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只要不扰乱人心,其他的,他们都不管。

他们知道有那么一群人,每天都在领物资的通道转悠,一旦有新来的,看着弱小的领了物资,就会聚众劫道,为了抢到物资,他们无所不用其极,手段之野蛮,让聚集区的所有人都战战兢兢。

所有人都讨好这么一群人,就如交保护费一样缴纳着自己的物资祈望不会一无所有,总有新来的拼死反抗,但基本没有成功的人,反而助长了那群人的气焰,他们更加肆意妄为,无法无天。

现在,这群人找到了新目标。

实在太好欺负了,一个中年妇女,一个小姑娘,就算小姑娘腰间有着西瓜刀,依然无法掩饰她瘦小的身体与巨大的包裹相比形成的违和感。

他们觉得,基本不需要恐吓,是聪明人就知道违抗是什么下场。

“怎么,吓呆了?我们也不怎么着你们,聪明的就交一半出来,以后每次交十分之一,吃的,药物,别的暂时不要,需要了再问你们拿。”一个青年笑嘻嘻的走上前,他一头黄发,头顶已经有一圈黑色,显然许久不打理,但一点也不削弱他的流氓气质。

齐祭跟听不懂似的,茫然的望着他。

青年身后的大汉也不说话,用棍子轻敲着手掌,连凶神恶煞的表情都不愿意有,几个女子则笑吟吟的,分享着香烟,点燃,吞云吐雾,有一个还走上前,姿态妖娆的搭着领头大汉的肩膀,抽了一口烟,然后将烟嘴送到大汉嘴边,大汉抽了一口,挥挥手,女子就笑着下去了,和其他几个女人笑闹了几句。

对别人来说,这种电视剧里一样的场景放到现实中,确实平白了有点压迫感,可惜,齐祭完全不知道他们在那儿干嘛……她甚至在想,为什么这群人嘴里冒烟。

“别发呆了,快点吧,我们对妇女很温柔的,更何况你长得这么萌,对你妈妈又那么孝顺,还一个人背着东西,不嫌重吗?我们帮你分担点?”说罢就伸着双手向齐祭走来。

齐祭盯着青年的手,抓着包裹的两只手微微一动,右手松了开来。

翟艳忽然踏前一步,一把握住齐祭的双手,笑道:“不好意思,我们拿的大多都是药,你们知道的,我儿子刚才受伤了,我急着回去给他疗伤,你们看,能不能行行好,让让路?”

“药啊,没事,药我们也要,来来来,我们不介意的。”青年还是走上前。

翟艳脸色很勉强,她大手快握不住齐祭的小手了。

见两人还是不动,青年终于不再笑了,或者说,笑得更厉害:“哈哈,看来你们真是,不聪明。”

说罢转身,对大汉摊摊手:“军哥,我又失败了。”

被叫做军哥的领头大汉上前哼了一声:“说你小子发什么善心,每次都废话,这群人不吃点苦头是不会听话的。”他拎着棍子走上前,对齐祭和翟艳冷声道:“老子没什么耐心,也不爱废话,管你们女不女的,不给东西,都一个下场!”说罢,他一棍子照着齐祭敲下来。

翟艳下意识扑上前想替齐祭挡棍子,她抱住齐祭,眼看着铁棍落在自己身上,却并没感到痛,可是身边却切实的响起一声惨叫。

下一秒,血腥味就弥漫了开来。

一声声惊叫传来,翟艳睁开眼望向响声传来的地方,刷得睁大了眼,又立刻转过头去。

军哥举起棍子的时候,齐祭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握住了西瓜刀,一刀横切,下手之狠,深入脾脏!

血腥味混着内脏特有的臭气在蒸腾的热气中慢慢钻进人们的脑海随后进入了鼻尖,女孩子还是死死攥着她的巨大包裹但是她前面已经有一具新鲜的尸体,所有人都惊呆了,可女孩仍不放过他们的神经,她往前走了两步,神情轻松,而又理所当然的,一刀扎进尸体的头部,然后利落的拔起,带着一连串莫名的液体。

脑浆的味道!

没人知道脑浆什么味道,可是所有人都感觉他们闻到了。

在场不少人亲手砍杀过丧尸,也刻意去损坏过丧尸的头颅,他们也曾被丧尸的脑浆崩了一脸,但却从不没想过会有一天亲见冒着热气的脑浆。

灰白,带着血丝,尸体作为人的面目已经看不清楚,死状之惨,远胜残缺的丧尸!

“呕!”

