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就好。”太后说着舒了一口气道:“那个姓苏的丫头,放到我这里不合适,可秀丫头的想法却也不错,你说,怎么弄?”

赫连英眼一转的说到:“那不如我出门去会了她将她要到我的身边?”

太后呵呵笑了起来:“那敢情好,不知底的丫头还会以为你有心想给自己铺路借靠呢,你说是不?”

太后的话弄的赫连英身子一震,忙时垂手在侧,紧张的说到:“夫人,我没这心,我只是不想贵妃看到那丫头在您跟前而不上秀丫头摆下的圈,毕竟若是您身边的人能见皇上,自当您是授意的,贵妃那般小心谨慎又圆滑的性子,怎么会去要人呢?只怕会装不知道…”

“问了你半天你终于是说到点子上了!”太后说着伸手拉了赫连英:“那丫头还是别放到你跟前的好,免得你太平日子过不得,这样吧,你这两天闹腾一下,就说你院里的丫头伺候不周,去找内务处的闹一圈,让他们重新选人,等我过问后,每个院里都多一个丫头位,这人我也好拨弄。”

“是,夫人您拿主意。”

“嗯,好了,午间了,我也困乏了,这就躺躺,你也回去歇着吧。”太后摆手撵人,赫连英立刻恭敬的退了出去,人走了没一会,殿外的丫头们便进屋伺候太后午休,可太后却冲着柳儿说到:“这会该是皇上也小眠的时候,你去把蔡宝给我叫来!”

第一卷 锦衣夜行无人知,绝代风华有自恃。 第四十一章 前途满钉(四)

今日皇上并未午休,因为早上上朝的时候就被一群大臣围着讨论边疆守备军官的人选问题。如今局势才定,洛家的气势正在顶峰,朝臣里很大一部分人都看着洛家,认为该由洛元帅亲自担当,就算不是他,也该是他的副将,彭坦和王莽两人之中选一位。剩下一部分以宗室为主,早已揣测太后与帝王意,出言反对,只不过不可能明说是怕洛家手中兵力更胜,或是以守疆为大功而压下拓拔之势,便借口洛元帅才立战功,军马还未修养便去边疆巡视不妥为由,推荐的是另一位上将军独孤奇前去镇守。

一边是汉人元帅,一边是胡人上将,说白了,就是异族和同族间的利益相争,拓拔异族乃是鲜卑之后,独孤,赫连,长孙等等皆为鲜卑族人,不过不同姓氏,不同高低而已,这些散碎小姓跃然而上,都是昔年太后的拓拔家族费劲心里所联合的,毕竟同是胡人,相对汉人来说,可信可近的距离是看的清楚的,而汉人,如洛家这般的,也有不少都是自小和侯爵玩起来的这些,侯爵和夫人都是明白外联人情的重要,昔日里用心团围才有了今日之局,如今江山是归了拓拔姓,胡人得意,可汉人这场反叛里也出了极大的力,一时间双方的相持除了怕汉人做大外,似乎也有些借机清扫的意思。

顺帝被这帮大臣足足闹了一个早上,也还无定论,他需要谨慎,因为这关系国家的根本,毕竟才立足的国家,看着是百废待兴,一片一切都可随自己去立的样子,可是他少时就听父亲说过多次,根基未稳,经不住半点摇晃,所以这会儿按照他的心思,应该是派洛元帅去的,毕竟太后能授意他自己将来立洛家两位姐妹都为妃子,显然也是要给洛家一个定心丸。

宗师的领头也就是太后的表兄,虽被封了亲王,顺帝还是要叫人家舅舅的,这会子他正带着几位胡人将领在顺帝的对面,极力的推荐着他麾下大将独孤奇,显然也是想借此机会将胡人的势力放大的。

蔡宝是早就跟在顺帝跟前的小厮,全家的上下关系理的门清儿,看见亲王这般带人来劝,只能缩着角落里给皇上投去一抹无奈的眼神,心中却是清楚,自己围着拓拔家转是多么的明智:太后是当家的,如今的淑妃将来的皇后,这以后当家的还是拓拔,他只要跟着拓拔,护好拓拔,这辈子他是亏不了的!

殿里,亲王正侃侃而谈,张口闭口就是拓拔家族的利益和胡人的将来,整的顺帝不好开口,只能硬顶着听,恰在这时太后跟前的柳儿来宫口传话叫蔡宝,蔡宝虽是有些意外,但太后找他也不是一次两次了,便进殿来准备打个招呼就过去的,结果刚要张口就看到皇上投来的求救眼神,倒是反应也快,张口就说太后找皇上过去,这才把亲王和身后一帮人给逼的告退,皇上才算解了围。

“幸好母后想起朕了,要不朕今天非在这里被念叨的耳朵生茧!”顺帝说着起身准备下殿,蔡宝忙是凑过去说到:“皇上,太后叫柳儿姐来喊的小的,并没喊您,小的是看您难受的不得了,这才撒了谎,皇上,您可别治我的罪…”顺帝一听蔡宝算是变相邀功,当下对着他脑袋就敲过去一个板栗指:“想朕宣你救驾有功不成?”

蔡宝揉着脑门说到:“小的,要做您肚里虫,做你身后的影,自当知道皇上的心,这救您的驾是小的本份…皇上,您这会得闲了,就赶紧休息吧,小的这就先去太后那边了。”

顺帝点点头说到:“去吧,太后这个时候喊你去,兴许是知道今日的事,若是问你朕的意思,你不妨直说,看看母后是个什么意思,哦,对了,若太后又问的是我钟意谁,你那张嘴也不至于什么都招给我母后,可知?”

