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生气,是不愿意惜惜这个才化身为人的纯洁树妖,也像她从前一样被别人伤了自尊见惜惜只挑了两身衣裳,韩吟就自己动手,又替她挑了十来件不同颜色,不同款式的衣裳,然后她不着急结帐走人,仍然自己动手从柜台后面拖条板凳出来,坐下,开始认认真真的同这伙计侃价。

这伙计怕是从来也没遇到过她这种先豪阔无比的甩了金子出来,还放话随便挑随便买,事后却锱铢必较的同他一个铜板一个铜板侃价的主,最要命的是她口齿还灵便无比,三言两语就能说得人好像不给她降价,就跟杀了她祖宗十八代一样罪大恶极。

满店铺里就听见韩吟那清润的声音在回荡,那伙计几次三番想插话,无奈她说得快,一句话都插不上,偶尔有其他客人上门,他要赶着去招呼,却又被韩吟死拖着不让走,于是大冷的天气里,他生生的急出了一头的汗。

最后他实在着不住了,都快哭了才抢到话头:“我说这位姑娘,您给的价着实太低,这亏着本呢我不能卖啊我说您财大气粗的,就高抬抬手,别跟我计较这两个钱…”

话还没说完呢,就被韩吟气势十足的拍柜台声打断:“怎么我的钱又不是偷来抢来的,就算财大气粗与你有什么相干?天下哪有因为我财大气粗就活该当冤大头,你胡乱开什么天价我都分文不还,照实结帐的道理”

伙计真的语带哭音了:“我没有胡乱开价…”

韩吟压根不理他,又抢了他的话道:“我还忙着呢,没那么多闲工夫陪你在这里罗嗦,你就爽快点给句话吧,我出的这个价,你到底卖不卖?”

没闲工夫罗嗦…

那一口气说了那么多话的究竟是谁啊

伙计憋着郁闷道:“着实不能卖。”

他觉得韩吟只是在故作姿态,报复他之前的恶劣态度,给他点难堪而已,他要说不能卖,她总会再往上加点价,要不然费这么半天工夫同他在这里侃价,为的又是什么?再者说,他看得出来,那个安静些的女童是真喜欢这些衣裳,既然喜欢,她们又不缺钱,那凭着经验推断出结果,她们肯定会买谁知这回他却料错了,韩吟听见他说不能卖,就再没说半句话,从柜台上取了她方才撂下的那锭金子,就拉着柳妖惜惜往外走,边走还边道:“咱们还是去别处看看吧。”

伙计一愣,眼睁睁的看着她俩走了出去,又等了等,还是没见她们回来,再低头一看…

嗬方才没注意,此刻才发现,韩吟挑的那十几件衣裳上都沾着黏乎乎的糖汁和山楂汁。

这这这,这些可都是簇新的衣裳啊,要是下水洗过,眼尖的客人立刻就能瞧出来,他就只能将这些衣裳当八成新的旧衣卖了,可若是不下水洗,弄成这副样子,让他怎么卖?

思来想去,他都无法对掌柜的交待,唯一的办法就是按韩吟说的那个价亏本卖给她,然后再自个掏腰包,往里贴点小钱…

咦,不对呀,为什么每件衣裳她给出的价,都正正好好让他亏本五分银子呢?那十几件衣裳亏的钱加起来算,不足一两银子,他勉强还贴得起,要再多,他想倒贴着钱卖都贴不起。

想到这里,他才算彻底醒悟了过来,原来韩吟打一开始起就没打算用“财大气粗”这四个字来打他的脸,给他下的套儿,是让他赔钱他当真泪流满面了,却又不得不佩服韩吟的算计能力,慌不迭的冲到门外就带着哭腔放声喊:“两位姑娘别走,别走啊那衣裳…我…我卖啦”

