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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受到他话语里的厌恶,龚黎昕咬唇,用力蜷缩自己的身体,恨不能在两人面前消失,灼亮的眼眸迅速黯淡,透出一丝心灰意赖。这个结果,他早就预想过,却没料临到头了,自己会那么难受,难受到无法呼吸。

但他很快就调整好了情绪,悄悄吐纳几次,抬起微红的眼眶,淡淡一笑道,“这是逆脉神功,我无意中得来的。我的身体只能修炼这种武功,不修炼它,我就是一个废人。”

他的经脉与常人完全相反,练什么武功都将注定走火入魔而亡,唯有逆脉神功才是为他量身打造的。如今乱世,强悍的力量是他安身立命之本,也是他保护家人朋友的依仗,他不可能半途而废。想到龚父,想到自己的组员,他语气更加坚定,也带上了一丝冷淡,“抱歉,昨晚我该为你们找两个女人的,而不是因一己私心,以身代之。男男交-合这种事确实有违伦常,我不该污了你们,以后我自然会离你们远远的,再不出现在你们眼前,你们大可放心。”

话落,他朝后仰倒,背对两人闷声说道,“你们出去吧。”

少年这一段话先是隐隐透出对两人的特殊情谊,后又流露出决裂的意思,而且还很是坚定。宋浩然先是惊喜交加,复又彻底懵了,心情大起大落,懊悔不已,深恨自己嘴巴太贱,有心挽回,却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林文博比他反应快得多,浅金色的瞳仁灼亮的几乎要燃烧起来,侧躺在床上,把倔强背对自己的少年用力搂进怀里,温柔的在他耳畔低语,“小昕说的是什么话?只要相爱,男人跟男人照样能在一起,管它什么纲理伦常,眼下不时兴那一套。再说,昨晚我们那不叫交-合,叫做-爱,因为我心里爱着小昕,所以才想与小昕做那事,没有谁污了谁的说法,相反,我觉得非常快乐。以后小昕如果想要修炼,随时都可以来找我,我不需要女人,我只需要小昕。”

他边说边在少年的耳畔细细密密的啄吻,复又含住少年圆润可爱的耳垂轻轻允吸,见少年耳尖迅速染上绯红的色彩,似要滴血,黯淡的眼眸也再次变得清亮澄澈,他眉头微蹙,心疼不已。他没想到,小昕竟然独自背负着这样一个惊世骇俗的秘密。这种武功,确实有些阴邪,但那又如何呢?他不仅不觉得反感,还得为此感谢上天,若不是小昕阴差阳错修习了这种功法,恐怕在末世之初就回不来了吧,现在更不可能好端端的躺在他怀里。

想到这里,他搂住少年的力道又大了几分,心中一阵后怕。

龚黎昕乖巧的依偎在林文博臂弯里,侧头悄悄睨他一眼,低声问道,“林大哥真的不厌恶我,不觉得我阴邪?”

“不会,我爱你还来不及!”林文博见他明明在乎却又要强作无谓,小心翼翼的模样看着可怜可爱到了极点,心里早已软的一塌糊涂,擒住他的下颚,在他唇上虔诚的印下一吻。

龚黎昕眉头舒展,露了一抹浅淡笑意,伸出小舌笨拙的舔舔林文博的嘴唇,又似受惊般很快收回。这种纯真无邪的挑-逗最是令人难以抗拒,引得林文博身体僵硬,眸色变暗,好半晌回不过神。

宋浩然早已看的双眼通红,见状,再也按捺不住,上前将好友粗鲁的挤开,拍着少年的脊背,哑声说道,“黎昕,刚才是我不会说话,你不要怪我。有武功防身是好事,你一定要继续练下去。如果以后还需要双修,你可以来找我,随传随到。”话落,他挑衅的瞪了面色漆黑的好友一眼。

处处慢了好友一拍,他总算明悟:自己不会说话,也不够细心,如果还要端着一些无谓的底限和节操,他就彻底输了。如今是末世,生存才是人类该考虑的首要问题,在生命随时随地都受到威胁的情况下,他们实在没有风花雪月的资格,更谈不上争风吃醋,玩弄浪漫。爱上谁,只管不顾一切,放手一搏,临到生命终结,可以自诩此生无悔无憾也就足够了。正如曹亚楠所说,想要独占黎昕可以,除非打动黎昕或把情敌给灭了,但这两点他目前都做不到,如此,他只能接受暂时的三人行。谁退后一步谁就输,而他,一丝一毫也输不起!

