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成然和周名扬自从逃亡出来之后,还从没有一次性见过这么多丧尸,一时都有点不知所措,忍不住就看着凌九等她拿主意。周名扬还来了句:“点子扎手,大姐头您看咋办?”

凌九思索了一下,忽然向后退了退,助跑几步跃上了一座低矮的民居房顶。站在房顶上大致目测了一下,发现这里的丧尸竟有将近一千多。养殖场不大,可以一眼望到尽处,大约一公里开外的后门外面建了几个奇形怪状的水泥池子,上面盖着板子,还连着破烂的管道;铁门后面堵着一辆农用拖拉机,再往后则是一串扫过的暗红色血迹,歪歪扭扭一直延伸到几排场房后面,一路随着的还有几对血脚印。

血迹颜色有点发黑……看来,那个“麻烦”就快到时候了。

凌九垂下眼,几个以少胜多声东击西的布局瞬间在脑海中闪过,眯了眯眼睛,已经拿定了主意。

跳下房顶,把铁门里面的情况简略说了一下,凌九开始安排工作:“待会我引开丧尸,你们就用枪打开门锁进去,顺着血迹往里走,我随后就到。另外记得到了目的地先不要进去,可能还会有危险。”

“引开?你怎么引开?”周名扬忍不住问。法成然也皱紧了眉头:“这里丧尸太多了,你一个人过去太危险,我看还是再想想别的办法……”

凌九却不是个爱废话的,只跟他们要回了两枚手雷,摆了摆手,忽地就蹿了出去,俩爷们猝不及防没拽住,只能眼睁睁看着她大喇喇走过去,拿匕首拍了拍最外围一个丧尸的肩膀。

那丧尸正压在前面同胞的身上往前挤得欢,冷不防被拍了一下,整个脑袋诡异地扭转了180度,正对上凌九。那张脸下半部分的皮肉全都腐烂掉了,露出了脏兮兮的下颚骨和牙齿,黑洞洞的眼眶里垂挂出几条不明软组织荡来荡去,鼻孔中好像有疑似蛆虫的东西蠕动,其恶心恐怖程度,应该只会在你的噩梦里出现。

丧尸滞了一下,而后怒嚎一声向凌九扑过来,凌九一边躲闪一边又迅速拍了拍附近几个丧尸,而后扭过头,绕着围墙拔腿就跑。

这些丧尸的确是最低等的无智慧生物,除了吃就再没其他念想了,又似乎特别爱从众,带头那两三个丧尸一追着凌九开始跑,周围的丧尸也就都纷纷转过身来跟着追,就好像一颗石子投入水潭中,涟漪一圈一圈荡开一样,越来越多的丧尸离开了铁门,加入了追捕大军。

法成然开枪解决了剩下几个丧尸,又一枪崩了铁门上挂的大锁,刚想进去,却发现周名扬一直站在原地,望着凌九和丧尸群离开的方向发呆。

“名扬,愣什么神呢!快走啊!”他焦急地低声催促,生怕大声了再引来丧尸。

周名扬踌躇一阵,忽然解下腰里带着的子弹包扔给法成然,又从地上捡了根长长的铁条,叹气:“她再怎么强终究也是个女孩子,我得跟去看看……”一边说着就跑远了。

法成然愣了一秒钟,眼中闪过莫名的情绪,终究还是咬牙转身跑进了铁门里面。

凌九一直控制着脚下的速度,保持着和身后丧尸不远不近的距离。丧尸们的速度也的确不慢了,但和转基因人形杀器相比还是有一定差距。凌九跑得颇为轻松,倒和平常公园里晨起锻炼的大爷大妈有异曲同工之妙。

又跑了几百米,凌九“带着”丧尸们来到了养猪场的后门,回头看了一下,忽然加快了速度,一溜烟冲到那几个池子旁边,飞起几脚踹开上面盖着的铁皮板子,顿时一股熏天的恶臭扑鼻而来。

很好,看来这沼气池还没有被废弃掉。凌九满意地看着池底堆积的几乎辨认不出形状的猪粪秸秆甚至还有人尸,回头看了一眼逐渐逼近的丧尸群,一个助跑翻上了围墙,站在墙顶,从衣袋里摸出了一枚手雷。

没过几秒钟,丧尸们就已经涌到了围墙下,很多丧尸甚至直接掉进了沼气池里。凌九俯视了这些怪物最后一眼,擦燃了手雷的雷管扔了下去。

与此同时,凌九也纵身跳进了围墙里面,直接扑卧进了一堆厚软的稻草中。

只听围墙外轰的一声震耳欲聋,手雷里的火药爆炸直接点燃了密度极大的甲烷气体,以几个沼气池为中心的方圆几百米内的范围顿成一片火海。对于丧尸来说,燃烧的危害性甚至比直接爆头还要大,它们只能挥舞着狰狞的手臂,惨叫着化为灰烬。