蔡宝赶紧点点头,立刻招呼来几个宫女太监的伺候皇上午休,自己急忙去了太后那边。顺帝见蔡宝走了,本欲回偏殿里休息,可走了几步看着外面明媚的春guang,他倒毫无困意,忽然动了心思,便叫着蔡包指派过来的太监汪升随着自己进了偏殿,说是休息其实却叫他翻出内务处那里寻来的衣裳,穿戴上身后,带着那汪升,两人佝身垂头的出了殿,往外围的御花园去了…

蔡宝跟着柳儿一路边走边说的打探,两人本就是府里的自小养大的仆人,柳儿自然把知道的告诉了他。蔡宝知道淑妃先前才去过,这心里就想到了早上淑妃查问自己皇上昨夜怎么幸了一个宫女的时候,他为了讨其欢心,而告知了关于苏锦衣的事,眼下太后喊自己来,会不会是问这个他还真没底。因为早上那宫女自尽的事,他就已经被太后传来问询了一通,他不能解释皇上怎么跑到乾西五所,便只好说了皇上认了干妹妹的事,跑去看了她一下回来的路上遇到这位宫女,这才把皇上与他夜里寻宝的事给掩盖了过去。

他欲细问,可柳儿说自己不在殿里听不真切,给不了蔡宝更好的答案,等到蔡宝小心的被通传进去后,一看到太后半眯着眼的靠在软塌上,他赶紧跪下行礼:“小的见过夫人!”他是清楚太后这点习惯的,自打侯爵去了,太后那对老爷的情与思念似乎都化在这样的习惯里,追忆过去的生活,好似这样侯爵还在身边。

太后睁大了眼的瞧着蔡宝,却不出声,过了好阵子总算说了句起来吧,可等蔡宝起来了,她却又不出声,弄的蔡宝越等越心里慌,最后自己实在憋不住的下跪言到:“夫人,小的哪里有错,夫人只管打骂,万别不出声的…”

太后冷哼一声说到:“有没错的你不清楚?”

蔡宝闻言心里立刻吊起七八个水桶:和皇上半夜寻物,这是他和皇上的秘密,但怎么也是不合规矩,而且这事在太后跟前是大事,太后是为这个生气?皇上认了干妹子的事,早上已经报给太后了,太后不也没说什么吗?这会断不能是为这个吧?那死了的宫女,太后发话不是掩盖了过去吗?难道出了什么纰漏?

蔡宝惶恐寻思的样子瞧在太后眼里,惹的太后不悦似的撇嘴言到:“你呀,你是皇上的小厮,是他身边的人,你的心里该有的主子是皇上一个,我是他的娘亲,你报给我是应该,怎么连淑妃那边你都要多话?你难道想当几个人的心腹?瞧你这德性,说!还有什么事瞒着我!”

-今日恢复双更,晚上还有一更!-

第一卷 锦衣夜行无人知,绝代风华有自恃。 第四十二章 前途满钉(五)

太后的话弄的蔡宝一阵错愕,紧跟着忙是磕头:“夫人,小的怎敢欺瞒?小的知道的都已经告知夫人您了,至于淑妃那边…小的,想着她迟早是小的少夫人,自然是知无不言…”

“混话!”太后说着忽然把跟前的一盏茶就丢到了地上:“你这奴才,什么都想围住,但你有哪本事吗?知无不言?你倒说的自己很忠心似的,可你别忘了你是皇上跟前的人,这个时候宫里的事就够乱的,你还跟着添乱!”

蔡宝臊眉搭眼的听着太后训斥,他知道太后的这碗茶碎在自己的面前意味着什么,所以当太后一训完,他马上说到:“夫人息怒,小的以后再不敢多嘴多舌,免得惹起风浪…”

“你知道就最好!”太后哼了一声才说到:“起来吧,我问你,皇上那边对边疆任选的事,什么意思?”

“皇上似乎是想叫洛元帅去的,可宗亲这边盯的太紧,皇上不得不考虑族里的利益,有些犹豫…”蔡宝老实的说着,伸手将地上碎裂的茶杯碎片给捡拾了起来,放到了一边。

“这事别出声,由皇上的性子去拿主意,如果他选了洛家的人,你早早的去贵妃跟前讨个好,两边都哄一下,再别早早的偏了谁,这后位目前还是空的,别自作主张的上脸!”太后说完冲着蔡宝勾勾手指,蔡宝赶紧凑了过去。

“有件事,我要你去办!”太后说着命蔡宝附耳,便小声的交代了一番。

蔡宝的眼珠子转的那个勤快,听完了太后的吩咐,脸色都有点难看,但还是小心的应着:“是,夫人,这事小的一定办好,只不过,若是皇上知道了…”

“你又不是傻子,愿者上钩,难道皇上能迁怒了你?她若真是个天真出尘的丫头,也就不值当我这么操心了。”太后说着摆了手:“去吧,我这会的也要休息了。”

蔡宝告退了出来,看到殿外几个看着自己的老熟人,不好意思的笑了下,冲着边上的柳儿说到:“柳儿姐,屋里有茶杯的碎片,你扫的时候仔细些莫扎了手…”

柳儿斜着眼的假意唾他一下道:“你呀,少翻点花花肠子吧,你再这般鬼机灵,小心下次那茶杯就招呼到你脑袋上了。”说着就进屋收拾去了,而蔡宝则挂着笑快步出了宫门,待到一人走回承乾殿的路上,才脑袋里转悠着太后的话:她说如果皇上选了洛家就叫我去哄着,可没说如果皇上选了宗亲本家呢?这意思,太后是希望皇上选洛家了?可不对啊?太后怎么会向着汉臣呢?

