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钡,你到底想干什么?”

“族长说了,在他没发话前,谁也不准出别墅。”

“这都两天两夜了,外面到底如何,我们一点不知道,万一出现什么意料之外的情况,咱们到时怎么应对?总要留几个人在外界随时注意…”

“留谁?你吗?”

“为什么不能是我…”话说了一半,突然嘎然而止,所有人,都转头看向了二楼。

二楼的楼梯口,唐锦居高临下,俯视着一楼大厅泾渭分明的两方人马,神情冷肃,眼神凌厉,气势迫人。

“唐仁忠,你要出去?”唐锦再次发问。

唐锦的目光,如同一座山,压在了名叫唐仁忠的男人的身上,他张扬的气势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甚至不敢直视唐锦,在看到族长出现在楼梯口时,他的心脏已经缩成了一团。

“族长!”

唐锦踩着楼梯慢慢往下走,明明落脚很轻,场中每个人的心房却都随着那一步步的起落而震动,所有人,情不自禁收拢双脚,挺直腰,夹紧双臂,站得笔直。

温妮并不曾跟上去,她只是站在二楼,看着他一步一步,走向他的子弟,用他的气势,镇慑着全场,而唐家的儿郎,个个如标枪挺立,接受他目光的检阅——这一刻,她的眼眶有些发热,心中满溢而出的是自豪,是欣喜,是倾慕。

这个男人,一步一步,走得稳,走得累,却也走得坚定。

原来,真的有一种人,即使无言,也让人诚服。

79信任

事情并不难处理,绝对的实力,形成了绝对的威慑力,因为唐锦伤势可能导致能力丧失而动摇的一群人,在看到唐锦出现,感受到从他身上传来的巨大压迫力后,迅速地再次端正了态度、选择了立场。

“训练量加三倍。”

这是唐锦的惩罚,几个闹事的子弟丝毫没有异议地去了训练室,甚至,不需要人监督。

唐锦罚得并不重,一来,那几人本就算不得是他的人,他们会出妖蛾子几乎是在意料之中的;二来,后面的计划还需要这几个人,如果残了伤了,却去哪里找棋子呢。

站在厅中,扫视了一圈家族的精英子弟,唐锦皱紧了眉,为什么这些小子实力都这么低微?

五阶,六阶,最高的,不过是七阶,这群小王八蛋,平日训练都在偷懒耍滑吧!

某人显然忘了,就在不久前,他也仅仅只是堪堪进入了十阶,而如今能在短短时间进入十三阶,虽与他平日的努力与积累不乏关系,可大部分凭的还是机缘运气与外物的推动。

不过,当某些人不准备讲理时,真的就无理可讲!

“大赛结束前,每个人,必须给我升一阶。”唐锦的话,掷地有声,却让所有的人都惊掉了下巴。

“大赛结束,就在后天!”唐钡小心翼翼地提示。

唐锦凉凉地看了某位堂兄一眼:“时间太长?那么,明天?”

唐钡使劲摇头,而后,眨着眼,小心地,带着希冀、谄媚地谀笑:“族长,是不是,有保障?”别以为他不知道,堂弟妹可是炼出了破障丹,正是那玩意儿,让这位族长堂弟一天之内连升三阶!三阶呀,一天呀!除了那些花大代价找上京城学院大师硬性提升的,还有谁,能有这样的升阶记录的!

显然,对于唐锦升阶原因大致都知道一点的唐家子弟,眼睛刷一下就都亮了。

哪怕是唐锦,被这样四十双发绿的眼睛盯着,也一阵头皮发麻,而后,很快想明白原因的唐锦冷笑连连:“有!如果不怕苦,不怕痛,后天,没进阶的,只管来找我!”破障丹?美得这帮混账小子冒了泡了都,他一会就去妮妮那儿拿那种在人痛得死去活来后激发能量快速运转从而达到升阶目的的丹药,那个叫什么来着,对了,能量灵丹,妮妮说,那玩意儿制作并不太难,灵晶加上一些配料,用玉鼎一炼,就成了,就是升阶过程不人道了一点,不像破障丹一点不舒服的感觉都没有。

不知为何,所有的唐家子弟,背上都泛起了一阵凉意。

不过,这么短时间要升一阶,真的没把握呀!