爆炸余波已然过去,凌九悠哉地重新爬上墙头观察自己的战斗成果。

周名扬吭哧吭哧赶到的时候,入眼的就是这么一副景象。地上到处散落着焦黑色的残肢,恶臭冲天,几个拖着小半截身子的丧尸还在缓缓爬动。由于“燃料”烧得快,周围只剩下零星几处小火苗,而那个看起来木讷苍白又纤弱得人畜无害的小姑娘,正坐在围墙墙头上,漠然注视着下面这片炼狱场。

“这……这个……你……我……”周名扬指指划划,思维错乱中。

凌九凉凉地看了他一眼,纵身跳回了围墙里面。

“……老子好心来帮她救场结果就看到这么一个烤肉野餐会您到底是要闹哪样啊我去!”周名扬抓头叫了一声,举枪泄愤般啪啪啪爆了几个还在垂死挣扎的半身丧尸,也跟着翻墙进去了。

“小九小九,”追上凌九,周名扬一改刚才的抓狂脸,狗腿地追问,“刚才那是怎么回事啊哈?那么一大些的丧尸一下子都玩儿完了?就靠俩小手雷?”

凌九没理他,继续大步向前走,虽然脚下没有血迹可以追踪,但光靠闻的就能知道那些人在哪。

“小九啊,九姐,大姐头,告诉我呗……”周名扬不死心。

凌九脚步顿了顿,这人刚才一脸狼狈地追着自己跑过来的样子在脑海里一闪而过,终于还是开口道:“就算是高爆手雷,最多也只能炸死十人左右。刚才那里有几个沼气池。”

周名扬一脸恍然大悟,紧接着又是一脸崇拜,刚想说点什么表达自己的敬仰之情,却看见凌九似乎是迟疑了一下,而后表情很认真地看着他说:“你体力太差,那么远的距离我都能听到你的喘气声。”

“哈?”周名扬愣住。

凌九面无表情地回过头,继续前进。

“呃——喂,等等等等!”周名扬一下子回过味儿来,忍不住提高了嗓门,“你早知道我在后面追你?那你还这么放心大胆地烧丧尸?就不怕炸到我?”

凌九脚步不停,头也不回地淡淡飘过来一句:“你的体力,不足以支撑你在引爆之前赶到那里,所以我很放心。”

……很……放心。

周名扬差点飙出一泡泪来,彻底蔫了。

6、夜谈 ...

养猪场内倒是再没遇见丧尸。绕过几排场房,两人来到了一座仓库前,血迹从另一个方向延伸过来,消失在虚掩的门后。

血液并没有完全凝结,却已经是发黑的颜色,还发出了隐隐的臭味,凌九目光沉了沉。连周名扬也觉察了不对,却不敢说话,指着那血迹冲凌九吐了吐舌头。

凌九没再多说,从靴筒里摸出匕首攥在手里,另一手从后腰里拔出枪,一脚踹开了门,周名扬和仓库里的人都吓了一跳。

仓库里只有三个人,法成然和一个面皮白净的男人站在一起,还有个高个子戴着棒球帽的大男生站在一旁,有点魂不守舍的样子。

周名扬咧嘴一笑就要走过去,凌九却忽然伸出胳膊拦住了他,另一手稳稳抬起枪瞄准了法成然,平静道:“那个人呢?杀了吗?”

四个男人都看着她发愣,一时没有做声的。忽然,仓库一角堆积的空饲料麻袋动了一下,凌九轻轻挑眉,抬脚大踏步朝那边走去。

“你、你干什么?”棒球帽呼地一下跳出来拦在凌九面前,脸色苍白。

“杀丧尸。”凌九面无表情,一手拨开棒球帽,硬是把个一米八几的大老爷们推出去老远,蹬蹬蹬倒退三步才站稳。

“你特么是谁呀你?牛气给谁看呢啊?臭娘们装什么X!”棒球帽脸上又红又白地骂了一句,见凌九冷着脸端枪拿刀地离那地方越来越近,心里生出说不出的恐惧来,一时忘了刚才这女人的手劲有多大,忍不住又挥舞着拳头扑了过去。

感到男人拳头带来的劲风,凌九从鼻子里发出一声冷哼,横过匕首,啪的一声狠狠拍在棒球帽手腕上。棒球帽只觉得自己手腕剧痛像要断掉了一样,一时半边身子都疼麻了,凌九顺势一个小擒拿把他双臂扭在背后,冰冷的枪口贴在他太阳穴上。

“相比起成为丧尸的晚餐,也许你更喜欢痛快一点的死法?”