蔡宝脑袋里转着弯弯,迎面错身几个太监的行礼让他略略回了神,之后他就一人挠着脖子寻思着太后摔给自己一个茶杯和说那些话的用意,很快他就明白了过来,现在太后是想哄着洛家的!而太后跟前,一定有贵妃的人!一杯茶,让那人知道太后是一碗水端平的,无论真真假假,至少现在大家面上要绷的平,不能让洛家和汉人觉得憋屈被逼,才是真!

蔡宝一路上转着心思的回到了偏殿,他习惯的悄悄推了门进了殿去伺候,可到了床边去听帐子里的呼吸声时才发现安静的过了头,他心里一转,竟是直就伸手撩起了帐子,当看到空空的牙床,他无奈的笑了下,一屁股坐在了脚踏上,口中轻念:“皇上啊皇上,您要看就看吧,还不知道她有没福气当您的干妹妹!”

“阿嚏!”顺帝正借着*金光瞧着那光耀里美丽的容颜,忽然鼻子一痒一个喷嚏上来,倒弄的他和锦衣一愣一笑,两人本有些客气的对话总算是从那两本佛经上转移开来。

“好好的就打个喷嚏,莫不是大哥昨夜着了凉?”锦衣出言关心的问着。

顺帝摸了下鼻子说到:“也许吧,昨晚露水还是有些重的。”他是顺口接话,因着昨夜一时兴起幸了别人,从春阁出来的时候正是下半夜,自然露重,但他身强力壮着凉怎么可能,但话还是顺口给接上了。

锦衣眼一翻,笑盈盈地说到:“你们走的可比我早,竟见着露水,啊,是了,听闻皇上昨夜里在外围幸了一个宫女,你们是伺候皇上跟着去的,还是怕皇上撞见躲在草丛里的?”

这话一问,顺帝自然愣了下,而后有些讪讪地说到:“我们出去以后就听到皇上游园,自然只有赶紧过去跟着伺候,结果皇上在那边遇到一个宫女正要投井,一闹之下,也就,也就幸了她…”

“那宫女要投井皇上就幸了她?我还以为皇上是瞧见美人来了兴致呢!”锦衣说着吐了下舌头,可爱的俏皮样在春guang里灿烂无比。

顺帝瞧着那样有些失神地顺口答着:“怎么会,那女的哭啼着要死,我瞧着都心疼,皇上又怜香惜玉的,自然劝慰,这宫里多少想往上爬的女人,不都借着这样的机会?皇上心里有数,满足她,她也没必要寻死觅活了不是?”

锦衣点点头答到:“听大哥的意思,皇上还是真替别人着想的,只可惜啊,人还不是照样没了…”

“没了?”顺帝并不知道这事,猛的听到自然诧异,锦衣瞧他不知也有些奇怪,便说到:“怎么大哥?你不知道吗?今早华贵人听说自己手下的宫女被皇上幸了就去训斥鞭打了她,后来那宫女就挂在梁上了,我当时还和落云跑去看了呢,啧啧,真可怜,那浑身上下都是伤痕,也不知道是她想不开死了,还是…哎,我说这些做什么!”锦衣假意的怪着自己多言,更多的是想让大哥清楚这事,日后也要从他这里挖点自己想要的讯息。

“竟然有这事?”顺帝说着激动的从蒲团上站了起来,话音也有些走调,但随即他却又一屁股坐回了蒲团,摇着头用那公鸭嗓的尖锐声音说着:“宫里这样的事,有也不新鲜不是?”

锦衣瞧他这般反应,只道他是一时诧异不知而已,便点点头应和着:“是啊,这就是宫。”

顺帝听着锦衣的口气再瞧着她眼中闪过的一丝失落,忽然有些正色而小心的问道:“妹子,哥问你个话,你给哥说实话!”

“什么?”

“你是不是也想做皇帝的女人?”

第一卷 锦衣夜行无人知,绝代风华有自恃。 第四十三章 缘字灵犀(一)

锦衣瞧着蔡虫那英俊的剑眉,星朗璀璨的目,幽幽一笑,带着一点怨轻声说到:“大哥问的糊涂,你这话不论问到何处去,哪个女子会说不想?我迢迢而来,应的是选秀,入宫便是等着层层筛选来做皇帝的女人,今日纵然为宫女,可进了宫门不就是皇上的女人了吗?”

锦衣的回答伴着她那双泛着丝丝幽怨的双眼,看的顺帝内心涌起一份心疼,但更多的是他好奇这个女人的心,所以他还是忍不住的问到:“妹子,这里只有你我,不必说那些场面上的话,我只是问问妹子心里如何想?”

“想?”锦衣淡淡的笑了一下,而后转头看着殿外的天说到:“一脚进了宫门,做不到嫔妃便是宫女,至少也会在宫里待个十年,这十年将承载我最美好的容颜,我最娇嫩的年华,十年后呢?红颜老去,容颜渐枯再出宫觅良人吗?”

顺帝看着她在春guang里的侧面玉颜,看着她光鲜的脖颈,一时无言。

“我进宫,无论是为了选秀而来,还是为了做皇上的女人而来,这都不重要,重要的是我已入宫门,重要的是我将在这里度过我最美的十年。大哥,你问我怎么想,我自然会告诉你,我来这里不是来做一个宫女的,也不想只做一个宫女!十年啊,我怎么能看着我的年华在这外围里老去?若论我想,我自然希望得见天颜!若论想,谁又愿意蹉跎岁月…”

顺帝的嘴角微微抽动了下,他似乎有些急切的问到:“那你会像那些宫女或是才人美人的一样,变着法的去引诱皇上了?”