第八十六章 拦路少女

韩吟牵着柳妖惜惜的手,走在暮色四合的大街上,十分满足的叹了一口气。

修仙真好啊

逍不逍遥的另说,单是一个小小的涤尘术就已经很好用了,不但可以节省洗澡洗衣裳的时间,必要时还可以用来跟人侃价,气死人不偿命。

柳妖惜惜知道她在想什么,吃吃的笑起来:“那个伙计看到你接了脏衣裳去,还没来得及松口气呢,就看见衣裳变干净了,他当时眼珠子都快掉出来了。”

韩吟也笑:“谁让他欺负人,给他点小小的教训,让他学个乖,他其实也不亏。”

明知道身处的场合不适合说话,但听见她这么得意,造化金钱还是忍不住小声咕嘀了一句:“你不欺负人就不错了,谁还敢欺负你。”

事实证明造化金钱是乌鸦嘴,它话刚说完就有人拦住了韩吟和柳妖惜惜的去路。

那是一名年约十七八岁的少女,她身段纤秀,容貌绝丽,然而面上神情十分冷傲,就像濯波青莲,月下素梅,隐隐带着一种拒人亲近的姿态。

修仙者的修为如何,凭韩吟目前的眼力很难估量,但是只要没有刻意加以掩饰,修仙者身上都带着一种十分特别的灵气波动,她想感觉不到都很难。

眼前这名少女显然是修仙之人。

韩吟暗生警惕,面上却带着笑问:“这位姑娘你有什么事,为何拦住我们的去路?”

那少女果然如同她表现出来的一般冷傲,只说了两个字:“出城。”

韩吟心里一动:“为何?”

那少女意味深长的瞥了柳妖惜惜一眼:“理由你们知道,难道还要我说出来?”

看这样子她是冲着柳妖惜惜来的

韩吟一笑:“抱歉,我们很忙,再说分明同姑娘你素不相识,没有什么旧仇宿怨,我看还是各走各的道为好。”

她说着紧攥住柳妖惜惜的手就快步赶往醉生楼。

少女将握在手里的长剑,连剑带鞘的往她面前一探,再次阻住她的去路:“看你也是修仙之人,怎么竟同妖类为伍?”

韩吟瞟了一眼那剑,压下气,微微笑道:“这好像是我自己的事情,不需要向你解释。”

少女犹不肯让:“妖魔祸世,人人得而诛之。”

这种绝断而不容人置疑的论调真可厌

“那你倒是动手啊反正我们是绝对不会跟你出城的。”跟她讲不通,韩吟索性无赖起来,掷下这句话就伸手拨开挡在面前的剑,拉着惜惜继续走。

她们此刻身处在繁华大街,又是华灯初上,最热闹的傍晚时分,身周全是熙熙攘攘的人流,要在这里动起手来,会引起惊慌不说,还会伤到无辜的人,因此那少女竟然无奈,眼睁睁的看着她们扬长而去。

走了一阵,快要到醉生楼了,悄悄回头见那少女没有追上来,柳妖惜惜松了一口气:“你说她方才要是真动了手,怎么办?”

韩吟笑嘻嘻道:“还手呗,我们两个,还怕打不过她一个?”

柳妖惜惜其实很善良:“可是会伤到其他人啊。”

韩吟就没她那么多顾虑:“那也是她造的孽,反正我不会用自己和朋友的命,来交换那些陌生人的命。”

柳妖惜惜闻言欢喜起来:“我们是朋友么?”

韩吟毫不犹豫:“废话,当然是啊”

她不知道应该拿什么样的标准来衡量两个人是不是朋友,反正她自己心里觉得是,对方也觉得是,那就是了。

柳妖惜惜愈发欢喜起来,但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呢,就看见洛云卿立在醉生楼前,一双清寒湛然的眼正望着她,衣角在夜风里微微拂动。

她不禁有些忐忑起来,用力的握紧了韩吟的手。

韩吟转头也瞧见了洛云卿,不知道他是不是听见了她们的话,微微窘了一下,随即扬脸笑起来:“洛师兄,我回来了。”

洛云卿很没好声气:“你还知道回来?”

