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个人互望了几眼,脸上的表情复杂得难以形容。

“算了,别再想了,进去吧。”柯顿说,“也许我们听了今天的故事之后,会有些新的发现。”

走进休闲会所后,前台的服务小姐仍然热情洋溢地带领他们走进那问大按摩室。一样的床位和按摩师,但不一样的是,这次躺上按摩床后,四个人的心中都增添了一种异样的感受。

“您今天怎么了,放松些啊。”跟柯顿按摩的大姐姐明显地感觉到客人和往日相比有几分不一样,她甜甜地微笑着说,“按摩需要身心放松、效果才会好呢。”

“嗯……是啊。”柯顿不知自己是怎么了,之前对这家店的提防和敌意,竟然在听到这位女按摩师的一句话后,便像是被一阵清风吹过般烟消云散了。随之而来的,是前两日那种熟悉的,温柔和酥软的奇妙快感。

读故事的先生又捧着书,端着柳橙汁走过来坐在床前,“喝点饮料吗,先生。”他礼貌地问。

柯顿还没有被彻底堙没在温软的感受中,他在心中不断提醒着自己——要小心、谨慎些,别被袁象所麻痹……他对那读故事的先生说,“谢谢,我现在不喝。”

“那好吧。”读书者将杯子放到一旁的小桌子上,打开书,“我们可以开始了吗——当然,也可以说是继续。”

柯顿跟着他微笑了一下,同时点了点头,示意按摩和讲述都可以开始了。

故事接着往下讲。

第十四章 渔翁和魔鬼的故事(三)

国王坐在青年人的床边,听他讲述着自己悲惨的遭遇——

先生,你可知道,这个群山环绕之地可不是一个普通的地方,而是被外界称为“魔都”的神秘之国。相传在很过年前,这个地方曾是魔鬼的领地,但不知什么原因,魔鬼在几百年前神秘地消失了,才来了一些人在这里居住、生活,乃至建设出一个国家。可胆小的人至今都不敢靠近这里,怕魔鬼在某一天卷土重来,加害于人。

先父曾是这个魔都的国王,叫哈穆德,执政了七十年。他死后,由我继承了王位,并娶了一个从外地来的,美丽而温柔的妻子。我们情投意合、相亲相爱,她敬爱我,以至看不见我就不思饮食。我妻子最大的爱好,便是要我讲各种稀奇古怪的故事给她听。我一开始还能讲几个,但到了后来,哪有这么多离奇故事来讲给她听呢?于是,我去翻看先父留给我的书,然后把上面的故事讲给她听。我妻子每次听到这些故事,都显得十分欣喜,这自然也令我感到满足和快乐。这样的生活,持续了整整一年。

一天,她去澡堂沐浴,我吩咐厨师赶快准备晚餐,以便她回来时一同享用。当时我在这座宫殿里休息。侧身而睡,两个宫女分别坐在床头床尾伺候。由于妻子不在身边,我感到情绪不宁、辗转难眠。两个宫女以为我睡熟了,便小声地闲谈起来。我听见坐在床头的那个宫女说:“买斯,我们的主人可怜极了。他跟我们这个魔法师太太一起生活,真是糟蹋青春呀。”

听了她这句话,我心中一惊——为了继续听下去,我没有露出声色。

“是啊,愿安拉惩罚这个邪恶的女人!”坐在床尾的宫女愤愤然地说,“我们主人这样青春年少,怎么会娶这样一个女人为妻呢?”

“主人昏庸极了,根本就不管束她。”

“你在胡说什么呀!主人如果知道她的情况的话,还能不过问吗?她是背着主人在胡闹呀。”

“这么说,主人知道现在还不知道她的秘密?”