林文博接收到他挑衅的眼神,阴沉的脸色没有变本加厉,反而云开雾散,淡淡一笑,温声开口,“好了,小昕饿了一天了,别闹他,让他去吃饭。”

这个理由太正当了,宋浩然完全找不到反驳的余地,只得勉强压下对少年的渴望,拉他起床吃饭。

早上醒来心灰意赖,这会儿却温馨快乐的像做梦一样,龚黎昕被两人拉起,伺候着穿衣,神情十分恍惚,心里有无数个年头在飞舞,最后竟莫名其妙的拐到了林文博所说的‘做-爱’上去,脸颊微热,暗暗忖道:怪不得昨晚的滋味那般美妙,与往昔大不相同,原是因为爱么?如此,以后倒可以多尝试几次。

☆、109

在宴会厅里疯狂玩乐到下半夜,鲍隆才在两个女人的搀扶下回房。本以为打开房门就能看见白白嫩嫩的少年被扒得精光,躺在自己床上,却没想到房间里空荡荡的,连个鬼影都没看见。

鲍隆狂躁的在房里搜寻几遍,高声叫人去把聂荣找来。聂荣就是他派去掳人的那名手下。门外站岗的警卫应声去了。鲍隆吸了不少变异烟草,正是精神最亢奋的时候,边等边将两个女人召到床前,死命的揉搓亵-玩,三个人滚作一团,嗯嗯啊啊的纠缠起来。

一入-欲-海,鲍隆就忘了其它,把两个女人-操-弄的半死不活,昏迷过去,自己往床边一躺,也迷迷糊糊的睡了,完全忘了找聂荣和龚黎昕的事。

直至第二天晌午,鲍隆才从睡梦中醒来,看见躺在床上的两个女人,立马想起了本该陪寝的龚黎昕,连忙叫了警卫来问话。

聂荣都化成灰了,那警卫怎么可能找得到,只得硬着头皮将人无缘无故失踪的消息禀报上去。鲍隆火冒三丈,派了二十几名下属出去,将长蛇岛每一寸地皮都搜了个遍,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他倒是还有些理智,知道自己干得是见不得光的事,也没跑到龚黎昕面前去质问。忍了又忍,到第二天傍晚还没找见聂荣,他终于是忍不住了,叫了一名属下去请龚黎昕,说有事相询。

一个基地小头目的儿子,干了就干了,如果龚远航找上自己,自己正好借机把他也杀掉,将龚家的粮食和军火都抢过来。鲍隆嘴里嚼着一块儿人肉,阴测测的暗忖。

当鲍隆的属下去见龚黎昕时,龚黎昕正站在操场边旁观组员们对练,不时点评几句。林文博和宋浩然一左一右的站在他身侧,俱都面上带笑,眼底含情,气氛融洽的诡异。本以为那晚之后等待他们的是一道万丈深渊,却没想最后峰回路转,又给了他们一线生机,他们这会儿正暗自庆幸,也没心思彼此较劲,只想着赶紧巩固自己的地位。

“龚少爷,我们老大请你过去商量点事。”那属下上前,口里虽然叫着少爷,眼里却流露出轻蔑鄙夷的神色,俨然已经把龚黎昕看成了一个卑贱的玩物。

龚黎昕转脸朝他看去,漆黑的眼眸亮如寒星,“你们老大?鲍隆?”

“是的,龚少爷立刻跟我过去吧。”那人皱眉催促,表情显得极不耐烦。

龚黎昕似想到什么,恍然的点头。鲍隆掳人的事,这人没来,他差点就忘了,既然鲍隆自己要往枪口上撞,他倒是可以把这笔账好好算算,务必让鲍隆知道‘死’这个字有几笔几划。

“好,我跟你去。”想罢,他干脆的答应下来。那名属下见他如此识相,脸上的不耐褪去,抬手示意他跟上。

林文博和宋浩然接收到龚黎昕投来的眼神暗示,心知他想趁着这次机会干掉鲍隆,抢占长蛇岛,眼神一凛,微不可见的点头,转身朝操场上训练的组员们打了个暂停的手势,令他们退下,准备布局。

就在这档口,平时一直跟在龚远航身边的警卫急匆匆的跑过来了,满头满脸的大汗,表情非常焦急。看见正要离开的龚黎昕,连忙抬手大声喊道,“龚少,不好了,首长出事了。”

龚黎昕脚步一顿,立即转身追问,“我爸爸怎么了?”

