满福呆呆的站在后面,脚下躺着有出气没进气的钟静。

身影越来越远。

这一次,又少了两个人。

阿奇坐在监视器旁,看着后面那个屏幕,忽然道:“我们真的不要满福哥了?”

没人理他。

单桐在给艾方成绑木棍,刚才他把艾方成背过来时,把他的木棍给去了。

他用牙咬着纱布,抬头看看艾方成。

艾方成很疲倦的靠着车壁,他隐约回忆起刚才回头时满福在后面背着一个人的身影,而现在,被抛弃的是背人的,而他这个被背的,继续苟活。

他一手捂着额头,感受着腿上传来的麻木的痛意,苦笑:“呵,齐祭,这到底是为什么。”

齐祭没有直接回答,而是在整理了一番后坐在了车上,转头问他:“你懂的什么是服从吗?”

艾方成仿佛明白了,他苦笑一声:“懂。”不该救的不要救,不要做的不去做,带上四肢和耳朵就成。

“他不懂。”齐祭冷道,“亏他还当过兵,再留着他,他绝对不会是死在丧尸手上。”

不死在丧尸手上,还能死在谁手上呢。

单桐包扎好了艾方成的腿,沉吟了一会,忽然问道:“齐祭,你觉得余竞轲怎么样?”

宣墨瞄了他一眼:“干嘛?”

“没,只是问你……”

“单桐哥,余竞轲他们就在后面跟着。”阿奇忽然道。

“哦?”单桐走过去,看看视频,果然,余竞轲正开着他那辆军用吉普在后面跟着,只是大巴不见了,车上挤挤的坐了好几个人,隐约看着后座上坐着的那个颇为眼熟。

这不是刚刚他们扔下的满福嘛!

他怎么会在余竞轲车上?!

单桐嘴角抽搐了一下,悄悄的瞟了一眼齐祭,却见齐祭正紧紧的盯着屏幕,然后冷笑一声,颇为嘲讽:“以前还不觉得,现在觉得,余竞轲,听不长眼的。”

捡别人丢下的垃圾。

为了省油,阿狗一直维持着不快不慢的速度,既不会被沿途的车子丧尸挡着,也不至于资源枯竭,于是余竞轲稍微一加速,就超了上来,与他们并排。

单桐看看齐祭,见她闭上眼睛不打算理会,便爬上车顶问道:“什么事?”

余竞轲指指身后的满福:“这小弟弟不是你们车队的吗?”

单桐几不可见的瞄了眼车里,摇摇头。

“怎么不是,他……”余竞轲忽然顿住了,表情古怪起来,又看了看低头沉默的满福,明了了,“你们干嘛扔下他?”

“满福,你那个钟静姐呢?”单桐避而不答,直接问满福。

满福沉默着。

“你是说那个女的吗?”余竞轲操纵方向盘避过几只零散围来的丧尸,头也没回道,“死了……吧。”

“什么叫死了……吧?”

“就是,躺那儿一动不动……”余竞轲皱眉,“你们真的不要这小子了?他是个实心眼,不肯抛下别人而已,不用这样吧。”

“余竞轲,你如果继续这么天真,我帮不了你。”

单桐冷冷的说完,钻进车子。

齐祭所在的装甲车只是最先出来的,但是随后而来车子却一辆一辆快速的超了上去,他们争先恐后,仿佛后面的丧尸能跑的比车还快。

但也有些人知道油料的重要性,渐渐的速度放慢了下来,控制了速度的车辆组成了一股洪流,上百辆车紧跟着最前面的军车浩浩荡荡的开着,军绿色的装甲车在其中显得尤为显眼,很多人甚至觉得装甲车比较有安全感,紧紧的跟在后面。

齐祭很不爽,她不喜欢这么多人一起,那会有很多不确定的东西存在,她虽然不是控制欲很强的人,但也不喜欢未知感这么强,于是她不断撺掇着阿狗离开大部队。

但是出城的路只有这么一条,想离开也离不开,而即使遇到岔路什么的,阿狗不知什么原因,也并没有听从齐祭的。

这时候齐祭只有一个人阴沉沉的在角落画圆圈,这才让车队其他人明白其实阿狗不是齐祭的忠狗,对于阿狗的称呼只是她自作多情,只不过阿狗愿意被她这样对待而已……

“阿狗啊,你原来叫什么?”单桐有次有意无意的走上去搭讪之,结果阿狗无数次不理睬,不知怎么的,他就是确定阿狗其实会说话,只是不知什么原因不愿意在人前说话而已。

这几天齐祭最满意的是阿奇,他在逃离那个聚集区的时候背的一大包东西不是别的,都是他在聚集区军事管理区里顺手牵羊的数码配件,小小的身子硬是偷了两台军用笔记本一台民用笔记本再是无数数据线和摄像头甚至还有两个组装小雷达,在测试中甚至收到了附近城市的短波求救信号。

