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了半天却没见傅子宸接话,她站直身子,从镜子中望见正站在她身后的傅子宸整张脸都是阴沉的,眼眸中盛满一种叫做怒气的情绪,嘴唇紧抿,正霎也不霎地盯着她。明媚再醉意朦胧,也感觉到他浑身透露出的危险信息,她第一反应就是赶紧逃,但身体还未来得及移动,已被傅子宸牢牢圈在洗手池边,他将她扭过来,而后慢慢倾身,逼得她整个人的重量都抵在了坚硬而湿漉漉的洗手台上,她双手好不容易在身后找到一个支撑点,诺诺地开口:“师兄…”

“你宁愿喝到吐,都不愿意跟我接吻,是吗?”他的声音低沉暗哑,听起来要命的性感又致命的危险,令明媚头皮发麻。他今晚也喝了不少酒,此刻淡淡的酒味混淆着他身上的气息,喷薄在她的鼻端,然后一点点将她整个人笼罩住。

他压根就没有给她回答的机会,伸手一捞,将她整个人都带入了怀里,头迅速低下去,覆上她因为醉酒而略显苍白的唇。

傅子宸在这方面的技巧可谓高超,他吻过很多美丽风情的女孩子,却从没有哪一次像此时此刻。他的温度贴上她的那刹那,他只觉浑身如轻微触电,那种微麻感瞬间传递至他的心脏及四肢百骸,他微微闭眼,忍不住强势撬开她紧闭的嘴唇,她唇齿间还带着淡淡的酒味,以及柠檬水的清香,令他沉迷。可下一秒,一股粘稠的血腥味充斥口腔,取代了那两种味道,他在吃痛下不得不放开她,刚刚拉开彼此的距离,他脸上已重重挨了一巴掌。

明媚浑身都在颤抖,眼眸中除了恐惧,更多的是愤怒,她嘴唇上沾染了血迹,也不知道是他的还是自己的,她靠在洗手台上,胸口剧烈地起伏,久久不能言语。

傅子宸舔了舔嘴唇上的血迹,不怒反笑:“明媚,这就是你送给我的生日礼物吗?”

明媚直勾勾地瞪着他,他也回望着她,两个人都沉默着。良久,明媚终于一把将他推开,拉开反锁着的门,径直走了出去,拎起沙发上的衣服与包包,在众人的叫嚷声中头也不回地离开了包厢。

十一月的深夜,已经有点冷,风呼呼地吹着,她沿着马路一路埋头疾走,不知走了多久,也不知走到了什么地方,她终于力气尽失地蹲在马路边,将头埋进双膝间,狠狠地哭了。

在她身后不远处的路边,傅子宸静静坐在车里,车厢内没有开灯,昏黄的路灯透过放下来的车窗打在他英俊的侧脸上。他的目光久久停在明媚的身上,她肩膀耸动得厉害,路灯将她的背影拉得老长老长,孤单而寂寥,那感觉一直延伸到他心底深处。

没多久,他看到艾米莉急跑过去,将她紧紧搂在怀里,然后她们拦了辆出租车,离开了。

傅子宸轻叹一口气,双手掩面,覆在方向盘上,良久良久。

车窗外的夜,那么深,那么静。

第九章 雾霭

我真的宁愿,我从未抵达过那个谜底。我真的宁愿,继续迷路在雾霭丛丛,那至少,我对我们之间,心里还残留一丝期盼。

那晚之后整整两个星期,明媚都没有在课余去给傅筱上课,傅子宸也没打电话问她。艾米莉一直追问在洗手间里究竟发生了什么事,那些个片段明媚只想忘记,也难以启齿。但艾米莉这个人呢,极度缺乏自觉性,想知道的事情没问到结果,心痒难耐,每天三遍不厌其烦地轰炸,明媚被她弄得头疼。期末考在即,老被她缠着刨根究底也不是个办法,索性没好气地一股脑全告诉了她。艾米莉先是震惊了三秒钟,而后大腿一拍,很欠揍地赞许一声:“靠,傅师兄真霸气真小言!”她一直就很撮合明媚跟傅子宸,虽然她跟傅子宸的初次见面不那么愉快,但后来相处多了,天平就慢慢倾斜了,加之后来她跟程家阳在一起,理所当然便掺杂了爱屋及乌的心理。更何况,她对见过两次但每次都摆着一张臭冷脸的洛河半点好感都没有。她甚至有点想不通,明媚这个人吧,平时挺干脆利落的,为什么一碰到洛河,瞬间就变了个人似的,倒追也就罢了,每次的热情都换来一张冷脸,也不知道她是怎么长久忍受下来的。