将他一个人撂在这醉生楼里,等得都无比焦急起来,怕她出什么事要出来寻她了,才看见她牵着一名绿裳女童且说且笑的回来。

韩吟被他斥了,仍然笑吟吟的:“对不起了师兄,我只是…”

洛云卿又仔细看了柳妖惜惜一眼,立刻就觉察到了她身上的妖气,再看韩吟笑容加倍讨好,就知道或多或少的又要听她扯谎了,当下转身就往酒楼里走:“看来你一时半会的也说不完,还是进去说吧。”

呃,韩吟与柳妖惜惜对望一眼,彼此苦笑一下,跟了进去。

洛云卿倒没有猜错,韩吟要说的话的确不短,打一坐下,她就从藏籍殿的柳树侃起,一直侃到土灵猪如何挖了镇妖石,惜惜如何渡劫,宋越如何相逼,反正可以说的事情她一件都没有瞒,只是隐去了造化金钱和潭底石室没说,将一直待在洞天灵圃里的惜惜,说成是逃出了九玄,无意中在这里同她偶遇。

说到最后她规规矩矩站起来,垂着眼道:“师兄我错了,我不该欺瞒宋越师伯,犯了不敬尊长之错,你罚我吧。”

她主动请罚,可是心里却知道洛云卿是明辨事理之人,应该不会罚她,要不然她也不敢冒险将惜惜带来见他,因此唇角还牵着一抹淡淡的笑。

果然洛云卿立刻就揭穿她了:“别装了,一点也不像。”

韩吟就嬉皮笑脸的坐下来。

不想洛云卿朝她伸了手:“牙牙挖出来的那块镇妖石呢?”

镇妖石早就变成避邪珠啦,他不是都见过了么…

韩吟望住他修长好看的手,微笑,再微笑,然后说:“扔了。”

谁信她可是连养魂笔洗这等阴邪物都舍不得毁掉,要敛入囊中之人然而洛云卿也只当她是霸占着镇妖石舍不得交,便没有再找她索要,只低头喝茶。

柳妖惜惜乖巧的旁听了半天,到了这时终于忍不住了,问他道:“洛仙长,你…你不会为难我的是不是?”

洛云卿看了她一眼,见她双眼清亮纯澈,面容稚雅可爱,不禁点了点头道:“但你要答应我,今后别干那些伤天害理的事情。”

“答应我当然答应啊我从来就没有想过要害人,只想做无拘无束的妖。”柳妖惜惜欢喜无尽:“我就知道洛仙长是好人,这些天来…”

啊傻惜惜要说漏嘴了

韩吟大惊,连忙抢道:“惜惜说她这些天来一个人四处闲逛很没意思,想同我们一块去赤炼山脉。”

这手下留情不除妖怪,和与妖相伴同行是两种截然不同的概念。

洛云卿还在迟疑,就听见有人冷笑道:“仙门弟子与妖类结交,你们不觉得羞惭么?”

韩吟转眼一看,见说话的还是方才拦住她们的那名少女,不禁咕哝了一句:“怎么又是你啊你洁身自好就离我们远些,免得让妖气沾染了你。”

那少女瞥她一眼,什么也没说,只是挑了张空桌坐了下来,看那样子是跟定他们了,要候着他们出城,到那荒僻处再动手除妖。

这样一来,韩吟心里倒是犯起了嘀咕,先压着声把这少女拦住她们,要找惜惜麻烦的事同洛云卿说了,然后纳闷道:“难道她修为很高,自忖可以以一敌三么?要不她跟着我们也没什么用啊”

洛云卿先是没有言语,等多看了那少女几眼,瞧见她束发的墨梅簪时,目光才微微一动:“如果没有猜错的话,她是诛妖门的弟子。”

“诛妖门”被他这么一提,韩吟倒是想起来了,她在某本简介各大仙门的书上看见过这个门派,不禁奇道:“就是那个以除妖灭魔为己任,门下弟子都行踪飘忽,专散在九原各处追诛妖魔,取其内丹来增进自身修为的门派?”