点了几个心腹,将需要完成的任务都分派了下去,唐锦转身上了楼,进了二楼的书房,唐锦将温妮拉进怀里,拿起旁边的电话,想了半天,拔了一个不太使用的号码。

“您好,请帮我找一下袁老,我是五行城的唐锦,我外曾祖父是司徒伯…知道我?好的,谢谢!”

看着唐锦挑起又放下的眉头,温妮猜测着电话另一端的情形,很快,男人的声音再次响起,难得的,带上了丝恭敬的味道:“袁老,您好!…是,是我!…是的,您的记忆力还是这么好…是的,…哪里,不过侥幸而已,我也差点送命…是,伤得很重…正要和您说这事…”

唐锦靠向椅背,环着温妮的手突然收紧,唇角却轻轻挑起,形成一个冰冷的弧度,眯着的眼里射出了慑人的寒光,“…没有宝物,没想到,连您老也会有这样荒谬的想法…是,正要跟您请教…袁老,我的能量源与另一个人的能量源完全没有一点排斥地溶合在了一起…”

“砰…哗啦…”巨大的响动,连趴在唐锦胸前的温妮都听到了,唐锦飞快地把话筒拿得离自己有一臂远,即使如此,话筒另一头精力十足的吼声仍然让靠在一起的两人听得清清楚楚:“…臭小子,你知道你说的是什么吗?你知道你说出这番话会带来的后果吗?人性沦丧、无处不在的袭击、再没有同伴、不择手段地夺取别人的能量源壮大自身…末世,那将是真正的末世,…呼呼呼…末世!”显然,话筒别一头的人因为过于激动,正在猛烈地喘着气。

等了几秒钟,怒吼声不再传来,唐锦这才把话筒再次放在耳畔:“袁老,我还没说完呢,两颗能量源相溶后,又再次完好无损地分离开来…能量没有流失…是。”

静默了将近十分钟,唐锦再次开口:“…是我的妻子…是,后来,我的伤势就慢慢好转…使用了一些丹药…都是她自己炼制的…天材地宝?我也希望能有…她不是京都医药大学毕业的…哈哈,过奖,过奖…见面?好,没问题,什么时候?…现在?”

唐锦看了看时间:“会不会太晚?…好的,好的,现在动身…那晚上就要麻烦你了…好的,再见。”

放下话筒,唐锦脸上一丝狡诈的笑意一掠而过,然后,他拍了拍怀里的温妮:“宝贝,咱们去打劫。”

“打劫?”

唐锦点头,含笑看了看抬头等他解释的女人:“去了你就知道了。”上下一打量,觉得两人的着装没什么不妥当,他直接抱着她从椅上起身,“你会不虚此行的。”

告诉了几个心腹子弟自己的行踪,坐上车,也没带别人,只捎上了小猫,唐锦亲自开着车上了路。

在路上行驶了半个小时,车子开进了一座古色古香、使用年头显然已经很长的小区,在门卫处确定已有允许访问的留言,被放进了小区,七转八拐,车子停在了一座被爬山虎爬满整面墙因此显得特别幽静的小楼前。打开车门,唐锦下了车,温妮从副驾驶座上下来,从后门放出小猫,跟着男人,按响了小楼的门铃。

开门的是一个四十几岁的中年妇女,看到门前的两人一虎,她脸上神情没有一点异样,“是唐先生?”

