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云卿的语声里忽然带了好笑的无奈:“你往前看看。”

韩吟抬头,看见微明的晨曦里,一只圆滚滚的小黑猪,正蜷着猪尾,扭着它那圆滚滚的屁股往前走啊走啊…

她扶额,喊了一声:“牙牙”

土灵猪听见动静,步子猛然一顿,随后扭转身就兴奋的冲着她疾奔而来。

韩吟这时清楚的看见它嘴里叼着一只沾满了泥土的盆,大概就是他们方才找了半天的聚宝盆,于是连忙迎上去,想从它嘴里将盆夺下。

谁知土灵猪瞪着豆子眼,死咬着盆就是不放。

“吃货”韩吟无奈,从乾坤囊里翻出一块八珍糕,才把盆子从它嘴里换了下来。

一个涤尘咒使过,她微讶的发现手里那落尽了泥垢的盆十分精致漂亮,大小样式都与寻常笔洗差不多,上着雨过天青色的釉彩,还绘着一名身披红绡纱衣,容貌妖冶艳丽,正临池倚栏,闲观游鱼的女子。

洛云卿只瞧了一眼就道:“是她。”

她,自然指的是那邪祟,韩吟先前一直没有瞧见她的正脸。

韩吟一窘:“传说不太靠谱吧怎么会有人把这样精致的笔洗当成是瓦盆,还拿去喂鸡。”

洛云卿没有言语,接了那笔洗反复看了看,见底面大大小小印着许多符文,再翻过来,他往笔洗里扔了一枚铜板,等了一会,铜板还是静静的躺在那里,没有消失,当然也没有变多,很显然,这不是什么聚宝盆。

“幻术。”

他把笔洗递给韩吟,抽了飞剑就在地上划起一个韩吟不认识的阵图来,又在阵角处压了些纸符,随后他占据了阵眼的位置,让韩吟将笔洗放到阵中,嘱她在阵外守着,就取出那只封了法符的茶杯,将镇在里头的绿色光点往笔洗中一倾。

简直有如投石入池,笔洗里竟然泛起一丝丝有如涟漪的绿色波纹,随即波纹上又氤氲出一层白色雾气,那红绡女子的身影就出现在了波纹与雾气之间,仿若临水踏波而来,看去不像邪祟,倒带着两分仙气了。

见那红绡女子没有想要破阵而出的意思,韩吟就好奇的持剑席地,看着那仅有三寸高的她在笔洗里掩面哭泣,边哭还边对洛云卿道:“公子怎么没有半点怜香惜玉的心,若是心里嫌弃奴家,拒绝便是,为何要下那样的狠手,教奴家险些魂飞魄散。”

洛云卿还没怎样,韩吟先听不下去了,捡根小树枝敲着她的飞剑道:“喂喂喂你讲点道理好不好,你先存了害他的心,怎么还好意思怪他下手太狠?”

那红绡女子的反应出乎她意料,竟然转过身来剜了她一眼,不过模样长得漂亮就是占便宜,即便是不雅观的拿眼剜人,竟也有种媚态横生的韵致。

红绡女子不满道:“好罢,就算奴家存了害他的心,可是奴家没有害你,你为何要对奴家下手?”

韩吟一听乐了,斗嘴这种事,她向来不输于人的,抢着就道:“你记差了吧,我有对你下手么,我怎么不记得?我只记得自己闲了没事往窗上封几个法术逮逮苍蝇蚊子,你自个要撞上来,怎么怪我?”

红绡女子被她问得哑然,愣了一会,再剜她一眼,捂着脸又哭泣起来:“反正你们都不是好人,下狠手的欺负奴家这样一位弱女子。”

见鬼这邪祟不要脸的功力够深啊连自个的错都能说得如此理直气壮,好像事事都是别人不对,她最无辜韩吟就嘿嘿冷笑起来:“好吧,你是弱女子那么请问你这位弱女子为何要夜半三更,登门入室,搔首弄姿,百般作态,勾引良家汉子还伤其性命?”