“怎么会知道呢?主人每天睡前喝酒,她把麻醉剂放在酒里,主人喝了就会昏迷过去,当然不知道她到哪里去了,做了些什么事,也不知道她从哪里回来。她衣冠楚楚,打扮起来,溜出去,直到清晨才回来,然后她点燃焚香,在主人鼻前一熏,主人才会清醒过来呢。”

听到宫女的谈话,我惊诧万分,气得脸都黑了。

傍晚,我妻子从澡堂沐浴回来,我们摆出饭菜,一块儿吃喝。饭后,她又缠着要我讲故事给她听。为了不引起她的怀疑,我将今天在书中看到的内容讲给她听,她又像往日那样欣喜和兴奋。

天晚了,我照往日的习惯准备睡觉。我妻子一如既往,吩咐仆人给我端来酒,亲手递给我。我接过酒后,趁她不注意暗暗地倒掉,然后装作昏睡过去的样子,倒在床上,拉过被子盖上,仿佛已经入眠。这时,我听见我妻子自言自语地说道:“睡你的觉吧,该死的人。我早已厌倦你了,真不知道还要我忍耐多久!”

她说完,从容地换上华装丽服,涂脂抹粉,打扮起来。然后,她拿了我的宝剑,开门出去了。

我立即跳下床,跟踪我妻子出门去。只见她出了宫门,穿过一条条街巷,到了城门下,口中念念有词地咕噜了些什么,铁锁立刻自动掉了下来,城门打开了。她溜出城去,我悄悄地跟着她,一路追去,竞走到一群土丘中。土丘中矗立着一座堡垒,堡垒中有一间砖砌的圆顶屋子。我跟进去,爬上圆屋顶,从窗子中窥视着屋内的一切。

这间屋中住着一个健壮的黑奴,这个黑奴穿着污秽的衣服,斜躺在一堆甘蔗叶上。我妻子走上前去,跪在黑奴面前亲吻了地面,黑奴这才抬起头来,骂道:“你这个该死的家伙,为什么耽搁这么久?”

我听到我妻子居然这样说道:“亲爱的丈夫呀,请你体会我的为难吧!当初我隐瞒身份嫁给魔都的新国王,还不是为了从他嘴里套出那本预言诗集的内容。如今我已经快成功了——只消再过几日,我就能完整、准确地知道‘那件事’的最终结果!”

那黑奴恼怒地说:“是吗?你怎么才能让我相信你不是在花言巧语呢?该死的,你不会是真的爱上那个小白脸国王了吧?要不然的话,你为什么不将那本书骗过来自己看,而是非要他讲给你听?再说,为什么要每天只讲那么一点,不能让他一次性多讲些出来吗?”

我妻子在黑奴面前卑躬屈膝地说道:“我的主人哟!你怎么能怀疑我对你的一片忠心呢?你该知道,那本书是被魔都的老国王施过魔咒的,只有他的后代子孙和书的作者的子孙才能翻阅呀,我是没有办法打开来看的,所以只能骗着我现在那个丈夫以讲故事的方式讲给我听;而我又怎么敢过分心急地叫他一次性讲太多呢?我怕这样会引起他的怀疑呀。”

黑奴鼻腔里闷哼了一声,似乎对她的话不甚相信,但我却明白她说的是实话,我的身体从头到脚地发着冷。

我妻子还是苦苦哀求着,以博得黑奴的信任:“我亲爱的丈夫啊,我唯一的爱人,我可以以主神大人之名发誓,只要再过最多两天,我就能从他嘴里套出最后的答案——到时候,我一定会在日出之前毁灭他的城市,让猫头鹰和乌鸦四处叫嚣,让狐狼成群结队,以迎接我们伟大主神的重返——也以此来证明我对你的忠心。”

“好了,别说这些了。告诉我吧,你今天又从他嘴里听到了些什么?”

我妻子突然变得神采飞扬:“这正是我立刻要告诉你的。最振奋人心的消息——今天晚上,他终于讲到那本预言诗中最关键、最重要的部分了!那愚蠢的人把这当成一个有趣的故事讲给我听,殊不知这是关系着我们主神大人命运的重要内容——照他所讲的那个‘故事’来看,那本书上预言了,不久之后,在这附近的一个国家中,会有一个老渔翁出海打渔,他会在海中捞出一个胆形的黄铜瓶,并将它打开——届时,我们的主神大人将从那被封印的魔瓶中出来,重临人间!毫无疑问,它之后一定会回到自己的领地,到这个‘魔都’来。我们只需在此耐心恭候就行了,相信法力无边的魔神大人会赐予他最忠实的信徒一切想要的东西!”