棒球帽疼得脸都扭曲了,一句话都说不出来。通红的眼睛恶狠狠瞪了凌九一眼,胸口剧烈起伏。

凌九像丢弃什么垃圾一样把棒球帽扔在一旁,没再看他一眼,径直走到那堆破麻袋旁边,掀开盖在顶上的一层,一张布满冷汗面色青黑的女性脸庞露了出来。

这个角度,仓库里的人都能看见,周名扬忍不住惊呼:“王丽?她被咬了?”

棒球帽看着凌九举起枪的手臂,眼中满是绝望,忽然连滚带爬扑到女人身上,看也不看凌九,只望向另外三人:“成言,你们就这样见死不救?看着这娘们杀我老婆?成然?名扬?你们说句话啊!”

凌九眼底微微露出不耐,刚要把棒球帽拉开,那个面皮白净的男人叹了口气,开口:“这位——小妹妹,王丽是徐昆交往六年的女朋友,你……让他们最后说句话吧。”

凌九转头看向他,轻轻拧起眉毛:“天马上就黑了。而且你们放着那么好翻的围墙不去逃命,偏要迁就这女人跑到这里来躲这么久,有什么话也该都说完了吧。”

法成言一时语塞,看看自家老弟和周名扬,又看向徐昆望来的绝望目光,苦笑:“可她现在毕竟还是正常人,等过一阵……咱们这么多人,也不怕对付不了她啊。”

“哦。那现在她变成丧尸了,可以杀了?”凌九看向露出狰狞面目对着徐昆脖子张开大口的女人,淡定举枪爆了头。砰的一声响,黑红白三色相间的血液脑浆混合物喷了徐昆一头一脸。

徐昆整个人都呆滞了,抱着少了半边脑袋的女人尸体一动不动。

直到出了村口重新走上公路,几个人之间的气氛才出现了一丝缓和。

“啊哈哈,小九啊,我给你介绍一下哈。”和事老的苦逼差事当然还是周名扬接下,“这位就是法家大哥法成言啦,上尉军衔。”说着指了指白净面皮的男人,后者冲她点头微笑。

“后边那是徐昆,体校大四的学生,身手不错哟。”周名扬指了指沉默地跟在他们身后的棒球帽,鬼鬼祟祟地说,“他女朋友,就是刚才那被咬的,叫王丽,是他高中和大学同学,身手也挺好,枪法学得老快了,只可惜……”

法成然轻咳了一声,周名扬才闭住了嘴,翻个白眼,又转过头跟法成言宣扬凌九的英雄事迹。

“……单挑进化体和一千多丧尸啊!你们见过几个这种人?哈?至于你见没见过,反正我是没见过啊!”周名扬夸张地手舞足蹈。

不管什么话入耳,凌九一张木头脸始终不变。法成言扭头看了她好几次,眼底情绪复杂,徐昆的身手他是有数的,而这小姑娘不动声色就把徐昆拿下他也是亲眼见过的,如果周名扬说的都是真话的话……

他转眼看向自家弟弟,后者冲他点了点头。

法成言眯起了眼睛。

周名扬说到最HIGH的时候,跟在后面的徐昆也抬眼看了凌九的背影一眼,眼神里一片阴鸷。

众人回到营地的时候已经是五点半了,西天上晕染了美丽的红色晚霞。安洁和李老早就等急了,一看到他们出现,安洁眼圈就红了,一头扎到法成言怀里哭出了声,法成言无奈地低声安慰她。

凌九一言不发地走到林肯领航员后头,直到这时,她才稍微有了点饥饿的感觉。从包里拿了包压缩饼干,倒了一杯水,一个人坐在一旁开吃。

压缩饼干吃了不到半包就饱了,凌九放下杯子和包装袋,感到有点不对,抬头一看,却看到另六个人都聚在一处小声讨论着什么,一边不时看向她。周名扬神情有点激动,正在快速低声说着话。

“……到底是什么来头,阴阳怪气的,就算再强咱们队伍也用不着她!”安洁咬牙切齿。

“我说你够了大小姐,等以后你被她救命的时候要还这么说我就把头给你!”周名扬怒瞪安洁。

“哈!我会被她救?开什么国际——”

