篮子里的枇杷吃掉了一半,还有一半我决定明天再吃。我翻出来两个透明的瓶子,给了姜羊和青山一人一个,好让他们把枇杷核装进去。他们两都很认真,像得到了什么任务,把完好的枇杷核清洗过后放进了属于自己的瓶子里。

我那堆平分了两半,一人一半给他们了,我自己只要了那两颗圆圆的。

姜羊把他的罐子抱进房间,放在枕头旁边。这不太好,但我没说什么,顺便把自己那两个核放进了枕头底下压着。青山那瓶,被他藏进床底下了,我同样也没说什么。

那树枇杷上还有很多枇杷没有黄,但接下来就会黄的很快,几乎每天都能摘到新的枇杷。如果吃不完,我准备做成罐头,这样的话放在地窖里储存可以放好几个月。但是有他们两个在,估计也放不了那么久。

做罐头是张姐教给我的,她是李姨死后我认识的,之后她要去找人就和我分开了,我们只相处了几个月,但她也教了我不少东西。像是这种罐头的做法,非常的简单,末世后所有人都在学习如何更久的储存食物,我当然也是。

去年枇杷没多少,大部分都被糟蹋了,今年的话可以做罐头。说实话我一个人的时候很难有那种做点新东西的动力,总觉得这样可以过下去就这么过,不被逼到绝境也不想改变。现在身边多了人就忽然不一样了,我会主动想着做出点什么新鲜玩意。

下午我带姜羊和青山去了石桥那边看老桃树。桃子尖开始红了,但这会儿还是酸的,想吃还得再等等。

站在石桥那边往进山的路望,有一棵很高的树,那是一棵板栗树,这会儿正在开花,一条条淡黄色的花蕾簇拥在枝头上。等秋天了,可以去打板栗,板栗不管是生吃还是煮熟吃,或者煮熟了晒干吃,都好吃。

我指着那条隐藏在野草堆里的羊肠小径,对青山说:“等秋天,山上会长很多野柿子和野草莓,板栗也很多,到时候我们要去摘。”

我看青山的表情,他听我这么一说,好像现在就忍不住想往山上蹿了。

“还要等很久。”我走过石桥往山脚下那边走,“但是我们烧的柴也是在这边砍的,过几天柴不够了,我们要过来砍柴的。”

青山兴奋的直甩尾巴,让我觉得我刚才说的不是带他来干活,而是带他上山去玩的。

我没往山上走,脚下拐个弯顺着这边的荒田走了一圈,准备把整个村子带着青山走一遍,让他熟悉熟悉。这边的田里没人管,所以野草很茂盛,有很大一片地方长着那种到膝盖高的细长草茎,风一吹,像绿色的浪花一样翻滚。

以前上学的时候,好像是学过一首诗,形容野草叫‘茫茫’。我一直不明白为什么能这么形容,直到我来到这里看到这片野草田。

那时候我是孤身一个人,走进这个寂静的村庄后,孤魂野鬼一样到处转,疑神疑鬼的检查这里有没有什么危险。然后我看到这些野草,脑海中浮现的第一个词就是‘茫茫’。

人的第一反应,有时候很莫名其妙。

那首诗叫什么,我不记得了。我总是这样,忽然想起点什么,然后就怎么都想不起后续,感觉像看一个没有结局的故事。

今天的太阳也很大,穿的短袖也觉得很热,草地里的飞虫有点多,嗡嗡的蜂也忙忙碌碌的,附近有一片黄色的野花,散发出一股有点奇怪的香味。

水沟边的草丛里发出响亮的蛙鸣,一直从荒田这边到村子另一边那个水塘,青蛙的叫声就没断过。到了塘边,蛙声一阵比一阵响亮。

小池塘里的荷叶长得很高了,变成深绿色的叶子层层叠叠靠在一起,和姜羊眼睛一个颜色的嫩绿新叶子才刚舒展开铺在水面,晶亮透明的水珠在上面滚动。

塘边上那大丛大丛的水草里冒出几个泡泡,这说明底下有鱼,不然就是龙虾,我有点想吃龙虾了。

我们走过去,惊飞了一只在塘边树丛里的小鸟,背上那一抹亮蓝色格外漂亮。

整个村子囫囵走一遍,我们就回去休息。先用清凉的井水洗了洗在外面走过一圈生出的燥热,踩着湿润的廉价拖鞋,滋啦滋啦的往屋里走。老屋子里很凉快,特别是走进堂屋,因为后门也通风,这穿堂风就是最凉快的。

