贤妃怒极,这是□□裸的偏袒啊。可是圣上就是一颗心偏到了天边去,你又能有什么办法。

林贵妃听了,一双美得耀目的眼睛直愣愣的看向了圣上,沉声道:“圣上,我并没有做。”

圣上没有回应,只挥了挥手,与贤妃一起走出了宫殿。

林锦初见圣上离去的身影,只觉得全身发冷,他这是什么意思?相信了这件事是姑姑做的?还是旁的?

林贵妃见侄女儿在一旁苍白了脸,只捏了捏她的脸道:“我的初姐儿没有经历过大风大浪,可是被吓着了?”

哪儿没有经历过大风大浪?她上世可是暗杀过皇帝的。林锦初撇了撇嘴,又有些担忧的对林贵妃说道:“姑姑,要不要让邓嬷嬷回来帮帮忙?”以邓嬷嬷在宫中的面子,想查什么自然能查到。

林贵妃微微皱了眉,又摇了摇头,“暂时不必了,此事若是有心查的话,必定水落石出。”

林锦初依稀记得上世这个时候,她进宫得很少,姑姑说事物繁忙,便不宣她进宫了,她在宫外唠叨的时候,只怕姑姑正在经历此等磨难吧。

“姑姑在宫中无聊的话,我便天天来陪姑姑。”林锦初在林贵妃面前撒娇的说道。此事一出,宫中众人都觉得是林贵妃的过错,连带着五皇子在宫中的地位也尴尬,只怕圣上还会加强对他的管束,不准他来锦秀宫了呢。

林贵妃见林锦初一片诚心,便点了点头道:“也好,我这么清闲,也能多教教你。”

第23章

正当林贵妃与林锦初说话的当儿,王嬷嬷走了进来,“贵妃娘娘,太子身边的吴内侍来了。”

吴内侍?那可是简在太子心的,等闲不会与宫中的后妃交集,今儿吹的是什么风?将他给吹来了?还是在这么一个不大好的日子?林贵妃心中疑惑,口中却说“将吴内侍请进来吧。”

吴内侍手中捧着太子的画卷以及其他一些从太子库房里捡出来的好东西,站在宫门口心中暗暗叫苦,他这是造了什么孽?偏偏在这个关头往锦秀宫中闯?不管林贵妃与王美人之死有没有关系,只怕她此时都不愿意见旁人吧。

只不过他眼巴巴的拿着这些好东西来了,不进锦秀宫的话,只怕会被人说太子的下人有落井下石之嫌,只好硬着头皮求见了林贵妃。

因着吴内侍的身份,自然是王嬷嬷亲自迎的,王嬷嬷将吴内侍迎进了锦绣殿,只见林贵妃还在漫不经心的喝着蜂蜜水儿,哪里有被圣上禁足的颓丧劲儿?

吴内侍心中摇了摇头,这宫内,心大的才能活得最久,自家的皇后娘娘就是因为太敏感,防了世上所有的人,最终也将自己的身体给蹉跎坏了。

“贵妃娘娘,奴才今儿来是奉太子的旨意赏赐东西给荣华县主的呢。”见林贵妃面上还好,吴内侍自然不怕被迁怒,笑眯眯的对林贵妃说道。

“给初姐儿赏赐?”林贵妃手上的蜂蜜水顿了顿,“这是怎么回事?”

林锦初也不可置信的看向了吴内侍,好端端的,太子怎么会想起她来?

“太子昨儿考校了五皇子一番,发现他的学业进步得很快,细细打听之下才知道是荣华县主的功劳。”

听到这话,林锦初的小脸一红,说起来她还是打着太子的幌子逼表哥读书呢,太子在宫中耳听八方,这等子事他一定知道,也不知道他有没有怪自己拿着鸡毛当令箭。

吴内侍是去势的人,一生的荣华富贵都在自己的主子身上,他陪伴太子长大,有时候太子那些连自己都没有发现的细微情感,吴内侍能把握得一清二楚,比如太子对这个从江南而来只是靠着林贵妃立足的小姑娘,有着淡淡的好感。他见林锦初白面团一般的小脸如染了一滴墨一般红了起来,便立刻为她解围道:“太子说了,这些东西是赏赐给荣华县主的,还希望荣华县主再多多督促五皇子的学习呢。”

