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大概弄清楚了这车上有十几个男人,还都是青壮年,目光就越来越警惕戒备,手也摸上了后腰的柴刀。那个驾驶座上的男人看出来我的戒备,却没说什么,只是朝我笑的露出一口牙,嘴里喊着:“妹子,跟你问个路,去汉阳市是往这边走的吗?我们走岔了路,在这边转了两天了,你能不能好心给指个路?”

他们没问我的情况,只是简单问个路,这让我觉得放心了一点,所以我用扁担指了指他们来时的路,简短的说:“那边一直往前,河滩附近有个岔路,往左转。”

汉阳市就是我打算去收集东西的地方。两年前我从那边过来,那边的丧尸还没死光,市里没人住,应该还有些东西能用。这伙人也不知道是去那里干什么的。

我这话一说,那驾驶座上的男人就嗨呀一声摸了把自己刺棱棱的脑袋,“我们走岔了路啊!”他扭头往后车厢喊了句,“刚才哪个龟孙说走这边的!要是听了高远小子的话左拐,咱们这会儿就走上正路了!”

他们应该是往河滩那,右边那条路过来的。

男人吆喝了这么一嗓子,后头车厢里有个汉子粗声粗气的说:“可不是我说的,是齐老哥说得。”

“嘿,你们几个龟孙子,怎么就怪老子了,你们几个不都是这么说的!”

“我可没说话哦,我刚才睡觉呢。”

后车厢那群汉子吵吵嚷嚷,坐在副驾驶的年轻男人伸了个懒腰,拍了拍中间那个大口子,笑嘻嘻的说:“好了好了各位叔叔伯伯大哥们,咱们倒回去就是了,吵什么啊。”

驾驶座上那男人就说:“多走了这么段路不费油啊,等回去你老姨又要说我们了。”他一边说一边准备倒车,还抽空扭头跟我打了个招呼说:“哦,谢了啊妹子,这么大雨,耽误你时间了哈哈。”他说完就准备开车离开。

姜羊在我身后动了动,驾驶座上那男人眼尖看见了,好奇的咦了一声,“大妹子,你这还带着个孩子呢,也是辛苦了。”

姜羊在我身后动,我把他按着不许动,嘴里没有回答。那男人见我不说话,也没有再继续搭话,但我觉得他看着姜羊的目光有点奇怪。分心低头一瞧,我才发现姜羊的脚爪露出来了。我心里一跳,把姜羊遮的更加严实一点,目光直直的和车上的人对着。

那人又哈哈笑了两声,把车倒开走了。但是没过一会儿,那车子忽然停了下来,副驾驶上跳下来一个人,往我这边走了过来。是那个之前在副驾驶上睡觉的年轻男人,大概二十四五岁,比我还小的样子。

我摸上柴刀,盯着那车,见车上只下来了一个人,手又慢慢从柴刀上放开。

那个年轻男人走到我面前两米的地方就停下来了,他对我摆摆手说:“别紧张,我没有恶意。”

我问他:“还有什么事?”

这会儿雨下的小了,就剩下一丝丝的,年轻男人下来这会儿没穿雨衣,衣服就慢慢湿了,只是他也不在意,仔细看了我两眼,忽然不太好意思的摸了摸自己的脑门,说:“我刚才在车上就觉得有点像,原来真的是你啊。”

他这话说得好像认识我一样,但是我仔细看了看他,又觉得没有印象。所以我没说话,年轻男人大概看出来我不记得了,就有点尴尬的说:“你大概不记得了哈哈哈,嗯,不记得也很正常,我们就见过一次。”他说着说着又勾着手指挠自己的脸,我看到他耳朵都红了,就觉得有点莫名其妙。

结果他说:“五年前那会儿,在齐云市里,我叔带我去的…我叫高远,那时候穿的和现在差不多,也是一件背心一条深蓝色的裤子…”

我想起来了,随着他的话,想起来的还挺多。

这自称高远的年轻男人,大概是我从前的一位‘客人’,出卖身体换食物和药品的那种。

最艰难那会儿,我做过一段时间这种买卖,客人不多,都是些风里来雨里去到处猎杀变异动物换钱的男人,大多年纪都比我大,没什么人为难我,有些性格不错的,除了交换的东西,还会额外给我送点吃的。有时候我自己出去找吃的,遇上那些人,认出我的还会愿意照顾一下。