“你是说,魔神大人被封印在一个胆瓶之中,并被投入海里——这便是它在人间消失了五百年的原因吗?”黑奴脸上露出惊愕的神情,“后来呢?魔神大人从瓶中出来之后又发生了什么事?”

“我不知道,他今天讲到这里就没有再讲下去了——不过别担心,我明天会继续缠着他往下讲的。”

黑奴闷哼了一声,对我妻子的回答十分不满,而我,却噤出了一身冷汗,同时在心中庆幸——还好在故事讲完之前让我发现了事情的真相,要不然那邪恶、卑鄙的女人将书中的内容全探听清楚了,不知会对我做出什么恶毒的行为。想到这么久以来,我竟然一直是她利用的目标,我顿时气得天昏地暗,仿佛整个宇宙都漆黑一片。

这时,我看见我妻子绕到黑奴的身边,说道:“亲爱的丈夫哟,你这里有什么可以赏赐给我吃的吗?”

“你去后面的房间自己找吧,那里面有个铜盆,装着煮熟了的老鼠骨头,你拿来啃吧,罐子里有剩汤,去拿来喝吧!”黑奴说道,我妻子果然按他的吩咐,到后面那间屋找吃的去了。

我看到这里,终于认定这是两个邪恶的人,他们都是魔鬼的使徒。我蹑手蹑脚地从屋顶溜下来,闯进屋去拿起我妻子带来的那把宝剑,抽了出来,一剑砍在黑奴的脖子上,当时我怒火中烧,以为已经结果了他的性命。

我持剑的时候,本打算砍断那黑奴脖子上的静脉和动脉血管,但却只砍伤了他的皮肉和喉管。当时他一个劲地喘着粗气,不能开口说话。我以为他活不了了,心中燃起报复的快感,觉得这是惩罚我妻子的最佳方法。于是,我把宝剑插回鞘,放回原处,急忙回城,来到宫中,然后斜身躺在床上睡下。

清晨,我妻子把我叫醒。只见她剪断了头发,穿着一身丧服。她对我说的话表明她不知道昨晚那件事是我做的:“陛下啊!我这样做,请别责备我吧。因为刚才我收到消息,说我远在他乡的母亲病逝了,我无法回去守孝,只有以这种方式哀悼她了。”

“这是应该的。”我假装什么也不知道,平心静气地对她说,“你愿意怎样就怎样吧。”

从那天开始,她终日悲哀,向隅而泣,埋头守孝。不久之后,她还在宫中建起一座圆顶的哀悼室,里面砌着坟墓,看上去就像一座寝陵。其实我知道,她修建这座哀悼室的目的是把那个黑奴搬到其中去养病。那黑奴虽然还活着,但已成为一个不中用的残废。他自从那日中剑受伤之后,只能靠汤水度日,病弱得不能开口说话,眼看就要咽气了。我妻子几乎从早到晚守在那里,不辞辛苦地服侍他。我默默忍受着这一切,装作一无所知,对她的行为也没有追究,但心中却无时无刻不燃烧着熊熊怒火。

一天,我妻子从哀悼室回来。我已经睡下了,她却将我摇醒,说道:“陛下,您上次跟我讲的那个故事还没讲完,可否接着往下讲呢?”

我强忍着怒气说:“你每日如此悲伤,现在怎么会又有心情听故事了呢?”

她花言巧语地说道:“我怕母亲在地下寂寞,所以将陛下讲给我听的故事在哀悼室中讲给九泉下的母亲听,以寄托哀思。”

我终于忍无可忍了,从床上翻身跳下来,指着她的鼻子骂道:“是吗?恐怕你是要将故事讲给那哀悼室中半死不活的黑奴听吧?我真后悔当时没有补上一剑,直接结果他的性命!”

听了我的话,我妻子一骨碌站立起来,叫道:“该死的!原来是你干的好事!砍伤了我的丈夫,摧毁了他的青春,叫他在不死不活的境况中受苦受难!”

“不错,是我做的!”我说着拔出宝剑,握在手里,走过去准备杀她。

我妻子看见我的举动,大笑起来,说道:“就凭你也想杀得了我?事到如今,我也用不着再伪装普通人了——反正那本预言书上的内容我也知道了大半,你便没有了利用的价值。不如让我彻底发泄一番,以此来作为迎接魔神大人重返的礼物和问候吧!”