呕吐声接连传来,惊叫声已经没有了,随之而来是各类惊恐到极点带来的副作用,呕吐,和牙齿打架的声音在小小的空地上层出不穷。

翟艳也手脚冰凉,但她并没有呕吐,也没有呆滞,她只是深呼吸几下,抓着齐祭的手臂抬脚,打算绕过尸体离开这儿。

齐祭当然也不会呆掉,她本来就打算处理了路障就走,两人竟然顺利的走了好几步,才被军哥好不容易醒悟过来的同伴愤怒的拦住。

“老子宰了你们!”几个大汉怒吼着朝齐祭举起刀,他们的棍子扔在了一边,换上了锋利的刀子,愤怒和惊恐错乱了他们的神志,口水和呕吐物一起喷出来。

这个关头,即使知道齐祭不会受伤,即使看到她捏着西瓜刀抬起了手,翟艳依然靠近一步抱住了她,企图挡下那些攻击。

可这次,齐祭当然不会让翟艳被乱刀砍死,一反刚才平淡而无形的出手,她猛地抬头盯着冲来的人群,刷得一把举起了染着血液和脑浆的西瓜刀,拦在前方,她呲着牙,露出了尖尖的虎牙,表情野蛮而凶残,喉咙里甚至发出了野兽一样的低吼。

那样子,分明就是一只野兽。

或者说是一头凶兽。

所有人都下意识的心尖一颤,手脚冰凉,更遑论那群迎面对着齐祭眼神的大汉。

欺软怕硬真乃天性,当人自己不知道是不是有杀人的勇气时,面对一个已经用事实证明可以杀人不眨眼的人时,那种胆寒和肾虚,可能只有身临其境的人自己才知道。

他们不敢砍下来,他们怕和军哥一样的下场,即使愤怒灼烧着神志,可要冲向齐祭的路途要路过军哥的尸体,前车之鉴让他们疲软。

就在第一把刀子砍下来的时候,齐祭的刀尖已经在最近的人胸前划出了血线,突然一声枪响,停住了所有人的动作……不包括齐祭的。

“砰!”

“啊!”

枪响和惨叫同时响起,姗姗来迟的军官看着眼前的场面,一时间也说不出话来。

又一个大汉倒地了,这次他比较谨慎,知道躲一下,才让齐祭的刀尖只是在他的胸前划了长长的一条血线。

齐祭一砍就收,见其他人都松了口气似的立刻收了刀,便继续把西瓜刀插在腰间,然后抓住包裹,跳了一跳,稳了一下包裹的位置。

翟艳长长的舒口气,轻声道:“终于来了。”

军官带着五个士兵上前,手里举着枪,呆滞了一会,才表情严肃的上前,先被地上军哥的尸体震了一下,又审视了一下倒地的大汉的伤口,然后微微侧头瞥了眼齐祭,叹了口气,望向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到了边缘的黄发青年,冷声道:“谁先惹事?”

黄发青年耸耸肩,他脸色发白,显然还没从刚才的震撼中回过神来,结巴道:“你,你看着办吧。”

“恩。”军官又看了看齐祭,叹口气,“行了,小庞,你们处理掉这些,然后大家散了吧。”

立刻有人叫了:“那军哥白死了?!”

“她是杀人啊!活人!”

“怎么能就这么算了?!”

“枪毙!杀人偿命!”

就算不是军哥一伙的人也喊了起来,齐祭太危险,这样的食物链顶端超出了他们的承受能力。

军官的回答很利落,他又朝天开了一枪,止住了所有人的声音,然后颇为疲倦道:“谁说吃的不够的,还有力气嚷嚷和打劫,看来真的可以少分一点,省得有精力做多余的事。”

立刻所有人都不说话了。

“至于你们。”军官转向翟艳,翟艳立刻扯出一抹微笑与之对视,眼里的惊恐在对上和自己儿子一般大的青年后,慢慢的变成了和蔼,甚至有那么点……慈祥。

军官一怔,颇为无奈的扶了扶帽檐,叹气道:“这位阿姨,有空管管孩子吧……聚集区里,有学校的,看她年龄,额,初中?”

翟艳依然笑眯眯的,虽然她感到齐祭不耐烦的骚动:“好的好的,有空我会带她去看看的,那个……小学有没有?”