唐锦点了点头:“袁老让我来的。”

“唐先生请进,主人正在书房等您。”说着,侧身一让。

唐锦拉着温妮的手,进门后,目光迅速一扫,然后,熟门熟路地向二楼走去,小猫则紧跟在温妮的身后,警惕地边走边四处打量。

二楼靠东,一扇房门半掩半开,唐锦轻轻敲了敲门,门内,一个略显苍老的声音传出:“进来。”

唐锦推开门,带着温妮,走了进去。

巨大的书房中,四面全是巨大的书架,书架上满满的都是书,屋子正中,一张巨大的书桌上,乱七八糟许多书都翻了开来,还有许多书凌乱地撂着,挡住了书桌后面的情形。

“袁老?”

“别吵,自己找地方坐。”苍老的声音有些不耐烦,不过,唐锦一点没在意,打量了一下周围,终于在一个堆满书的茶几后面找到了沙发,牵着温妮,把沙发上的书都搬到了一边放着,然后,坐了进去,小猫则雷打不动地靠在温妮的另一边蹲在地上——过程中,不可避免地将几本书坐在了老虎屁股下面。

《变异植物大全》、《古中医带给现代医药的启示》、《五行能力本质论》、《稀有能力深度剖析》、《药剂师遭遇的若干难题》…一本本砖头厚的书藉都是半新不旧的,显然,不是用来装点门面,而是经常翻看使用的,温妮一阵咋舌,这满屋子的书如果都看过,那将会是怎样丰富的一颗大脑…然后,情不自禁拿起了其中一本《变异兽材料》看了起来。

看着很快沉迷入书海的温妮,唐锦挑了挑眉,对于这意料之中的情形倒完全有了心理准备。

坐着等了半个多小时,书桌后终于传来椅子移动的声音,然后,一个看着至少有七八十岁的白发老者从后面走了出来,老人一手抱着几本书,一手揉着太阳穴,坐进了还放着书的唐锦对面的沙发,看着站起身的唐锦与两耳不闻外事只顾埋头看书的少女,老人瞪了前者一眼,又用欣慰的眼光看了温妮一眼,摆了摆手,直接警告唐锦:“臭小子,老头子我忙着呢,别给我说废话。”

唐锦知道老人的脾气,看着老人坐下后,自己也重新落座,然后,一点废话没有:“袁老,这就是我的妻子,她叫温妮。”说着就要叫温妮与老人打招呼。

袁老制止了唐锦的行为,看着这个和自己一样爱看书的孩子,首先心里便有了好感:“让她安心看书,你来和我说。”

唐锦把先前在池水里发生的事尽量简洁准确地描述了一遍,“…醒来后,我的伤势,就好了大半,后来,又有了两次这样的能量交汇,我的伤势就全好了。”

袁老认真听着唐锦的讲述,其间,又问了几个细节问题,然后,把茶几上的书推开,让出一小片空地,放上自己找出的几本书:“自从发现了能量源的存在,人类就不停地在研究它,它的出现、形成、进阶、对人类身体强度及寿命的影响,已经研究了几百年,你们这种情况,并不是绝无仅有,但是…”袁老看了唐锦一眼,目光中带着些诧异:“但是,这种能量源的溶合与完全无丝毫损伤地分离,仍然是一件很不容易达到的状态,它需要一方全心给予,没有保留,另一方全心接受,没有防备…换言之,需要两人相互之间绝对信任!”

袁老看了看全神贯注看书的温妮,又看了看一脸深沉让人丝毫捉摸不透心底想法的唐锦,摇了摇头:“那丫头一看就是个做学问的材料,心思简单,她没有防备之心倒也可能,不过,你这打小防备心异于常人的小子居然会全心信任、接受一个人——真是不可思议。”

唐锦脸皮有多厚?老人的目光根本对他没有一点影响:“那么,我以后受伤了,也可以如这次一样疗伤?”

说到学术上的东西,袁老的神情一下变得严肃起来:“胡说!这种事除了在绝对安全的地方,都不能让它发生!”

“为什么?”