“首,首长刚才突然晕倒了,这会儿正在接受检查,军医让我把你和龚小姐都叫过去。”警卫气喘吁吁的说道,干涩的嗓音中透着慌乱。医生既然特别叮嘱要将首长的家人都找来,可见首长的病很严重。

龚黎昕显然和他想到了一块儿,脸色苍白如纸,调头就朝医务室跑去。林文博和宋浩然脸色也十分难看,紧跟而上。四下里准备散去的组员们重新聚拢,也朝医务室涌去。龚远航为人刚正不阿,对下属对民众极为爱护,在基地里的威望丝毫不逊于龚黎昕。虽然只是一名普通人,但作为基地的领导者,大家对他却是心服口服,真心拥戴,听说他生病,焉有不担心的道理?

鲍隆的属下见状,脸上露出气急败坏的表情,还当这一幕是龚黎昕为了逃避鲍隆特意演的戏,一把扣住他的肩膀,狠声威胁道,“龚少爷,我劝你还是乖乖跟我走吧,躲得了初一躲不过十五,哪怕龚远航死了,你也得先把我们老大伺候舒服了再说。”话落,他手里红光大盛,扣在龚黎昕肩膀上的手发出骇人的高温。一缕缕黑烟从他掌下冒出,然而,除了布料燃烧的焦臭味,黑烟中并没有夹杂着皮肉被烧炙的异味,少年也没有涕泪横流的惨叫或求饶,俨然没有受到丝毫伤害。

哪怕少年是一名强化系异能者,也不可能抵抗得住自己三-级低阶异火的烘烤,除非他的级别在三-级低阶以上。但是,这可能吗?基地里的三-级中阶,目前还只有鲍隆一个。

那人心弦先是一紧,继而又放松下来,加大了手上的异能输出,打算先废了龚黎昕一只胳膊,挫挫他的锐气再说。只要他还有个人形,向来荤素不忌的鲍隆就能吃得进嘴。但是他怎么也没有料到,龚黎昕有内力护体,就算五级火系丧尸来了,也未必伤得了他,更何况一个小小的三-级低阶?

龚黎昕心头焦急,恨不能使出轻功,立即飞到父亲身边,偏偏被一只拦路狗缠住,不停在耳边叫唤,叫的人心烦。他情绪越来越狂躁,忽然转脸朝那人睨去,眼里杀意尽显。

纯粹的杀意无遮无掩的倒映在一双清澈见底的眼眸里,干净到了极点,也浓烈到了极点,比世界上最穷凶极恶的暴徒的眼神更加令人胆寒。那人瞳孔剧烈收缩了一瞬,大脑皮层忽然接收到了某种危险的信号,下意识的便想将手收回。

他发现,逐渐围拢过来的人们看他的目光无异于看一个死人。

但不等他动作,龚黎昕已抬起一根食指,朝他眉心点去。一缕白色的星火以肉眼看不见的速度灼烂他的皮肉,灼穿他的头骨,钻入他的脑髓。火星继续蔓延,由内而外,由上至下,将他整个人烧成一团灰烬,扑簌簌落到地面,整个过程只在瞬息之间。

龚黎昕拍拍肩膀上被烧穿一个大洞的衣服,似鬼魅般朝医务室掠去,只留下一道残影供人观赏。其余人早已见怪不怪,踩着地上残留的灰烬朝医务室走去。

等这群人走远,地上的灰烬早已凌乱不堪,被风一吹便四处飞散,化为无形,任谁也想不到,在几分钟以前,这还是一个活生生的人。

龚少在东区杀了人,消息无论如何也不会传到外面。鲍隆白白等了两夜,还折了两名实力不凡的属下,当真得不偿失。

龚黎昕来到医务室时,龚香怡和林老爷子已经到了,正坐在龚远航的床边。林老爷子眉头深锁,一脸忧色。龚香怡趴伏在床边痛哭流涕,边哭边责怪站在一旁的医生,“我是怎么嘱咐你的?早说过叫你随时注意我爸的身体,他一直胃痛,你竟然都没发现!我养你干什么?简直浪费我的粮食!”