去年夏天,我就爱待在这里。

今年的话,那张竹床很破了,也许我可以试试自己去砍竹子新做一张。这个就等天气更热之后再说。

在屋里歇息一会儿,我从放工具的房子里找出来镰刀,打水去厨房边上磨镰刀。明天要去收麦子,镰刀肯定要先磨好。

我磨了好几把,除了我自己和青山的,姜羊我也准备给他一把。不过我不是让姜羊割麦子,我估计他不会,我让他拿着镰刀,只是希望他手里拿着东西下次别见到大蛇徒手去捉。

这可能没什么用——同时我也意识到了这一点。

铁摩擦石头的声音有点刺耳,我坐在树荫底下磨刀,姜羊和青山也在旁边看着。从前我就一个小尾巴,现在又多了一条。

清水泼过磨刀石,冲走了沾在上面的铁锈沉积物。刀上的铁锈被磨下来,我手上都是一股的锈味。污黄色的水流向一边的小沟。

磨好刀,我把不太稳的镰刀用铁丝缠了两下。除了镰刀还有担麦子的扁担和筐,像是筐这种竹制品,我来这里的时候很多都因为没人使用保养已经烂掉了,现在用的都算比较完好,但仍旧有一些破洞。

我已经决定等收过了麦子,就去砍几根竹子试着自己做竹筐竹篮,总归以后用到的地方还很多。

更何况,现在多了个苦力,我的压力一下子减轻了很多。

我抬眼看了一下青山。他乐滋滋的盯着我给他的镰刀,翻来覆去看了不知道多少遍了。我提醒了他一声,让他不要用刀去割爪子,我怕他把那薄镰刀割卷刃了。还有就是,免得姜羊也来学他。

这两个孩子,姜羊的年纪对什么都好奇,看到我干什么都想学,看到青山干什么也想学。青山呢,大概是从前被关久了,也没怎么见识过这种乡下耕作生活,同样是对什么都好奇,我有时候怀疑,好奇就是他们这种长鳞片的共性。

青山会模仿我做事,也会模仿姜羊,特别是看到姜羊走在路上拔草吃,他也学,看到姜羊抓虫子,他也学。这两个互相学习,我一不注意他们两就都歪了。

晚上,我把那条大蛇剥皮煮了吃,就当是欢迎青山,顺便明天要干农活,让他吃餐好的。虽然青山这会儿的精神状态很好,但是毕竟他瘦成那样也不是一天两天能补回来的。

我特地把蛇胆放在碗里蒸熟了,给了青山。

“不要咬破,直接吞…”我说的太晚,接过蒸熟蛇胆的青山已经咬了下去。我和姜羊眼睁睁看着青山的脸皱成了一团。

“啊…咩。”姜羊吸溜口水。

“你不能吃这个,吸什么口水。”我揉了一把姜羊的脑袋,去地窖里拿出来最后一瓶之前做的地莓酱,一人分了一半。

他们两一人一个碗,拿着勺子舀红红的地莓酱吃。姜羊是明白这就剩最后一点了,吃的非常珍惜,青山很明显被苦了一把后,也被这甜甜的酱征服,吃的比姜羊还珍惜。

第34章 034

早上吃的是昨晚剩下的蛇肉,三瓣大蒜拍裂切碎,蛇肉切成薄片爆炒,加盐和一小勺白酒。翻炒的时候,香味四溢。打水就着油煮面疙瘩,最后浇上炒香的蛇肉,撒一把小葱,这就是我和青山的早餐。