“为什么?”袁老的眼神变得十分锐利,带着学者特有的坚持与睿智:“能量源的溶合是一件十分危险的事,万一失败,轻则双方重伤,重则能量源溃散,甚至直接被能量源溃散时的巨大冲击力炸得血肉横飞、尸骨无存。”

唐锦的瞳孔一阵急剧的收缩,然后,长长地呼出了一口气:“这么说,如果不到万不得已,这事还是不要再次发生的好。”

袁老点了点头,然后,突然冲唐锦眨了眨眼:“唐小子,说说,能量源溶合时,是什么感觉?”

唐锦翘起唇角:“快/感,震动神魂、无论多么坚韧的意志都无法抵挡的巨大快/感!”

袁老尤带天真的眼中有着孩子气的好奇:“还有别的吗?”说着,低头拿起一本翻开的书:“…能量源溶合,两股能量合二为一,在经脉中流转,伤重的身体在这个过程中被滋养、经脉被拓宽…是这样吗?”

唐锦想了想:“我们都晕了,不知道。”

袁老霎时气怒难言:“没出息的东西,你的意志力呢?”

唐锦往后一靠:“我受伤了。”

“一次也就算了,你好几次都晕了?”

唐锦想了想,又点了点头:“都说了意志无法抵挡,自然就晕了。”

袁老对唐锦的说法嗤之以鼻:“如果人人都像你一样没出息…”老人摇了摇手上的书:“这些宝贵的经验就无法流传。”

唐锦一点不脸红地回道:“也许这样的事发生的次数多起来,终有一天,我也会神智清醒地记住整个过程。”

袁老把手上的书一放,倚在扶手上,有些感慨,有些遗憾,有些无奈:“这些记录记载的,都是逼至绝境之下的人类同伴之间溶合成功的案例。果然,人啊,不到退无可退,无路可走,总是很难付出绝对的信任。”

唐锦听了袁老的感慨,轻轻一笑,情不自禁瞥了温妮一眼——她与他,可没有沦入绝境!

80改变

在又问了一些相关的问题后,袁老还分别替两人检查了一下能量,确定一切无碍,唐锦与温妮就被袁老赶出了家门。

看着唐锦抱着他为小丫头选出来的书走出大门,看着小丫头临走前向他弯腰致谢,袁老有些欣慰,有些感慨,更多的则是对这对年青人的羡慕——是的,羡慕!羡慕他们的年轻,羡慕他们之间常人难有的深厚感情与绝对信任,羡慕他们美好的未来——他这一生,不曾得到这样的幸福,亲眼看到有这样一对,在羡慕之后,他的心里有怅然,也有苦涩,更有着对过去经历的背叛的释然——原来他曾以为的无私付出,其实仍然是计算以后的,不只是别人有错,其实,他自己又何尝不是有所保留,实在不必一直怨恨难忘。

回到书房,老人翻开了另一本标注为“绝密”的《消失的过去》:“…能量源的溶合,会产生一些质的改变,两颗能量源合二为一,产生的效力不只是一加一等于二的简单叠加,那是一种更加深刻的变化,得到另一人的能量源,不再返还,便有了更强的实力,可以拥有更多的生存机会,于是,越来越多的人,利用变异兽,将自己与同伴逼入绝境,引诱同伴交出能量源…这种可以为人类带来巨大战力的方法消失在了历史的长河。”

合上书,袁老皱紧了眉,报告,打,还是不打?

想到唐锦在擂台赛上引起的轰动,又想起京中众人对他伤势的了解,再看他如今活蹦乱跳,伤势痊愈的情形…大赛之后的宴全他肯定会参加,那时,想瞒也瞒不了!