林锦初听完吴内侍的话,小嘴微微张开,似乎十分惊讶,她并没有想到太子不但不怪她,还赏了东西给她。

吴内侍直到这时,才明白太子对林锦初的好感从何而来,这荣华县主心思单纯,心中想什么都写在脸上,再加上她天生的好相貌,让人不由得偏袒两三分。

林贵妃听了事情的来龙去脉,笑着对吴内侍说:“太子辛勤为国,还要为弟弟妹妹的这些小家子事操心,实为一个好兄长。”

吴内侍知道太子对五皇子的看重,连忙笑道:“太子还等着五皇子学成以后帮他分担一些呢。”

“他能做得什么?太笨。”林贵妃与其他的母亲不同,从来不觉得自己的儿子是最好的。

吴内侍连忙摇了摇头:“您这么说,五皇子可得伤心了。”

三言两语之下,王嬷嬷连忙乘空隙接下了吴内侍手中的东西,她不知道卷轴里是什么,但是她结果那小匣子却是沉甸甸的,元后去世时,其嫁妆库房全在太子手中,太子实在不缺好东西。

林贵妃见吴内侍送完了东西,便漫不经心的笑道:“本应要请你喝一杯茶,可是这锦秀宫中刚刚出了一些事,乱糟糟的,那这茶,我便先欠着你了。”

吴内侍一颗心早已经飞出了锦秀宫,林贵妃如此说,只会让他舒了一口气,“诶,您既然忙,那我便不骚扰您了。”

说完,林贵妃便向王嬷嬷使了一个眼色,王嬷嬷连忙恭敬的将吴内侍送出了锦绣殿宫门。

林贵妃看着吴内侍远去的背影,问林锦初道:“你是不是觉得奇怪?明明只是一个内侍而已,我居然还要请他喝茶?”

林锦初一双会说话的眼睛看向了林贵妃,微微摇了摇头,太子就算是太子,但他的内侍只不过是一个小小的奴才而已,自己姑姑一向跋扈,难道会怕了他不成?

林贵妃见侄女儿虽然不解着其中的细微之处,但却虚心求教,笑了笑道:“等以后太子登基后,他便是这宫内的大内主管,以后天子后宫那些不受宠的后妃,只怕还要求着他呢。”

天子后宫?太子以后难道会像当今圣上一样,有着三妻四妾?可惜今日宠得一个女人上了天但转身却让别的女人怀了孩子?林锦初知道太子淡漠高洁,但没有想过他会花心刻薄。林锦初想到太子若是与圣上一样,心中便莫名的有些郁闷,他不是什么都好么,能不能做一个只对一个女子一生一世好的帝王来让她膜拜一番?

侄女儿片刻的沉默让林贵妃心中满意,以后林锦初成了五皇子妃,少不得要与太子宫中甚至太子妃打交道,先点点透,让她明白一些。

“母亲。”忽然之间,大殿外传来了匆匆忙忙的脚步声,“这到底是怎么了母亲?”

五皇子穿着浅蓝色的袍子,头上还带着一条淡色的玉佩急急忙忙的走入了宫中,“父皇突然下旨让我搬去皇子所,这是怎么回事?”

五皇子一向招圣上喜欢,他撒娇耍赖不愿意搬去皇子所,一定要留在锦秀宫被圣上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应了,可是如今怎么会突然…?

林贵妃看见小儿这慌慌张张的模样,第一次怀疑,若她去了,这个儿子能不能在这吃人的宫中厮混下来,“让初姐儿与你说吧。”她有些疲倦的说道,如今除了让这个傻儿子多读些书之外,那便是多多培养初姐儿了。

“王美人去世了,证据全指姑姑,如今圣上将姑姑禁足在锦秀宫中。”林锦初凝住心魂,简单几句,便将事情的来龙去脉与五皇子说了。

“什么?母亲怎么可能会做这样的事?”五皇子瞪大了双眼,“母亲在后宫中树大招风,一定是有人陷害母亲。”

还没算蠢到家,林贵妃有些欣慰的看了着急的儿子一眼,前朝时有位贵妃生了个傻儿子,被人冤枉谋害皇帝幼子时,其子认为母亲有罪,坚定的站到了敌方那边,让人得啼笑皆非。

“我,我去找父皇说说。”五皇子有些愤怒的跺了跺脚,想要转身离去,却被王嬷嬷拉住了。

“王嬷嬷,你这是做什么?”五皇子百思不得其解,有些着急的说道:“难道你不想早些帮母亲脱罪?”