我做菜不讲究,都是最简单的做法,调料少,做出来味道也一般。但是在没吃过什么好东西的青山眼里,估计就是美味了。

要不是太烫,我估计青山能直接往嘴里倒。我吃东西已经够快了,但是青山竟然比我还快,一边吃一边吸气,我看他舌头都烫红了,就开口让他放一边凉凉再吃,他恋恋不舍的把自己那盆面疙瘩放在一边,眼巴巴看着。

姜羊还是吃着他的菜,我特意掐的一把嫩嫩的空心菜,给他单独煮了一锅素菜面疙瘩。他一边生嚼剩下的几根空心菜,一边吃面疙瘩和里面煮的翠绿的空心菜。见到青山坐在那甩尾巴,姜羊很有兄弟爱的分了一根空心菜给他。

这两个相处的很好,大概是因为同属于长鳞片的,性格又都很好,所以没发生过什么争执。我之前还担心过他们两要是没法相处怎么办,现在观察了一天,算是放心了。

“吃吧。”青山听我这么说,这才继续吃蛇肉面疙瘩,但是不敢像之前吃的那么快了。他和姜羊一样用勺子舀着吃,动作不太熟练,但是他一直在观察我是怎么吃的,还学着我用了筷子。

青山颤颤巍巍的用筷子夹起一片蛇肉的时候,我和姜羊的动作都顿住了,看着他好不容易把那片蛇肉送进了嘴里,我和姜羊这才继续低头吃自己的。

饱饱的一顿早饭吃完,就要去割麦子了。

我们起的很早,这会儿天都还没完全亮起来,我们拿着镰刀担子那些往田里走的时候,远处的山呈现出一种朦胧的灰蓝色,山的背后隐约是更亮一些的蓝,和大片绿色田野的色调混合在一起,显得非常好看。

清晨的空气清新,吸进肺里都是清冽的草香。我们一排走在田埂边上,两旁的草叶划过我们的裤脚。草丛里隐藏着的虫子们在我们走过的时候忽然安静下来,等我们走过去了,远远的又能听见它们的叫声。

田里的麦子都往下垂着,叶子哗哗轻响。我把带来的厚油纸布铺在麦子旁边一块田上。

山脚下这边的几块田地势比较高,都是旱田,一直往下,靠另外马路那边,还有河滩那边的,就是水田。要是等我开始种水稻,我就要考虑到离这里最近的水田里种,不然隔得太远不方便,这边还有一块菜地也要照顾。

我让姜羊在铺开的厚油纸布那边待着,自己带着青山从麦田最前头的一个角开始割。

“抓着这里,差不多齐这里割下去,知道吗?”

青山点头。

“就这样。”我做了个示范,割下来一把麦子给他看。“你来试试。”

青山就学着我的样子,拿着镰刀去割麦秆。

“你太用力,割的太上了。”我又给青山示范了一遍。“你这样平着拉不好割,这样稍稍往上倾斜一点点,像这样。”我唰唰的割了几把,青山顿时就用一种带着崇拜的小眼神瞧我。

这没什么好自豪的,我已经一个人割过两次麦子了,不仅要自己割,之后脱粒脱壳都得自己来,这两年我也摸索出一套办法。

让青山在身边学了一会儿,发现他能做好后,我就让他到了另一个角去割,两个人一人一边开始割麦子。

割下来的麦子先随便堆在田埂边,等中午去吃饭,就把这些麦子抱到我刚才铺上的厚油纸布上晒晒。

我弯着腰割麦子,太阳在身后渐渐升起来。太阳出来了,一下子就感觉热了很多。我割一会儿就转头看看油纸布那边的姜羊,瞧见他没什么事,很乖的趴在那边甩着尾巴啃草,就把目光再转向青山。

认真割麦子的青山也没遇上什么问题,我这才低下头继续手里的动作。

太阳越来越大,我感觉背后一片火辣辣的,脖子那里都发烫。我直起腰去姜羊那边拿了两顶帽子,这帽子也是在汉阳市里拿来的,那种很时尚女郎的文艺大帽子,和我这身灰扑扑的衣服很不搭,但我拿这帽子就是当草帽用的。