取内丹修炼啊

惜惜听见这话,不由自主的瑟缩了一下。

洛云卿颔首道:“这个门派与其他仙门没什么联络,就连门中弟子,由于长年在外追诛妖魔,彼此也常常见面不相识,唯一可以用来辨认身份的标记,就是他们发上簪的墨梅了,那是一种稀有的玄墨晶矿所造,加以祭炼后,佩在身上可以不被妖魔戾气侵染,保持本心的清明。”

韩吟忍不住又转眼看看了那名少女,见她坐在那里只要了一壶茶,一杯接一杯慢慢的饮着,目光没有望向他们这里,但是很明显,他们的一举一动,应该都在她的感知范围之内,或者说她修的心法仙诀一定比较特别,能令她很轻易的发现妖魔的踪迹,惜惜的一举一动肯定都在她的感知范围内,要不然先前她明明没有跟着她们,不可能这么快就再次找到她们。

思索间,韩吟心念忽然一动,生出一个奇怪的想法来,她在想要是她也会诛妖门的心法仙诀就好了,说不定很容易就能找到劫走楚夫子的那伙魔修呢当然,她只是想一想而已,随即又苦笑了起来,望住洛云卿道:“要像师兄说的那样,诛妖门的人一定有些不为人知的擅长,惜惜被她盯上了,万一落了单会很危险呢,你还是让她跟着我们一起去赤炼山脉吧,好不好?”

洛云卿担忧的也是这点,他原不想带惜惜同去,但眼下情势所迫,他沉吟了一会,只好点头。

第八十七章 飘飘欲仙

韩吟一时半会不出城,暂时就将那跟着他们的诛妖门少女抛到脑后去了。

她只一拍桌扬声喊起来:“小二,上酒上菜”

然后洛云卿就看着他点的一壶茶和两碟茶果被生生的推到了桌子的边沿,取而代之的是满桌的浓肥辛甘,还有一坛子比黄金还要贵重的醉生酒。

酒一开封,就有一股极为特别的醇香四散飘溢,瞬间便夺了人心魂去。

待将酒液倾入只有巴掌般大的白玉酒碗中,连洛云卿这等不贪口腹之欲的人看了,都禁不住要暗赞一声好。

因那酒液不似寻常稀薄如水,而是凝如蜂浆又碧如翡翠,端起白玉酒碗来轻轻一晃,就能看见那浓稠的酒液挂在碗壁上,缓缓而流。

跑堂的还在旁边夸口:“咱们这酒楼里的醉生酒,称其为琼浆玉液也不为过,就连不少王公贵候,喝了这酒都赞,说这酿的简直不像酒,倒像是酿了一坛子沾雨带露的*光。”

韩吟才不管这是酒还是*光,反正花钱买了,就要喝她小心翼翼的捧起白玉酒碗来,轻轻呷了一口那凝厚的酒液。

柳妖惜惜大睁着眼看她:“怎样?”

韩吟回味了好一会才说:“跟喝黄金一样。”

好吧,要不是洛云卿十分了解她,知道黄金在她眼里是珍稀贵重而又美好的存在,是作为赞美词来用的,否则都要以为她在贬说这酒像黄金一样难以下咽了。

然而惜惜单纯,竟然信以为真,还在不解的追问她:“黄金,那能喝么,喝起来是什么滋味?”

韩吟回答她的方式是一口气把整碗酒都倒了下去,看得已经退侍到远处的跑堂目瞪口呆,要不是还记得自己的身份,一句牛嚼牡丹就差点骂了出去。

喝完,韩吟才嘻嘻一笑,道声:“好喝。”

具体什么滋味她也形容不出来,只觉得这酒性与酒色不同,喝下去不是碧寒生冷的感觉,而是觉得有道暖线沿着四肢百骸缓缓游走,带得人浑身都泛出暖意来,仿佛这真是一坛*光,令她沐浴其间。