“对不起龚小姐,是我疏忽了。”那医生满脸愧色,频频躬身致歉。其实,这也怪不了他,如今是末世,医疗设施极不完善,他只能采取最原始的‘望闻问切’来给人看病,但他又不是学中医的,很多时候只能靠以前的经验来判断。龚父是个要强的人,身体上的不适,他若有意隐瞒,就连龚黎昕都看不出端倪,更何况外人。

“现在不是问责的时候,我爸爸究竟是什么病?该怎么治疗?”龚黎昕清冷的嗓音响起,打断了两人的对话。

“黎昕你来啦?过来坐。”看见沉着冷静的龚黎昕,林老爷子明显松了口气,拍拍自己旁边的凳子。

“祖父,你先去歇会儿吧,这里有我。”温声安抚满脸焦虑的林老爷子,龚黎昕朝那名医生看去。

那医生脸色有些紧绷,抬手指向门外,低声道,“龚少,我们去外面谈吧。”他一直就等着龚黎昕过来,龚家的主心骨究竟是谁,他心里很清楚。

龚香怡心里一紧,头脑有些眩晕,暗道果然还是来了吗?虽然晚了两个月,该发生的终究是发生了。那自己每隔一星期给父亲检查身体,每天给他做营养健康的食物究竟有什么意义?

她急忙站起,跟着龚黎昕出门,行到走廊拐角,身体止不住的轻颤,脚步也凌乱不堪。父亲的病重是压在她心头一直不敢诉说的第二个秘密。她怎么能预言自己父亲的死亡?让父亲听了去,没病也会吓出病来,她只能默默的承受,拼命的想要扭转,但迟了两个月,这一幕还是发生了。她想起上一世自己被告之父亲得了胃癌时的情景,太阳穴便如雷击一般剧痛。父亲如果没了,她这辈子该怎么办?文博离她而去,浩然厌她弃她,谁能给她依靠,护她终老?

想到未来颠沛流离,孤苦无依的生活,铺天盖地的绝望便汹涌而至,令龚香怡万念俱灰,如坠冰窟。在这一刻,她忽然就明白了上一世龚黎昕的感觉。为什么他会性情大变,为什么他会自暴自弃,为什么他看不得自己幸福……角色倒置,这些上一世一直困扰她的问题,她统统都明白了。

☆、110

在龚香怡浑浑噩噩的时候,龚黎昕已经听完了医生对于龚父病情的解说,自练武以来便寒暑不侵的身体忽然感觉一阵冰冷,直冷进了骨头里。

上一世他就一直想象着,如果自己有一个父亲,他会不会手把手的教导自己习字练武,会不会对自己嘘寒问暖,会不会在自己犯错时淳淳教诲,循循善诱,而不是像萧霖那样,对他千般打击,万般折磨。这一世,龚父将这些美好的想望一一满足,令他真切的知道了,父爱是多么珍贵,多么温暖,多么厚重的一样东西。然而,这份好不容易偷来的父爱,不足两个年头就要被病魔夺走,一种名为悲恸欲绝的情绪占据了他的大脑,令他忽然间想要哭泣。

眼眶刚刚泛上潮红,龚黎昕就立即仰头,逼回夺眶欲出的眼泪。他不能哭,不能有丝毫的软弱胆怯,更不能惊慌失措,绝望彷徨,令父亲察觉到真相。

定了定神,他又恢复了惯常的淡定从容,仿佛刚才那一瞬间的脆弱只是个幻觉。看向愁眉不展的军医,他沉声问道,“胃癌该怎么治?需要的药物和设备你尽管开口,我立刻去城里找。”

军医踌躇片刻,为难的开口,“要治疗胃癌,首先需要一些检查设备。医务室有胃镜,但胃镜只能确诊首长的病情,要定位癌细胞的具体位置和有无扩散,我还需要气钡双重对比造影和CT机。检查设备齐全了,病灶也确认了,还需要准备全套的手术工具,比如手术床,无影灯,呼吸机,监控仪……”

