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尘儿,你和子默出去玩会,师傅好好看看这花儿。”落尘只觉得今日师傅实在跟平日太不一样,师傅一向从容淡定,如深谷幽兰一般。但今日师傅一时诧异莫名,一时欣喜若狂,一时又呆若木鸡,莫非这花儿除了吃人血,还能摄灵魂扰心神?弄得人痴痴傻傻?落尘有些担忧地看着师傅。

“师傅,这是什么妖花,为什么只吸子默的血?它还会摄人心神吗?”落尘忍不住问。

“平日叫你多读书,你又不读,现在不知道了吧。”柳梳影的表情此刻已经恢复如常,似乎刚刚的狂喜,只是落尘一时眼花所致。落尘不敢再问,其实师傅给的医书她已经看完,哪有写着这妖花?

因为心里想着事情,心中又有未解之迷,落尘一整天都有点心神不定,到后山玩耍不尽兴,屋子看医书也没精神,找子默挖草药,却发现他正在上下腾飞练习剑法。

“子默,今天轮到我給你弄好吃的,你好好练剑,日后我们一齐将那头大胖猪打得落花流水,跪地求饶。”

“好”

看到风子默那明媚的笑容,落尘受到感染,整个人也来了精神,一时只想着弄点什么好吃的犒劳一下风子默,那朵妖花暂时被她抛在了脑后。

“师傅,你去哪?”还没有回到屋子,落尘就看到行色匆匆的师傅。

“我去找你的鬼手师傅,你好好练功,不要偷懒。”柳疏影笑着说,似乎心情十分愉悦,鬼手师傅杀人不眨眼,疏影师傅则学医救人,还收养了她,是最善良之人了,为什么他们会是好朋友?落尘想不明白,但她一进入厨房,看到自己今天新鲜采回来的野菇,所有疑惑都一扫而空,满脑子只想着怎么搭配这些食材,弄出最鲜美的菜式。

暮色渐浓,夕阳最后一缕残晖也毫不留恋地离开,饭菜的清香已经飘出屋外,风子默醉心练武未归,两位师傅估计也是谈兴正浓,肯定是忘记吃了,落尘拿来一块大木板,小心翼翼地将饭菜放在木板上,准备送到鬼手师傅的屋子。

走着走着,落尘又想起了那朵诡异的吸血花,想得出了神,这时北离墨朝她走来也不知道,北离默似乎也在想着事情,并不留意朝他迅速走来落尘,两人就这么撞在一起,虽然北离墨反应快,落尘也忙稳住手中木板,但那汤还是溅了一些在他的衣服上,虽然只是一点点,也够让眼前这个人怒火滔天了。

“你是故意的。”落尘刚想道歉,北离墨一把将她推开,一不小心,落尘就将剩余的那碗汤全部泼在自己身上,辛苦一个下午的饭菜也全部翻到在地上。

“你——你——”落尘看着北离墨,双眼喷出火来。

“你等着,我找师傅去。”落尘又生气又委屈,但她武功不够他,如今好不容易等到师傅这个靠山回来,这回好好在师傅面前告他一状,揭发他的真面目,看他以后还敢不敢那么横?

“是你先泼我,去见就见,谁怕谁?”北离墨不但一脸无辜,还摆出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模样,实在是无耻至极。

“疏影,我看你这段时间是瞎折腾了,你留落尘在这里三年,让他俩培养感情,你看他俩非但没有增进感情,反倒越弄越僵。离墨这孩子比较傲,性子也犟,我早说过并不是落尘的良配,你何以执意要他们在一起?离墨不喜,还真不能勉强。”

“落尘一定要嫁离墨,我自有办法,这你就不用管了。”柳疏影的声音带着斩钉截铁的决然。

落尘和北离墨都停下了脚步,虽然离得远,那声音随风飘至,飘飘渺渺,但两人的听力都极好,还是隐约听到了。

“原来你来这里是对我有企图!还真不要脸。今天这般莫非又是想引起我的注意?但就你这手段,也太恶心人了,小妖精。”北离墨斜着眼睛看落尘,一脸的鄙视。

“谁对你有企图?”落尘气得直跺脚。

“落尘,不许闹。”听到声音,柳疏影和鬼手走了出来,两人并肩在起,真是比画儿还好看,只是这时候的落尘,哪还有欣赏的心情。

“师傅,他说我接近他是有企图,他还骂我是小妖精。”落尘气鼓鼓地说,她说得很大声,就是想撇清她与北离墨的关系,她就想告诉他,她夏落尘根本就不稀罕他。

“想嫁我,你也配,还不去照照镜子,看看自己长成什么样子,做我一个粗使丫头都不够格。”北离墨充满嫌弃的看着落尘,似乎是在看着一堆烂泥,落尘哪受得了,眼圈微红,很辛苦才将那满眶的泪稳住,不让滴落下来。