于是,她念念有词地吟了几句咒语,说道:“我不会杀死你,我要让你也活着受罪——凭我的法术,把你的下半截身体变成石头吧!”

从那以后,我站不起来,睡不下去,下半身是没有生命的石头,上半身却是行动自由的活人。与此同时,整个魔都,包括街道、庭园,也都被她的魔法控制了。城中原来住着伊斯兰、基督、犹太和袄教四种宗教的信徒。在着魔之后,他们全变成了会巫术的鱼,用以守护魔都大门。伊斯兰教徒变成白鱼,袄教徒变成红鱼,基督教徒变成蓝鱼,犹太教徒变成黄鱼。这些鱼只有在死了之后才能解除魔咒,又恢复成人的躯体。而魔都的城镇在邪恶的魔法之下变成了湖泊,原来的四个岛屿变成四座山岭,围绕着湖泊。只有眼前这座宫殿还维持着原样,因为那邪恶的女人和黑奴还要住在其中的哀悼室里。并且从此以后,她每天日出时都到这儿来,脱掉我的衣服,打我一百棍,将我打得皮开肉绽,然后在我身上披一块毛巾,再把这件华丽的衣服穿在外面,之后又到哀悼室侍奉那黑奴去了。

着魔的青年说完了他的经历和遭遇,忍不住伤心哭泣。国王望着他,说道:“青年人,不要悲伤,也许我能帮你的忙,解救你呢。”

第十五章 朱特和摩洛哥人的故事(三)

朱特答应了摩洛哥人的请求,表示愿意帮助他到魔都寻找那本神奇的预言书。阿卜杜拉?迈德十分欣喜,从鞍袋中取出一千金币,交给朱特,并和他约好三个星期之后。仍然在这湖边见面。

朱特带着钱,高兴地回到家中,对母亲说了他和摩洛哥人的奇遇,并把一千金币交给她,说道:“妈妈,我们以后再也不会为钱发愁了,你用这些金币来安排生活吧。”

母亲就像是做了美梦般呵呵笑个不停。为了不让母亲担心,朱特没有告诉她自己答应摩洛哥人要去魔都冒险这件事。

到了第二十一天,朱特一早就出了门,来到以往打鱼的湖边。阿卜杜拉?迈德已经等在那里了,他微笑着对朱特说:“今天就是你父亲预言的,可以开启魔都大门的日子。你做好准备了吗,朱特?”

“是的,先生。”

“很好。”摩洛哥人从鞍袋里取出盒子,将盖子打开,开始施法念咒语,一直念到里面四条不同颜色的鱼在盒中呼救,说道:“世间的预言者啊!我们应命来了,请怜悯我们吧!”

阿卜杜拉?迈德赶紧问道:“如果不想再受折磨,就老实告诉我——你们这些怪鱼究竟有何来历?和魔都有什么关系?”

四条鱼一起说道:“我们本是魔都中的居民,因为被邪恶的女巫施了魔咒,所以才变成鱼的模样!”

“那你们告诉我,怎样开启魔都的大门,并打开魔都的藏宝库?”

鱼儿们说道:“魔都的大门就在这湖水的底部,每年当中只有今天这个日子可以开启魔都大门——当正午的太阳光照到湖中心时,湖水会在瞬间干涸,这时只要跳到湖底的深洞,就能进入魔都的深处。但是记住,一个小时之内必须回来,否则湖水会复原,魔都大门也会关闭。至于魔都的藏宝库,由于被魔都老国王施了魔咒,所有想要进入其中的人都会死于非命。据说只有老国王的后世子孙和大预言师哈迈的儿子才可以进去。”

“大预言师哈迈的儿子朱特正在这里,听你们说话呢。”阿卜杜拉?迈德说,“既然你们实言相告,那我就放了你们吧。”

迈德将四色鱼放入湖水之中,转过身对朱特说:“你刚才都听到了,我为什么必须要请你帮忙——只有你才能进入魔都的藏宝库,找到预言书。但是你要谨记,不可贪心,除了那本预言书之外的任何宝物你碰都别碰,否则有可能招致杀生之祸。”

“可是,先生,我怀疑他们搞错了。”朱特此时担忧起来,“我虽然是哈迈的儿子,但我不会任何魔法或特殊的本领。像您这样的魔法师都无法进入魔都的藏宝库,我这个普通人去,不更是送死吗?”