良家汉子…

洛云卿生生压下想要叹息的冲动,觉得自己这师妹同邪祟一般,都不是什么省油的灯。

果然,红绡女子立刻就撇嘴反驳了:“那些俗汉也配让奴家搔首弄姿,百般作态?奴家只要勾勾手指头,他们就已经色不迷人人自迷了。”

“罗嗦”韩吟斥道:“快说,你为何要做这样的事”

红绡女子继续翻了眼剜她:“凭什么要告诉你?”

韩吟抽剑直指住她,冷道:“就凭我手里的剑”

那红绡女子意似不屑的哼了一声,扭过脸去不理她。

好…好丢脸…

韩吟郁闷了,难道自己的修为真的这样不堪?连邪祟都不怕她的要挟?她只好求助的望向洛云卿。

洛云卿只道出清泠泠的单字:“说。”

那红绡女子就好似受了极大的委屈一般,含恨泪目起来:“公子要奴家说,奴家自然依从,只是公子你当真好狠的心…”

她说着就嗔怪的瞥了洛云卿一眼,哀哀怨怨的拧起衣带来。

人比人真是气死人

不管这红绡女子是出于什么目的才对洛云卿言听计从,反正韩吟暗暗下定决心,从今往后要加倍努力的修炼,再遇上这种言语压不死的厚脸皮妖精,就要用武力强行镇压之不说?那就打到她说为止红绡女子怀着另样心思,但见洛云卿仍然紧绷着一张俊脸不为所动,她便只好纤手一扬,在笔洗里幻出一架秋千来,坐上去带着怨气诉道:“奴家原本也是好人家的千金闺秀,不合我爹喜欢结纳那些江湖异人,祝师方士,常将其请来家中宴饮,在席上让这些人各逞本事,或剪纸成蝶,或断舌吐火,以助酒兴。”

她说着语调转低:“谁知有回他请来的术士却不是什么好人,在席上喝醉了酒,就乘着醉意私闯了我家后花园,那时奴家正带着丫鬟在鱼池边喂鱼,被他撞见自然惊慌,赶着要避走时,又被他扯住衣袖言三语四的调戏了一番。奴家自幼也读了不少女规女诫,哪里忍得住这样的羞辱,借着丫鬟帮忙,挣脱身后就跑去找我爹哭诉,结果我爹大发雷霆,将那术士找来怒斥一顿后就教人打了出去。”

韩吟问道:“那术士就此怀恨在心了么?”

“正是。”红绡女子总算正经看了她一眼:“要认真说,那术士还是有些本事的,一身幻术使得出神入化,怀恨在心后,就有一日趁着奴家夜里睡熟了,不知使了什么法术将奴家掳了去,强破了奴家身子后,贪着奴家颜色倒没有下杀手,只是逼着奴家假扮成他的娘子,跟着他四处招摇撞骗。”

说到这里,她轻轻叹息一声:“那时奴家恰是如韶年华,哪里舍得这条性命去死?只好依从他,但背地里偷偷的学了些他的幻术,暗想有朝一日能杀了他替自己报仇。不想天不从人愿,有一回他带着奴家去某处赴宴,席上有人将奴家认了出来,说是我爹自奴家无端失踪后这些年一直在派人寻找,奴家闻言大悲,正要自认身份,那术士却不知怎的撮来一阵狂风,挟着奴家遁逃而去。”

她声音愈低:“逃回去后他就起了杀心,奴家瞧出不对再三求饶,发誓下回即便教人认出来也绝不承认,但想来他那时已经厌腻了奴家颜色,还是毫不留情的将奴家杀了”

红绡女子说到这里,捂着脸饮泣起来。

韩吟托着腮出了一会神道:“原来你是怨鬼啊。”

“呸”红绡女子立刻就扬起脸来柳眉倒竖:“谁是鬼?奴家才不是鬼”

韩吟悻悻:“承认吧,你都死了,不是鬼又是什么?”