“哎,你跟那个冷面最近怎么样了啊?关系有没有什么进展?”吃完晚餐回宿舍的路上,艾米莉问明媚。

艾米莉因地制宜,给洛河取了个外号,叫做“冷面”。她曾不无遗憾地对夏春秋感叹,真是可惜了一张帅脸,原来是个面瘫。

明媚很无语,但又觉得这个外号真是恰如其分。洛河从小就不怎么爱笑,明媚记得他刚被送到他舅舅家时,成天冷着一张小脸,连眼神都没什么温度,好像全世界的人都与他为敌一样,喜怒不形于色,令人不敢与之亲近。其实对于一个才几岁的孩子来讲,那是过分懂事早熟的表现。长大后,他的冷更是与日俱增,虽然生了一张帅气的面孔,成绩也好,学校里不乏喜欢他的女孩子,但心里那点旖旎的小火苗在对上他漠然冰冷的脸时,瞬间就被无情地掐灭了。但他对明媚却不一样,虽然也不见得会在她面前嘻嘻哈哈朗声大笑,可至少会有若干情绪波动,在她做错事的时候,会皱着眉骂她笨死了;在她讲完一个并不太好笑的冷笑话后逼问他好不好笑的时候,会白她一眼然后干笑两声;在收到她省吃俭用一两个月才买下的生日礼物时,嘴角的弧度会情不自禁地微微上扬…这些,也都只是从前了,现在的他,对她,就像是对一个陌生人。

“还是老样子。”明媚对艾米莉摇摇头,而且洛河已经大四了,甚少出现在学校里,据说他将“橘色”的工作辞了,在教授的介绍下,进了一家律师事务所实习。

这样的感觉,明媚真的觉得累,很多个瞬间,她甚至想过就这样放弃吧,他能有什么苦衷?不过是不再喜欢不再眷恋罢了。那个时候他们年纪都还小,他跟她之间从来就没有过任何承诺,也没有正式交往过,甚至连一句喜欢都没有说过。最接近诺言的一次,也不过是他在欺负她时随口说的一句:“嗯哼,我会永远永远欺负你的!”那个时候,他轻巧的一句话,却令她欢喜了好久。她以为,他会永远永远都在她身边,不离不弃。

想了许久,明媚还是决定去见傅子宸一面,以傅筱老师的身份去,她做任何事情,都遵循有始有终。工作是工作,不能因为私人感情而不负责任。

星期六的上午,她给傅子宸打了个电话,得知他在家,便约了下午过去。

明媚刚进门,傅筱便扑过来一把抱住她,头往她身上蹭了蹭,撒娇着嘟囔:“姐姐,你怎么这么久都不来给我上课呀?爸爸说你要忙期末考试,是不是已经考完了啊?”

明媚摸了摸她的头,“对不起筱筱,姐姐因为忙着复习,所以没有办法过来。嗯,上次留下的功课都做好了吗?你先去楼上,等一下姐姐上去帮你检查好不好?”

“嗯。”傅筱点了点头,上了楼。

明媚抬头,便对上一直站在沙发旁的傅子宸的目光,他示意她过去坐,然后转身去厨房倒了一杯牛奶出来。明媚握着杯子,牛奶是温热的,他任何时候都这样体贴入微。

客厅里一时有点沉默,傅子宸一直望着她,也不说话,像是要把她望穿似的。明媚微微低头,不敢去看他的脸,浑身都有点不自在。自从上次那一吻之后,他们之间的关系,已经发生了微妙的变化。明媚不是神经大条的女孩子,在以往的接触中,自然感觉得到傅子宸对她的心思,只是他没有言明,她便也装作不知道。她是傅筱的家教老师,还是潜水组一员,接触必不可少,她自然不会因为他对她有那么点意思,便把什么都丢掉而去避开他。她只当他一时兴起,就跟以往他追别的女孩子一样,兴致一过,便也就忘记了。所以一直以来,她都以平常心与之相处,从未给过他暧昧的暗示。

“复习得还好吗?”傅子宸终于开口,打破了沉默。

“还行。”见他只是平常问候,明媚松了一口气。

两个人又淡淡地闲聊了一些其他事情,明媚敛了敛神,终于开口说出此行的目的,“傅师兄,我想辞去这份家教工作。”

傅子宸没有问她为什么,想也知道是什么原因。他将身体往后靠了靠,倚在沙发上,双手交握,眼神灼灼地望着她:“想好了?”