之前在村子里找到的草帽都烂了,能用的一顶在去年被我不小心弄坏,我又不会编草帽,后来都是在塘里拿了荷叶盖在头上充当草帽遮太阳。

姜羊顶着一个帽子,在油纸布旁边的田埂上溜达找吃的。我拿了帽子,给了青山一顶。他割麦子割的热火朝天,从昨天起就是这种开心过头的样子,特别是在我早上跟他说了,这东西以后会磨成面粉,然后做成我们吃的那个疙瘩汤,青山表现的更加卖力了,因为他觉得疙瘩汤很好吃。

最开始,青山速度没我快,过一会儿再看,他的速度已经能赶上我了。再过一阵子,我一抬头发现青山竟然比我快了很多。

他的力气比我大,我割的时间长了会觉得手酸腰疼,但青山就不会,我压根都没看到他休息。我转了转手腕喊他,“青山,过来休息。”

青山在那边应了一声,又割了两把才朝我走过来。

我跟他说:“割一会儿累了就休息,不用这么急。”我自己往年割这两亩地要三到四天,从早割到晚,今年有青山帮忙,估计两天也就差不多,而且青山看样子都能比过我了。

青山摇摇头,认真的说:“不累,一点都不累。”

我怕他是在嘴硬,就像是被收养的孩子都会觉得不安,懂事的就会主动干活来表现自己。所以我再次重申道:“累了就要说,你本来就瘦,别把自己累倒了。”

青山就摸着自己的刺脑袋茫然,“可是真的不累啊。”

我看他不像说假话的样子,也就没再说什么了。只是想,他们和人类相差确实很大。但是青山很能干对我来说是件好事,因为我差不多能在他身上对照出姜羊以后的样子,都是长鳞片的孩子,总不至于差距太大。要是姜羊以后也像青山这么能干,我就更加放心了。

我走向姜羊,在他身边的篮子里拿水喝,顺手给了青山一瓶。

姜羊看到我过来,立刻就蹭到我身边。我低头一看,发现他现在拿在手里吃的草很眼熟,好像是…玉米秧子。

我伸手从姜羊手里把那两根‘草’拿到面前看了看,发现确实就是玉米秧。

我去年种了玉米,但是不知道什么原因,没能种活,埋下去的玉米粒都烂掉了,之后我也没在村子里找到其他的玉米种子,玉米也就没能种成。现在姜羊手里这玉米秧子哪来的?

突然被我拿走了食物,姜羊疑惑的咩了一声。我把那株被啃掉了大半叶子的玉米秧子在姜羊面前晃了晃,问他:“这个是在哪里找到的?”

姜羊歪歪脑袋,张嘴要去咬玉米秧,被我按着脑门阻止了。

“这个,是在哪里看到的?那里?”我指指左边的方向。

姜羊看看我手里的苗苗,又看看我,好像突然明白了,指着另一个方向哇哇呜了几句。我牵着他往那个方向走,青山也好奇的跟着我们一起往那边走走。

那边一块田和底下一块田有个小小的落差,那块田形状是个三角形,野草很多,面积不大一直荒在那我也没管过。怎么会长出来玉米?野生的?我去年也没见着这里有玉米。

可能这些玉米就是今年才长出来的,也可能是我没注意到,我去年没有现在这样到处走,大概遗漏了不少好东西没发现。那块荒田田埂上,有很多蛤蟆草和马兰头马齿苋,我弄过马齿苋回去吃,姜羊还挺喜欢,难怪他能找到这边来。

我在周围找了一下,果然又发现了八株玉米,最高的已经长到和姜羊一样高了,矮的也到了小腿肚。因为种死过一次,我没有想把这些玉米挖走,干脆就让它们在这里长着,过几天来除除草也就行了。

不过姜羊之前在吃的两根玉米秧子,还带着须,太可惜了,试一试种起来也许能活。

中午回去吃饭,我把那两株玉米种在了院子里的茶树附近。姜羊明白我种什么都是不能随便拔起来吃的,还要浇水,见我浇过一次水之后,他也会主动给那两根被他咬掉一大半的玉米秧浇水了。