其中有个大叔特别照顾我,每次出门回来都会来找我,给我找点新鲜的东西,像对个小丫头一样。后来他某次出去猎杀大家伙,就再没能回来。

之后齐云市不再适合居住,我就离开了。

这些记忆要是没人去触碰,大概就会一直沉在脑海里,想不起来。但被提起了,也就那么随便的想起来了。

五年前那会儿,面前这个年轻人大概才二十,也不知道有没有满二十。我记得那会儿这年轻人挺瘦的,脸皮也薄,被另一个中年男人带过来,那中年男人好像还跟我说让我照顾着点童子鸡。确实是个童子鸡,基本上都是我主动,他就在那光脸红了,两次都很快,尴尬的好像想钻到床底下去,都不敢看我。

我让他先睡一觉,然后给他做了第三次。完了之后我告诉他,第一次的话,三回就差不多,不然就要伤身了。那时候他的表情,就和现在一样。

尴尬的好像想要掉头就跑。

“啊,你想起来了吧。”他干巴巴的说,“额,我过来不是想跟你说这个的,我就是想说你后头这个孩子,是你生的对吧,看上去还这么小,应该就是最近这一年生的。”

第21章 021

本来因为是从前认识的人,我稍微放下了一点心,可是听他说起姜羊,我又警惕起来。

高远还在说话,他说:“我猜你应该是一个人住在这里的,有些事可能不知道,我老叔,就是刚才开车那个,他和我老姨也有个这样的孩子,跟咱们人长得不太一样的那种。不过他家那个是长黑鳞的,之前还有人说那种是怪物要扔掉,但我老叔他们不肯,就带我们出去单过了,现在大家都过得挺好的,芝麻那孩子也非常懂事听话。哦,芝麻就是我老叔那个孩子。”

“老叔刚才看你这个孩子也是那样的,就让我来跟你说说情况,我估计你也不太清楚外面的情况吧。”

我有点惊讶,原来像姜羊这样的不是特例吗?我看高远好像真的没有恶意,再加上我想知道更多,所以就出声问他:“外面很多这样的?”

高远听我搭话,笑了一下,语速快了很多,嘴里的话一股脑的往外蹦,“有啊,听说最早的,东边靠海那边,四年前就出现过这种人了,这边的话是这两三年才越来越多的。不止是女人会生,有些男人也会生。最开始大家都吓得不轻,现在知道不止自己这样,都差不多放心了。就是有些人能接受,当孩子养在身边,有些人不能接受,生出来就随便往野地里扔。”

“男人也会生?”我愣了一下。

高远点点头,“对啊,这个好像是不需要跟人那个,就会有的,也没有什么规律,咱们也不清楚到底肚子里的孩子怎么来的。我们刚才那车上有个老叔,他也生下来过一个白鳞片的孩子,后来不知道哪天忽然走失了,我们猜是被人拐走了,说不定是给吃了…因为这事,老叔他们要我来提醒你小心一点。”

“我们这样到处走的,看过的这种孩子比较多,我们之前住的那个地方,一共就有五六个这样的孩子出生,有白色鳞片也有黑色鳞片,白鳞的就吃素,黑鳞的什么都吃,但是更喜欢吃肉。很多黑鳞的孩子比较凶一点,但是白鳞的就比较乖,不那么凶,有些没良心的人就抓这种白鳞的孩子去,说是当在山上抓了个怪物吃,所以你带着这个孩子,一定要小心。”

“这些孩子和我们普通的孩子也不一样,好养活,给什么都吃,他们头一年长得比较慢,后面会越长越快的。”

我心想,就姜羊这样的还叫长得比较慢,那长得快该长到多大了?但从高远这里知道了外面还有不少和姜羊这样的孩子,我放心了不少,至少姜羊没有那么显眼了。

“我知道了,谢谢。”我跟高远说了谢谢,人家好心来跟我说这些,我一句谢肯定是要说的。

高远连忙摆手,“不用谢,也没什么,我们这就要走了,你还有什么要问的没有?我要是知道,就都告诉你一声。”

我开口问他,“你们去汉阳市那边是去收集东西?那边的丧尸情况怎么样你们知道吗?”