“嗯。”明媚点点头,想到傅筱,又轻轻开口,“很抱歉。”

“没有关系,”傅子宸说,“筱筱已经能够适应人群了,虽然偶尔还是会有点惧怕,但春天我会送她去学校试一试。”

“那就好。”明媚的歉意稍微少了一点,相处这么久,她跟傅筱也培养出了感情,而且她还挺喜欢这个小女孩的。

“我先上去看看筱筱。”明媚起身,走到楼梯口的时候,傅子宸忽然叫住她,“明媚,那晚的事,我不会说抱歉。我也没有喝醉,我清楚自己在做什么。我喜欢你,你一直都知道的。”他的声音低沉动听,在寂静的空间里轻轻荡漾。

明媚身体僵了僵,面对这突如其来的告白,她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回应,是沉默着离开,还是回头,若回头,又该对以什么表情,又该怎么回答他?

她终究还是回头了,隔着不太远的距离,迎上傅子宸正凝视着她的目光,既认真又坚定地缓缓开口:“我有喜欢的人了。”

傅子宸似乎是微微笑了一下,说:“我知道,岛大法律系大四,洛河。”

“对,他叫洛河。”明媚一点也不惊讶傅子宸怎么会知道的这么清楚,以他的手腕,想要查个人,易如反掌。

明媚没等傅子宸再开口,微微欠身,转身上了楼。明媚检查完傅筱的作业,想了想,最终还是把以后不能再教她的事情告诉了傅筱。小女孩立即就抱住她的手臂问为什么,漂亮的小脸蛋上布满了不舍与一点点的难过,明媚轻轻别过目光,回头时笑着对她撒了个善意的谎。

下楼时,傅子宸依旧坐在那里,似乎连姿势都没有换过。见到明媚下来,他起身,“我送你回学校。”

“谢谢,不用了。”明媚说。

“就这么急着跟我撇清关系吗?”傅子宸挑眉,嘴唇微抿,眸中已盛了点怒意。

“是真的不用了,因为我待会要去南歌姐那边一趟。”这是实话。

傅子宸神色缓和了一点,也没再勉强,将她送出铁门,然后站在那里,一直目送她的身影慢慢消失在转角处。她没有回头,傅子宸苦涩地笑了,她从来就不会回头,她的心始终停留在过去的记忆里,以及过去的那个人那里。关于她和洛河之间的事,他多少知道一点,他没有去特意调查,是程家阳多事从艾米莉那里问了个大概。

程家阳曾调侃他说,“傅三,既然你那么喜欢她,你管她的心在哪里,想要抢过来就是了!”傅子宸瞪他一眼,你当我是强盗呢还是土匪呢?别说他不屑这样的行为,抢得到人,心不在他身上,又有什么意义?

他不禁自嘲地笑了,从什么时候开始,他竟然也渴望得到一颗真心。在从前他压根不相信的东西。

天已经完全暗了下来,路灯渐次亮起,这一带的路灯为了配合这边老房子的风情,设置的都是那种略为古朴的铁艺灯柱,隔几米设一盏,一溜儿望去,特别有感觉。明媚不禁放慢了脚步,当做一个人散步。

其实明媚没有约南歌,她来之前有给她打过电话,可惜她晚上有点事。明媚来这边时从市中心转车,看见一个点心铺子,正好是有次她跟南歌难得出来逛街时买过的,南歌特别爱那里的绿豆酥,明媚便买了两盒,心想着见不了面,就放在她家门口的信箱里好了。

她走到南歌家附近时,忽然脚步一顿,铁门外正停着一辆车,车前与车厢内都没有开灯,但莹白的路灯照进车厢,隔着不太远的距离,令明媚一下子看清了车内的两个人。

她惊讶地张了张嘴。

车厢内的两个人却完全没有发现她的存在,因为他们似乎正在争吵,虽然听不清楚说了些什么,但副驾上南歌愤怒的表情清晰可辨,她气得不轻,身体微微起伏。驾驶座上的男人别过头,掩了掩面,又侧身试图抱她,却被她一把挥开,脸上神色由愤怒转为了哀戚,双眸中像是笼罩了一层雾气,水光潋滟,泪却始终没有掉下来。

明媚一时震惊得无法动弹,她知道她应该立即离开,可双脚似是生根了一样,移动不了半分。

过了一会,南歌下车,将车门狠狠地拍上,也没有立即进门,而是背对着车子站着。驾驶座上的男人却没有跟下来,头微低,面目沉静,片刻,发动引擎,缓缓地将车驶离。

明媚下意识地抓着包转过身,贴着灯柱站着。

车子呼啸而过,车内的人并没有发觉她。

幸好没有发觉她,否则她真不知道自己能否像以往那样带着崇拜的目光,微微笑着喊他一句:“宋教授。”