除开齐祭漠不关心,虽然知道不可能跑到旁边城市去救援,但是几个人还是饶有兴致的围在收音机旁边听着断断续续的求救声,那声音一遍又一遍,显然是事先录制后一遍遍放的。

“如果那儿覆灭了,而求救信号还在,岂不是会……”阿奇没有说下去,只是带着耳麦凝神听着,手指在旁边的电脑上快速的敲打着,屏幕上是一片程序代码。

在场除了阿奇没人懂这个,只有艾方成勉强懂一点,他凑过去看了看,看了半晌才看到一个熟悉的代码数次出现,大惊:“你疯啦?!”

阿奇奇怪的看了他一眼,清冽的声音没有波动:“怎么了?”

“这个,这个是……国家特殊部门警务系统的代码。”艾方成很纠结,“怎么被你挖出这个代码的?”

阿奇指了指一直弹开放在他腿上的一叠资料,表情无辜而淡定。

艾方成凑过去一看,险些摔倒:“连这都被你顺手牵羊来了?!你真把人家资料室都给清空了啊!”说罢还有些心虚的往车前面望望,虽然什么都没看到,但是想想那些在前面领路的军人正在绞尽脑汁怀疑着大部队里会有谁偷窃那么重要的资料,就一阵毛骨悚然。

“这是什么?还有,国家特殊部门警务系统是什么?”单桐的学识也是有针对性的,这种军队方面还不怎么清楚。

“国家特殊部门警务系统其实说开点就相当于美国的FBICBI,只是区别在于他们的名称完全没公开,一些官员都不知道这个部门,直接听命于最高领导,有权进入所有政务军务警务系统获取全部的第一手资料,而且手下有一支专门的特勤大队供其差遣,在和平时期这个部门是规划在保密条例里面的,偶然知道的人一旦泄露……咳,不知道会怎么样,反正下场不怎么好。”

“那你怎么知道的?”

“你忘了我说过的,当初我参加特勤大队选拔差点进了,那时候偶然知道的。”

“那么这些资料……”

“这儿全是破解代码,我勉强认识几个,但是开头就是中南海和北京军区的标志……肯定是特部专用的代码本啦!”艾方成心痒痒,“哎呀太牛了,这玩意都被你弄到了……不愧是省会级别的基地啊。”

“省会级别的基地不还是被沦陷了。”单桐凉凉的说。

这时阿奇还在淡定拨键盘:“事实证明中国活着的人还是不少的。”

“什么意思?”

“至少我现在试了十个代码,基本都有完整的防护,我攻击后的漏洞有明显人工修补的迹象,反应很快速,应该是完整运行着的。”

“你哪来的网?”

阿奇揉揉眼睛,样子很稚气,但说话却老气横秋:“拜托,有种东西叫无线网络,而支持无线网的卫星无人维护情况下基本都能支持六十年……你还要我列举下现在地球表面有多少正在运行的卫星吗?”

艾方成,黑着脸:“不用了。”

单桐却想到了别的:“你能找到,别人也能找到吧,他们现在还这么维护着网站,是不是还有什么不能公开的东西?”

“政府不能公开的东西多了去了,什么问题?”艾方成妄想鄙视一次单桐。

单桐的眼神更鄙视:“现在全人类都面临灭亡,还有什么资料需要藏着掖着,我猜的是肯定有关于这次灾难的资料,说不定可以用到。”

“我们活着就行了,管那么多干嘛?”

“那齐祭和阿狗为什么要跑到什么长白山生物研究所去?”单桐看向齐祭,“你们连字都不认识几个,却要跑那儿去,别告诉我是去度假的。”

齐祭一直竖耳朵听着,闻言耸耸肩:“我干嘛告诉你?”

早知道不可能知道答案,单桐回过身:“好吧,既然这样,反正我们的目的地是那儿,总是可以做点什么的,阿奇,你能查到那个研究所的资料吗?”