锦衣回转头看着面前的蔡虫,心里忽然有了一丝警觉:他这么问什么意思?

“说话呀,你会不会也那么做?”顺帝见她不答自然追问,锦衣瞧着他过了好一阵才答到:“君子爱财取之有道,各人有各人的路径,于我,却要答你的是一个字:缘!”

“缘?”顺帝愣了愣。

“对,缘分,我一个外围的丫头有一颗想入内的心这没什么好遮掩的,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这没什么错,只是我与皇上,恐怕只能讲一个缘字了…”锦衣有些唏嘘似的低头玩弄自己的手指,心中却是想着:如此这么说,若他真有心,自然会给我好处,为我制造机会,如果他不喜欢,也不会怪我什么,毕竟说自己不想那才是虚伪到假,反而生分,一个缘字推出去,他愿助我,自然给我机会,不愿也不能如何,毕竟一个缘分的期盼,谁又能责怪了?

锦衣心里盘算着玩着自己的纤指,交替而叠的嫩葱指肚不断的上下翻飞,将肌肤的光泽与青春的灵动在微妙里传递进顺帝的眼眸。

她没有说什么假话,当初她就说过,她进宫不是为了当个宫女的,可是她也要入内宫,我怎么能允许呢?纵然她直率而真,可相斗的权势谁又能容的了她,不过是被借以摆布的棋子,难道我要看着她也满心筹算不成?顺帝的心里也在翻腾,他们两人此刻面对面的坐在蒲团上,殿外的春guang洒进来,照在锦衣那身粉衣宫服上发出柔和的光,将两人之间的沉寂微微缓和着。

“妹子,如果…我是说如果…”顺帝终于摸了摸鼻子在锦衣的注视下说到:“如果有机会,你在宫里做个女史女官之类的,你会不会觉得开心些?”

锦衣闻言眨眨眼说到:“那也是看缘…不过大哥这么说,是不是大哥不希望我入宫做皇帝的女人呢?”

顺帝抿了下唇看看殿外才小声说到:“后宫自古都是是非地,到处都是尔虞我诈,我担心你无法承受。”

锦衣笑了下,没出声。这些她怎么会不清楚?只是她未必就无法承受!

她的笑看在顺帝的眼里,却误会她不当事,当下就有些急急地说到:“你别不当回事,我在宫里大小也是个御用随堂,跟着皇上的日子里看的真切,就像你今天说那个什么宫女被逼死的事,这在后宫里是常有的事,甚至常有到,被人漠视,你看,这事,我们这些跟着皇上的人反而不知道!你不懂的后宫里的倾轧,只想着入了内宫能见皇上。可见这又能如何?他是皇上,难道会有大把的时间去围着你?难道会丢下国事不管去护着你?他宠爱你多了,别的妃嫔会想办法刁难你,可不宠爱你,冷落了你,那些宫人都敢拿眼横你!这妃嫔做了有什么好?不过是表面光鲜,有的顶着个封号一年才能见到皇上几次!倒不如你现在做个神宫局的丫头逍遥自在啊!”

顺帝实心实意的说着他的心里话,他本是一个侯爵之子,本该对这些宫闱倾轧有些陌生才是,可是自从家里扯起了谋反的旗帜,他的生活就不在多彩,有的是淤血奋战,有的是为家族计较,可天知道,他有多厌恶这些!于他,他更愿意做一个逍遥的人,看遍山川河流,画下那些秀美景色!可现在的他却再不能够,这些年来他默默的看着身边一切变化,感受着每一张嘴脸的细微,于是他在这些暗自相较的势力里,无声的看着他们这方唱罢那方开演,所以他清楚的知道于一个国君而言,无论是后宫还是朝堂,这里有太多的假象!甚至就连他心中最圣洁的娘亲,都在用她轻柔的话语翻手云覆手雨…

锦衣听的出来蔡虫的肺腑,但是她总不能告诉他:我所会的就是在这样的尔虞我诈里将自己生活的有滋有味,在这样的倾轧里甘之如饴!

她抱着双膝将下巴放在膝盖上有些无助与迷茫般的说到:“大哥说的这些,我也早有耳闻,可历代历年的宫廷不都如此吗?纵然哥哥好心劝我,但佛不也说,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纵然哥哥劝的了我,可也阻挡不了别的姐妹如此吧?”

“是这样,可是我能度一个自然要度一个!”顺帝有些激动,他一时没察觉自己说话的声音都走了调。

锦衣瞧着他叹了一口气:“哥哥好似决意不希望我入内宫做嫔妃,难道…难道是皇上有什么隐疾不成?”

顺帝本是着急,可听到这话,当下却是无言,他总不能顺着话来自己咒自己吧?于是他略一凝神说到:“今天早上,朝堂上所有的大臣都在讨论边疆守备军的安置问题,有喊洛元帅和他亲随去的,也有喊宗室亲王麾下的族人去的,你明白这里面的意思吗?”

锦衣一听立刻就明白这是两边的本族与外族之间的势力相争,但是她怎会在顺帝的面前过于表现自己的政治敏感,她本是有些想装傻的,可是蔡虫的话里提及到了洛元帅,她为了清楚自己以后能不能指靠贵妃,只有故意小心的问到:“结果呢?皇上派了哪边去?”