“说了不是鬼就不是鬼”红绡女子再剜她一眼:“那术士极尽恶毒之能事,将奴家死后要散的三魂七魄镇了起来,随后焚了奴家的肉身,将骨灰和了瓷土,捏出这只笔洗来,还在上头画了他头一回瞧见奴家时的情形,最后烧制时再将奴家的三魂七魄封入笔洗之中…”

她说着又哭起来:“这样子怎么称鬼?”

韩吟听见那恶毒术士竟然将她的骨灰和了瓷士烧制笔洗,倒被狠狠的震了一下,盯着那笔洗发了一会愣才道:“那…你还真是蛮惨的可是你确是死了啊,不称你为鬼,那要称你什么?”

红绡女子纤手一扬,身周就有丝丝缕缕的白雾隐绕,她掠了掠鬓发,妖娆一笑:“称奴家瓷仙好了”

果然厚脸皮啊不称她为勾魂厉鬼已经便宜她了,竟然还好意思自称为仙韩吟撇了撇嘴,什么都没说。

这时一直沉默在旁的洛云卿却开了口道:“养魂。”

韩吟奇道:“养魂?”

“嗯。”洛云卿微蹙了眉道:“听说有些邪道术士就擅这种养魂之术,用来惑幻于人,敛取金银财物,极为邪恶残忍。”

红绡女子忙道:“还是公子见多识广,他让奴家受了这般非人的折磨,死后魂魄还要归其所制,可不就是为了敛取财物?捡那豪门大户撞骗了去,每到酒过三巡就将封养奴家的这只笔洗取出,往其中注了清水,要奴家幻出层层莲叶,就立足其上歌舞给人瞧,奴家实是苦不堪言。”

她说着就从秋千架上下来,掠着鬓发对着洛云卿下跪叩首:“求公子瞧在奴家际遇可怜可悯的份上,饶过奴家这一回,奴家情愿从今往后任公子驱役为报。”

 

第八十二章 再哭我就揭穿你

洛云卿沉吟了一会。

“你先将为何害人的事说了,我才能酌情而定。”

那红绡女子盈然起身,委屈的辩解道:“这事可不能怪奴家。”

尽管韩吟对她的遭遇心怀戚戚,可是听见这句话,还是忍不住要反驳:“怎么不怪你,难道那些人还是自己心甘情愿要死的?”

“可不是”红绡女子幽怨的瞟了洛云卿一眼道:“奴家登门入室,自荐枕席可真是破天荒头一遭,往常只是到了朔望之日才在这柳树林里乘着月色散散步,偶尔撞见那些俗汉,奴家知书达礼,自然惊慌之极抽身要避,可惜失了肉身,魂魄又天长地久的被拘在这笔洗里,腿脚都酸软无力了,跑着跑着就会不小心扭了脚跌倒,那些俗汉就自个追了上来,言三语四的调戏奴家,最后还扑上来压倒奴家…”

她说着就娇羞之极的掩住了脸:“哎呀呀这种事情,你们好意思听,奴家都不好意思说,反正是他们心甘情愿的,奴家可也没亏了他们,像他们这种面朝黄土背朝天的俗汉,能有这样风流**的死法,也算没枉来了人世一遭。”

知书达礼抽身要避扭脚跌倒调戏压倒还在毫无遮蔽的野外…

好吧,不知道洛云卿听完这番话后是什么感觉,反正韩吟从这些极力撇清却又带着自负自恋的话里,听出了满满的欲迎还拒最要命的还是那股骚首弄姿和矫揉造作的味道有没有杀伤力大得惊人,让韩吟从一脸的云淡风清,听到了风中凌乱,嘴角一抽,再抽,简直不知道要怎么形容那种又天雷又窘迫又尴尬的感觉,只好用手搓了搓胳膊,试图将泛起的鸡皮疙瘩全都搓揉下去。