高远说:“我们往那边过海清大桥回住的地方去,之前的路堵了过不去。汉阳市我们没进去过,到时候看情况,要是不错就去里面转一圈出来。里面的丧尸好像没从前那么多了吧,我之前听说附近有拾荒人过去过,应该杀了不少丧尸了。”

他见我问这个,就明白我想去汉阳市,犹豫了一下添了句:“你一个人要去那里?是不是还有同伴啊,不然也太危险了。”

危不危险的,我从前离开齐云市的时候,到处跑,也在满是丧尸的城里住过,倒是觉得还好。无亲无故,我不可能和面前这个人多说,所以就摇摇头简短的再次跟他说了谢谢。

高远看出来我的意思,跟我摆了摆手跑回车上去了,等他上车,那车子就远远的开走了,我还听到车子里那群男人在哄笑。

等他们走的不见影了,我才完全放下心来。

姜羊抱着我的腿,小脸白白的。他虽然不会说话,但是会感受我的心情,我刚才那么警惕,应该是影响到他了。还有忽然出现的人,姜羊还没看过除了我之外的人,除了好奇应该也会害怕。

我想起刚才听到的那些,抹了一把姜羊被雨水打湿的脑袋。

“白鳞就是吃素的,还凶不起来,你说你是不是羊?”

姜羊:“咩——”

“我知道你是羊,别叫了。”我嘴里说,重新把手里的扁担挑上担子,这回也不让姜羊拿地笼子了,自己就全部挑在肩上。身上的雨衣没换回来,姜羊提着太长的雨衣摆子紧紧跟着我,那双脚爪踩在水潭里,踩得吧嗒作响,因为跟我跟的太紧,泥点子全都溅到我腿上来了。

回到屋子里,雨已经停了,我在水井边冲了脚,挽着裤脚在屋里拿出夹野物的铁夹子,全都摆在围墙边上的草丛里,还在那里埋上了不少铁钉子。

要是有人敢翻墙进来,一点苦头是要吃的。虽然今天遇上的那些人看上去不坏,但我也不敢轻易相信,该防备的还是要防备。

我忙活一下午弄好那些东西,晚上拿几条泥鳅加干笋一起煮了,简单吃完了一餐。然后我翻出来一根只剩下小半截的铅笔,和一张纸写字,记一下去市里要找的东西。

这个村子从前应该挺落后,不然房子不会都这么破旧,而且家家都没有什么东西,就我手上这半截铅笔,和几张纸,都是找遍了一个村子,在一家看上去经济稍好一点的二层房子里找到的,应该是那家有个上学的小孩子,可惜也没找到多少,只有一个写了一半的作业本还能用。

我在纸上写了想找的东西,时不时停下来想一想。其实我主要就是想找盐回来,盐不经用,这边离海又挺远,除了去市里找,我都不知道该往哪找。想到这里,我发现自己傻了,先前应该问一问高远。不过这种事,一般也不会随便告诉我?

除了盐,我还想给姜羊找点衣服,手里头的衣服对现在的姜羊来说都太大了,听说他会长的很快,那以后要穿的衣服也得找。另外就是一些针线之类的东西,还有剪刀啊那些。我在这个村子里竟然都没找到剪刀,唯一找到的一把锈的根本没法用。

这些小东西平时看着不起眼,可是要用了没有的话,就非常不方便了。

遇到那群人之后过了几天,一直都没发生什么事,我决定早点去汉阳市走一趟,就花了两天准备外出的东西。

地里的麦子快要收了,等从汉阳市那边回来,刚好就能回来收麦子。

要去一趟汉阳市不容易,我没有车——哦,有一辆自行车,轮子已经瘪了,骑不动,我都宁愿用走的。而且很多路面都不好走,像高远他们那车,要是遇到普通的路面开裂,直接开过去就行了,就算裂口大了点,一群男人拿着家伙填填土,也能很快过去。

但我还是带姜羊走着去比较好,如果到时候弄到了不少东西的话,市里应该会有什么小拖车一类的,能让我把东西搬回来,这一路上过去,刚好看看路况怎样,到时候回来才知道怎么样的拖车更方便。

等到要出发那天,凌晨天还没大亮,我和姜羊出发前往汉阳市。干粮是烙的很硬的饼,之前上山我带的也是这个,还有喝的水和一些防蚊虫叮的草汁,各种能用得上的小工具放在腰包里,我还带了各种说不定能用上的东西,比如麻绳那些轻便好带的。