“我家尘儿还小,但她日长大后一定是大美人,你多跟她相处就会发现她的好了。”一向非常维护自己的师傅,非但不生气,反倒比平日温柔几分,落尘实在是不能理解,心里窝着一团火。

“师傅,我不嫁他。”落尘大声地说,她很少这样顶撞她的师傅,但这次师傅提的要求完全超过她的承受能力,她虽还不能很好地理解“嫁”这个字的含义,但她知道嫁一个人就意味着日后跟他同吃同住,相亲相爱,一辈子不分离。

要她跟那个讨厌鬼北离墨住在一起,还要一辈子不分离,落尘只是想想都觉得恐惧厌恶。

“别胡闹,否则门规处置。”柳疏影声色俱厉,平日和善,没有脾气的师傅也这般强横了,师傅究竟是怎么了?

“她?就算日后是美人,我也不要,她全身是毒,说不定被她毒死呢。”北离墨冷眼看着她们师徒。

“你堂堂男子汉,还怕她一个弱女子不成?”柳疏影笑着说。师傅这是激将法,无非还是想他娶自己,为什么师傅非得这样?她落尘以后没人娶了吗?她就是没有人娶,也不嫁他。

“你不需要用激将法,我是不要她的。”

“夏落尘,我知道你用毒很厉害,但你也别试图用迷药迷我,就算你迷了我,我——我——我——我也是不要你的。”北离墨的脸腾一下红了,落尘以为他这是怒火攻心,她就有那么差吗?娶她他需要生气成这个样子?看他那狂傲的样子,嫁给他,她日后还不被他欺负死?

“不要脸,狐狸精。”北离墨甩下这句话撒腿就跑,落尘简直就要被气晕过去,她恨不得将他扯回来,让他睁大眼睛好好瞧瞧,她哪里像狐狸精了?她有没有尾巴,有没有毛?

“离墨!休得无礼。”鬼手大声呵斥,但北离墨已经走远了。

“师傅你也看到,他就一个无赖,他就是一条蛇精,一只老鼠精,一只乌鸦精。”落尘心中怒极,但却找不到什么话来骂北离墨,气得直跺脚。

“落尘,别闹了。”柳疏影笑着低声哄落尘,修长的指尖轻轻抚过落尘的发丝,恢复了往日的温柔。

“我决不嫁他。”

“你一定要嫁他。”

一高一矮两条身影,就这样迎风对视,谁也不退让分毫,空气也微微凝固,一阵风吹来,竟有了萧瑟的寒意。

012:逃命

“离默是你的良配,你一定要嫁他。”柳疏影再次发话,眉头皱起,已经是一脸的不耐烦,似乎这已经是铁板钉上的事情,没有丝毫的商量余地。落尘觉得十分委屈,但又敢顶撞师傅,只能拔腿就跑,心里难受到极点。

“疏影,这男女之事,还真的不能勉强。”鬼手的声音带着些无奈,落尘觉得鬼手师傅都知道不能勉强,为什么师傅要那么固执?

“离墨现在不喜欢尘儿,只是他还小,还不知道我尘儿的好,等尘儿长大了,定是美得他移不开眼睛,那会他想求也未必求得来呢!”

以美色勾人,那我还不真成了他嘴里的狐狸精?落尘委屈得直跺脚,跑得更快。

“师傅,你今天不舒服?”估计是落尘苍白的脸,还有黯淡无神的眸子,吓着风子墨,他忙迎了上来,一脸的担忧。

落尘张了张嘴,又重新闭上了,她要嫁北离墨这等耻辱的事情,她怎说得出口?她还刚跟风子默约好,要好好练武,要将北离墨这头肥猪打得落花流水,跪地求饶的,但这头却说要嫁给北离默,这——这——落尘既羞且怒,但又无从诉说,憋的胸口隐隐发痛。