下午我们没有休息,继续在割麦子,进度比我想的更快一点,主要就是青山太能干了。他虽然瘦,但精力比我好得多,割了一天麦子之后,还能跑来跑去的把麦子搬到油纸布上,连担的担子都比我重。

上午割下来的麦子晒了一下午之后已经有点焉了,一担担全部挑回去,就放在堂屋里铺开晾着。那种大卷的红蓝白三色油纸布很好用,铺在地上放麦子,之后去晒麦子也得用油纸布垫着。

地里的麦子还剩下大半亩,明天就能收好。

青山今天表现的很好,所以晚上我炖了一整只竹鸡吃。姜羊也很乖,还找到了玉米秧子,我给他泡了一盆干笋。

吃饭的时候,两个孩子都特别高兴,不挑食的孩子就是这么好养。我看到他们两吃饭的幸福模样,就想起从前某个亲戚家的孩子了,过了这么久我竟然还能想起来那个孩子。当年一大家子亲戚们聚在一起,那孩子挑食不肯吃饭在地上打滚哭闹的模样,我到现在想起来还觉得可怕。

还好我家姜羊不像那些娇生惯养的孩子。

我从前也是娇生惯养的孩子,所以,还好姜羊没我以前那些臭毛病。

第二天起来,我发现天阴阴的,像是要下雨,马上就有点紧张起来。

“青山,我们要在下雨之前把麦子都收回来。”

我说的严肃,青山也很严肃的点头,拿着镰刀像一个要上战场的战士。然后没走两步就被姜羊抓到的一只瓢虫给吸引住了。

“你们两个,快点。”我对那两个看瓢虫的大小孩子喊道。

第35章 035

这会儿有太阳的话是真的热,可是一旦没有太阳,天阴起来吹着大风,就会让人觉得冷了,毕竟从节气看才是芒种,还没到夏至。

我站在田里割了一会儿麦子,抬头看了看天。天空上的乌云积攒的越来越多了,附近的山林也传来一阵阵的簌簌声,那些绿叶被大风刮得东倒西歪,露出了背后颜色偏白的叶脉。

我重新弯腰,割麦子的动作越来越快。麦子地里的虫子被我惊扰出来,扑啦啦扇着翅膀从我脚边飞过,落进了周围的田里。

“姜羊!”我擦一把汗把姜羊喊过来,让他把刚割下来放在田边的麦子抱到油纸布上去。姜羊也很听话,我让他怎么做他就怎么做,屁颠颠的从田头抱了几把麦子往油纸布那边跑。虽然做不了太多事,但我看他对于能参与进来也是很开心。

我在这边埋头割麦子,那边青山也是,他现在比我快多了,快到中午的时候,就剩下中间那一小垄还没割完。

“青山,我们要在下雨前赶紧把麦子都割了。”我一边割一边说,青山那边的唰唰声也没断过,回了我一句,“噢!”

最后一把麦子是我割掉的。我长呼一口气,看了一眼就剩下麦桩以及散落下零碎麦穗的地,扭头去收拾油纸布上的麦子。

“把麦子都挑回去,一人一担。”我和青山一人一担麦子,剩下的就先用油纸布翻过来盖着,免得待会儿来不及赶回来收,被雨水淋湿,到时候就麻烦了。

就连姜羊手里都抱着一大把的麦子,跟着我们一起往家里赶。

天阴沉的厉害,明明是中午,却黑的和晚上似得。提着空担子往回赶,我们几乎是用跑的了,我的着急心情很大的影响了两个孩子,他们不看脚边飞来飞去的虫子了,也不看天上哇哇喊叫的鸟,一心一意收麦子,像两个可靠的大人一样。

我们紧赶慢赶,最后一趟快到的时候还是下起了雨,好在也就剩一小段路。我们跑回家的时候,麦子也没怎么被淋湿,还算比较幸运。

堂屋里的东西昨天就被搬开,显得更加宽敞了,白蓝红三色的厚油纸布铺在上面,再把一担担收割下来的麦子放在上面。昨天割下来的放在靠近后门那边,今天新割的就放在靠近大门这边。