考虑到我们可能得在汉阳市里住上几天,我还带了一小罐子盐和之前炸的鱼干。鱼干是用小笼子在河边网来的小鱼烤的,当零嘴都能吃。

各种东西固定在身上,穿上长裤长袖尽量遮住身上的皮肤,再拿上一把称手的工具,既要能带上足够用的东西,也要能保证负重不会过。

姜羊就轻便多了,我就给他弄了个小包背着,里面都是他自己的口粮。他倒是方便了,随便路上薅一把叶子都能吃,一点都不挑,也就不用带上太多吃的。

这是个大风天,没见到太阳,天上的云不那么厚,天气阴沉,但不是要下雨的阴沉,而是阴天。风唰唰的吹过路旁的草,把我身边的姜羊吹得东倒西歪,我只能伸手牵住他。

虽然风大了点,但是对我们来说比较合适,至少我这一身东西,要是出了大太阳,就遭罪了,现在这会儿风吹着,走路走出来的汗很快就能干,也没那么热。

我们走过以往去河滩那条路口的时候,姜羊脸上有些疑惑。他应该是在想,我们又要去哪里了。

我没说话,带着他往前走,把那片青山脚下的破落村庄扔在了身后。

往那条比较陌生的路走下去,山就渐渐没有了,路边的高牌上写着哪个路口哪个方向,那个‘距离汉阳市××KM’的字样已经不再清晰,原本蓝色的牌子生了锈,被风吹得发出哐哐的声响,像有人在用力敲打铁门的声音。

不知道什么时候,清脆悦耳的鸟鸣没有了,虫鸣蛙声也少了,距离汉阳市越近,就越能感觉到一种窒闷的感觉。我知道,那是源自于我心中的压抑。

我和姜羊走了整整一天,暮色四合之际才来到汉阳市附近。站在地势略高的高速坡上遥遥望去,目之所及就剩下高低起伏的楼房,像一座座空旷又年久的坟墓,挨挨挤挤矗立在一起。

第22章 022

在外面看汉阳市,显得十分安静,但是我清楚,里面都有些什么样的东西。

那里面都是不死的尸体。

最开始导致末世到临的不死者,它们的名字源自于一部电影——丧尸。它们是噩梦的起源,我的这一生,从十七岁那个夏天,亲手砸烂了第一个丧尸的脑袋起,就彻底偏离了轨道。

这些最开始令人无比畏惧的丧尸们,在历经了十年风雨的现在,早就不再被人们所恐惧,因为它们除了数量多之外,再没有其他可怕的地方,甚至那糟糕的外表,在习惯之后,也不比人类可怕。

它们就像是成群结队的蚂蚁,嗅到食物的味道后蜂拥而至,但是只要不被它们包围,就不会落到死地。

就算拥有惊人的咬合力,腐烂后身体里分泌出的液体能使人感染,但在如今,对于熟悉它们的人来说,那也不算是什么困难,只要身手够好跑得快,那些东西就追不上。它们的脑子早已化作脓水,无法思考,除了那外表,就是彻头彻尾的狂兽。

我杀过丧尸,杀过很多,从悲怆到麻木,也不过是花了半个月的时间。之后那么多年,别说是砍丧尸,就是杀人我也未曾手软过。

远远望着那渐渐沉没在黑暗中的城市,我有点出神。

姜羊抱着我的小腿,咩了两声。我回过神,牵着他的手走向前面的一个高速收费亭。

这个时间已经太晚了,现在进城太危险,我打算等到明天早上再进去。现在,我们就先在城外休息一晚,设置在路边的高速收费亭就是一个不错的选择。

高速上原本有很多废弃的车子,但是因为有人要进城收集东西,所以拦路的车子都被推进了路两旁的坡下,站在路边往下看去,一辆辆废弃斑驳的各色车辆堆叠在一起,无声无息的也像是坟墓一般,透着沉沉死气。

收费亭有六个,中间两个的玻璃都有或多或少的损坏。我观察了一下,走进了最左边那个。那个收费亭玻璃完好,里面显得更加的空,周围能看见的东西比较多,旁边还有根大柱子挡住了一半。我在收费亭外,透过溅满灰尘的窗玻璃往里看。

