这里,就是为了等我,让我答应你的条件?”

东方叙淡淡地道:“我只要结果,过程如何不重要。”

殷桁冷哼:“难道我不会自己去救她?”

“你若是能行动,刚才就动了,何必来找我?”东方叙狡诈一笑,“上界之人来到这一界,限制颇多,总没有让你事事顺心的时候。”

说完,东方叙不再言语,只盯着殷桁,冷冷地笑。

殷桁似乎真的生了怒气,也冷盯着东方叙。

两人就这样面对面站着,谁也不先出声。

最终,殷桁突然叹了口气:“我教你离开这里的法诀,你自行离开。什么时候把她完好无损地带给我,我才什么时候给你真正的虚天九鼎。”

☆、第六十五章

墨浔将妖兽谷的动向传达给昆仑修仙各门派时,众仙修才发现他们都上了当。

神炼门的事情不过是转移他们注意力,那些魔修真正想要抢的,乃是被困在妖兽谷里的妖帝手里的虚天残卷。

要说这些仙修平日里死板愚蠢的多,真正有人来抢夺好处时,一个个顿时智商值蹭蹭蹭的上涨。布阵、设陷阱、祭法宝,一系列事情迅速完成,各种后续伏击手段,清扫魔修残余势力的方法也层出不穷。那妖兽谷里的魔尸大军还在跟妖怪们死磕,这边仙修们早就做好了一网打尽的准备。

当然,不是所有门派都参与进来。

有些掌门、宗主不在的,向来厌恶争斗的,还有如玄空门整天念佛经阿弥陀佛的,他们平日里该怎样还是怎样。

这些毕竟是少数。

墨浔对于来了三分之二的昆仑众仙修们,已经很满意。

他首先跟众人说明了玄阴魔尊还活着的事实。

当初魔尊杀上昆仑的一幕,在众人心里留下的阴影很深,听到这个消息,顿时有人打退堂鼓。

可是墨浔很快抖出魔尊被困秘境的消息。

对于这一点,众人其实半信半疑的。

可墨浔已经率先一步去妖兽谷,他们并不想落于人后,少了便宜,于是纷纷跟上去。

就因为他们迟疑的那一小会,落后了墨浔半步。

待到他们来到妖兽谷上空,只看见一道遮天光幕从上至下,瞬息之间,妖兽谷被夷为平地。其中所有的妖兽、魔尸,具有灵气的奇珍异草,全部都消失了。

昆仑山脉的这处山谷,留下一个深不见底的黑洞。

没人看见墨浔怎么做到的,也没人能想象这种瞬息间翻天覆地的手段乃是一个修士所为,更没人敢出言询问。

实在太震撼了!对于每一个人御剑玄空的仙修来说,这无疑让他们亲眼看见了上古仙魔移山填海的神力手段。

更有一些剑修,感受着空气中真元的动荡,隐约摸到了天道法则的边缘,居然就地打坐,修炼起来。

墨浔的脸色极为苍白,这一点倒是被众人忽略了。

他自己心里也清楚,以他没有渡劫的修为,强行催动虚天九鼎的力量,自己本身要付出的代价。

好在一切按照他计划的发展,每个修士的表情,都让他极为满足。

“各位道友放心,妖兽谷内的奇珍异草皆还留存,我玉清宗稍后会将它们均分给大家。”墨浔温和地说道。

很多奇珍异草除了玉清宗有实力炼制,其他门派拿来就如同看着金山不能吃,完全是鸡肋功效。但是墨浔这么说,还是赢得了大部分人的好感。有没有用是回事,是否分出来给别人又是另一回事。

只要是无私的分享,谁人不说一声好呢?

“墨道友客气了。老朽有个疑问,不知可否解答?”剑宗的长老品行耿直,率先站了出来。

墨浔弯起嘴角轻笑,深邃的目光落在那长老身上:“顾长老想问我怎么做到的?”

顾长老张口欲言,却被身边的女修紧紧拉住,摇了摇头。

那女修乃是他的爱女,剑宗这一任的宗主。

顾长老深深地望了眼自己的女儿,最终忍住了心里的疑问。

剑宗宗主上前,对墨浔拱手:“墨道友,还是我来问吧,现在妖兽谷的情况大家都看在眼里,几乎是空无一物,你又说奇珍异草还留存,那么那些妖兽和魔修呢?他们是否还活着?”

墨浔笑了:“我等修仙之人,岂能如魔修那般滥杀无辜?他们的性命自然还留存。如果可以的话,希望能交由道法高深的门派进行感化,能引导规劝一人回到正道,也是我等的功德。”

剑宗宗主道:“看不出墨道友和玄空门的人一样,倒是慈悲为怀。”

墨浔道:“天道如此,我等只是顺应。”

“既然如此,那些妖兽和魔修,就归墨道友处置吧,我剑宗都是些粗人,只懂用武力解决问题,接下来的事,我剑宗就不插手了。”

剑宗宗主再次深深地盯着墨浔打量了一番,很快闭眼转头,号召宗门弟子返回。

“宗主说笑了,剑宗历来守护昆仑不受妖邪入侵,上至上界,下至地府,谁不称赞,谁敢胡称你们是粗人。这些妖兽魔修的处置,我玉清宗自然不会独自而为,我提议十日后在我玉清宗举办灭魔大会,到时候还望各位参与共商。”

“灭魔大会?”