第一卷 锦衣夜行无人知,绝代风华有自恃。 第四十四章 缘字灵犀(二)

“皇上还没决定,整个一早上,皇上被两边的人吵的头都混了,就连这会得以午休都还是借了太后召见的借口打发了那些宗亲出去,你看看一个帝王都要为了两边的利益而有所顾忌权衡多次,你可以体会宫里这种暗潮汹涌的凶险之感吗?你千万不要梦想着进了后宫得到帝王的宠爱就能无忧,皇上他自己都忙不过来,哪里会有时间理会你们?”

锦衣听出了蔡虫的意思,她有些淡淡笑着说到:“那大哥的意思就是皇上都被这些争斗压的忙的不可开交,我若入了内宫,皇上是指望不上,一切都要指望自己是吗?”

顺帝点点头:“进到内宫要自保自活,这不是只一份情愿就可以的,你有后台吗?你不过是个县官的女儿,你看看现在宫里的嫔妃,有点品级的都是什么出身?人家逼死一个宫女什么事都没有,还不是人家亲娘和当今太后拜了姐妹?你若进去了,你拿什么护身?难道只凭你这张脸吗?”

锦衣收起了脸上那点笑,蔡虫的话句句实在,她早已清楚,可这般的直言直心倒叫锦衣涌起一丝感动,当下也认真许多的说到:“大哥,你在皇上身边看的清楚,这些直言于妹妹,令妹妹心窝暖暖。你说的话我会记在心里,但我已入宫,有些事也不是三言两语说变就能变的,容我思量思量…再说了,我不也说了,我和皇上只能求助一个缘字,我一个外围的丫头又能如何?倒是哥哥你,身在帝王边上,皇上烦忧便是你的烦忧,你总该在皇上跟前为他出谋划策,就算你理不清楚那些权谋政事,不便出言,但也不妨引皇上听曲观景,绘图添香,至少为他排泄心中烦闷的好!”

“妹妹这话说的是,我一个随堂能做的也就是陪皇上散步游园了,可这宫里的园子他日日游早都看烦了,又能有什么愁去给解了?听曲添香?妹妹你不懂,皇上现在可不敢这样,如今那些秀女天天与皇上跟前玩出花样,若皇上再如此,只怕后宫那些嫔妃更是争斗的厉害,那皇上可别想安静了…”

锦衣闻言噗哧一笑:“瞧哥哥说的这皇上倒是左右可怜了?你就不能让二哥去寻些棋博士与茶博士的陪着他吗?博弈杀伐一番,心中痛快尽除,倒也自在和痛快!”

“你以为我没想啊?我…我叫二弟寻了的,只可惜宫里的棋博士个个都是迂腐之人,下个棋都为了让而让,皇上每次都下不尽性,下到最后更是一肚子气,不成不成!”顺帝说着摆手,心中再次哀叹自己昔日里随心所欲,遇人不假的日子。

锦衣见他面露失望之色,眼眸一转说到:“哥哥棋技如何?”

顺帝顺口答到:“还成!”

“你既然说还成总还是会的,何不自己陪皇上去下,你心里清楚皇上是厌烦他们假意忍让,那你为何不痛快去下?出些杀招于皇上看,若是怕皇上怪罪,你也别下赢,也不求输,只要求和不就成了?”

“你说求和?你说的倒容易,皇上又不是三岁小儿可以哄骗的,我没那本事!”顺帝摇了头,心里却忽然爬起个念头,刚要开口,倒是锦衣先说了话:“你就不能找个胆子大的棋技好的博士?你只需告诉他如何下,他自然会去为皇上解闷,你要是实在担心他没那胆子,大不了,你却学那博士的本事,自己陪皇上下嘛,你与皇上多亲近,说不定他一高兴,还能把你升的和二哥一样呢!”锦衣说着就冲蔡虫眨巴了眼,一脸的笑意。

顺帝看着她脱口而出:“瞧你说的头头是道,难道你的棋技很好?”

锦衣摇摇头:“我会是会,可哪里就能好了?不过是爹常在家里与师爷对弈,我看的多见的多,有几次他与县里的几位高手切磋之时,我还替爹复过盘而已,但论棋技还是算了吧!”

“不如改日我空了,找你下两盘?反正你这里也没什么人来往!”顺帝说的很随意,但心里却很期待,锦衣倒是不在意的点头:“行啊!就是哥哥要让我两子,免得我输的太难看!”

“成!”顺帝见她应了自然是高兴的,对着她下棋总好过那帮老头子,输赢与否他才不在意。

“对了哥哥,你刚才说皇上在为难是派洛元帅还是宗亲的人去,那如今皇上做了决断吗?”锦衣把蔡虫哄高兴了,自然扯了话题回来,她很想知道下一步是个什么情况,自己也好看风选项。

顺帝见她问这个,当下一蹙眉说到:“难啊,皇上的意思有些想选洛元帅,毕竟人家手下有那些勇兵,而且咱们现在才定国,周边那些虎狼难保不是野心昭昭,若为大局计,自然是洛元帅带兵去守最为合适,他的威名大过独孤上将军许多,由他去巡疆守备,皇上自然是最放心的!”