“师傅没事,只是今天的饭菜不小心打翻了。”落尘闷声说道。

“师傅不要难过,子默这就重新弄过,你再等一会就可以吃了。”风子默说完,立刻张罗今晚的晚饭,落尘努力朝风子默挤出一个笑脸,但这顿晚餐,落尘吃得味同嚼蜡。

饭后,落尘捧起《百病千方》,这书她平日怎看怎有趣,但这次只觉得越看越是心烦,怎么努力都看不进一个字,脑海总浮现师傅今日说的话,还有北离墨那让人生厌的脸庞。她越想越是胸闷,有点喘不过气来。

师傅今日这般坚决,万一真的要她嫁给北离墨那该怎么办?落尘扔下手里的书,走了出去,她漫无目的的走,不知不觉又走到那个小山洞。

那年,落尘独自一人到深山采草药,看到了一株降衔草,兴奋得不行,于是攀援过去,想将这株降衔草移植到后山的百草园,不曾想这降衔草就长在一个小山洞的洞口旁,她爬过去之时,洞里竟然还有小鸟飞了出来,落尘一下来了兴趣,洞里会不会也长着什么宝贝呢?

落尘禁翻身跳了进去,虽然山洞并没有什么宝贝,但意想不到的宽敞,背靠着墙壁,山洞的石壁凉飕飕的,让落尘特别安宁。

从此落尘思念父母的时候,她会来这里;受北离墨欺负,无力反抗,心里憋屈之时,她也会来这里,今天是她这段时间最难受的一天,以前被北离墨欺负,在风雨中度过一整夜,她都从没像今天那样难受。

落尘小心翼翼爬进山洞里面,她闭上眼睛,什么都不去想,静静听呼啸的山风,还有偶尔传来的鸟叫,渐渐绷紧的脸庞松弛下来,呼吸变得匀称,竟然睡着了。

不知什么时候,她醒了,被山洞上面的声音惊醒。

“疏影,九年了,你已经找了他九年,等了九年,你还要等到何时?为何就不肯死心?他九年无影无踪,说不定已经——”

“不会的,他一定还活着,不要再说了。”

“疏影,为什么你要那么固执?明知没有希望,还要这样傻傻痴痴地等下去?”鬼手的声音带着痛意。

“我——我——我也不知道,越想忘就越是忘不了,青礼那你为何就不死心?你忘了我吧,我这辈子估计是忘不了他了。”

一声苦笑从鬼手嘴角溢出,然后就是长久的沉默。师傅等谁呢?怎么没听师傅提过?是师傅喜欢的人吗?落尘彻底清醒。

“青礼,离墨命中富贵,是有福气之人,这次必然逢凶化吉,你也不需要太担心。”

“你这样说,莫非是有办法?”鬼手的声音带着狂喜。

“说出来你也许不相信,我一直苦苦追寻的凝仙花竟然长在佛手山,凝仙草能吸血,但只吸一种人的血,这种人的血极其阴寒,世间难寻,有这种血,我们应该能在离墨毒发前将他救下来。

”你都说拥有这种血的人,世间难寻,怕我们还没有找到这种血,离墨他就——“鬼手的声音带着无奈和忧心。

”青礼,今天我就是想告诉你这个好消息,拥有这种血的人竟然在我们身边,她就是尘儿的徒儿子默。“柳疏影的声音带着愉悦与兴奋。

”你说真的?那是要换血吗?将子默的血换给离墨?“鬼手的声音带着疑惑。

换血?听到这个词,落尘脑海轰的一声,就像一个惊雷在她头顶响起,将她吓懵了,她在医书里过这个词,虽从来没有尝试过,但她知道这样做极为凶险,等于一命换一命。他们竟然为了救北离墨,想杀子默?

”如果能救离墨那就太好了,这些年,我一直运功将他身上的毒压制着,虽然你也给了他不少除毒的药物,他看着没一点事,连他也不知道自己体内有毒,但十年了,毒越积越多,尤其这些天,他说体内有几道气在乱走,他想压制都压制不了,我还真怕会渐渐失去控制,这些日子都担心得睡不着。

“有人。”鬼手突然沉下了声音,落尘心一凛,莫非被发现了?

“这里哪有人?你疑心真重。”柳疏影娇嗔道。鬼手轻笑出声。

“明明听到有轻微的呼吸,但这又是旷野,四处无人,莫非我多心了?疏影,这里风大,我们回去吧。”鬼手的声音很温柔,落尘能想象他那飘逸俊美的样子,但他们怎可以如此漠视他人生命,他们的眼里就只有一个北离墨,那子默呢!