外面哗啦啦的雨声遮盖了一切的声音,平时聒噪的虫鸟青蛙不见踪影了,前几天能把人活生生闷熟的炎热也一并被这场雨带走。有风穿过敞开的后门和大门,刚才因为跑得太急出的一身汗被这凉风一吹,霎时就干了,忍不住打个哆嗦。

有雨水从外面溅进来,打湿了门口那一小块地方的地面。我在这边晾麦子,青山和姜羊也在帮我的忙。青山年纪大一点,又能听懂我的话和我交流,我教给他什么都能学的很快,这会儿已经有模有样的把担子上的麦子晾开了。

姜羊还很小,虽然大部分时候听话懂事,但是按照青山的说法,他们刚出生的这半年时间里,其实还没有完全长成,不能很好的说话就是这个原因。所以姜羊的帮忙就有点帮倒忙的意思,他看我们摆弄麦子,也蹲在一边瞎摆弄,把我弄好的麦子都弄乱了。

我没有制止他,让他陪着我们一起整理麦子,最后亲亲他的脸颊夸奖他。每次被我亲一亲摸摸脑袋,姜羊就会很开心。我不记得我小时候是不是这样,但我家是慈父严母,从我有记忆以来,我妈一直都比较严厉,爸爸虽然啰嗦但其实根本就是嘴上说说,实际上很纵容,很多我妈不让我买的东西,悄悄跟爸爸说,最后差不多都能得到。

我曾经一度觉得我妈没那么喜欢我,所以我更喜欢我爸一些。但是从我接受姜羊之后,我开始明白了很多事。我妈她是喜欢我的,有时候可能态度方法都不对,但肯定是在用她觉得好的方法来爱我的,就像我爱着我的孩子姜羊一样。

也许等姜羊长大了,我们发生分歧,也会觉得我这个妈妈不好。不过,这些听话的孩子也会有叛逆期吗?

姜羊抱着我的胳膊笑起来的时候,我心里一片平静,不再有那么多的疑虑,只想好好的把他养大,让他一直像这样开开心心的。

扭头准备去整理被姜羊弄乱的麦子时,发现青山已经默默的把那些都整理好了。

“青山也做的很好。”我同样夸奖了青山。虽然他不是我的孩子,但也是一个惹人怜爱的好孩子。

如果是在生下姜羊之前,不管青山有多可怜,我可能都不会被触动,毕竟我看过的可怜人太多了。可恰恰是在生下姜羊之后。

我不再像从前那样无动于衷了,我看到姜羊朝我笑的时候,就会变得越来越柔软,所以对于青山,其实我有些爱屋及乌,因为他和我的孩子一样,也是不一样的。而且他还救了姜羊,虽然我嘴上不说,但心里非常感激青山,正是因为这样,我才主动提起了让他跟我们一起回来的事。

现在看来,我做的很对。

青山听到我的夸奖,蹲在那开心的笑了两声,抓了抓自己的脖子。我看到他脖子上面有几道红红的抓痕,就猜到他应该是收麦子弄的皮肤痒。把姜羊抓过来看了看,发现他的脖子上和手上也有几道红红的痕迹。

我身上也有,昨天还没太厉害,结果今天就更加痒起来了,可能是因为抱着麦子来来去去的原因。锅里烧了水,三个人就在厨房外面的棚子里冲了个澡。

外边的大雨下了好一会儿,慢慢变小了,天空也渐渐明亮起来,就剩下一些小雨。今天因为忙着麦子的事,吃饭有点晚了,我们三个人都饿,围着小桌子很快吃完了午饭。

这个天气不能晒麦子,也就没法脱粒脱壳,我本来准备让青山多休息一下,但是姜羊不知道从哪里捉到一条蚯蚓,我想想就干脆带他们去钓鱼了。

这种小雨的时候,钓鱼最舒服。

屋子后头厕所周围有一片地方地比较肥,我之前在那里挖土去堆菜地,挖出过不少蚯蚓。这次去钓鱼,我就准备在那挖点蚯蚓。我扛着锄头,姜羊抱着一个罐子,青山拿着两根竹子做的钓竿。