“既然如此,那就选他去呗?”锦衣装傻的眨巴眼睛说着,好似这不是个大事。

顺帝见她如此,只当她天真出尘,笑着说到:“哪里有那么简单?洛元帅去巡疆,若顺费时二三年疆域可定,若不顺,三五十年也是可能。顺了,他巡疆有大功,此刻他已经是定国大元帅了,若是再得大功,只有上封柱国或是上柱国,这顶天的武将之位可是给了容易,拿走难,若他借此坐大怎么办?而且新朝定国,洛元帅就是功臣,手里兵权如今才削去一点,若是这般,不就卷土重来,你说皇上能看着他坐大吗?再退一步讲,若是不顺,那也是拥兵在边疆,三五十年下来,虽然不得在我中原势大,可到底手握雄兵,难保他在边疆不就是一个土皇帝!而且边疆部族散国众多,他拥兵自重,万一有了异心,与他们勾结一切,那不就是养虎为患?”

锦衣点点头一脸恍然大悟的神情:“既然如此,那就派宗亲的人了呗,反正都是自己人,总不吃亏了吧?”

顺帝闻言更是摇摇头:“那也不成,独孤上将军虽然也是猛将一人,但毕竟是皇亲宗室,他也血浴杀场,可从兵略将才上来说,差了许多,他是个将军,人家是个元帅,你明白这里面的差距吗?一支铁军只会有一个元帅,却可以有很多将军,不知道你懂不懂这里面的差别!”

第一卷 锦衣夜行无人知,绝代风华有自恃。 第四十五章 缘字灵犀(二)

锦衣莞尔一笑歪着脑袋:“是不是这个意思,一个县府只能有一个县老爷,其他只能是师爷,县丞,门子之类?”

“差不多,将军更多的时候是在战场上的厮杀勇猛,遭遇兵力相斗而决断,但却易只看眼前,不顾全局,而元帅则是放眼全局,可失毫厘而换全胜,你懂吗?”

锦衣虽然不是朝堂政客,但耳濡目染这些年又岂会不懂?当下她点点头说到:“大哥说的我懂了,你的意思就是说,独孤上将军若是去,皇上却对其能力有所担心,不敢派他去是吗?若是这样为什么不找个厉害点的宗亲兵将呢?”

“你当那么容易,说找一个厉害的,就抓的出一个吗?”顺帝摇摇头失笑的叹着:“你呀,只看到其一,这是势力的差距,皇上自然对他不放心,但这不是最重要的,重要的是这个时候,国才定朝,百废待兴,洛元帅和那些汉臣们手里正握着大把大把的兵权,皇上若是把这次活给了独孤上将军,宗亲自然脸上有光,可那些汉臣们会怎么想?难保不会认为皇上是要削权,兔子急了还咬人呢,皇上可不想逼的他们反!”

顺帝的话轻描淡写里已经将目前的局势勾勒给了锦衣,他本是求个一吐为快,可听者有心,锦衣这早已懂得顺风站的人立刻就明白了现在皇上的确是骑虎难下,当下她一转眼眸冲着蔡虫说到:“怪不得大哥今天来找我,一脸的疲惫,敢情是被皇上的烦忧把心给累到了,其实这事也并不难办啊?”

锦衣说的口气全然的不当回事,顺帝见她如此,只道她不懂其深,便只是随意的逗问:“哦?你说不难办?那依照妹妹的意思皇上怎么做就能不烦恼了?”

锦衣格格一笑说到:“大哥,我只说我的,说错了你可别笑!”

“不笑,说来听听。”

“我爹是县官,他到一县的时候县衙里什么人都有,有前任的老跟随看着他,有新的候补上替,还有前任与地方上的商贾员外多年的合作商会等等,其实说起来不也和皇上现在的情况很相似吗?不都是除了新官上任的三把火外,更多的是两眼一摸黑?可我爹却并没瞻前顾后,他说先要做的就是稳,稳住百姓的心,让他们先知道我是一个好县官,其次再稳住那些衙差县丞的心,让他们知道我是一个好的上司,我不会用前任遗留的帐和你们翻,也不会担心你们孤立我,将我打压,我要做的就是先告诉你们我对你们无害,然后团的团,围的围,百姓照样米粮原价,商贾照样商户政策不变,相熟的关系继续开着条子走,一切都如初…”

“这样是没错,可那不就和前任一样了?难道他没什么新的治理手段吗?”

“一定要有新吗?”锦衣笑着说到:“百姓的眼里只有米价的涨跌和课税的高地,于他们而言谁是皇帝不重要,重要的是地方上的县太爷能不能为自己做主!商贾们的眼里只有自己的油头利润够不够,皇上是谁于他们无关,有关的是县太爷对他们是否关照,是否有条路顺畅给他们机会赚的更多!如果要拢人心,只要上奏请求减免课税,百姓和商贾就会送你牌匾,叫你青天,如果你大开路引通常条路,商贾赚个满园,你就会得到更多的上供,何愁税收完不成?再做点表面功夫,皇上只怕都要下旨表扬你是能臣!”

锦衣的话是她在外两个月的体验,那些百姓的眼里最大不过就是县太爷,老远来个巡抚之类的过街巡视,那架子在百姓的眼里和皇帝出游有什么区别?

顺帝听的点头:“你说的对,百姓安心,商贾安心,他的功绩自己就出来了。”

“是啊,借此看如今:新朝才定,自然也是求稳为上,既然重兵在汉臣洛将军手里,而洛将军又有元帅那种看全局的本事,皇上自然就该派他去,毕竟从臣民国祚来看,这是应该的,这也是大局!可皇上担心的事也不无道理,但此刻求稳为重啊!俗话说心急吃不了热豆腐,想一下就进口那很难,但你放凉了他,再入口,就是一盘子都进嘴那也烫不到你啊!所以,要我看,皇上倒不如先让他去边疆定国,至于怕他一步登天拥兵自重又或者宗亲的人不答应,只要派那独孤将军到他身边当个下手不就成了?”