狭窄的收费亭里有一张桌子,碎掉的电脑屏放在桌子一侧,椅子已经变成了一堆木屑,亭子里的地上垫着几张报纸,里面还有个火堆,角落里有几根森森白骨以及…一个人的头颅骨。

应该是曾经有人在这里吃过东西,至于吃的什么,很明显了。确定里面没有藏着什么危险,我推开门走了进去,又在四周敲打了一下,想惊出一些虫子。

结果这里面没有一点活物。

天已经很暗了,外面几乎什么都看不见。如果是十年前,路上的霓虹灯光四处闪烁,往后这一大片城市就好像永远都不会迎来彻底的黑暗。但现在,周围暗的吞没了一切光线,连亭子外面的情况都看不太清楚。

我没有生火,把地上那些旧报纸翻个边铺在桌底下,自己坐上去,然后把姜羊拉到身前,让他坐在我怀里。我之前就观察过,这个位置的话,就算有人在亭子外面往里瞧,一时间也没法看到我。坐好后,我拿出包里的饼子,跟姜羊一人一个,就着水吃晚饭。

平时这个时候,是洗澡准备到床上睡觉了。现在在这里,我们不得不缩在这个小亭子里坐着,等待天亮。

我以为姜羊会不习惯,可他其实一路上都非常乖,我牵着他往哪里走,他就往哪里走,脚走的痛了也只是慢一点,不会闹脾气。现在我们坐在这里,他拿着一个饼子一边咬一边打瞌睡,脑袋往前一点一点的。

我知道他很累了,今天走了一天的路,中午吃饭都是一边走一边吃的,我们几乎没有停过,才能在这个时候就到达这里。而且姜羊一路上看了不少新奇的东西,他是个看到路牌都要稀奇半天的性格,这样一来精神就消耗的太大了,所以现在才会这么困。

我摸了摸姜羊的肚子,发现他还不太饿,应该是之前在路边花坛里拔的那些花草给吃饱了,所以我把他那块咬了一小半的饼接过来放好,再把他的脑袋往自己胸前一按,姜羊就很自然的靠在我怀里睡着了。

他倒是好,在哪里都能睡的好。我想起他刚出生没多久那会儿,我带他上山,他也是晚上就在我怀里睡的香甜。

他很依赖我,因为我是他的母亲,他知道我会保护他。保护着我的人已经早早离开,但现在我却有了需要保护的人。

大概是晚上十一二点的样子,忽然下雨了,天上那积了一天的阴云,终于找到机会倾泻下来。雨滴啪的一朵朵砸在了收费亭的玻璃上,接着噼里啪啦连成一片脆响,雨越下越大,外面的黑夜中一片茫茫雨雾,好像把这个亭子孤独的隔开了。

姜羊被这动静惊醒,嘴里发出了几声含糊的声音,我摸了摸他的脑袋,抬手盖在他耳朵上,他用脑袋拱了拱我的手臂,没一会儿就又睡着了。下了雨,温度就有点下降,好在现在这温度也不怎么冷。我把自己的包放到身前来,遮在姜羊身前。

靠在冰凉的墙壁上,静静听着耳边的雨声,我心里慢慢平静下来。

其实我挺喜欢这样的大雨,特别是待在狭窄的地方,外面被大雨包围,会让我觉得很舒服很安全。

这场雨来的很快,去的也很快。等雨停了,雨后的清新味道就顺着门缝钻进来。我见到了天上的月亮,从云层里慢慢出来,虽然只有半个弯,但光辉明亮,像另一个世界的太阳。

————

清晨来临,是个大太阳的天气。

我收拾好东西,吃完早饭,牵着姜羊继续往汉阳市里走。汉阳市看着虽然就在眼前了,但是其实距离收费亭这边还有一段距离。

越往里走,就能看到越多的高楼大厦。外面高速直达的路这边附近建了很多的高楼,那几年到处都飞速发展,新楼房建的到处都是,一栋栋就像雨后的春笋,在各处冒出来,也不管有人没有人买,总之就是到处都在建房子。

这些刚建好的房子还没卖出去,大多还没装修,就已经荒废在那没人管了。像这种废楼,一般也没人愿意进去,反正里面几乎什么都没有。

过了那片开发的楼房聚居地,就能看到不少商铺和居民楼。但是现在,那些楼看上去也灰头土脸,没有什么好看可言。马路上的花坛里长满了杂树杂草,绿色的藤蔓从花坛里爬出来,爬满了水泥地面。汉阳市标志的一座铜牛雕像还立在那里,好像没什么变化,只雕像下面的汉阳市字样,被人划掉了。