五皇子口中这样的罪行王嬷嬷是不敢担的,她连忙跪了下来,而在一旁的林锦初实在看不下去,两步并作三步,走到了五皇子前面:“说你傻你还真傻?你觉得你跑去找圣上便能解决问题么?圣上心中是不信姑姑对王美人动了手脚的!”

“那,那父亲还为什么让我去皇子所居住?”五皇子面上一喜,可又变得沮丧起来,圣上这么多年来,在他的心中都是扮演慈父的角色,而如今这件事,让他真正的明白了什么叫君心难测。

“虽然心中不信,但却证据确凿,细细想来,总是有些怀疑的。”在一旁的林贵妃突然开口说道。

五皇子觉得这个世上,最了解父皇的,莫过于自己的母亲,林贵妃的话让他如打了霜的茄子,父皇撕下了慈爱的面具便成了圣上,高高在上,让他看不明白。

“母亲,那我们该怎么办?”五皇子沉默了片刻问道。

“等。”林贵妃简短的抛出了一个字。

王美人怀了孩子在宫中不知道碍了多少人的眼,要寻找到害她的人简直是大海捞针,而这直指她的证据也太过于□□裸了,这样看来,王美人被害是一回事,而证据直指她只怕是有心之人利用此事给自己的圈套而已。林贵妃在心中将事抽丝剥茧细细思量,又抬头去看林锦初,林锦初似想到了什么似的,对林贵妃说道:“姑姑,莫非有人利用王美人的死来陷害你?”

呵,她们倒是想到一块儿去了。林贵妃点了点头,而有这个权利做这件事的人,除了那个满口阿弥陀佛的贤妃还有谁呢?

五皇子见自己的母亲与表妹似有所觉察,而自己却是摸不到风儿,不由得有些沮丧,自己大概真的要像太子哥哥说的那样,多读读书了,要不然连自己看重的人都护不住。

第24章

虽然此事上世已经发生过了一次,但林锦初并无觉察,她一路回去想破了头,都无法想出暗害王美人的幕后之人是谁。

回了林府,邓嬷嬷上来迎林锦初,一眼便见到了思铃手上的首饰盒与画卷,这是…?邓嬷嬷有些疑惑的看向了林锦初,昨儿林贵妃才赏了不少东西给荣华县主,不至于今儿又赏赐一回吧?

在邓嬷嬷的疑惑的目光下,思铃听了听小胸膛,有些自豪的言道:“这是太子赏给县主的呢。”

林锦初虽然一颗心都沉浸在到底是谁暗害了姑姑一事上,但听见思铃说太子时,心中却微微一跳,闪过了一丝不自然,她这是怎么了?林锦初有些疑惑,但却很快甩甩头将这种情绪抛出了脑外,现在姑姑在危难之中,她怎么可能再花心神在别的事情上?

邓嬷嬷偷偷看了林锦初一眼,见小姑娘并无羞涩也并无喜色,呆呆愣愣的,仿佛太子赏了这些东西对她来说只是微不足道的。

果然还是没长大呢。邓嬷嬷笑着摇了摇头对林锦初说道:“既然是太子赏的,肯定都是好的,县主要不要看一看?”

太子送的东西,那是自然要看的。林锦初点了点头,与邓嬷嬷一起去了内室,将那盒子打开来,这盒子一开,邓嬷嬷一贯见过好的,都差点恍了眼,一堆项链金钗之类的无序的堆积在盒子里,满满的。

思铃凑过去看了,咦了一声,笑道:“难怪这盒子我拿的时候都觉得手酸,原来里面的东西这么多。”