龚黎昕频频点头,认真记下设备名称。

此时,龚香怡终于回过神来,庆幸的开口,“这些设备我都有,不用去找了。”她在末世前就针对龚父的病情准备了相应的医疗设备,就为了防范这一刻的到来。

军医怔楞,却也不多问,面上的忧色有增无减,徐徐开口,“设备有了只是解决了一小部分问题,更难找的还是施行手术的专业医师。我是内科大夫,从没上过手术台,你们将首长交给我,我也束手无策。切除胃癌是个大手术,医师还不能只找一个,得找一组团队,包括主刀一名,器械师一名,麻醉师一名,助手两名。如今乱世流离,人才凋零,恐怕……”他堪堪顿住,不忍说出令姐弟俩绝望的话。

龚香怡踉跄了一下,差点站立不稳。龚黎昕拧眉,坚定的说道,“难找也要找,先在长蛇岛上寻一遍,长蛇岛上没有,我再去别的基地看看。”

“目前只能这样。”军医点头叹息。

话说到这里,三人相对无言,沉痛阴郁的气氛笼罩在他们周身。林文博,宋浩然赶来时,立即闻到了空中弥漫的悲伤味道,呼吸便是一窒。

“龚叔怎么了?”宋浩然嗓音艰涩。

林文博似有所感,面沉如水。

不等军医开口,龚香怡抛下所有骄傲和矜持,扑进林文博的怀里哀哀哭泣,哭泣声很轻很细,却透出无尽的绝望和悲伤。上一世,正是因为林文博的深情抚慰才令她一次次度过了难关,这一世,她情不自禁便想投入这曾经独属于她的,温暖宽阔的胸膛,寻找一丝慰藉。

“文博,爸爸病了,是胃癌。”她死死拽住林文博的衣襟,眼泪透过布料,沾染在林文博胸膛上,带来几分湿润的凉意。

如果是往昔,这份带着无尽悲苦的凉意定能叫林文博心如刀绞,痛不可遏。然而,时过境迁,他低头看着龚香怡梨花带雨的娇俏面庞,只觉得心中一片木然,激不起丝毫涟漪。

他没有推开龚香怡,却也没有用自己的臂膀去拥抱她,只身体僵硬,垂着手,肃着脸,朝军医看去,沉声问道,“龚叔的病是早期还是晚期?有没有得治?”

“早晚期只有等到手术中才能确定,但以目前的医疗水平,要治好,很难,你们要做好心理准备。”忍了又忍,军医还是决定先给几人打个预防针。末世了,得了癌症,除了等死,没别的办法,除非大罗金仙在世。

一直默默不语的龚黎昕闭了闭眼,强忍住头脑的眩晕。宋浩然立即发现了他的异样,轻轻将他搂进怀里,一下一下顺着他的脊背。

随后赶来的组员们挤在走廊里,不敢上前。这情景,好像出大事了。

“黎昕,香怡,远航醒了,想要见你们。”林老爷子走出病房,招手唤两人过去,又伸手拦住了想要进房探望的林文博和宋浩然,朝两人微微摇了摇头。自己的身体状况,远航如何能够不知道?这会儿恐怕是要交待遗言了。本以为自己会走在他的前面,却没想到……林老爷子佝偻着背,一瞬间苍老了许多。

推开房门之前,早已分道扬镳的姐弟俩头一回产生了默契,露出最自然,最宜人的微笑,踱步到龚父床前,一左一右的坐定。

“爸爸,你好些了吗?”龚黎昕摸摸龚父不知不觉长满银丝的鬓角,柔声问道。

“好些了。”龚父笑着拉住他葱白的手,握在掌心拍了拍。

龚香怡无法插-入父子两温情脉脉的互动,眼瞳黯淡了一瞬,露出一丝悲戚,又很快收敛起来。

察觉到她不自然的表情,龚父叹息,沉声问道,“我得了什么病?”