“……有。”

“那行,那有空我问问。”说罢,翟艳拉着齐祭就走了,所经之处一片真空。

齐祭走着走着,老长一段路了,忽然很不高兴的说:“不是小学。”

“什么?”翟艳还没缓过来。

“有人说我穿的是……一中的校服。”齐祭道,“是中,不是小。”

“……”翟艳摸摸额头,颇为无力,看看她腰间的刀,又帮她抬了抬花床单包成的巨大包裹,忽然失笑,眼神却酸涩。

这时候才感觉到,刚才身上被打倒的地方,其实真的很疼。

估计都有乌青了呢。

第73章 出路

齐祭提着包裹回去的时候,帐篷里的人都明显感觉到不同,但他们也没办法,东西带回来了,仇也超额的报了,再要做什么,也显得没意思了。

于是鼻青脸肿的沈敬东一脸悲愤的给他妈擦药酒,齐祭没受伤,就开始翻捡那些物资。

单桐的表情却不怎么好,他蹲在那儿一起理了一会儿东西,忽然问:“我们就这么在这儿呆着了么?”

众人一顿,翟艳叹气:“我知道你急,我们都有事,都急。”

单桐垂下头去,表情冷厉,过了一会道:“这个聚集区是用船来运送物资的,所以每隔一段时间肯定有出航,渝都是三江汇流之处,水上交通极其发达,就算没有车,我们至少能够到达离首都最近的一条公路,到时候,随便一辆车,我们都能继续走。”

其他人沉默着,半晌,沈敬东开口了:“大体上是这样没错,但是,我们要武器没武器,要技术没技术,怎么上船,怎么不被人发现,到时候,又怎么能保证在公路上找到一辆能开的车?别忘了,这块地方有着世界上排得上号的人口密集度,换算成丧尸,你真的知道我们即将面对的是什么?”

“我怎么可能不考虑到这些!”单桐低吼,“但如果不试试,我们永远都出不去!只能被活埋在这里!”

“怎么能说是活埋呢?”翟艳皱眉,“还有孩子们在这呢,你就不能说点好听的?”

“怎么不是活埋?”单桐道,他看向齐祭和阿狗,两人双耳不闻窗外事般,管自己折腾着看起来新奇的东西,“你问问他们,在邹涯的十多年,像不像活埋。”

“单桐!”翟艳怒了,“你就算着急,也不能说出这样的话,他们又不是自愿的!”

“那我们就是自愿的了?”

“你要是不自愿,当初就别上直升机!”

单桐深吸一口气,摘下眼镜撩了撩额头的刘海,表情忽然就镇定了,勉强微笑道:“抱歉,我需要发泄一下。”

翟艳冷冷的看着他。

“拜托啊翟阿姨,你要相信我的自制力。”单桐苦笑。

“出去冷静。”翟艳冷声道。

“好的好的。”单桐随手摸了本过期杂志,叹着气走了出去。

沈敬东还不是很放心,往外瞅了瞅,道:“妈……”

“没事,他压力太大。”翟艳安慰着。

“可是,这确实不是一个办法。”沈敬东道,“我们总得想办法出去。”

翟艳手上活不停,看起来似乎很专注,但是面无表情,眼神没有交点,半晌,她低声道:“这个营地里,谁不想出去,可谁又找到了法子?”

沈敬东也沉默了。

傍晚,就有登记的人来了,数了下人数后,开始登记个人资料,表格很正规,从姓名到出生年月等一系列户口本上该有的资料,自然也包括了籍贯和身份证。

当然,流浪到现在,带着身份证的人少之又少,有些人会口称从来没背过身份证号,于是面对着档案,不管这档案是不是正式,一个编造新身份的时候似乎开始了。

齐祭基本的字还是会写一点的,但多的就不会了,比如像籍贯这样的字她就完全看不懂了,只能填了名字后看着剩下的东西发呆,左看看右看看,看到阿狗竟然比她多填几个地方,不由得很是羡慕,干脆一笔一划的照抄下来。

单桐早想到齐祭的文化水平,他也不打算给自己重塑一个身份,于是填得非常之快,然后立刻坐在了齐祭身边,探头一看,不由得无语,阿狗其实也看不懂什么东西,他看到一个贯字,就写吃,估计只要看懂两个字的一部分就觉得足够了。

在爱好一栏上,他填了齐祭。

而齐祭,像个最拙劣的小学生,抄东西完全不带脑子,在爱好这一栏,也填了齐祭。

单桐失笑,这两个孩子要是情商都正常,那这完全就是一部青春校园剧,某方面讲,阿狗表白的方式已经出神入化,那样面无表情又无辜老实的在死板的表格上写了一篇精简而绝世的情书。