偏偏那红绡女子还在幽幽叹息,纤手在面前一挥就幻出了一泓溪泉,她蹲下来摸着脸顾影自怜道:“其实奴家也不愿意这样,可是有什么办法呢,谁让奴家长得这么沉鱼落雁,羞花闭月,因此有许多事情实在是身不由己,无可奈何啊”

“够了。”洛云卿面上神色虽然未变,但显然也已经吃不消了,打断她道:“你说聚宝盆的事,怎么会被错认。”

“这个嘛”那红绡女子倒也爽快,坐到溪边一块青苔满布的石上,托着腮想了想:“养魂之术极为恶毒,自然要遭天谴,那术士最终没得了好下场,可这已是二百多年前的事了,那时奴家还不像如今这样,挣脱了一魄,可以离器幻游,因此即便是逃离了他的掌控,被拘在这一方狭小的天地里,也无法把握自己的生死。”

说到这里她轻叹一声:“奴家不是说了么,生前偷偷的学了他一点幻术,等到被封禁在这笔洗中,他大概想着奴家翻不出他的掌心,又要奴家敛财供他享乐,因此不但不防着奴家,有时高兴了还传奴家一些幻术,天长日久学得多了,奴家就知道养魂之器需要深埋土中,得了地阴之气的滋养,将来才能成就气候,便在那术士死后施了些障眼小法,哄得旁人相信这笔洗是聚宝盆。”

“凡夫俗子都是贪婪无度之辈。”红绡女子得意的笑起来:“这世上又没有不透风的墙,无论谁得了这‘聚宝盆’,最后总会引得位高权重之人前来抢夺,给么,不舍不甘,不给么又强不过,他们就只有掩埋避祸这一条路好选,几经波折之后,奴家就被埋到了这里,原本还要上百年的光阴才能修得一魄出游,不想有个傻子却往土里插了柳枝,柳属阴,可大助奴家修为,因此奴家早在十年前就修出了幻身,能够在这方圆十里之内任意走动了。”

她真是越说越眉飞色舞,那恣然之色形于言表,兼之笔洗内那一方天地由她自如掌控,跟随着她心境的变化,就幻出了漫天飘舞的桃花,扑面染红,沾衣带香,其情形真是香艳旖旎之极。

韩吟嘴角微微一抽,转望了洛云卿一眼,见他目光沉了下来,就知道他心中已有主意。

果然,他随即就冷了声道:“其情可悯,其罪无赦。”

红绡女子面上颜色蓦然大变,身周飘飞的花瓣雨也一转成了寒冬飞雪,她在雪地上跪了下来,红裳映着素雪,自有一种楚楚动人的娇艳。

她含泪泣道:“公子当真如此无情?”

洛云卿面上有厌恶之色一闪而过:“你可对那些被你害了的人,手下留情了?”

红绡女子喊起冤来:“那不一样,他们是心甘情愿”

“心甘情愿?”洛云卿冷道:“你采纳生人阳精时,可曾告诉他们会死,幻作聚宝盆来迷惑人心时,又可曾告诉他们会因此而家破人亡?”

“不服奴家不服”红绡女子还在辩驳:“是他们贪财好色,咎由自取但凡是个见色不昏,路不拾遗的道德君子,即便奴家百般搓弄也不会被迷了心性,自取死路”

洛云卿面色更寒:“他们就算咎由自取,也轮不着你来取他们性命,要不这世上人人尽有短处,岂不是人人可杀”

红绡女子就强词夺理的泣道:“要照公子这样说法,那就算奴家咎由自取,也轮不到公子来取奴家性命留着让老天爷收拾奴家,才是正理”

一直沉默的韩吟忽然笑吟吟的抢了话:“你错了”

红绡女子剜她一眼:“哪里错了?”