“胃病,不是很严重,医生说只要注意保养,慢慢会好的。”见龚黎昕粉唇一张一合,憋了半天也没憋出一句谎话,龚香怡连忙救场。

“胃病?”龚父苦笑摆手,“你们不要瞒我了,胃病不可能会吐血,是不是胃癌?”他话落,看见儿女忽然大变的脸色,心中笃定。

“爸爸,你早知道自己的身体状况,为什么要瞒着我们?”龚香怡刚收住的眼泪夺眶而出,拽着龚父的手责问。

“告诉你们有什么用?如今是末世,连得了感冒都吃不上药,哪里还有条件给我治癌症?你们知道了也只是白操心,不如我自己忍着。”龚父爱怜的摩挲女儿的发顶,长叹一气,转头看向眉头紧蹙,面容苍白的儿子,语重心长的接口,“黎昕,爸爸不能陪你多久了,有个要求,不知道当不当说。”

“爸爸你说,多少心愿我都满足你。”龚黎昕抿唇,清亮的眼眸氤氲着一层水雾。

“乖!”龚父微笑,拍拍儿子的肩膀,慎重嘱咐,“我的心愿不难,就是希望在我走后,你能够代替我照顾你姐姐。虽然她以前做了对不起你的事,但是她今后就是你唯一的亲人。你们一个有空间和预知能力,一个是多系异能者,如果齐心合力,一定能在末世好好的活下去,如此,我走了也能放心了。”

龚黎昕睨一眼表情愕然的龚香怡,微微点了点头,实诚的说道,“爸爸,我答应你。与龚香怡齐心合力我做不到,我不相信她,但是我可以保证,只要我活着,就一定不会让她去死。还有,我一定会找人来给你治病,你该睡就睡,该吃就吃,不要胡思乱想。”

“好,好……”龚父哑声重复了几遍‘好’字,可见是彻底放心了。儿子的脾性他最清楚,从来是言出必行,行出必果,绝不会欺骗他。

龚香怡捂脸,痛哭失声,大滴大滴的眼泪从她纤长的指缝中溢出,落在雪白的床单上。她知道,没了父亲,龚黎昕一定会保她不死,可也只是不死而已。从此以后,再也不会有人关心她的喜怒哀乐,再也不会有人抚慰她的忧愁寂寞,她终于变成了一个真真正正的孤家寡人,独活于世,挣扎求存。想到上一世父亲走后,龚黎昕的艰难处境,她心中的恨意忽然就消散了很多。原来,所有的悲剧,都源于她的冷漠和疏忽,怨不得旁人。

“别哭了,哭得爸爸胃都痛了。”龚父叹气,拍着女儿的头顶,戏谑道。

龚香怡立即止住了哭泣,嗓音沙哑异常,“爸爸,以前是我错了。以后我一定和弟弟好好相处,相扶相持,你放心。”

“乖,都乖!”龚父笑容欣慰,抬手说道,“你们出去,把文博和浩然叫进来,我有话和他们交代。”

姐弟俩点头,出门把焦急等待的林文博和宋浩然叫进来。

站在人群拥挤的走廊里,龚黎昕觉得胸腔闷痛,几乎无法呼吸。他排开人群,站在监舍楼外空旷的操场上,仰望被夜色渐次吞没的天空,露出茫然无措的表情。两世以来,他头一次感觉那么无力。

从海滨的晒盐场劳作一天回来的窦恒远远看见少年微红的眼眶和难得一见的脆弱表情,深邃的眼瞳里溢出一丝忧虑。他停步,犹豫着是否要上前安慰。等他终于下定决心,无视警卫抽过来的狠辣皮鞭,朝少年站立的方向踏出一步时,一个女人从建筑物里跑出,拉住了少年低语。

那是少年的姐姐,眼眶红肿,神情悲戚。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窦恒心中五内俱焚,呆呆眺望了一会,终于退后几步,站回一群衣衫褴褛的奴隶当中。他有什么资格上去询问?问清楚了,他又有什么能力帮助少年?想到这里,窦恒心里涌上前所未有的浓烈不甘。

☆、111

窦恒一步三回头的随着奴隶们的队伍渐行渐远。五感卓绝的龚黎昕却没有发现他关注的视线,他的全部心神都被龚香怡的话吸引了。

虽然心中的恨意消减,但面对前世残害自己的罪魁祸首,龚香怡依然有些无法面对。她拉住龚黎昕的袖子,待对方转头回望自己时便很快放开,低声说道,“我知道有一个人可以救父亲。”

龚黎昕脸上的无力瞬间消失,急问道,“谁?”