可惜,他肯定不知道自己写的代表什么含义,而齐祭,肯定更加不知道。

虽然这小子看起来情路漫漫,但就现在的情况看,这张表格已经差不多可以作为两人之间的“夫妻情趣”了。

但是剩余连阿狗都编不出来的地方,他还是得指导下去。

终于凑合着填完了表格交上去,随即工作人员就递来另外一份证明,上面写着,渝都沙区安全区初级中学入学通知书。

单桐眸光一闪,看了看同样瞥了一眼通知书的翟艳,两人都没作声。

入学通知是没有选择的,孩子容易乱跑,也更脆弱,教育的存在能够更加稳定孩子和家庭,让成人也安稳下来,这是个一箭双雕的办法,而从成人看,能够在乱世中得到教育,对孩子也是一件好事。

除了一些神经过敏的母亲会在一开始声嘶力竭的不让孩子离开外,还真没什么人反对过。

齐祭和阿狗当晚就分到了书,共三本,语文,数学,思想政治。

沈敬东一直偷偷瞅着齐祭和阿狗,似乎很期望看到什么,但两孩子吃了东西,就出去溜达了,弄的沈敬东很失望的样子。

“你刚才贼眉鼠眼的看什么呢?”翟艳拍了拍儿子的头。

“哦,我以为他们从来没上过学,有了这个机会不知道会不会很高兴。”

翟艳想了想,笑着摇摇头:“你把他们当成山村走出来的孩子了?”

“额,我知道不大一样。”

“他们可不知道知识就是力量,在社会里面,你都不知道有些观念从哪里来,但你就是有这个观念,可是齐祭他们,谁给他们这些观念?你觉得她是有人教的样子吗?”

“可她会说话啊,这肯定得有人教。”

“肯定没教很久。”翟艳肯定道,“你听她说过成语?讲过道理?有过常识?我估计要不是单桐他们逼着,她估计从不刷牙。”

“这一点我很奇怪。”单桐忽然插嘴道,“她的教育似乎出现过断层,她说话不像是刚学的,吐词很清晰自信,但是有些生活常识我却并没有教过,她会刷牙,会找地图,还会很多幼年不会学到的东西,而且也不是一般人能学到的,我想……应该遇到过高人吧。”

“别想这些了,他们去学校估计会不适应,准备明天做问题儿童家长把。”翟艳说着,直接上了床。

单桐稍微准备了一下,披着一张毯子到帐篷外坐着了,沈敬东做好了守后半夜的闹钟,也躺下睡了。

结果单桐和沈敬东一起睁眼到了天亮,齐祭和阿狗没有回来。

翟艳急的一直张望,可营地那么大,也不知道他们会去哪,甚至都准备好了让沈敬东去找军队的人问问,结果齐祭和阿狗这时候回来了。

“你们去哪了?一晚上都没回来?这,这是什么情况?”翟艳抓着齐祭问,她身上沾了斑斑血迹,表情没什么变化,但垂着眼,显然有点疲劳。

阿狗身上衣服有点皱,但却没有血迹。

“这血是谁的?你们不会大半夜的出去……杀人吧?”

齐祭摇摇头,半晌才道:“出去了一下。”

“出去?知道你们出去了,去哪……等等,出去?”翟艳压低声音,严厉道,“你们出安全区了?”

点头。

单桐看了沈敬东一眼,然后走到齐祭面前,沈敬东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拉上了帐篷门帘。

“你们怎么出去的?去哪了?”

“山上。”

“山上?!这黑灯瞎火的,不是有高压电网吗?!”沈敬东惊讶道。

齐祭不大喜欢三个人灼灼的盯视,但是看阿狗已经不负责任的上床睡觉了,只好不满道:“就随便看了看,然后有个地方没电。”

“怎么会没电?漏洞?还是被人弄出来的?”

“铁门。”齐祭比划道,“贴着带电的网,但是那个网,可以没电。”

顿时所有人陷入沉默,各有思量。

“在哪,带我去看看。”单桐道,表情平静中压抑着激动。

齐祭摇头,颇为鄙夷的看看他:“你不行。”

“有人看守?那为什么你们行?”

“反正你就是不行。”齐祭疑惑道,“我们行的你就行?”

那语气没有丝毫攻击的意思,但单桐还是被打击得内伤,他认命一样的点点头,无奈道:“那行,那你就详细说说那儿的情况吧。”

“啊?”齐祭瞪大眼,一脸你怎么这样为难我的表情,半晌很郁闷的点点头:“我还是带你去吧。”

“噗。”沈敬东喷笑了,齐祭不善言辞他们都知道,单桐刚才这么说也不知道是不是故意的,反正看这情况反转也搞笑的可以。

单桐很满意的笑了,更多是高兴的,他摸摸齐祭乱糟糟的头,语气很慈爱的说:“去洗洗再睡吧,又脏又臭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