最要紧的是过了一会,她心里扬起一种说不出的畅快感,那不是醉,而是一种觉得红尘俗世,再无烦恼的轻快,所有的顾虑和无形的重担压力都被抛到脑后去了,只有各种美好的情绪留存,如果真要找个词来形容这种感觉,那就是飘飘欲仙,真的,她怀疑修到了忘尘境界,将要飞身成仙时,大概也就是这般感受了。

看她笑得舒心欢畅,偏偏又不想说话的样子,洛云卿迟疑了一会,也端起酒碗来轻轻呷了一口。

他与韩吟不同,见识略多广些,只这一口下去,回味了一会,他就说了一句:“这酒酿的时候,往里搁了忘尘果。”

忘尘果?名字好像有点熟啊

飘飘欲仙的韩吟睁着茫然的眼看了他一会,再低头,看见土灵猪不知什么时候爬到了她的腿上,正踮着猪蹄,趴在桌上舔她酒碗里的残液,她这才恍然想起:“忘尘果啊…”

那不就是忘尘花结的果子么,曾经将土灵猪引到了不居殿。

灵果呀怪道这醉生酒卖得这么贵但韩吟现下根本不觉得酒贵了,只有一种捡到了便宜的快感,想着又是嘻嘻一笑,扬声喊了一句:“小二,再来十坛酒”

她要喝饱了揣着走,回头拿这酒回去哄好了慕十三,说不定还能从他手里多骗两件好东西呢。

洛云卿就知道她的反应会是这样了,无语的低头又啜了一口酒。

这时柳妖惜惜问他:“忘尘果不是什么绝世灵果,但也只生在灵气充沛的地方,还要养上几十年才开花结果,凡俗界里怎么会有这种灵果,还被用来酿酒?”

“不知道。”洛云卿摇了摇头道:“不过这生死城紧临着赤炼山脉,兴许这忘尘果是从那里得来的也未可知。”

凡俗界的人不懂灵果效用,拿来酿酒,也不奇怪。

柳妖惜惜跟着轻轻抿了一口酒,吐舌笑道:“果然好喝,不过幸好这酒里搁的忘尘果不多,否则…”

忘尘果是好东西,能让人忘却俗世红尘的一切烦恼,对修仙者来说,还有洗涤心境的效用,只是不能多沾,多沾则成瘾,后果不堪设想。

就是因为这醉生酒里搁的忘尘果不多,对人造不成什么大损伤,看韩吟喝得高兴,洛云卿就没有阻止她,但是他自己浅尝辄止,喝尽了白玉碗中的酒后,就没有再饮下去。

跟着他们的那名少女,本来只是喝茶,但想是听见他们提起忘尘果,也想尝尝,就让那跑堂的也给她上一坛酒。

可惜这酒卖得比黄金还贵,大概是怕人喝完酒赖帐不给钱,因此店里有条规矩,要喝酒,先付钱。韩吟买酒也是现结的帐,因此那跑堂听见少女要酒,就先跑来找她讨钱,不过说得委婉,只道说:“一坛酒五百两黄金,姑娘您一个人喝不完倒浪费了,不如先来一碗酒尝尝,要喝好了再要?”

韩吟知道身上搁多了金的银的带着不方便,因此早在到了天殊城时,就到钱庄将攒的金银换成了银票,方才买酒,她给的都是银票,离得远,那少女也没瞧清数额,因此听这跑堂的一说,顿时就讶然了:“一坛酒五百两黄金?”

跑堂的态度很好,恭敬的答:“是。”

这少女是心高气傲之人,一时惊讶是因这酒太贵,待转念一想,知道这酒里有忘尘果,能用世俗的金银买到已是侥幸,顿时就心平气和起来。

然而她不嫌酒贵,却因素常嫌金银俗气,没有多带,因此身上只搁了些散碎银子,眼下连一碗酒都买不起,到底觉得有些丢脸难堪,面色就不太好看起来。

少女那边的动静,韩吟尽收眼底,她此刻还飘飘欲仙着,心情好的很,就忘了计较先前的不快,转头笑道:“我不小心叫多了酒,姑娘要是不嫌弃,过来帮忙同饮几碗可好?”