我带着姜羊绕过主干道,进了左边那条岔路。我其实没来过汉阳市,这个汉阳市在末世前也不是什么出名的地方,我对这里并不了解。但是从周围的破坏程度来说,应该走左边这条路会安全一点。

这一段路我没看见丧尸,应该是都被进来的人解决掉了。相对的,这边大路边上的商铺民居,看上去都被翻倒过,大概也找不到什么东西。商铺这种最开始成为目标的地方,大多都不太可能还留下有用的东西,我想去那些居民楼和小区里看看。

那些地方丧尸比较少,房屋里的东西保留程度可能会好一点,我想要的也就是些家常的东西,在那些居民楼里应该就能找到。

我带着姜羊往看好的地方走,这回没有走出去多远,我就看到远处晃荡过来一个丧尸。

现在所有的丧尸差不多都一个样。身上干瘪的皮肉贴在骨架上,已经变成了肉干,远远望去就是个皮包骨头的枯黑架子走过来。有些好点的身上还有衣服,而那些在外头晃荡的,经过十年风霜雨雪,侥幸没被冰雪埋进地底,那衣服也没了,或者变成碎布条挂在身上。

现在这个走过来的身上穿的衣服还算完好,所以应该是从屋子里走出来的。很多被困在屋子里的丧尸偶尔会误打误撞的开门走出来,到处晃荡。

我不想浪费力气,带着姜羊绕路,绕开了那个丧尸。但是接下来就绕不开了,因为四周都有几个丧尸在晃荡。我选择了一个方向,让姜羊跟紧我,两三步上前就是一柴刀,直接砍断了面前一个丧尸的脖子,脑袋飞出去砸进了长满杂草的花坛里。

我感觉现在的丧尸比之前还好杀一点,也许是因为他们其实也有寿命,时间越久就越不好使了,骨头也脆了。我想,也许再过几年,这些丧尸就用不着我们去杀,自己也会倒下,最终变成尘土。毕竟,也没有什么东西是真的不死的。

我一连砍了三个丧尸,姜羊跟在我身后,开始还有点傻乎乎的瞪着大眼睛,后来好像就习惯了,还好奇的盯着那倒下去的丧尸看。我不让他碰丧尸,一只手拉着他往一个楼里走。

进的第一栋楼就没看见丧尸,劈开了一间房门进去后,也没见到丧尸,更让我高兴的是,这房间里面的东西好像没被人动过。

把被劈开的房门重新堵好,我带着姜羊一起在这几个房间里翻找起来。

第23章 023

这屋不是很大,两间卧房一个客厅还有厨房卫生间,房间里落了满满一层灰,屋里的东西乱糟糟的,不太整齐,鞋架也倒在了地上。在这里,人生活过的痕迹都变成了历史。

大概是因为屋里面很久没透气,一走进去就能闻到一股很是奇怪的腐败味,并不是那种十分浓烈的,而是淡淡的,夹杂着灰尘和杂质的味道,也并不特别难闻。我往第一个房间里面走,姜羊跟在我后面,眼睛好像有点不够用,脑袋转来转去。

第一间卧房应该是主人房,柜子里挂着夫妻两个的衣服,被子叠好了放在一侧,床对面还有个落地电风扇。第二间卧房布置的很温馨,至少从前看去应该是温馨的,带着花边碎花的窗帘,梳妆台上有各种瓶瓶罐罐,衣柜里挂着的也大多是漂亮的裙子。很显然,这里是女儿的房间。

这间房的地上有一滩不太显眼的痕迹,我知道那是血液经过多年放置后变成的样子。这一个三口之家里,大概是女儿出了事。

我面无表情的关上这扇门,又去了厕所看看。

洗发水沐浴露那些都结块了,洗手台上倒是有牙刷,但是把那牙刷拿起来搓一搓,就搓掉了大部分牙刷毛。这些牙刷还比不上村子里那牙刷,虽然丑但是耐用。在卫生间里转了一圈,最后走向厨房。