“一个是汉臣一个是胡将,外臣和宗亲之间的隔阂你想的简单…”

“大哥,你糊涂了,他们都是臣民不?是不是都是新朝的臣?”锦衣说着将那两本佛经拿了起来:“这两本各是佛经。一本是靠上面的金砂值钱,一本是靠墨宝值钱,可他们都值钱不是?也都是佛经不是?若我是皇上,我就偏让他们一起去守!谁忌讳这些,谁的心就是有异!为国定势,自身也是得到极大的荣耀的,两人虽各属一边,可都是新朝的臣子,都是为皇上效力的,边疆寻定归来,就是奖赏也是两人同得,一碗水端平,谁也不能有异议!而且两边各有所属还可以互相牵制,他们彼此盯的紧,谁又会做点错事给别人抓呢?如果皇上是怕他们功高镇主,那就给他们找点错来当过不就成了?功过相抵,他事给皇上办了,还要谢恩呢!”

锦衣的话亮了顺帝的眼,他盯着锦衣一时间除了觉得自己豁然开朗外,也隐隐有些震惊。

而锦衣此时却一笑道:“不过这些也就是我所想罢了,只和哥哥说说,为的是万一皇上过于烦闷拉着你和二哥问话,你们也可以说上一点,不求皇上赞同但知你们有心,想来皇上也能舒缓他的烦躁,那对你们自身不也是好处?”

顺帝点点头说到:“你说的句句在点子上,我听着都觉得是那么样的好,等我回去了,找个机会说给皇上听听,说不定皇上会高兴呢!”

“那就好啊,若是如此哥哥们有赏,我也是乐呵的。”锦衣说着拿起了佛经给他:“装好吧?免得一会落云回来瞧见了不好。”

“她不是你的好姐妹吗?见了也无妨吧?”

“别的事无妨,可你这…到底是越规矩的事,少个人知道少些是非!”锦衣说着拿眼瞧着蔡虫,见他收进了袖袋里才收了眼。

可蔡虫却出言问到:“说实话我很奇怪你怎么清楚这些?难道你爹常和你说怎么治理县府吗?”

第一卷 锦衣夜行无人知,绝代风华有自恃。 第四十六章 缘字灵犀(三)

锦衣闻言眨巴下眼睛笑了:“大哥说笑了,我不过是一个女子,再是爹娘的宝贝,也断不会无事与我说些治理之道,而是爹爹每每与师爷们在县衙办案处理政事,我不喜女红针织的困在阁里,有些无聊倒常去前面坐坐,后来见爹爹劳累,便帮着提笔腾挪过一些政务,故而知道些许,但今日与大哥说起,也是希冀着能对大哥有些许帮助,若说的混了,还请大哥别太在意…”

“原来如此。”蔡虫若有所思的点点头,瞧着落云老远的提着一提的书匣过来,他便起了身,随意的与锦衣寒暄两句,待落云到了跟前,拿过了书匣,倒是大步流星的走了。

落云瞧着那英俊的公公走远才拉了锦衣的衣袖说到:“这公公怎么这么年轻?我以为宫里在皇上跟前的都是那种老太监呢!”

锦衣笑了笑说到:“你忘了咱们这是新朝了?皇上跟前自然用的都是自己带的新人,用个老人,他如何能安心?”

“那到也是,不过皇上要那些佛经做什么?难道皇上也信佛?”落云不解的疑问惹来锦衣指尖轻点她的额头:“你呀,就不能是皇上拿去孝敬太后的吗?诶,你拿的是左边书阁里的第一匣吧?”

“放心,我虽然不识字,可左右倒还分的清,幸好咱们将才才收拾了,要不然这突然的一要,岂不是要找半天?不过锦衣你的记性真好,我还以为要一起回去再翻找一下呢!”落云说着进殿拿起抹布擦抹起殿内的立柱来,锦衣瞧着没出声的转头看着已经无人而没入花丛的云道,略略有些失神。

黄昏时分,两人收拾妥当正要关了殿门的时候,一个小丫头急急忙忙的来到了佛堂前,见着锦衣和落云正在闭门便急促的说到:“你们在这儿就好,海嬷嬷让我知会一声,用罢了夜饭就到她殿前去,有话说。”

锦衣瞧着这丫头有那么丝印象是神宫局里的人,当下就凑过去问着:“这位妹妹瞧你跑的急的,海嬷嬷寻我们有什么事?”

“不是寻你们,是整个神宫局的都要过去,八成是为了明夏阁的事,给咱们提醒下吧!”那小丫头说着一摊手道:“我还要去暖阁那边知会给宝妮知道呢,不说了啊!”说着小丫头一溜烟的开跑了。

宫里下人也有下人的规矩,按道理讲的是行坐有礼,一般都是跑不得的,可这丫头跑的极快,两下就消失在花丛里,锦衣和落云对视了一眼便笑说到:“瞧这丫头就知道也是才进宫没两天的,跑的那般急,要是给哪个老太监或是嬷嬷瞧见,准保要被呲一顿!”