“我不知道她的名字,只知道她外号小妖,妖怪的妖。她是念力系异能者,可以通过精神力治愈任何外伤,就连侵入人体的丧尸毒,她也能够净化,杀死癌细胞对她而言应该不是难事。”龚香怡拧眉,极力回忆上一世有关于小妖的一切。

小妖是宋浩轩偶然救回来的念力系异能者。她的能力十分强大,杀人只需一个念想,连手指头都无需动弹,在基地里的地位十分超然,连宋浩轩都没办法指使她,还将响翠湾最偏远的一大块地盘单独划给她居住,严禁任何人去打扰。宋浩轩也只是在受伤或需要购买精神药剂时才能去见她。她不但是个强大的念力系异能者,还是个医学天才,对各种变异植物知之甚详,并将这些植物利用起来,制作成具有各种神奇效果的药剂。

“小妖?他现在在哪里?长什么样子?”龚黎昕继续追问。

“我只知道小妖是个女人,大约一米六五高,身材非常消瘦,长相不清楚。去凤凰城大概能找到她。”龚香怡迟疑的说道。

小妖为人非常低调,非常神秘,从不离开她自己的地盘,偶尔出来一次,都穿着厚重的外袍,并用风帽将头脸遮住。除了宋浩轩,没人见过她的真容。半年后,外出寻找粮食的宋浩轩将会在凤凰城里救下她。想来,这会儿可以去那里碰碰运气。如果找不到,给父亲好好调理,拖上半年,总能等来小妖。

“凤凰城?”龚黎昕沉吟,觉得这个地名很熟悉。

“就是最近传闻有一个满库大粮仓的那个凤凰城。很多人都闻讯往凤凰城赶,小妖估计也会去。”龚香怡提醒道。

“好,我马上出发去凤凰城,你留下照顾爸爸。”龚黎昕眸子亮了亮,精神大振。

“你小心点,小妖是念力系异能者,为人非常孤僻,非常邪肆,看谁不顺眼就会下杀手。她如果想要杀你,只需一个脑电波就可以,除非你的精神力高过她。但是念力系异能者的精神力本就高于其它系别的异能者,对上她,就算你是四级低阶也占不了便宜。所以,你一定要好言好语的邀请,千万不要和她起冲突。”龚香怡好心提醒,语气有些不自在。她很久没有关心过这个弟弟了。

“除了为人孤僻邪肆,她还有别的特征吗?”龚黎昕拧眉问道。现在是末世,生存环境越来越恶劣,人性越来越扭曲,孤僻邪肆的人到处可见,很不好找。

“她是学中医的,很有医学天赋,喜欢研究药物和变异植物,身上总带着浓浓的药香味,喜欢穿一件厚重的黑袍,用风帽遮住头脸。”龚香怡将第一次看见小妖的形象描述出来。

“好,我知道了。爸爸就摆脱你了。”龚黎昕点头,慎重嘱咐龚香怡。话落,他走进医务室,将寻找小妖的事情告诉龚父,让龚父安心养病。自然,听说这件事后,林文博和宋浩然想也不想便决定跟他同行。

三人等龚父沉沉入睡后便各自回房准备出行事宜。谭明远等人收到消息,连忙赶来送行,一大群人挤在龚黎昕狭窄的小套房里,争着抢着给他收拾行李。

“老大,你走了,鲍隆和康正元怎么办?等你回来再收拾?”五大三粗的谭明远正贤惠的叠着几套换洗衣物。

“不用等我回来,你们自己想办法把他们干掉,只一点,不要将动静闹得太大,扰了我爸养病。”龚黎昕将辟谷丹从抽屉里拿出,塞进背包里。

“老大,你的意思是让我们把该杀的人都暗杀掉?”顾南细细擦拭着一把匕首,觉得匕首足够岑光瓦亮了才递给龚黎昕,兴奋的问道。他发出的风刃无形无迹,来去无踪,用来暗杀肯定很带感。

显然,其它组员也都自认为自己的异能是最适合暗杀的,俱都露出跃跃欲试的表情,就差将袖子捋起来,摩拳擦掌了。

“嗯。不要劳师动众,也不要牵连到普通民众,我爸不喜欢看见死太多人。还有,我不希望回来以后看见你们之中少了谁,输赢还在其次,生命安全才是第一位的,记住了吗?”龚黎昕接过谭明远递来的几套衣服,塞进背包,抬头环视众人,认真叮嘱。