摇着头,袁老打开一个抽屉,拿出一叠纸,开始他又一次的学术汇报,当然,这个汇报,不会公之于众,只会被高层所看到,当然,报告的侧重点,他自然会有所修饰,到底是故交之后,举手之劳,关照一下,他自不会吝啬…至于唐家小子的这个办法是否会被某些人用到歪门邪道上——这么多年,多少秘密被上层所掌握,也不差这一件。

坐在回去的车上,唐锦目光深沉地看着车灯照亮的前路,他曾经在司徒家看到过能量源溶合的一份报告,那报告是当年仍旧掌权的祖父放在书房的,年幼的他因为好奇偷看这份报告,平生第一次挨了妈妈的打,而素来维护他的外祖家的人,没一人替他讲情,那时他只有七岁,因为这一顿打,那份报告被刻在了他心里。

摇开车窗,夜风灌入车内,一手撑在车窗,一手掌握着方向盘,唐锦的唇角翘了起来——他从来没有想到,曾经让他无比伤心的引发那一顿打的诱因,成为了未来某一天,为他的女人遮风挡雨的资本,果然,世上的事,没有绝对的好坏之分,只要运作得当,哪怕是小事,也可获利,甚至可以影响、改变大势的走向,甚至牵动无数手握重权的大人物。

相较于空间及其中灵液的暴露,如今他安排的必然会被上层的人所知的一切,其实,真的没什么。

如此,不会再有人惦念着从他们这里寻摸宝贝了吧——妈妈那不曾宣之于口的对妮妮的埋怨,也应该不会再有了吧。

想着妮妮对于除自己之外的人封闭的心门,唐锦是又甜蜜又烦恼,转头看着坐在副驾驶位置上因为自己禁止她看书还在生闷气的女人,唐锦叹了口气,她什么时候才会长大?!

什么时候长大?

温妮沉静垂眸,端起茶壶往小茶杯里倒了一杯,然后,深深嗅了嗅,举杯一饮而尽——馨香,甘醇,果然,变异后的茶树,只要制作得法,仍然有着哪怕能力者也无法拒绝的魅力。

看着温妮的反应,唐镜钏挫败地垂下了肩:“妮妮?”

温妮放下茶杯:“是你们族长让你来和我说的吗?”

唐锦钏愣了一下,然后摇了摇头:“对于族长来说,他宁愿自己担起一切,也不会愿意给你增添一丝烦恼。”

“那么,你为什么着急呢?”

唐锦钏看着无动于衷的温妮,第一次对她生出了气恼:“妮妮,你不能这么自私,那是族长的母亲,难道,你要让族长左右为难吗?讨好了司徒阿姨,族长至少不用左右为难,而且,这次的事情多简单,只需要你去赔个礼而已。”

“赔礼?你觉得我当初做错了吗?”她的空间,她空间里的一切,怎么能暴露?她只是没有第一时间把自己能把唐锦救回来的事实说出来,她就错了吗——而且,当时身年的那个环境,周围又全是人,她也根本找不到机会说呀。或者,其实,她可以处理得更加圆滑一点,可是,当时唐锦那样的状况,她根本不敢离开他身边,又哪里还能想得到那么多呢?

唐锦钏一噎,而后再次忍不住叹气:“果然是没有长大啊,这件事,不是以对错来论的,你得为司徒阿姨铺设好下台的台阶。”

温妮皱眉:“为什么要台阶?有什么事让她下不来台的吗?”

唐镜钏滞了一下,正要再劝,却听自家那个族长堂弟的声音从门口传来:“在聊什么?”

唐锦钏站起身,看着唐锦在温妮身边落座,然后,十分自然地把她揽进了怀里,一边毫无防备地喝着温妮递到他嘴边的茶,一边伸手撩了撩她额前的短发。

唐镜钏吸了口气:“因为误会妮妮,司徒阿姨在你受伤那天的态度不太好,就来电话问我妮妮有没有生气。”

唐锦听唐镜钏说完事情的前因后果:“你是来劝妮妮给妈妈一个台阶下?”

“是。”

唐锦看了一眼怀里尤自疑惑的女人,挥了挥手:“行了,你忙去吧。”

看着唐镜钏走远,温妮盯着唐锦:“你也觉得我该去给你妈妈道歉吗?”