林锦初上世也算是惯见了好东西的,她一眼便知道这盒子里的东西不是凡品,只不过这放置的方式实在太过于暴殄天物了一些。

果然,邓嬷嬷哎了一声,“吴内侍那个老家伙做事是越来越敷衍了,这么贵重的东西怎么可能这么放?”她话是这么说,也知道吴内侍的难处,太子性格淡漠,不大喜欢太多人伺候,吴内侍带着几个小的陪伴在身边,难免有些不足,另外便是吴内侍只怕是真的想拍县主的马屁,又怕这赏赐太多让县主扎了别人的眼,才这么做的。

只不过县主有什么让吴内侍看重的?邓嬷嬷的狐疑的往林锦初身上看了看,她虽然比一般小姑娘高挑一些,但是身材仍是瘦瘦的,并没有女子的婀娜,太子应该不至于看上县主呀。

掩住心中的狐疑,邓嬷嬷笑着对林锦初说道:“这些首饰都太过于贵重了,我先帮县主收着,等县主再大一些拿出来戴怎么样?”现在的县主虽然如娇花,但却还不是怒放的那一种,带着些艳光四射的首饰只怕会被夺取了光芒。

林锦初这一世对这些并无兴趣,只点了头,将思铃手中的画卷拿了过来,放在桌上摊开来,却见画卷上全是憨态可掬或者活泼可爱的小白猫。林锦初呀了一声,觉得十分可爱,她用青葱一般的手点了点头一只小猫的脸,太子那样的人怎么可能画出这么可爱的毛球,人真是有两面性。

邓嬷嬷好奇上去看,见林锦初桌上的画,惊道:“是太子画的?”

林锦初点了点头,指了指桌上一旁的画笑着说道:“这也是太子画的,我临摹了许久,都只见其形不见其灵动呢。”如今太子又给她一副这样的画,莫非是让她再好好临摹着不成?她得好好的将它挂在书房中,日日观摩。

邓嬷嬷自认为也是伴随过太子的,可是从来没有见太子对哪个女子这么和蔼过,她突然明白了吴内侍为什么对县主要如此的不同,她有些谨慎的打量了林锦初一番,又笑着摇了摇头,自己还是想多了。

虽然太子送来的东西豪贵,但林锦初却仍有些闷闷不乐,她将内室内其他人支了出去,将王美人的事说给了邓嬷嬷的听。

邓嬷嬷听了,沉默了半晌,眉头紧皱,叹了口气道:“若是老奴在宫中,还能绑着打探一下,可这…”

林锦初知道邓嬷嬷的意思是她在宫外,只怕有些鞭长莫及,她也叹了一口气,“姑姑并不着急,说总有人会露出狐狸尾巴,让我们等呢。”

邓嬷嬷也算是了解林贵妃的,林贵妃一向有成算,倒不必太担心,只是林贵妃最近在宫中还是要受一受冷遇的。

林锦初坐在椅子上,想起自己上世看待圣上与姑姑之间的感情,她总觉得圣上对姑姑是真挚的、特别的,可是今世她如同被擦明了双眼,发现圣上对姑姑的宠与爱,也是有限的…

邓嬷嬷见小姑娘垂头丧气的坐在椅子上,如一朵打了蔫儿的花,便摸了摸她的头道:“县主不必担心,我虽然出了宫,但是宫中总有几个交情不错的,我请他们帮忙打听打听。”

林锦初从上世到今生都不怀疑邓嬷嬷的本事,她点了点头,突然想到上世这个时候邓嬷嬷已经被她“赶”回了宫中,如果邓嬷嬷上世在林贵妃平反这件事上出了大力的话,那她今生留住了邓嬷嬷在林府,岂不是林贵妃有大难?

林锦初苍白了脸,突然一下站了起来,“邓嬷嬷,我有一个不情之请,要不然您先回宫去帮帮姑姑?”

邓嬷嬷微微一愣,“傻县主,哪儿有进宫就进宫想出宫就出宫的?”