迈德拍着他的肩膀说:“朱特,你要对自己有信心。我想你父亲也早就预料到会有这一天的,所以才安排你我相遇,我相信你到了那里,定然会找出方法破除魔咒——这是你命中注定的,所以用不着担心。”

“好吧,先生,我会尽力试试看的。”朱特点头道。

他们在湖边等到了中午,当正午的太阳光得到湖中心时,果然,湖水在一瞬间干涸。湖底竟堆集着无数的四色鱼和人类的尸体。朱特大惊失色,心中十分恐惧,但迈德在一旁催促道:“快,朱特,跳下去!记住,你只有一个小时的时间,拿到预言书之后赶紧回来!”

朱特咬咬牙,纵身一跃,刚好跳进湖底的深洞之中。等他从地上站起来,发现眼前是一个从没见过的世界,周围的景致都怪异而陌生。朱特无暇仔细观看,心中只想着在一个小时之内必须返回,便撒开双脚朝前奔去。

这个地方死气沉沉、毫无生气,一路上没有看见任何的人或动物,连花草树木也是早就枯死的。朱特不知跑了多久,望见前方出现一座巨大的金门,像城门那样高大,上面挂着两个金属大门环。朱特猜想这座金门的里面便是魔都的藏宝库了,他鼓足勇气走上前去。

朱特走到门前,突然觉得这个情景有几分熟悉,仿佛曾在哪里见过或听说过,但一时又想不起来。他抓着门环轻轻叩了叩门,没有回应:等了一会儿之后,朱特又敲第二次,比头次稍微重些:又等了一会儿,再敲第三次。这一回,里面传出一句粗犷的询问:“是谁在敲宝库之门?”

听到这句话,朱特猛地想了起来——在自己小时候,父亲曾反复讲述一个盗宝的故事跟自己听——那个故事的场景和内容,和自己现在所经历的事情一模一样!

朱特心中有些明白了。父亲一定是早就预知到会有这一天,所以才以讲故事的方式告诉自己破解魔咒的方法。想到这里,他壮起胆子回答道:“我是打鱼人朱特。”

宝库的门缓缓打开了,里面站着一个独眼的巨人,手持一柄巨斧。那巨人说道:“你要真是朱特,就伸直脖子,让我砍下你的头吧。”

朱特心中怦怦直跳——眼前的情况和父亲所讲的故事完全一样,他也清楚地记得故事中的人是怎样应对,并破除魔咒的。但他不确定是不是真的该这样做。可目前的情况容不得他仔细思考了,巨人已经举起了那把锋利的斧头——朱特只有壮起胆子,像故事中那个人一样,将脖子伸了过去,说道:“好吧,就让你砍吧。”

巨斧猛地砍了下来,朱特紧张地闭上眼睛。几秒钟后,他睁开眼,发现自己毫发未损,巨人反而倒在面前死去了。朱特欣喜不已,知道自己成功地破除了魔咒。他不敢耽搁,朝前走去。

经过一小段路,朱特来到第二道门前,他敲了敲门,这一次门打开,里面出来一个骑着战马,手执长矛的骑士,说道:“这是人、神不能来的禁地,是谁把你引来的?”说着举矛刺向朱特。朱特有了前一回的经验,知道该如何应对了,他毫不畏惧地挺起胸膛,让他刺过来。在那柄长矛刚刚接触到他身体的时候,骑士骤然倒下,变成一具尸体。

朱特继续向前,到第三道门前一敲,里面出来一个手持弓箭的人。朱特已经掌握了规律,知道决不能退缩,否则只有死路一条。他挺胸迎接,让弓箭射过来,和前两次一样,弓箭手倒在地上,变成尸体。

走到第四道门前,从门里出来一个黑奴,问道:“你是谁?”朱特告诉他:“我是打鱼人朱特。”黑奴说:“如果你真是朱特,就应该知道打开第五道门的暗语,你去试试吧。”

朱特走到第五道门前。回想父亲的故事中所讲的内容,然后将那句暗语原封不动地说了出来:“耶稣啊,请告诉摩西快拉开门吧!”