唐锦垂头盯着她,看了好半晌,然后,突然笑了:“妮妮,你只要做你自己就好。不用勉强自己。”

温妮皱紧眉头:“通常遇到这样的情况,作为儿媳妇的我是不是应该去道个歉什么的?”

唐锦想了想:“我想,不用。”

温妮眉头一松,笑了:“人情世故上,我十分迟钝,需要我做的,你就告诉我,我都会去做的。”

唐锦眉头一挑,而后笑了:“好。”

坐在沙发上,晒着暖暖的太阳,抱着这个在某些方面十分聪敏,在另一方面又特别木讷的女人,唐锦再一次体会到了甜蜜与烦恼并存的感觉——妮妮对于他的事,十分在意,他不高兴、烦恼、暴躁,她几乎看一眼就能判断出来,而对于他之外的人与物——唐锦翘着唇角叹了口气,她对于旁人情绪的变化,十分敏感,喜欢、嫌弃,无法瞒过她,喜欢她的人,她会静静听你说话,而当你讨厌嫌弃她时,她不会生气,却会飞快后退,敬而远之,哪怕,那是他的母亲。

她有着自己的判断标准:可以放松戒备的、可以说话的,最好别招惹的,或需要退避三舍的…

她很少主动与人沟通,当你善意接近时,她会微笑着放松戒备,当你的眼光一变,她立马飞快逃跑——像一只十分容易受惊的小兔子!

生为一族之长,他应该为她的不擅处理人际关系感到烦恼与不满,可是,他却不愿苛责她,她笨拙,敏感、懒散,但是,她也率真、乐观、对他一心一意,他已经因为她得到太多,又怎能苛求事事如意?相较于一个八面玲珑把心力花在外人身上的妻子,他更喜欢这个全心爱着他的女人,哪怕,她的性情有时让人抓狂,甚至,在不知不觉间怠慢了一些人,不过,她的能力却会让她在唐家主母的位置上坐得很稳——相较于性命,面子,在有的时候,真的不重要。

她兴许不能凭社交手段为他招揽来更多助力,却能凭借自身的能力让人有所顾忌,她木讷,不能带来更大利益,却也寡欲,不会有太多算计——可以让他安心放进心里。

她固执得死板,不善机变,却不会背叛他——无论别人许诺何种诱人的条件。

这,是他最需要的,这样,就够了!

温妮靠在唐锦的胸前,有些烦恼,前世,她就是因为对于繁杂的人际关系感到烦厌,才宅回了家,并且,一宅就是好几年,与其花无数的时间与人说一些没什么营养不着边际的话,勾心斗角,百般算计,她不如多看一本书,多做一点事;而且,人心好复杂,变化也好快,她完全无法把握。她总觉得与其把心力花在不确定不值得的事物上,不如抓住自己能掌握的,比如一技之长,比如不停学习。

她不是不知道自己应该做什么,只是,不擅长,不会做,不想做。可是,如今,成为了唐锦的妻子,她以前的处事态度,好像就显得有些不合适宜了——是委屈、强迫自己改变,还是继续任性任心而行?

司徒芸想要的,是媳妇在外长袖善舞,面对她时却恭顺,奉承,讨好;对唐锦全心付出,却不能在他心里占有太重的地位;有事时,能担责任,要能独当一面;权利,可以有,却最好不要动用,义务却必须尽到。这些,温妮都知道,可是,她并不想为了讨好司徒芸伏低做小,她的自尊心不允许——或者是她爱自己甚过唐锦?而且,她真的没信心能把讨好的事做成功,她上一辈子,禀持着我既然没想从别人那里谋求什么,自然不需要刻意讨好奉承谁的原则,一直过得很随心所欲。

挫败地皱巴了一张脸,她这样,似乎很失败!而且,就象唐镜钏说的一样,很自私!

身后的这个男人,他肯定是希望她能与他的母亲好好相处的吧!