“行了都别吵了,成然名扬,你们俩认识她时间更长些,找机会看能不能套出点什么来,我看她来路绝对不简单。”法成言沉吟。

“小九不愿意说的事,成言你真以为我们能套出来?……”

……这些人背着人说悄悄话也不知道走远点,要么把声音放低点,这么没警惕性,迟早被丧尸一锅端。非正常人类凌九皱着眉起身打开后备箱盖,把剩下的压缩饼干放进了包里。

一看她有了动作,那边六个人都不说话了,各自分散开来准备吃的或是倒水清洗头脸。

凌九也无意搭理他们,拿起沉重的登山包甩到背上,自顾自走到稍远一些的地方,趴□子开始做俯卧撑。

体能锻炼一天也不能中断。也许是脑内植入的芯片内容在起作用,凌九莫名其妙地就是知道这一点。只是白天那几场战斗最多也只能算个热身,根本起不到锻炼的效果。现在看来,也就只有负重俯卧撑这一种方式勉强可行了吧。

数着大约做了三百多个,心跳和呼吸还是平稳如常。凌九皱眉站起身,寻思着以后再找个什么更能锻炼人的办法,就听到身后一个声音说:“凌小姐体力真不是一般的好啊。”

是法成言的声音。凌九回过头,法成言笑容和煦,他似乎时时刻刻都带着笑容:“我当兵也有整七年了,可还没见过哪个特种部队战士能背着这么沉的东西做俯卧撑,还脸不红气不喘的。”

凌九面无表情看着他,不说话。

法成言咳了一声,继续微笑:“我觉得我有必要重新自我介绍一下,我叫法成言,成功的成,语言的言,虽然是上尉,但是文职军人,呵呵……”

“有事么?”凌九冷淡地问,心里不明白这些大男人怎么都这么爱啰嗦,有事说事不挺简单的吗?

法成言摸摸鼻子,心说名扬说的果然没错,面上苦笑:“安洁他爸爸是我直属上司,从小被家里人捧在手心里长大,有不礼貌的地方,我替她跟你道个歉……”

凌九刚要表示没关系,不远处却又传来了安洁尖锐的声音:“行啊,你们一个个都把她说得和三头六臂似的,让她守个夜又怎么了?能者多劳不是吗?啊?”

法成言神色有点尴尬,刚想说什么,却被凌九开口截住了。

“有我在,你们晚上不安排人守夜都可以。”她简洁地说完这句话,就上车了,没再看法成言的表情。

是夜。

凌九睡得不太安稳,原因来自于车外两个不停聒噪的男人。

其他人都睡在野营帐篷里,法成言和安洁一个,李老和徐昆一个,周名扬和法成然一个,只有她一人睡在悍马里面。前半夜似乎是法成然守夜,周名扬不停地和他说话,自以为声音很小,实际上一字一句都清清楚楚传入了凌九耳朵里。

“……面冷心也冷是吗?”法成然微带嘲讽,“可她脑子转得倒是挺快呢,打完进化体的时候我就觉得不对,她自己手里明明有枪,却叫咱俩去打进化体的尾巴,不是多此一举吗?咱俩当时又有点发呆,她自己一直不开枪不是很危险?”

“呃……这也没什么吧?也许她是不忍心让咱俩什么都不做觉得掉面子,所以给咱俩派点活干?”周名扬打哈哈。

法成然嗤笑一声,“她是那种会考虑别人面子问题的人?”

周名扬沉默。

“而且,还有一个问题,”法成然缓缓说着。

“……神马?”周名扬声音有点闷闷的。

“她看起来最多不过二十岁,对不对?”法成然声音陡然锐利起来,“就算是她从小就接受非人的训练,拥有了超乎常人的身手,但是难道连感情和心理也一起改变了吗?”

“什么意思?”

“如果是正常人,就算是接受过再多的军事训练,第一眼看到那种从没见过的丧尸怪物什么的,多少也会有点不适应和害怕的感觉吧?”法成然继续说,“可是她却完全没有,一点恐惧和迟疑都没有。那种对付丧尸和进化体的动作、战术、布局,就好像演练过千百次一样的纯熟,你难道不觉得奇怪吗?”

“呃,这个——”周名扬语塞。

“所以说,要么就是她以前就见过丧尸这种怪物并且经常与之对战,”法成然的语调里带了莫名的笑意,“要么,就是……她根本就不是人,也就是说,她根本就没有丝毫人类应该有的感情。”

7、疑虑 ...