林锦初这才想到邓嬷嬷上世后来是被林贵妃以什么名义再次弄进宫的,她重重的叹了一口气,自己的无心之举可能真害了姑姑。

林锦初心中忐忑,日日往林贵妃宫中跑,自王美人去世已经过了七天,林锦初失望难过的发现,圣上并没有踏足过锦秀宫半步,他对姑姑的宠呢?对姑姑的爱呢?姑姑从没有做过对圣上不好的事,但圣上却不愿意信任姑姑一点点。

林锦初不敢在林贵妃面前抱怨一点点,却已经发现林贵妃虽然面上无事,但却消减了一些,王美人之死在宫中激起了涟漪,唯一的证人无论怎么用刑都说是林贵妃所唆使,而其他的证据,却全然没有。

林锦初急得夜夜睡不着觉,只好来书房描绘着太子画的小猫来静心,难过之中,林锦初突然看到了太子的印信,心中突然冒起了一个荒唐的念头,太子看上去并不讨厌五皇子与林贵妃,此事若是向太子求助的话,太子会不会帮呢?

林锦初的手指在小猫上戳了戳,坐在白月光下握了握拳,不管成不成,她一定都要去求求太子!

第二日,林锦初先是去了林贵妃那儿请安,从锦绣宫中出来的时候,她对出来送客的王嬷嬷笑道:“上次太子赏了不少东西给我,我想亲自去谢谢太子,不知嬷嬷觉得如何?”

王嬷嬷听了林锦初的话,微微一愣,若是一般的女子如此行为,她肯定会怀疑她有所不妥,但是林锦初的性子她明白,是最最安分不过的,如今提出此,肯定是为了林贵妃。

可是林贵妃是否愿意让林锦初去求太子呢?王嬷嬷心中得到的是否定的答案,林贵妃对娘家人出奇的护短,让自己的侄女去与太子低头,只怕她是不会愿意的,另外,太子的性子出了名的阴晴不定,若是林锦初去了让太子不喜,只怕…

可是,如今王美人之事对于林贵妃来说证据确凿,若不早早将真凶找出来的话,只怕林贵妃有误,五皇子如今被圣上拘禁在皇子所,可是连锦秀宫都不能踏进一步了!君上无情,爱你宠你的时候能将你捧到天上去,可是看你不顺眼的时候,也可以照样将你踩到地底下去。

王嬷嬷迅速在心中思量了一番,做出了决定,“那老奴便陪着县主去太子那儿道谢如何?”

林锦初听到王嬷嬷的首肯,双眼一亮,面上矜持道:“那便辛苦嬷嬷了。”

林锦初去的时候是下午,太子正下了朝,在批复奏折。他里面穿着的是米色软麻衣,外面穿着的是水墨色的袍子,一头长发有些随意的束着,若不是面前有如小山一般高的奏折,吴内侍都觉得自己的主子要成仙了。

只不过如今这位如嫡仙一般的主子,正一边看着折子,一边摇头:“这左侍郎是越来越不堪用了,家中妻妾相争也就罢了,对朝事还这么糊涂?”

太子自言自语朝事的时候,吴内侍一般不敢多语,他低着头,将自己的存在感缩为最小,无论怎么样,他都知道,这位左侍郎只怕乌纱帽不保了。只不过这左侍郎的女儿便是刚刚去世的王美人,圣上正在内疚的关头,只怕这左侍郎还能在这位子上多做几年。

太子行云流水的在帖子上写了一段,又将奏折放到了一边,拿起另外一本,正欲批复的时候,却见一个小内侍走了进来,与吴内侍耳语了几句。

吴内侍听了,面上有些惊讶,犹豫了半晌,才轻轻与太子说:“太子,荣华县主正在外面,说要谢谢您的赏赐呢。”

“哦?”太子懒洋洋的将一双凤眼从奏折里移了出来,看向了外面,“早不来晚不来偏生选在了现在?”

吴内侍知道太子一向厌恶女子主动,莫非这荣华县主见太子赏了她东西便以为自己有机会,上杆子倒贴来了?可是…想到太子对荣华县主那比常人多出一点点的忍耐度,他小心的问道:“太子…您…?”