挣扎许久,第二天,唐锦出门后,温妮拽上唐镜钏找到了司徒芸:“妈妈,我那天不是不告诉您我能救唐锦,而是当时没条件说,那时周围全是人,而且…”温妮想了想:“救他的手段不能暴露。”看着司徒芸,温妮吸了口气:“妈妈,您不会生气我的隐瞒吧?”

司徒芸仔细打量着温妮,说实话,这个儿媳妇与她心中所想,着实有不小的差距,有些小家子气,最差的,就是处理人际关系的能力,笨拙,木讷,拘谨,呆板,甚至,不会讨好人…看了一眼身旁温妮方才恭敬地双手呈给她的玉盒,好吧,这孩子其实也会讨好她,虽然,这幅胆怯的模样着实有些上不了台面,不过,谁让小锦喜欢她呢,而且,这孩子虽有许多缺点,却是个不会耍手段的,她是真心的不想和自己心生隔骇——不会耍手腕的族长夫人,司徒芸又开始头痛了。

拉着温妮在身边坐下,司徒芸耐下心来慢慢和她说话,温妮慢慢地开始放松,然后,她发现,其实,事情并不难,哪怕司徒芸并不十分喜欢她,却因为唐锦的原因,也在努力想要和她相处好——温妮完全放松下来,然后,全心全意地听司徒芸说话,并且,慢慢地,真正觉得了快乐。

原来,把司徒芸当作曾经接待过的客户,就能完全没有一点心理障碍。客户嘛,你温言细语和他沟通,能让步的时候让步,该坚持时坚持,大家共同协商,问题总能解决——其实,司徒芸也并不难缠。

司徒芸也发现了,这个儿媳妇虽然笨了一点,心态却很好,教她的,她都认真记着,不懂的,就会问,并且,这孩子简单得让她甚至不需要花什么心力就能看清,她的世界很简单,是非黑白也很分明,却又并不拒绝灰色,知道人性的诸多丑恶,自身却并不曾沾染一点污浊。最重要,她有别人不具备的能力,儿子身边有她,生命就有了最大的保障——好吧,虽有缺点,却也不乏优点,才十九岁,还可以调/教,而且,儿子喜欢她,还能怎么办。

认真跟司徒芸学习了几天,温妮不得不承认,自己以前的心态确实有很大问题,原来,社交本身也能成为一件快乐的事。司徒芸是一个真正的大家闺秀,她的身上,有许多值得学习的东西,这两天,婆媳两人一个教,一个学,倒也相处愉快,于是,唐锦再一次来司徒家接温妮时,温妮甚至对司徒芸已经有些恋恋不舍了。

自己的女人与母亲关系变好,唐锦是觉得轻松了,不过,这个女人坐上车还对自家老妈念念不忘,是不是也太过分了?

听说温妮絮叨着因为明日的宴会,妈妈教了她些什么东西,叽叽喳喳说得很快乐,唐锦听着,一路上,脸上的神情都有些高深莫测,眼神也幽暗不明,唇角却轻翘着,让温妮认为他心情不错。开车回到自己的别墅,看着那个女人脚步轻快地回房径自洗漱,唐锦的眼神变得十分危险,他是不是应该让她更清楚地认识到,谁才是她最应该用心的人?

温妮洗得香喷喷地从浴室出来,穿着浴袍,擦着头发,“快去洗吧,果然,睡觉前洗个澡,就会觉得一身轻松。”笑眯眯地凑过去亲了唐锦的脸一下,然后,把擦头发的毛巾一扔,一下倒在床上,温妮舒适地呻/吟出声:“嗯,好舒服。”

舒服?

唐锦慢慢脱□上的束缚,看着那个含笑闭眼趴在床上的女人,带着笑走进浴室,他有条不紊把自己打量了一遍,然后,上床,把那个迷糊的女人扒拉醒,看着那迷蒙的眼神,他笑得灿烂又阳光:“宝贝儿,我是谁?”

温妮带着浓浓的睡意,伸手摸了摸男人的额头:“唐锦,你怎么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