墨浔的这个提议一出,顿时引来无数议论声。

“对,灭魔大会,如今哀牢山的主人玄阴魔尊困于我昆仑秘境,麾下血轮法王也被捕获,哀牢山正是无人之时,要剿灭那些小魔,易如反掌。”墨浔环顾四周,缓缓地说道。

剑宗宗主看向墨浔,皱眉:“你是何意?不是说不会赶尽杀绝吗?我仙魔两派争斗上万年,可也从未有人提过要将对方尽数灭绝。”

“正邪不两立,何况从这次事情我得知一个消息,哀牢山的魔修正在做一件丧尽天良的事情,重则会动摇我修真界的根本。待我证实之后,自会在灭魔大会上提交出证据,届时各位道友要不要参与灭魔大业,再做决定。”

墨浔在凡人国度掌权多年,对于人心有极好的把握,眼见这些仙修迟疑怀疑,方才慢慢地补充:“何况灭魔只是捕获他们,将他们规劝回正道,并非真的要赶尽杀绝。”

这话一出,其他仙修的犹豫之色少了下来。

何况这些修士一个个都活了极长的时间,小心思是有的。

墨浔今日的确有些不同寻常。

他首先到昆仑各门派召集人手,通知魔修大举进攻的消息,让众仙修紧张起来,如临大敌。

其次又放出玄阴魔尊还活着的消息,让众仙修更为紧张。

接着他却以一己之力,简单地解决了妖兽谷的危机,手段惊为天人。

最后,他再抛出灭魔大会的事。

不少人算是看明白了,既然墨浔有那瞬间让妖兽谷夷为平地的手段,却等着他们一起过来,八成就是为了做给他们看的。这样灭魔大会时,他们才能赞同加入。

修真界永远是实力至上。

墨浔所谓的哀牢山魔修做的某些惨绝人寰的恶事,可能也不是无的放矢。哀牢山那些家伙,不屠个城杀些人祭炼,好像就空闲不下来,永远都会做些天怒人怨的事情,给正义感爆棚的昆仑众仙修找个对付他们的理由。

想明白的仙修们,也不浪费时间,纷纷和墨浔约好,十日后在玉清宗共商灭魔之事。

还牵挂着自家宗门弟子困在神炼门不能出来的宗派,更是先走一步,继续去想办法怎么破开神炼门的山门禁制放人出来了。

昆仑众仙修来势汹汹,最终平淡而归。

只有那顾长老在回到剑宗时,拉了自家的宗主女儿入密室问:“为何不让我询问?玉清宗千万年来,从不以力量为主修,那墨浔一己之力的手段,实在可疑。”

剑宗宗主美目一凝,沉声道:“所以更不能问。”

“为何?”

“玉清、沧溟和神炼,这两宗一门乃是上界指定看管秘境的宗门。那秘境中有何物,他们可能比我们更清楚。玄阴魔尊未死,妖兽谷妖帝失踪,血轮法王带哀牢山魔修进攻妖兽谷,神炼门完全封闭让人不清楚其中发生了什么…我总觉得这些都是围绕那秘境中的东西而来,而且很有可能,墨浔最后得到了那东西。”

剑宗宗主说着,目带厉色地对顾长老警告道:“爹,我知道你喜武好斗,我剑宗也以追寻力量为道心,这没有什么。但玉清宗的浑水这次你万万不可去触及!”

顾长老撇了撇嘴:“我何时要去和那墨浔斗了?”

剑宗宗主冷笑:“你当女儿是傻的?你欲问他手段,就是想跟他提出比试。可你又知不知道,万一你真的知道他手里有什么东西,会是什么下场?”

“难道他还要杀了我不成?”

剑宗宗主冷哼反问:“你觉得呢?”

被女儿的目光看得背后冒出一身冷汗的顾长老,不确定的问:“那墨浔真的会…”

剑宗宗主眼眸半垂:“我也不知,但我感觉到他身上一股不寻常的气息。在这昆仑之上,对正邪之气,没有哪一宗派有我剑宗敏感了。”

以至于她当时多观察了墨浔许久。

明明看起来还是一派清风温和,正气十足,可剑宗宗主却总是感觉墨浔身上,有种似邪非邪的古怪气息。

如果不是她的错觉,那就是墨浔隐藏得太好了。

真是后者的话,墨浔此人,极为可怕。

墨浔做完一切,回到玉清宗,早有得知消息的玉清宗弟子前来迎接。

他们七嘴八舌的围绕着墨浔转,有问应元真人消息的,有问神炼门情况的,还有崇拜地询问妖兽谷里发生的事情的。墨浔全部将他们打发后,才缓步走到奚皓轩的静室。

“阿绯醒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