第五道大门应声而开,门的左右各有一条大蟒蛇,张着血盆大口扑过来。朱特走上前去,伸出双手,让两条大蟒蛇各衔住一只手——两条蛇立刻同时死去了。

朱特又朝前走了一阵。来到第六道门前,这时却有些迟疑了——他想起父亲在故事中说过,这第六道门是最后一道门了,所以里面的魔咒是最变幻莫测的,也是最厉害的。每次都能以不同的形式来迷惑和诱骗试图通过的人,所以没有固定的破解方法,只要稍有不慎,就会命丧于此——对应的方法只有一个,无论遇到何种情况,只可反其道而行之。而且要随机应变,处处小心。

想到这里,朱特心中有了数。他沉下气来,推开第六道门。没想到的是,里面没有他想象中的凶恶猛兽,反而是自己的家!而且,母亲站在门前,亲切地对他说:“欢迎你回来,我的儿子。”

朱特站在门前,一时不知该如何是好。母亲向他走了过来,手中拿着一件温暖的毛织大衣,说道:

“儿啊,外面一定很冷吧,你穿这么单薄会冻坏的,快穿上妈妈亲手为你做的衣服吧。”

朱特并没有被温馨的场景所迷惑,他提醒自己道——这些全是魔咒所产生的幻觉,一旦相信,不知道会发生什么可怕的事。同时,他的脑子迅速转动着——妈妈要‘我’‘穿上’衣服,反过来的话……

“母亲”走到自己跟前,正要替他披上衣服,朱特猛地喝道:“站开!脱掉你的衣服!”

母亲惊讶地望着他:“儿啊,我是你的亲生母亲,你怎么能说出这种大逆不道的话!”

朱特继续喊道:“快脱吧!赶快把衣服脱下来!”

母亲哭道:“我是生你养你的母亲啊,我十月怀胎,痛苦分娩,好不容易才生下你,你怎么能让我赤裸身体呢?”

朱特心中颤了一下,但他知道,只要出一丝差错,就会立刻丧命。因此不敢心软。他取下右面墙上挂着的宝剑,逼着她说:“你不脱,我就杀死你!”

他们彼此纠缠、争执。朱特的母亲在他的胁迫下,终于脱下一件衣服。朱特喝道:“快脱下剩余的。”经过多次纠缠,她又脱下一件。当她脱下所有衣服时,立刻变成一具干尸,僵直地倒了下去。朱特知道自己成功了,他已经破除了整个魔法符咒。

朱特赶紧穿过第六道门,这一次,他终于直入魔都的宝库了。巨大的宝库内,各种金银和宝物成堆,但他记住迈德跟自己说过的话,不可贪心,便对各种宝藏不理不睬,径直走到宝库正前方的一间密室内,那里面有一张桌子,桌子上面摆着的,正是迈德要自己寻找的那本预言书!上面写着《诸世纪》三个字。

朱特拿起桌上的书,沿着原路奔跑而回——他不知道现在过了多长时间,但估计离一个小时已经不久了。当他从湖底深洞中爬上来时,湖水正好从底部涌了上来,朱特奋力往上游,终于浮出水面。迈德正在湖边焦急地等待,看到朱特浮上来后,大喜过望,伸出手来抓住朱特,将他拉了上来。

朱特把紧紧抓在手中的预言书交给迈德,迈德一看到书的封面,便立刻知道这就是父亲所写的那本《诸世纪》。他高兴地简直难以自恃,跳起来拥抱、亲吻朱特,

并对他说:“朱特啊,从此以后,我便能知道这个世界上即将发生的所有事情了!你帮了我的大忙,我也一定要回报你——不如这样吧,这本书我愿意和你一起观看——我们现在就来看看吧,这个世界接下来会发生什么样的事呢?

第十六章 迷途

读书者“啪”地一声合拢书,柯顿也随之睁开眼睛,仿佛从故事中走出来。女按摩师的手离开他的头部,说道:“今天的按摩结束了,先生。”

柯顿已经适应这种形式了,他没有多说什么,从按摩床上下来,穿上鞋。走出单间之前,他回过头问道:“明天……就是一个疗程的最后一天了——我会听到这个故事的结局,对吧?”