对,车里的那个人,就是她最尊敬最崇拜的宋引章教授。

当明媚再次转头望向南歌的方向时,发觉她正蹲在铁门旁,肩膀耸动得厉害。这个时候,她就算想当做什么也没看见一样离开也做不到了,她走了过去。

“南歌姐。”明媚蹲下身子,将她轻轻揽在怀里。

南歌浑身一颤,慢慢抬起头来,她脸上爬满了泪水,精致的妆容全被哭花了,一张脸在路灯下,特别狼狈。明媚从未见过这样的她,她印象中的南歌,能干、冷静、理智、坚强,蹲在路边痛哭这种事情她从来没有想过会发生在她身上。

南歌在看见明媚的神色时,便知道她刚刚应该都看见了,索性坦诚:“如你所见所想。”

在刚刚那个情景下,明媚在震惊过后确实想了很多,思绪翻涌。她不停对自己说,不是的,他们只是普通朋友。可下一秒立即又自我推翻,普通朋友又怎么会像情侣一样争吵。

事实不言而喻。

“别说了,外面很冷,先进去吧。”明媚扶起南歌,让她拿钥匙开门。

进了屋,明媚帮南歌泡了一杯咖啡,递给蜷缩在沙发上的她,然后在她身边静静坐下。

“你对我很失望吧?很鄙视我吧?”南歌忽然笑了,那笑容却是十足的自嘲,令人心疼。

明媚没做声,此时此刻,刚刚发生的事情对她的冲击与震撼依旧还未褪去,她不知道该怎么接口。

“我也没有想到,有一天,自己竟然会成为破坏别人家庭的第三者。”南歌仰了仰头,“我自己都鄙视我自己。”

明媚轻轻握住她的手,“别这样,南歌姐。”

南歌继续说:“我想过抽身,我也试过很多次,可我忍不住,我没有办法。你明白吗,明媚?”

爱情一旦开始,又岂是你想抽身离去便可以彻底放下的?

明媚只觉得太阳穴嗡一声响,南歌是认真的,而且极为认真。人与人之间的缘分,真的很奇妙,一次采访而已,却赔上了她一颗心。

宋引章虽年已不惑,但魅力只增不减,他风度翩翩,知识渊博,举手投足间尽是年轻男孩子缺乏的气度,他虽然是一名科学学者,却一点都不古板生硬,言谈间甚为风趣。南歌不是没有谈过恋爱,但高中时的青涩爱恋,美则美矣,却因为年少稚嫩,哪怕分手,也只会怀念与怅然。

而今却不一样,她认识他的时候,已经二十一岁,她清楚知道自己心脏每一下剧烈的跳动,是因为什么。明知是一场可能将她灼伤的大火,明明已过了冲动的年纪,她却依旧如飞蛾一般,义无反顾地扑了过去。

明媚离开南歌家的时候,一路上思维依旧无比混乱,就连夜晚凛冽的海风,都无法将之吹醒。那晚她原本想要回家拿点东西的,最终还是回了宿舍,她急需进入热闹的环境里,不能再独自待着胡思乱想。

回到宿舍时,却只有夏春秋与林妙在,明媚看了看时间,都快十一点了,艾米莉竟然还没回来。

“她今天回家了吗?”明媚问夏春秋。

“没有听说呀,下午还这里呢。”夏春秋说。

明媚打她的电话,手机关了,只得作罢,洗漱完上床睡觉。那个晚上她还是失眠了,在床上翻来覆去的,好不容易迷糊地睡了过去,忽然感觉被窝里一凉,猛然睁开眼睛,发觉艾米莉竟然和衣钻了进来,她吓得下意识地就想尖叫,却被艾米莉急忙捂住了嘴巴。

明媚侧头往外望了望,才发觉天已经蒙蒙亮了,宿舍里没有开灯,寒冬里的晨光灰蒙蒙地照进来,隐隐绰绰。

“你刚回来?你一晚上去了哪儿?怎么这个时候回来?”明媚拨开艾米莉的手,轻声问。又往里面移了移,给她腾出一片空位,床太狭窄了,两个人侧着身子都脸挨着脸了。

艾米莉却不接话,只是紧紧抱住明媚的手臂,将头往她肩胛里蹭了蹭,她衣服上还带着寒冬清晨的凉意,一下子就把明媚身上的热气吸走了一大半。明媚推她,“脱掉衣服再睡。”

艾米莉却一动不动。

“喂,你怎么了?”明媚总算发觉了她的不对劲。“你昨晚去哪儿了?”