韩吟伸出食指晃了晃:“第一,你已经死过了,没有性命可取。”

红绡女子一噎。

韩吟再伸出中指:“第二,这世上旁人都不该下手除你,只有他应该下手除你。”

红绡女子不服道:“此话怎说?”

“你怎如此健忘?”韩吟也剜她一眼:“因为你起意要害他了啊你要害他,他下手除你,岂不是因果相报,应当如此?这就好比被你害的那些人,他们可没有起意害你,你杀了他们,自然是你造孽”

红绡女子又是一噎。

“我再说直白点好了。”韩吟再道:“你少喊冤枉,你害人是为己谋利,又不是替天行道,冤枉个屁啊”

洛云卿瞥她一眼,直白归直白,需要这样粗鲁么?

韩吟却不甚在意,堵得那强词夺理的邪祟无话可说就对了,管它粗鲁不粗鲁红绡女子也会见机行事,立刻就哭着对洛云卿磕起头来:“奴家知道错了,求公子,给奴家留条生路,奴家发誓今后绝不再为恶害人。”

洛云卿目光清寒:“你如今非人非鬼,只有幻身留存于世,即便修到三魂七魄都离了养魂之器,也终究不容于天地,必受那五雷轰顶之罚,何况你害的人又那样多,到时雷劫更重,压根就没有安然渡过的希望,还是不要再坚持了,就由我渡你超生,重新投胎做人去吧”

他不是危言恐吓,而是事实如此。

魂体远比肉身更怕雷劫,往往一触天雷就要魂飞魄散。

红绡女子却泣道:“奴家情愿被雷劈死也不要投胎做人”

除了那些怨气极重的亡魂,洛云卿还真没见过这种情愿被拘在小小的笔洗里无处可去,也不愿投胎超生之魂,不禁问道:“为何?”

红绡女子振振有词道:“投胎谁知道是男是女,是俊是丑,是贫是富,命好不好?再说除了有机缘修仙的,最多也就百年寿命,奴家才不要眼睁睁的看着自己变老,也不要牙齿掉光的躺在床上等死”

有些事情既然说不通,那就不要多费口舌洛云卿沉默了一会,缓缓的从剑鞘里抽出他的飞剑:“你害了许多人,只偿一命,其实便宜你了。”

红绡女子见他丝毫不为所动,不由惊得魂飞魄散,哭声也转而凄厉起来:“公子饶命…奴家真的知错了…”

洛云卿运转灵气逼入剑身,剑上立刻湛出侵人寒意。

这时韩吟忽道:“洛师兄。”

“怎么?”洛云卿手下一顿,但面色不变。

“送给我好不好?”

洛云卿的目光立刻投注到了她的脸上。

韩吟满面俱是讨好之色:“我说,把这笔洗连同她一块送给我好不好?”

洛云卿的面色就沉了下来:“你要这邪祟何用?”

这个嘛

老实说,她觉得这红绡女子会的幻术很好玩,毁了还不如留着,说不准哪时还能派上用派呢就算派不上用场也没什么关系,有乾坤囊在手,多带一样东西对她来说又不麻烦。

然而这种原故最好不要对洛云卿说,因此韩吟只是笑吟吟道:“杀人不过头点地,超渡也是一样啊我觉得太便宜她了,还是让她先将功赎罪一下,等哪天真有了悔过之心,再放她重新投胎为妙。”

洛云卿没有言语,只盯着她,那清明澄澈的目光分明洞悉一切。

韩吟虽然被他望得有点小心虚,但她脸皮一向厚,假装不知道,撑一撑也就混过去了,倒是那红绡女子见有一线生机,哪里还挑三捡四,立刻就道:“奴家愿意,愿意将功赎罪”

“那你先认我为主。”韩吟不是好糊弄的。

红绡女子也不是吃素的,还在试图讨价还价:“奴家认这位公子为主不行么?”