“是的,先生,欢迎你明天再来。”读书者微笑着说。

柯顿走出自己的单间,几乎是在同时,陆华、肖恩和兰茜也从各自的单间走了出来。整个大房间里的按摩师和读书人都站起来,将他们礼貌地送到门外。

走出按摩室,柯顿看到刚才为他们服务的那八个人都进入了最右侧的一间员工休息室,并关上了门。他脑子一转,突然冒出一个想法,他拉了一下正要去服务台付钱的肖恩,说:“我去上个厕所,你们在门口等我吧。”

肖恩点了下头,“快点儿啊。”然后和陆华、兰茜一起走向服务台。

柯顿一边朝里面走,一边侧着脑袋,用眼角的余光瞥着正在付钱的肖恩三人,他们的身体刚好挡住了服务小姐的目光。柯顿抓住机会,走到一间关着的按摩室前,手伸到门把手上,轻轻一转。太好了,门没有锁。

柯顿正要推开那件按摩室的门,突然感觉有人重重地抓住了自己的肩膀,他心中一惊,回过头来一看——竟然是刚才跟自己读故事的那位男士。此刻,他一反平常的温和神情,用一种冷峻甚至是略带敌意的目光注视着自己,和几分钟前的样子判若两人,他问道:“先生,你要干什么?”

柯顿张口结舌地望着他,心中迅速地产生两个疑问:他不是进了右侧的休息室吗,怎么可能在短短几秒钟之间神不知鬼不觉地绕到自己身后?另外,他这种带着紧张和敌意的态度意味着什么?难道自己正要推开的这间按摩室里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那位读书者把手伸到门把手上,不由分说地将门拉拢,并对柯顿说:“先生,这里面有别的客人在按摩,请您不要打扰到他们,好吗?”

柯顿张了张嘴,本想说些什么,但他从这位男士的语气中感受到一种强硬的态度,似乎没有丝毫商量的余地和解释的必要,这使他识趣地闭上了嘴。这时,肖恩三人走了过来,问道:“怎么了,柯顿?”

柯顿望了一眼肖恩,又望向那位男士,惊讶地发现他脸上又恢复成那种亲切温和、充满笑意的神情了,仿佛刚才什么事都没有发生,他只是跟自己打了个招呼一样。柯顿皱了下眉头,拉着肖恩说:“走吧,没什么。”

四个人走出夜谭休闲会所,肖恩像是感觉刚才确实发生了什么事,他继续追问道:“柯顿,刚才到底怎么了?我转过头来看见那个男人在跟你说什么呀。”

“我本想去推开另一问按摩室的门,看看里面的情况,没想到他突然出现在我身后,十分严厉地制止了我。”柯顿眉头紧蹙,“那神情十分古怪,像是怕我看到里面的情景一样。”

“难道每间按摩室的服务形式还不一样?”兰茜说,“或者是那里面在做着什么见不得人的事?要不他那么紧张地制止你干什么?”

“不知道。”柯顿说。“但我现在更加肯定了——这家休闲会所肯定有问题!”他侧过身子,面向三个朋友,“算了,现在先别忙管这个——我们按原计划行事。在我们还没忘记刚才所听的故事之前,把自己所听到的故事都讲出来。”

“谁先讲?”兰茜问。

柯顿想了一下,对陆华说:“你先讲吧,陆华,把你今天听到的内容复述出来,连细节都不要漏掉!”

“我们到那片树阴下去讲吧。”陆华指着马路斜对面的一排大树说。

四个人站在一棵茂盛的树下,陆华开始讲自己今天听到的第三段“朱特和摩洛哥人的故事”。由于刚刚才听过,所以陆华并不费劲地将自己听到的内容原封不动地复述了出来。讲完之后,他注意到柯顿瞪圆了眼睛。

柯顿伸出手来,在陆华的面前比了一下,一字一顿地说:“魔都、预言书……而且那本书叫《诸世纪》的预言书被那个叫朱特的人盗走了,对吗?这些是你今天下午听到的内容!”

“是的。”陆华扶了下眼镜,“怎么了?”

柯顿张着嘴巴,久久没能说出一句话。兰茜焦急地催问道:“到底怎么了?陆华讲的这个故事有什么问题吗?”