虽然话语间单桐已经有了点带头大哥的架势,但是显然齐祭并不介意,关键时候还是要实力为上的,此时她难得关心一下以前一直看不懂的电脑,跳下来到阿奇身后看着。

阿奇沉吟了半晌,说:“给我点时间,我试试。”

这时,时不时瞥眼看看监视器的艾方成忽然叫道:“看,有一个军卡脱离大部队了!”

确实,大部队此时刚上高速,一辆军卡却在此时向一个出口开去,显然是要去那个有发求救信号的城市。

“他们就这么去了?难道就不想想都这么久了怎么可能还在原地呆着。”阿奇有些郁闷。

“这是他们的职责。”艾方成最能体会,他的表情很严肃。

齐祭忽然有些激动,她拍拍阿狗的肩膀道:“阿狗阿狗,跟上他们!别跟着大部队了。”

阿狗看了她一眼,一丝犹豫都没有,方向盘一转……

开到了大部队最中间。

齐祭又一次游说失败。

看着她继续蹲到阴影里画圈圈,众人忽然觉得,似乎就是在聚集区的一夜之间,阿狗忽然强势了不少。

是错觉么?

第41章 藏尸

转弯的军车再也没有回来。

大部队沉默的行进着,偶尔碰到几波丧尸,也能轻松的解决。

车队中当然不乏有不慎被咬到感染的人,每一天领队的军人都会要求大家相互检查,有伤的都不能带上。

这是一个极为压抑的时刻,无论那些受伤的人如何哀求,解释,辩解,诅咒,他们的叫喊声离车队远去。

有时候车队没开多远,车队最后的人会听到那叫喊忽然变成了惨叫。

齐祭一天比一天阴郁。

她的性格本就阴晴不定,此时不知为什么,连带看阿狗的眼神都泛着点死气,搞得全车的人都怕怕的。

单桐一向最能看人心,此时却也无法理解齐祭的阴郁何来,在他看来,有这么大的车队,如此巨大的安全保障,人应该很开心放松才对。

倒是艾方成给了解释。

“齐祭不是正常人。”虽然齐祭就坐在前面,但是艾方成还是大大方方的分析,“她的心理,必须从犯罪心理学角度来分析。”

“……”单桐听着,一直乖乖摆弄电脑的阿奇也竖起了耳朵。

“术语我就不说了,简单讲,她就是人群恐惧综合症。”艾方成努努下巴,“我可以肯定她不是在一个正常环境下成长的,她对成人有着发自骨子里的敌意,而对于小孩有着超乎寻常的包容和保护欲,尤其是有一技之长,比较坚强独立的孩子。现在周围几乎没有什么小孩,全部都是她仇视的成年人,让她倍感压力,而她自己也不是什么开朗活泼的性格,自然会越来越压抑了。”

“这代表什么?”单桐挑眉。

艾方成张张嘴,又挫败的闭上:“我不知道,我猜不出来,或许玄幻小说,科幻小说什么的能够告诉我答案,但是我说了,你信吗?”

单桐果断摇头,就连阿奇敲键盘的手也陡然快速起来,显然是没兴趣了。

艾方成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摇摇头:“我现在除了两只手就只有嘴皮子能动了,你们就不能满足一下我的聊天欲望?”

“用双手解决你的欲望吧。”单桐坏笑,到一边擦枪去了。

齐祭皱着眉起身,在车厢里焦躁的转了两圈,猛的起身,噔噔噔的打开车顶门,半个身子露在外面看着。

这是一个暴风雨前的阴天,天气尤其压抑,还湿黏,正在休息的车队挤在一起,空气不流通,散发着一阵阵诡异的味道。

齐祭深吸一口气,又深吸一口,忽然往左边看去,然后闭上眼一遍一遍的闻着。

车顶的情形车里看着监视器的阿奇和单桐都看的清清楚楚,他们两个都有不好的预感,单桐握紧枪,阿奇开始准备身边的炮管。

忽然,齐祭探头下来,谁也没看,自顾自道:“有臭味。”

单桐笑笑:“本来就是臭味。”

齐祭摇摇头:“尸臭。”

“……”

“飘了很久了。”齐祭歪头,缓缓道,“有人藏着丧尸?”

车里除了阿狗所有人寒毛都立起来了。

恰好这时一个士兵过来例行登记,他敲敲装甲车:“里面几个人?”