来到那地方,我一锄头下去挖开一大块黑土,立刻就翻出来不少还在扭动的黑红色蚯蚓。

我蹲下去直接用手抓起来放进罐子里,不少蚯蚓被挖出来后又拼命往土地下钻,被我扯着又给拉出来。姜羊喜欢小虫子,什么虫子他都敢徒手去抓,蚯蚓也不例外。青山更不会害怕这些,跟着一起动手,没一会儿罐子里就装了不少的蚯蚓,还有一些湿润的黑色泥土。

我们去的是村外另一个大点的塘,这个塘比村子里那个塘要大,塘边一圈都是茂密的树丛,有一棵树看上去年头是不小了,上半截已经枯死,下半截还长着稀疏的绿叶,不过因为底下被藤蔓缠满了,看上去就像是树本身的叶子一样,只有走近了才能发现那些都是藤蔓上的叶子。

这会儿那些不知名藤蔓上开着许多白色的小花,被雨水一打落了一地的,香味不太浓。可姜羊盯着那些花看上去又蠢蠢欲动了,我就用随身的刀勾过来那些厚厚的藤蔓,给他割下来一大把。

塘边还长着梨树和枣树,想吃梨子和枣还要等上很久。这塘里没有荷叶,但是水草很多,有一块地方还垒着长条的青色石块,一半入水,长着绿色的青苔,因为太久没人来,一些藤蔓都缠在石板上面了。

青石垒出的三个台阶很宽,高度差距也不大,这里从前应该是有牛来喝水的,附近还有个塌了一半的牛棚。我用刀子简单清理了一下那些太过茂盛遮住了路的枝叶,带着姜羊青山坐在了青石板阶梯上。

我拿了一支钓竿穿蚯蚓,那些细小的蚯蚓扭来扭去不太好穿,青山学着我,结果一不小心就把蚯蚓掉进了水里。再拿一条,又因为太用力,直接用爪子把蚯蚓捏烂了。

我把穿好的鱼饵钩子往前一扔,扔进不远处的水里,然后让青山坐到我这边来,把钓竿给了他。接过他手里穿不好的钓竿,换到他之前坐着的地方。我穿好这根钓竿后,同样将饵往前一抛。

咕咚的一声轻响,鱼饵入水,水面上就浮着一个红白相间的浮标。

这鱼竿应该是从前村里人自己做的,非常简陋,前头绑着鱼线浮标鱼钩和小块那些,竿身就是竹子,但是对我来说用起来也没差。我家从前楼底下有个大爷,就很喜欢钓鱼,我有一次去他家借蜡烛的时候看到过他家里摆着好多根不同的鱼竿,可以收缩的,各种颜色材质的都有。

我和青山坐在那钓鱼,姜羊坐在我们中间吃刚才的藤蔓花。三个人都披着一身的雨衣,一样的蓝色。细细的雨丝打在雨衣上,落在水面,荡出细小的一片波纹。

我轻声和青山解释看到浮标往下沉就说明有鱼咬钩了,他一边听我说,一边有点紧张的看着不远处那个一动不动的浮标。

忽然,他那个浮标忽然动了动,然后往下一沉,没钓过鱼的青山慌了一下,赶紧握着钓竿往上提,结果提起来的时候,勾上没有鱼,鱼饵蚯蚓被咬掉了一半。

我把他的鱼竿拿过来重新穿上蚯蚓,告诉他浮标往下之后,还要再等待一会儿,等鱼咬钩了才能提起来。青山听得一直点头,接下来又紧张的看着自己的浮标。

我面无表情坐在那,目光看着对面树丛里一只野鸭。

忽然,我手里的杆子感受到了一股力道,水面上的浮标往下沉。旁边的青山在用紧张的眼神看着我,我不紧不慢,稍稍用力提起来杆子,一条比小臂短一点的鱼就被我提出了水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