“记住了。”大家心里一热,齐齐答道。

“切~一个三-级中阶,一个三-级低阶,整天在基地里叫嚣,摆出一副唯我独尊的样子,好像很了不起似地。咱们组三-级中阶的高手一抓一大把,踩不死他们!低调了这么久,老子都快绷不住了!龚少,你放心走吧,咱一定好好收拾他们。”曹亚楠站起来,将拳头捏的咔哒咔哒作响,暴力的言辞,粗鲁的动作,跟她美艳的脸庞形成了巨大的反差,令人不能直视。

王韬等人嘴里附和,头却齐齐偏向俊逸不凡,卓尔不群的龚少,心中哀嚎:哎呀妈呀,太幻灭了!赶快洗洗眼睛。

龚黎昕用怪异的眼神瞥了曹亚楠一眼,实在不明白为什么她明明是个女人,张口闭口却偏爱用‘老子’代称,行为举止也一副大老爷们儿的做派。果然,现代人的行为模式都很难以理解,特别是末世后的现代人。

晃晃脑袋,甩开自己跑偏的思绪,龚黎昕再次确认行礼都带齐了,偕同林文博和宋浩然坐上一辆军用悍马,开上国道,向凤凰城驶去。

一组组员目送自家老大的车辆消失在路的尽头,又神情怅然的站了许久才相继离去。

“大海哥,龚少他们这是去哪儿?”许久没在东区露面的赵景忽然走过来,亲昵的攀住罗大海的胳膊,状似好奇的询问。

“龚首长病了,他们去凤凰城找医生。”这也不是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罗大海到底和赵景共过一场患难,不设防的答道。

“凤凰城离这里两千多公里,来回需要两三天,再加上找人,他们岂不是半个月都回不来?龚首长又病了,咱们东区谁来管?”赵景掐指算算,故作忧虑的问道。

“龚少走时都安排好了,你不用操心这个。”见不远处的孙甜甜姐弟俩等得有些不耐烦了,罗大海没再多说,抽-回被赵景攀住的胳膊,大步跑过去。

看着三人亲亲热热远去的背影,赵景抚摸自己布满红痕的锁骨,唇角诡异的上扬。

宋浩然和林文博轮流开车,马不停蹄的往凤凰城赶。好在随着异能级别的增高,两人的身体素质越来越强悍,每天轮着休息三四个小时便感觉精神充沛。在昼夜不停赶路的情况下,他们只花了一天半就抵达了凤凰城,正循着高速路牌的指示往出口开去。

“前面有人拦路,带不带他们?”驾驶座上的宋浩然偏头朝后排座上抱在一起小憩的林文博和龚黎昕问道。

两人睁眼,坐直身子朝前方看去,果然看见路边停着一辆越野车,车头盖打开,正冒着白烟,很明显是歇火了,四个高矮不一的男人正远远朝他们挥手,寻求帮助。

“来路不明,不带。加速开过去。”见四人虽然满脸含笑,眼中却时而流露出一丝戾气,不像善类,林文博当机立断道。

宋浩然答应一声,脚踩油门,加速前进。那四人见车子如离弦的箭,快速朝他们冲来,面上的笑意立刻收敛,其中个子最高,体格最健壮那人将背在背后的火箭筒解下,填好弹头,扛在肩膀上,对准了直面而来的悍马,准备将它轰飞。

“妈的!”宋浩然明确接收到了来自这四人的无声威胁,只得狠狠踩下刹车。车轮摩擦地面的声音骤然响起,几欲刺破人的耳膜。

划出一道长长的深黑色的刹车印,军用悍马在四人面前几公分的地方堪堪停住,宋浩然,林文博,龚黎昕随着惯性重重撞击在车壁上,重新坐稳后面色十分难看。

“敬酒不吃偏要吃罚酒,何苦呢兄弟!”个子高壮的男人扛着单肩火箭筒上前,俯□,趴在车窗边,语气不善的说道。

“你们想怎样?”宋浩然挑眉睇向男人,气势丝毫不弱。

男人褐色的眼眸定定打量宋浩然几眼,又扫向后排座的林文博和龚黎昕,对这三人的实力做了估算,眼底流露出一丝轻蔑的意味儿。

龚黎昕对这些人不感兴趣,只淡淡瞥他们一眼便垂下头,兀自出神。宋浩然和林文博不动声色的观察这四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