她话说得很客气,摆明了有结纳之意,可是那少女生平最瞧不起她这种大把金银揣在身上,到处吃喝玩乐,活似纨绔而没有半点修仙者模样的人,再兼着喝了她的酒就不好意思继续追杀柳妖惜惜了,因此瞟了一眼已经窜到他们桌上哼哼唧唧饮酒,搅得满桌酒液横流的土灵猪,就皱着眉头冷哼道:“很不必”

韩吟扬扬眉,好吧,是她多事了,不过她现下半点气都生不起来,仍然笑吟吟的望着那少女,倒望得那少女暗恼起来,一咬牙,取出一方折叠好的纱绡,一层层的揭展开来让那跑堂的看,然后道说:“这是鲛绡纱,又称龙纱,入水不湿,拿来换你一坛酒,足够了吧?”

“这…”跑堂的还在为难,倒不是不愿意换,而是怕看走了眼,误收了不值钱的货色。

韩吟见那纱绡色白如霜,隐隐光华,显然是真鲛绡,凡俗界不能有的,于是连忙扬声道:“小二,你把这纱拿来,我给你五百两黄金。”

跑堂的闻言欢喜不尽,立刻就依言照办,收了韩吟给的银票,再殷勤的给那少女上了一坛醉生酒。

这本是各取所需的事情,然而那少女毕竟吃了亏,还把便宜让韩吟占了,她心里对韩吟的厌恶就更多了几分,再不拿眼望她,只低了头饮酒。

偏偏韩吟得了鲛绡纱,好奇的一层层揭尽,发现仅那么薄薄的一叠,展开来竟然能铺满整个酒楼还有余,不免又欢喜的同洛云卿和柳妖惜惜说说笑笑起来,这说笑声一阵接一阵的传入这少女耳中,要不是她饮了醉生酒,怕是能生生的憋出内伤来。

洛云卿见了这鲛绡纱也多看了两眼:“其实我们九玄的衣裳里就掺了些鲛绡纱,因此才能入水不湿。”

韩吟就好奇道:“若是整件衣裳都用鲛绡纱来制呢?”

洛云卿瞥她一眼:“浪费”

柳妖惜惜却告诉她:“要往里掺那些珍矿玄石中抽炼出来的精髓,制成衣裳就能刀剑不入,若是再有本事寻到龙筋凤翎,还能在上头织各种效用的阵法,那到时这衣裳的价值,怕是就不低于一件上品法器了。”

韩吟听了这话,忙将鲛绡纱收了起来,笑嘻嘻道:“那到时我们就拿来做衣裳穿,你一件,我一件。”

她说着还转眼一笑:“师兄你要不要?”

洛云卿瞥她一眼,压根没理她。

真是说的比做的轻巧,惜惜说的那种衣裳,她要是能制出一件来,他都写个服字给她,再别说什么你一件,我一件的话了。

醉生酒喝了既然能让人忘忧,那么韩吟自然左一碗右一碗,无止无尽了,也幸好是洛云卿这个行事有分寸的人同她在一块,见她一个人喝了小半坛酒,就止住她不让再喝了,然而即便是这样,酒劲上来后韩吟还是醉了,一会扯着洛云卿的衣袖,要他唱歌,一会又推着柳妖惜惜,要她跳支舞来看,简直快要把人缠得烦死。

洛云卿忍无可忍,最后伸手在她额上轻轻一拍,她才脑袋往下一栽,倒在桌上睡着了。

她旁边土灵猪也醉了,四蹄朝天的躺在菜盘子里,要不是还在轻轻的打着呼噜,估计都能让人当成一盘菜给活吃了。

柳妖惜惜其实也喝了不少酒,但她是树妖,喝酒同喝水没什么大区别,倒是没醉,但看着韩吟和土灵猪醉成这般她就束手无策了,只好问洛云卿:“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