“自己进来看!”单桐照样喊道。

士兵进来扫了一眼,点点头:“恩,满员。”

“对了。”单桐看了让在一边的齐祭一眼,喊住正要出去的士兵道,“长官,我们觉得,那边……”他指指刚才齐祭指出的方向,“那边,有问题。”

士兵皱起眉:“什么意思?”

“你好好数数那边几个人,好好看看那边的人有没有不大对的,”单桐觉得没什么说服力,干脆扯谎道,“昨天遇到丧尸的时候我在那边明明看到有人被咬,可是登记的时候却没有差别,我觉得……”

士兵立刻问:“那人长什么样?”

单桐面不改色:“场面太乱没看清楚,而且当时我觉得他肯定得死,就没注意。”他还想来点更靠谱的,就看着齐祭,“齐祭,你不是也看到吗,你记得吗?”

齐祭不是傻子,她微微沉吟一下,就道:“我跟你去。”

她的自信是爆了棚,她说有,就绝对不会没有,说不定过去,还可以砍两个人发泄一下憋闷的感觉。

士兵用对讲机联络了两句,就带着齐祭径直往那个方向走去,越靠近,齐祭越能闻到那浓烈的怪异味道,士兵似乎也感觉不大对,微微举起枪,有些紧张的样子。

车队间缝隙很少,只有三三两两的人在那儿透气,大多数都躲在车里休息,齐祭走近一辆黑色的吉普车,指了指里面:“看看。”

士兵二话不说上前衔后车盖,一个大妈忽然从旁边扑过来大叫:“你们干嘛!你们干嘛!不准动我们车子!”

她说话带着江浙口音,尖叫起来激烈刺耳,转眼吸引过来一群人的围观,士兵拿枪挡着,不敢还手,只能大叫:“请你配合我们接受检查!”

大妈头一仰,闭上眼开始撕扯士兵,大叫:“你们看看啊!人民解放军想贪我们家吃的啊!可怜我们孤儿寡母啊,逃出来不容易啊!”

这时,突然有人在旁边问:“说起孤儿寡母,你儿子呢?”

大妈一顿,脸色刷的白了,她朝问话的人大吼:“你谁啊!要你管!我儿子去找吃的去了!”

在场的没人是傻子,一个两个都盯着汽车后车盖。

似乎知道瞒不住,大妈嚎哭一声忽然趴在后车盖上,大叫:“我儿子没事!他会好的!到了北京就能治了!会治好的!”

士兵提着枪上前,拉了保险栓顶着她的头:“让开!我有权枪毙你!”

大妈再次开始嚎哭:“我儿子没死啊,他还活着啊!他不会伤我啊,他清醒的啊……”

“那是因为你给他喂你的肉。”低沉的声音传来,众人看向出声者,齐祭正指着大妈的手臂,“你可真抠,喂丧尸那点肉怎么够,你怎么不把你的乳房割下来喂了?”

士兵一撩大妈的袖子,厚厚的绷带裹在手臂上,血丝正在渗透出来。

血腥味的弥漫人的鼻子还闻不到,可显然刺激了车里的东西,一阵敲击声伴随着低低的嘶吼传来。

一个胆儿大的人走上前来关掉了吉普车里的音乐,后车厢里的声音就更加明显,关音乐的人怒道:“难怪你一上午都在放音乐!就是为了掩盖声音!”

藏着丧尸,事情已经严重了。

士兵立刻报告了指挥车,他一个人不敢轻举妄动,虽然他完全可以拉开大妈打开后车盖击毙里面的丧尸,可是现在的问题是,感染。

他们都不知道在这儿击毙这只丧尸会对周围的人产生什么不好的影响,很多人都想到了这个问题,他们都出离愤怒和害怕了,许多人开始哭泣,开始摸自己的身体,想知道自己有没有感染,有些则拿出菜刀等防身武器,极端愤怒的瞪着正不断嚎哭的中年妇女,各种咒骂源源不断,碍于士兵拿着枪站在一边,才没人扑上来乱刀把这妇女砍死。

很快,指挥车那儿跑来了十个士兵,其中一个军官二话不说一个枪托打晕了中年妇女,他们疏散了一个通道,把吉普开了出去,开向远处。

远处传来两声枪响。

再回来时,那辆吉普已经没了,远处是熊熊火光。

齐祭什么都没做,百无聊赖的回到车中,看到所有人都在各干各的,说了一句:“我们晚上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