两人讨论得正欢,忽然听见背后咔哒一声车门开了,不由后背一麻,不约而同闭了嘴,硬着头皮回头看去。

凌九扶着车门静静站在那里,暗淡的月光洒在她身上,短短的碎发黑影映得她脸庞明灭不定,看不清表情,唯有一双眼睛淡淡望过来,目光静得彻底,也空得彻底,仿佛恰好印证了刚才法成然的话。

“让你们开枪打尾巴是为了给我自己节省子弹,因为那时候我还没想到会和你们一起走。”她平静地开口,“明摆着的原因,我以为不用专门解释的。”

“……”俩男人一时说不出话来。

“我要睡觉,别吵。”抛下这句话,凌九就想关上车门。

“呃,等一下——”法成然出声叫住了她。

凌九回身看他。

“……你既然都听见了,那我就摊开来直接问了。”每次被那双沉寂到没有人气的眼睛盯着,法成然都会莫名紧张,只好不断地清嗓子来掩饰,“你到底是谁?从哪儿来的?你以前见过丧尸吗?你今年到底多大?”

至于“你到底是不是人有没有感情”这种问题,他还没傻到直白问出来。

周名扬有点担忧地看着凌九,但也没有阻止法成然,显然这些问题也一直是他的疑虑。

凌九一直沉默地看着法成然,忽然唇角轻扬,一丝浅淡的笑意在晦暗的阴影下透出莫名诡异:“你不是法官,而我也不是你的犯人。”

法成然眉头狠狠皱起来:“你这话就不对了。我们现在好歹也算同伴吧,你总得承认你和我们大多数人不同是不是,既然不同,难道还不许我们怀疑了?这种求生逃亡的队伍你以为能掺杂多少不确定因素?”

“成然!”周名扬在旁听着,深深地觉着这话太过刺耳,忍不住叫了他一声。

凌九嘴角笑意消失,淡淡看着法成然,冷漠地说道:“我随时,都可以走。”

说完这话,就钻回了车里关紧了车门。

车门关上的声音不大,却仿佛有回音一般一直萦绕在俩男人的耳畔。沉默了一阵,周名扬转头看向法成然,向来大大咧咧的脸上此刻异常严肃。

“你这次真的过分了,成然。”他轻声说,“何必非要弄那么清楚呢?她对咱们没有威胁,而且还救过咱们不止一次,这不就足够了吗?”

法成然猛地抬头看向他,语速很快:“你怎么知道她没有威胁?来历不明还那么牛叉本身就是威胁!你以为这是小说还是电影?转基因人生化兵器异能者一扫一簸箕?”

周名扬眉毛拧成了一个疙瘩:“成然你——今晚怪怪的,这么激动干什么?受啥刺激了?”

法成然笑了一声:“那个时候……你信不信她真的会杀掉徐昆?”

周名扬哑然,沉默一会儿,站起身朝自己帐篷走去,一边低声说:“我只知道,凭她的本事,即使是一个人在末世生存也不难。多少逃难队伍拍打着灯笼都找不到的人才,被你逼走倒还是小事,要是因此记恨了咱们,那……”

法成然嘴唇紧抿,泄气般低声说:“我也不是真想让她走……”

忽然,旁边悍马的车窗被狠狠敲了三下,两人一个激灵,对视一眼。周名扬摇了摇头,钻进帐篷里去了。

凌九躺在车后座上,转的心思却和俩爷们胡思乱想的完全不同,既没有想一走了之,更没有记恨他们。在她看来,这些人的脑回路和所作所为都非常奇怪,身处末世过着朝不保夕的日子,居然还有心思勾心斗角拉帮结伙,倒真是吃饱了撑的了。要真有那闲情一门心思围着她转,还不如好好睡一觉养精蓄锐准备明天的旅程。

他们以为这种肉体精神双重折磨的高强度逃亡生活是闹着玩的?都过了半个月这种日子了,还没学乖,可见这段时间以来他们也没遇上多大的磨难。

再看看今天白天发生的事,同伴被咬了,居然还要迁就她跑到仓库里去,是觉得那一千个丧尸堵在铁门外,没个一年半载挤不进来是不是?

说什么等她变成丧尸再杀掉她……凌九唇角扬起冷酷的弧度,难道他们不明白,对于一个正常人来说,眼睁睁看着自己的身体一点一点溃烂最终变成毫无神智的嗜血怪物,这种过程才是最痛苦的吗?

到了那种时候,果断一枪爆了感染者的头,或许才是最仁慈的做法。

因为不想杀人,不想背负杀人凶手的罪孽之名,而放任自己的同伴在痛苦中变成丧尸,这——才是最自私最残忍的行为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