“少罗嗦认我为主或是超渡投胎,你自己选”至于洛云卿,他没言语,韩吟就当他是默许了。

红绡女子泪眼汪汪的望着洛云卿,一副受了欺负的委屈模样。

韩吟就道:“洛师兄,让我同她说两句话可好?”

洛云卿沉吟了一会,想到自韩吟拜入九玄,他这做师兄的还从来没送过什么东西给她,既然她难得提出要求,就决定满足了她,反正日后若有不好,他随时可以毁了这养魂,因此只哼一声,就背转了身去。

韩吟知道他是君子,当下必定是封了耳识,就直接坐到了那红绡女子身前,盯着她道:“你哭给谁看啊老实点,认主就罢,不认主就送你归西,别以为我不知道你的话不尽不实,再哭?再哭我就揭穿你,让你情无可悯”

红绡女子自恃聪明,料着编的谎话不会被人识破,蓦然间听她这样一说自然大惊,再看她神情不像虚张声势,自己心里又的确有鬼,便只好软了声气,万般无奈的伏首下拜道:“谭念雪愿意认姑娘为主。”

韩吟当然不会跟她客气,丹田中灵气一运,掌心里就现了一道幻符,直接往那笔洗上按了下去。

第八十三章 隐情

耽搁了这么一阵,天色已经差不多透亮了,宋庄里各家各户都飘起了袅袅炊烟。

所幸投宿人家的那对夫妇,早起没见洛云卿和韩吟,只当他俩昨晚遭贼累了,还在睡,就自顾自的忙着劈柴做饭,直到韩吟翻窗回房,“吱呀”一声拉开房门,那老妇才迎了上去,关切的问她昨晚可曾睡好,胳膊上的伤要不要敷点草药包扎一下。

与此同时,洛云卿也从他房里出来,道声:“不用劳烦了,我们这就要走。”

老妇听他这样一说,忙留他们吃了早饭再去,韩吟就趁便往她手里塞了一块银子,笑道:“扰了大娘一夜,还累得你家塌了一堵墙,这些银子大娘拿去请个泥瓦匠人,把墙重新砌起来吧。”

村庄人家心实,那老妇见银子唬了一跳,还连声道说:“要不了这么多,姑娘还是另换块小些的银子吧。”

韩吟一笑,不接她的话,只道:“昨晚做了个好奇怪的梦,梦里有个汉子一脸焦急的指着塌掉的墙,像是要告诉我什么话,偏偏说不出来,我再三问他,他急了就对我下拜,等我赶上去要搀他,他却突然消失了,我吃了这么一惊,醒了。”

老妇一听这话,心念一动,急着问她:“你梦见的汉子长啥模样?”

韩吟偏着头假装思考:“那人比我高半个头,有点胖,皮肤黑黑的但是眼睛很大…”

她才说到一半,那老妇就拍着腿哭起来:“那是我死去的儿啊”

“啊是么?”韩吟的惊讶有些假,但老妇哪里顾得上看她,只有洛云卿瞥了她一眼。

老妇还在哭:“我的儿啊你托梦给这位客人,想是有话要对娘讲,可是你不言语,教娘怎么猜摸得着啊”

她一头哭一头催着被哭声惊过来的宋老汉去买纸钱,要烧给她儿子,又忙着去家里供的菩萨面前烧香。

韩吟就借故告辞,走时只提了一句:“大娘,你家当初建屋时,是不是在塌了的那堵墙下埋了什么要紧物事?”

老妇擦着眼睛摇头:“家里穷,哪有什么要紧物事可埋。”

韩吟一笑:“我就是依着梦里情形随口那么一猜,回头要砌墙时,你让人顺便往下挖挖看,也不费什么事。”

老妇满口应着,将他俩送出了门去。

出了宋庄,走了好一阵远。

洛云卿忽然说话:“你要给银子,直接给不行?偏要弄那么多神神鬼鬼的玄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