“我跟程家阳做了。”艾米莉的声音从她的肩窝里发出来,轻轻的,闷闷的。

明媚一时没反应过来,当她意识到她话里的意思时,猛地从床上弹了起来,惊呼:“什么?!”

艾米莉一把捂住她的嘴,将她拉住。

“昨天晚上我们一起吃饭,然后去酒吧玩到深夜,然后…然后,我跟他回家了…”

明媚震惊得久久没有回过神来,虽然说在大学里这种事也不算什么奇闻,但是,当你的好姐妹一夜未归之后第二天清晨将你从睡梦中揪出来,劈头盖脸就将这么一个爆炸性新闻丢给你,明媚真的一时有点消化不了。

沉默了许久,明媚才慢慢元神归位,她伸手揽过艾米莉,她最好的朋友,从这一刻开始,真真正正从女孩蜕变成了一个女人。她不知道她此刻心里所想,但一定也是有点惶惑不安的,否则怎么会在一大清早跑回学校,找一个肩膀依靠。

过了许久,明媚才将艾米莉放开,她侧着身子,单手枕着头,直直望着艾米莉,既羞涩又带着好奇轻轻问她:“痛吗?”问完她的脸就微微红了。

艾米莉的脸也微微红了,她回望着明媚,眼神似水,点了点头,“痛…很痛…那一刻我觉得自己快要死了一样…”她顿了顿,将头埋进枕头里,声音断续地传来:“但是,我又觉得很幸福,我感觉自己终于完完全全地属于了他,他也完完全全地属于了我。”

很久之后,明媚始终记得这个晨光熹微的清晨,艾米莉用清亮的声音,说着她的幸福。

但这世间的幸福,很多时候就像是一场自我幻觉,一旦梦醒,便只余下刺骨的痛。

寒假来临时,夏春秋提议明媚跟她回家过年,艾米莉一听立即就劝她打消这个主意,“她连我家都不肯去,更别说你们家那么远,你爸妈她完全不认识,怎么可能嘛。”

夏春秋说:“就当出去旅游一趟呗,明媚不是没去过东北嘛。我们老家有条远近闻名的河,冬天河面上结了老厚一层冰,都可以在上面跳舞了。”

艾米莉骇笑:“难道你要拉着她去冰河上跳恰恰吗?”

夏春秋没好气地朝她翻白眼,正闹着,她手机响了,刚接通便大叫起来:“顾简宁你说你在哪儿?你干嘛跑到我学校来!我回家不用你送也不用你扛行李!哪儿来的回哪儿去!什么,你现在已经在我们宿舍楼下?你…”挂掉电话,夏春秋直接暴走了,忽然想起什么,回头瞪着明媚跟艾米莉,“你们谁告诉他我是今晚的火车的?”

艾米莉嘿嘿一笑,“不好意思,昨天接电话的时候他一口一个姐姐叫得我脑袋一热,就…”顾简宁那一茬艾米莉听明媚说过,所以就把夏春秋的行程告诉了他。

“艾米莉!”

“我去接他上来!”艾米莉拉开门就准备开溜。

“不许去!”夏春秋大喊。

艾米莉冲明媚眨眼,“拉着她,姐姐去把小正太接上来调戏一把。”

“春秋,人家都找到我们宿舍来了,用心良苦呀,你怎么能让他白跑一趟呢!”明媚忍住笑,开口说道。

她还真是小看了顾简宁的恒心,这几个月来,他依旧孜孜不倦做着各种各样的事儿试图打动夏春秋,可夏春秋也真够顽固的,从来就没给过那小孩好脸色。她甚至拿他很不好的学习成绩嘲讽他说,我特别讨厌学习成绩坏的男生,你有这个精力不如多看几页书。顾简宁立即跟打了鸡血似地重燃学习热情,并信誓旦旦地保证:夏老师,我一定会好好学习,考上海大的。堵得夏春秋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因为放假了宿舍没了门禁,没一会,艾米莉便领着顾简宁上来了。他礼貌地跟明媚打招呼,又对夏春秋说:“夏老师,你行李都收拾好了吗?我借了我堂哥的车开过来,就停在学校外面。我送你去火车站吧。”

艾米莉在一旁啧声连连。

夏春秋瞪她一眼,转头没好气地对顾简宁说:“不用,我自己可以坐公交车,而且,你有驾驶证吗?敢随便开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