落云听着吐了下舌头,心道还好自己刚才取经没被人瞧见,要不也准保要挨呲。锦衣瞧着落云那样子淡淡一笑便拉着落云回往延春阁,在屋里用罢了夜饭,拾掇了下,两人也就去了前院延春阁处,那里的一层院落便是由现在的海嬷嬷住着了。

延春阁里今次是划拨来了三十几个丫头,里面合着挑剩下的秀女,大约也是有五十个人头的,可是这延春阁在五所里不说,还大大小小牵扯着几个局,这几处一分,再加上被收出去一些住到了主子们的宫院里,这整个延春阁其实也就二十来个住着,今日的事知会的是海嬷嬷有话说,锦衣晓得神宫局加上后面添置的落云,也才六个,所以想着的就是殿前没几个人,可一过来,看到那里立着不少丫头相互凑在一起,瞧着似是二十多人都到了,倒把她弄的有些诧异,心想着不就是提醒我们别再出水兰那样的事吗,明明是神宫局打招呼,怎么都凑到一起了?

“锦衣!”一声叫喊自身后唤起,海嬷嬷带着另外几个神宫局的丫头凑了过来,身边熙攘的丫头们刹时都闭嘴投以眼神瞧向锦衣这边。

“海嬷嬷!”锦衣忙拉着落云弯身,可海嬷嬷却依旧掉着脸发话了:“不是说了到殿里的嘛,你倒过来的快,叫我们几个在排云殿等你半天。”

锦衣一顿眼立刻扫向海嬷嬷身后的小丫头,此时那小丫头吐着舌头拍着脑袋一脸的恍悟之色,锦衣便收了眼,低头说到:“海嬷嬷勿怪,是锦衣一时糊涂,想着到殿里来就是,倒忘了要先去排云殿。”

“哼,当奴婢的就要把脑里的事抹的干净,别成天浑浑噩噩的,你这里记错我的事不打紧,要是日后把上面的事忘了,那就麻烦大了!知道吗?”海嬷嬷扬声说着却不等锦衣答话,就扭着身子对身后的几个丫头说到:“都这里先等着吧!”说完就转身上了台阶入了一层的殿阁。

人一进门,周边的叽叽喳喳声又复燃起来,那小丫头赶紧冲着锦衣说到:“对不起啊,锦衣姑娘,都是我大意,只说了到殿里却忘了告诉你到排云殿…”

“没事,你也是急的忘了,以后小心点就是了。”锦衣淡淡笑着出言宽慰了那丫头便笑着问到:“你也是咱们神宫局里的吧?”

“是啊,我们几个都是!”小丫头点点头,把跟着海嬷嬷过来的几个都点了一下便介绍着其他几个叫什么都在哪的佛堂里执事,待她介绍完了,锦衣才低声说到:“绿腰妹妹,不是海嬷嬷和咱们有话说的吗?怎么整个五所的人都到了?”

那唤作绿腰的小丫头赶紧说到:“海嬷嬷本来是要和咱们说那明夏阁的事打个醒儿的,可刚才我们在排云殿听到海嬷嬷说上面知会了件大事,各所里的掌事嬷嬷今晚要召集大家,干脆就带着咱们过来了,刚才因着没等到你,还说把我们几个带到这里就去寻你呢,还好你们在这,要不我这就给你们添事了…”

“行了,过去了就不提了,海嬷嬷也不过说我一句又没如何!”锦衣十分客气的应着,心里却寻思起来:大事?什么大事?这宫里能和宫女有关的又能是什么大事?

正在这个时候身边的鸦雀瞬变无声,锦衣便回身抬头,就看见一位甩着拂尘的老公公先一步的从殿里出来,身后又跟着一个略有些肥胖的老嬷嬷,再其后就是连带着海嬷嬷一路的几位各局嬷嬷了。

锦衣熟悉这些太监与嬷嬷的打扮,可因着已近黄昏,几盏灯打着却也不透亮,一时倒看不清楚那太监身上绣着什么图案,只看着冠首似乎是大太监一级的,便心里嘀咕起来:宫女的事连这么一位大太监都掺和进来,这到底是发了什么事?

第一卷 锦衣夜行无人知,绝代风华有自恃。 第四十七章 夜不能寐(一)

就在锦衣心里嘀咕的时候,那老公公站定人前一甩拂尘假咳了一声,众位宫女自然都低头躬身个个端的是卑微谦恭。

“今日召集大家来,是有桩大事说于大家!”老太监扯着如同破风箱般的声音,在昏色的天与暮色的阁前清晰的端着架子:“今日下午的时候,赫连太妃跟前的丫头因不识字,好端端的把太妃家里送进宫的书信与太妃练笔用的废旧经文混在一起给烧了,如今那丫头自领了罚在暴室,赫连太妃断不会再用她,所以按照规矩,今夜里就要选上一位给补过去,这事本是长孙嬷嬷的事,用不着洒家来操心,可太后知道这档子事,担心宫闱再出这样的混乱,便下了懿旨吩咐各司各所各局将此事引以为戒,不要再出这等纰漏,而另外嘛…太后还知会各所内各局选出一位手脚勤快,识文断字的丫头,汇集十三位由洒家选定分送各院主子那里,上至贵妃淑妃,下至各路贵人,大家可听明白了?”

最后的话语一出,众位宫女各个都神情各异,有当即就兴奋的掩嘴的,也有蹙眉绕指的,锦衣站在队列里,听着身边已经发出的嗡嗡议论之声,这心头也翻动起一份喜悦!

这是我的机会!这是我入内宫的机会!

“肃静!”老太监的嗓子扯声如二胡哀音,委实叫人难受,但他言的份量却令所有的人都恢复先前的谦恭模样。

“一个个叽叽喳喳的,成何体统?真是没规矩!”老太监不悦的抱怨着,一转身对身后那位略胖的嬷嬷说到:“长孙嬷嬷,这事就交给你了,两天后十三位就报到我那里,太妃跟前的那位,今夜就选出来,明早就补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