厨房的料理台上原本放着一些食品包装袋,但现在早已经没有了任何味道。垃圾篓倒在地上,里面的垃圾变成了一堆看不出原样的废弃物。

我在灶台上拿起了那落满灰尘的几样调料查看,酱油本来就剩下一点点,闻着什么味道都没有了,肯定是不能吃的,倒是旁边有一瓶水一样的东西,我擦掉灰在瓶身上看了看,又拔开盖子闻了闻,觉得应该是白酒。这个倒是能拿回去试试。

放着盐和酱油的小瓶子里,两样东西都结成了硬邦邦的块状。这样我是不要的,我想找的是那种没有开封的包装盐。盐和味精的话,印象中都能保存很久,前两年我在好几个城市里游荡的时候,还翻出来不少的盐和味精,都能吃。

许多人家里都会屯几包盐,味精倒是少一点。还有其他的调料,什么五香粉鸡精之类,基本上都已经找不到能吃的了。

把料理台上那些东西翻过一遍,我伸手去拉底下的柜子。一个柜子里放着的是碗筷,另一个柜子里放着烧开水的壶和一个旧电饭煲。我又走到另一边去拉柜子,这回柜子里面出现的是一大包干货,干海带紫菜和干笋什么的,还有些黑漆漆的我不知道究竟是什么东西,这些也不能吃了。

我在这个柜子里翻了翻,终于被我找到了两包没开封的盐。一转身,姜羊眼巴巴的看着我手里的东西,我就随手把盐递给身后的姜羊让他拿着,他捧着两袋盐好奇的摇了摇,啪嗒啪嗒的跟着我又往客厅里走。

我在客厅的窗户上往外看。这个小区不大,而且挺旧的,从这里看,小区里的丧尸也不多,挺适合做个据点。

我准备在汉阳市里待五天,尽量收集能用得上的东西,收集到的东西我打算放在这个房间里。这里距离汉阳市入口那边不是很远,丧尸又少,一般十几个人一队的拾荒人也看不上这种小地方,是个不错的据点。

如果我走的不是很远,晚上回来这里休息也不错。既然决定了,我就不急着把东西往外拿了,直接进了主人卧房,把两袋盐和白酒放在卧室里的窗台上,然后翻箱倒柜的找那些针线剪刀指甲剪之类的东西。在村子里找到的那把生锈的指甲剪太钝了,我感觉用那个剪指甲,还没有我自己用牙咬的快。

我在翻东西,姜羊就蹲在身边看我,他也不出声,就自己默默看着。我看他一眼,起身走向那个女儿房间,打开门走进去,在床角拿过一只手臂长的兔子玩偶。

兔子玩偶身上都是灰,我用力拍了拍,然后把兔子递给了身边的姜羊。

姜羊拿着兔子没什么反应,就和刚才我让他拿着盐一样。我沉默了一会儿,想到,对于姜羊来说,盐袋子和玩偶也许没什么区别。

算了。

我继续在屋子里的每个角落里翻找,姜羊就抱着兔子跟着我,过了一会儿,我再扭头去看,姜羊好像忽然发现了兔子玩偶的乐趣,抱着兔子,用自己的尖爪子戳戳兔子的塑料红眼珠,又小心的拽了拽兔子的耳朵。

在屋里翻找了一会儿,找出了一小堆杂七杂八的东西。这点东西肯定是不够的,外面天色还早,我准备再去外面看看。姜羊我肯定要带着,我不放心把他一个人丢在这里,谁知道会不会从哪个角落里忽然蹿出来一只丧尸。

丧尸和从前看的电影不一样,它们不会发出那种恐怖的嘶吼,一般都是没有声音的,最开始那会儿走路还发沉,和普通人不一样,到了现在变成一个个人干,它们连走路都没多少声音。所以如果走在外面不注意的话,很容易就会发生意外,说不定后面就会忽然扑过来一个丧尸。

我虽然给了姜羊一把柴刀,可他那把柴刀我从来没有用来砍过丧尸,我给他是防身,但没想过让他去砍丧尸,毕竟认真算算,他连半岁都没有。

我们离开这个房间的时候,姜羊把怀里抱着的兔子放进了我找出来的那堆东西旁边,还拍了拍兔子的耳朵。我没想到他会主动放下那只兔子,要带个玩具出门不太方便,但要是他真想带的话,我也不会拒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