柯顿望着三个朋友,难以置信地说:“我听的那个故事中,也出现了这些内容。但是,却是从另一个角度来讲的……如果将两个故事合在一起的话,就等于是互相解释了故事中的某些疑问……”

“什么意思啊?”肖恩完全听糊涂了,“你说明白点儿啊。”

柯顿想了想,换了一种更为直接明了的表述:“我的意思是,我和陆华虽然听的是两个完全不同的故事,但故事中的某些重要内容,却是相互交织在一起的。”

“这意味着什么吗?”肖恩问。

“我不知道,但我敢肯定,这是一种刻意、精心的安排,绝非巧合。”柯顿神情严肃地说。之后,他望向兰茜,“你今天听的是什么故事,兰茜?把它讲出来。”

“我今天听的仍然是《格林童话》中的故事——‘白雪公主’,可是……这是个奇怪的版本,和我小时候在书上看过的有很大不同。小矮人不是七个,而是三个。”

“别管是什么版本了。你把它讲出来吧。”

兰茜为难地说:“我刚才听陆华那个故事听得太入神了,再加上又过了好几十分钟……所以,具体内容我有些记不起来了……”

“什么?这么快你就忘了!”柯顿惊呼。

“没有完全忘,还记得一些,只不过有些细节记不清了。你让我想想……”兰茜挠着头说。

“哎,算了吧。”柯顿无奈地说,随即又问道:“你知道明天会听什么故事吗?”

“这我倒记得。那人跟我说了,明天会讲格林童话中的《蓝胡子》给我听。”兰茜说。

“你呢,肖恩?”柯顿又问。

“我也得仔细想想。”这时,太阳钻进云层里,天阴了下来。肖恩说,“我们一边走一边想吧,别在这树下了,找个冷饮店坐着聊吧。”

柯顿无奈地点了点头。

四个人沿着道路,朝市中区的方向走去,一路上,兰茜和肖恩低头不语,想着各自的故事。走了一阵,陆华用手肘碰了碰柯顿:“喂,柯顿,你还没把你听的故事讲出来呢。”

这一提醒,柯顿才发现自己居然也无法把几十分钟前听的故事完全地记起了。现在他脑子里只残留着故事的大体轮廓。他摇了摇头,对陆华说:“我那个故事其实没什么特别之处,唯一一点古怪的,刚才已经说过了——其中某些内容和你那个故事有着密切的关系。”

停了一下,他接着说:“当然,最古怪的就是,和我昨天晚上遇到的怪事有很大的关联。”

陆华说:“你该不会也想不起刚才听的内容了吧?”

柯顿没有正面回答这个问题。“现在重要的不是我那个故事了,你不觉得吗——重要的是等兰茜和肖恩想起他们的故事之后,看能不能从他们的故事中发现什么问题……”

说到这里,柯顿骤然停下脚步,目瞪口呆地望着四周。

“怎么了?”陆华发现柯顿的神色不对,顺着他的目光望去,大惊失色,叫道:“天哪,我们走到什么地方来了?”

肖恩和兰茜本来埋头走路,听到陆华的喊声,同时抬起头来,这才注意到周围的景象,震惊得呆若木鸡。

不知从何时起,他们四个人在不知不觉中,竟然走到一片开阔、长满叶片的森林之中。现在摆在他们眼前的,是一条暗淡、沉寂、怪异神秘的林间小路,不知会通向什么未知之地。四个人不敢相信这是真的,他们惊恐地左右四顾,回过头去,发现走过来的路也变成森林小径了。兰茜惊惧地大叫道:“这是什么鬼地方!”

柯顿此刻同样感到汗毛直立,他不停地转动着身体说:

“我们是怎么走到这里来的?”

肖恩也慌了:“我刚才只顾着想故事去了,没注意四周,只是跟着你们走——怎么被你们带到这种地方来了?”

陆华大声说道:“我还想不通这是怎么回事呢!我们……明明是沿着马路走过来的,就算是走了神,或者是没注意,也不会走到山上来了也不知道呀!”

柯顿竭力回想着:“我觉得在一分钟之前,我看到的还是普通的街景,只不过一瞬间,周围的场景就全变了,我们莫名其妙地就置身于这片森林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