“无事。”太子又看回了奏折,声音里似乎还带着微微的笑意,“让她一个人进来便是。”

这真是奇了…吴内侍以后决定对这位荣华县主再恭敬一些,他弯着腰走出了太子的书房,亲自将林锦初迎了进来。

林锦初上世并不敢接近过太子的书房,如今鼓足了勇气来找太子,却在见到吴内侍的时候,如泄了气的气球,心中如打鼓一般。

吴内侍见林锦初那皎洁的小脸白了又红,红了又白,他就算是去了势的,也不由得对林锦初起了一丝怜爱之心,“县主不必紧张,太子说要见您,便不是生气。”

在林锦初的认识里,最了解太子的便是吴内侍了,她咬了咬唇,感激的对吴内侍笑道:“谢谢您呢。”

吴内侍虽然是太子身边的心腹,但却也不是被每个贵女尊敬的,如今林锦初的这一声谢谢十分真诚,让他十分受用,也终于明白太子为什么对她另眼相看。

林锦初上世便听说过,太子体寒且喜寒,他的竹林书房比宫中其他地方都要冷上一些,如今她跟着吴内侍走了一路,身子微微打了一个寒颤。

吴内侍眼角已经看见林锦初的瑟缩,可他也不好再怜香惜玉,只微微加快了步伐,带林锦初走过这长长的竹林。

竹林里面十分寂静,除了偶尔有风吹过带来的树叶沙沙的声音让人觉得既苍凉又寂寞,宫中有那么多繁花似锦的地方,可是太子却偏偏选择了这处作为他的书房,这是为什么?

为什么要来求太子?在竹林小径上,林锦初问自己,可是她就是那么卯定的对太子有着一种与生俱来的信任感,这大概是她前世在一次又一次的设想如果太子没有去世的话,林家会成为什么样子中得来。风吹过了林锦初的裙摆,让她白色的裙摆在脚边开出了洁白的花儿,她深深呼吸了一口秋日里的凉气,加快了步伐。

林锦初身子有些弱,跟吴内侍一路走过竹林小径已经是气喘吁吁,到了书房门口的时候,吴内侍好心问道:“县主要不要在门口歇息片刻再进去?”

林锦初一颗心砰砰做跳,不知道是紧张的,还是走路走的,她微微摇了摇头说道:“不歇息了,我见过太子便走。”

既然是林锦初的要求,吴内侍便将林锦初带进了书房。

太子听到了响动,抬起头来,笑道:“小姑娘,这是怎么了?”

林锦初想自己这时肯定不大好看,她因为走得急,衣衫已经有些乱,又吹了冷风,脸色一定还有些苍白,太子穿着水墨色衣袍,发黑如墨,嘴边带着笑意,在书房高高在上,如天上的仙人,俯视她这个渺小的凡人。

“我…”林锦初说不出话来,突然之间,泪水盈眶,太子还活着,那些过往的噩梦,都没有来临。

吴内侍早就知道林锦初来的目的,他原以为她会先说一段感谢词,再委婉的求太子帮忙,却不料这小姑娘见到太子便开始哭了,说句不恰当的比喻,如受尽委屈的幼猫找到了靠山。

太子的表情并没有变化,还是那副高高在上似笑非笑的模样,只不过吴内侍还是感觉到了他一个轻飘飘的眼神。

“诶,县主,您哭什么呢?莫非这宫中有人欺负您不成?”吴内侍偷偷看了太子一眼,见太子并没有动怒的迹象,毛着胆子说了一句;“若是有人欺负您了,太子会帮您做主的。”

林锦初拿出随身携带的手帕,有些不好意思的将脸擦了擦,“并没有人欺负我。”

哟,这荣华县主挺上道么,吴内侍微微松了一口气,若是这荣华县主开始告状了,他可吃不消。

“我今儿来,是为了谢谢太子前几日的赏赐。”刚哭过的小姑娘眼睛红红的,面上带着红晕,让人恨不得搂进怀中哄一哄。

“哦?那你应该谢谢吴内侍,那些东西都是他准备的。”太子微微一笑,又将视线放到了手中的奏折上。

待发现林锦初那一双红的如兔子一般的眼睛看向了自己的时候,吴内侍心中暗暗叹气,连他都被小姑娘这奶声奶气的声音弄得软了心肠,太子居然还是那样冷漠?“这是老奴应该做的。”

林锦初对吴内侍笑了笑,又抬起了头对太子怯怯的笑了笑,“我今日还有一件事来求太子。”

“嗯?”太子的视线并没有从奏折上移开,只发出了意味不明的单声。

“太子殿下,王美人一事,我姑姑是被冤枉的。”林锦初壮着胆子说道,声音里还带着丝丝的颤抖。

太子似乎看手中的奏折入了迷,半晌才回到:“我知道。”

“你知道?”林锦初如同着了魔,重复了一遍太子的话。

“在宫中,越是证据确凿的东西越不真实。”太子好歹说了一句长的话。

这样的事,太子能一言辩出真假,难道圣上不能?林锦初刹那之间,被巨大的失望所包裹着。

“太子殿下曾教我画过小猫,我的案上也还挂着太子的墨宝,我们也算是有师徒情谊了,能不能请太子再指点我一次。”林锦初厚着脸皮,对太子说道,她面皮薄,说完后,恨不得钻进地缝里。

吴内侍听了,差点大笑,见过攀关系的,却没有见过这么攀关系的,太子无聊教你几笔画,你就攀上来说是师徒了?简直是无理取闹。吴内侍偷偷抬头看太子,却不料看见太子那琥珀色的眼睛里尽然全是笑意。

“既然我们有师徒情谊,那我便指导你这个笨蛋一番,王美人的贴身丫鬟是从娘家带来的。”说完之后,太子闭上了薄唇,不肯再说一句话了。

娘家带来的?太子是指?林锦初猛地抬头,双眼突然有神了起来。

第25章

太子抬头看了林锦初一眼,见刚刚还垂头丧气的小姑娘突然之间熠熠生辉起来,如小乳猫遇见了逗猫草那般开心,他微微一笑,心情甚好的在奏折上批了一个准字。

在迷雾中有了一丝丝光亮,林锦初越发心中振奋,“太子殿下,作为你的徒弟,我不会让你丢人的。”小姑娘脆生生的说道,露出了一个明艳的笑容。

太子果然如她所想的一般,面上淡漠,但内在却是一个温柔的好人。林锦初那紧绷的神经松弛了下来,她目光看向太子面前那厚厚的奏折,心中十分愧疚,太子日理万机,掌管着国家大事,而她却因为姑姑的事来打扰他…

“太子殿下…我…”林锦初正准备对太子说感谢与抱歉的话语时,肚子中的一阵搅疼席卷了她。

太子提点完了林锦初,原以为小姑娘会识趣的离开,却不料小姑娘站在原地呆愣住了,他微微皱了皱眉,自己愿意帮她是因为她虽然年纪不大,但却又一片赤诚之心,为人懂事又识进退,难道其实他看错了人?

太子小小的不悦被吴内侍看在了眼中,他正准备开口帮帮这位招人喜欢的荣华县主,却不料荣华县主苍白着脸蹲了下来,蜷缩成了一团。

“诶哟,我的县主,您这是怎么了”吴内侍急得往前走了一步,可是想到自己的身份,又顿住了,就算自己是内侍,但却也是个男子,这样莫名的抱了荣华县主,实在是不大合适。

吴内侍匆忙的站了起来,太子喜静好洁,这书房并没有宫女伺候,“太子殿下,锦秀宫的王嬷嬷就在竹林外,要不然,我先将她请进来?”

吴内侍说完这句话,又仔细看了看林锦初的脸色,那一张惹人怜爱的小脸苍白得如同一张白纸,让人看了都有些提心吊胆。

太子在上首,也自然将林锦初那苍白的小脸看的一清二楚。

林锦初虽然疼,却能清清楚楚的听见吴内侍所说的话,她的心中有些慌乱,太子不会以为她是故意的吧,在宫中对太子使手段的女子,可不止两三个。当她听见吴内侍说要去找王嬷嬷的时候,她轻轻松了一口气,王嬷嬷就在竹林外,虽然太子的书房有些深,但是近来也只需要一刻钟,可是不过须臾,她却感觉自己被拥入了一个温暖的怀中,那似曾熟悉的香草味弥漫在她的鼻尖,难道是…?林锦初有些不安的猜测到。

“她以前叫过我哥哥,如今又认了我做师傅,怎么说,我都是她的长辈,我抱她,并无大碍。”

压低的淡淡的声音在林锦初耳边响起,林锦初这才能真正确定了这温暖的怀抱到底是谁的,她强忍住疼痛,用纤细的手指抓住那人的衣襟,却不敢看他的脸,“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