落尘觉得自己的身体一阵发冷,师傅也变得那么狠了,她是医者,应该知道换血有多危险,她已经不是曾经那个善良的师傅了,她要害子默,她还要将自己嫁给北离墨,师傅变坏了,一定是这次跟鬼手出去,被他带坏了。

子默是那样善良勤劳,他是那样的勤奋好学,他们怎舍得让他血尽而死?他们什么时候动手?会不会是今晚?他们都是武功了得的人,又都冷酷无情,她哪有能力阻止?不能让子默死在他们手里,绝对不能。

我不想子默死,我不想嫁给那恶魔,怎么办?只能离开这里,并且越快越好。这个想法越来越清晰地浮现在落尘的脑海了。她迅速地从山洞里钻出来,顾不得被尖石划破的手,撒腿就跑,这是她就九年以来跑得最快的一次。

“千万不要今晚动手,千万千万不要今晚动手。”落尘怕极了,她知道这山上任何一个人都可以随意将子默杀掉。

“子默——”

“师傅——”

昏黄的灯光都无法掩饰两人此刻苍白的脸色。

“子默,我们得赶紧离开这里,他们想要用你的血去救北离墨。”听到落尘的话,子默表情有点呆,似乎一下子没听明白。

“我现在没有时间跟你解释,如果你不马上走,就会被人将全身的血放掉而死,我们快逃。”

“江湖险恶,我们拿点药粉防身,还有我的书。”两人慌慌张张,手忙脚乱地将调配的药粉、还有几本剑谱,医书用手一扫,全扫到包袱里。

那天晚上,他们仓皇失措地逃离佛手山,匆忙得来不及回眸看一眼,子默问落尘为什么跟他一起逃?师祖只是想放他一个人的血而已。

“我是你的师傅,自然要跟在你身边照顾你。”

“师傅,子默日后一定好好孝敬你,有肉先給你吃,有饭先给你端上,这辈子都会对你不离不弃。”子默拽着落尘的手,郑重无比地说,就像许下千年不变的誓言,听到风子默的话,落尘大受感动,如果不是怕师傅他们追上来,还真想抱着风子默大哭。

逃离佛手山,还有一个原因落尘不说,那就是她实在不愿意嫁给北离墨,如果跟这个人生活在一起,她这辈子还有什么乐趣?

落尘从懂事开始自己就在山上,五岁之前跟师傅在青峰山,五岁之后就来了佛手山,离开的时候只想着逃命,但一旦下山,看着茫茫夜色,竟有一种说不出的恐慌,她又想起她四岁被师傅扔到山下那一夜,身子竟微微发抖。

“师傅,不要怕,子默在这里。”子默握住了落尘的手,落尘很喜欢两人的手握在一起的感觉,会让她什么都不怕。

“我是师傅,我不怕。我们赶紧走吧,要不追了过来。”说完他们在夜色下拼命地跑,好在他们的轻功都不错,一路狂奔也不觉得辛苦,直到他们走到脚麻,走到上气不接下气,再也跑不动的时候,才一屁股坐在了地上直喘内气。

“我们继续跑,要不他们追过来了。”稍稍喘了喘气,落尘又朝前跑,两个师傅的武功有多高,落尘不大清楚,但他们的轻功,她是见识过的,登山如闲庭信步,凌空一跃,又一小山峰,像神仙一般,如果他们真的往这个方向追了,他们哪能逃得脱?

“师傅,是我连累你了。”在黑夜中,子默的眸子特别黑亮,似乎天上的星辰。

“我是你的师傅,自然要在你身边,一直保护你。我们从今之后,不许说连累这个词。”

“好。”黑暗中两个孩子的心连在了一起。

他们继续狂奔,直到再次累倒瘫软在地上。但他们还来不及平稳呼吸,一阵急促的马蹄声由远及近,听到了马蹄声,累倒在地的两人像突然被针扎了一下,一下子跳了起来。

013:豺狼窟

“师傅追了上来?那怎么办?”落尘一下乱了分寸,满脑子都是风子默被抓住放血的场景。

“不是师祖,师傅,你听,这马蹄声纷杂,来的人应该很多,我们看看是什么人,如果是一帮山贼盗,我们尽量躲着。如果是比较可靠商队,我们就得想办法让他们捎我们一路。”子默说完,就将落尘扯到一棵大树后面躲了起来。

“这里有水,先让马儿喝口水,我们歇歇再赶路。”马蹄声在他们前方不远处停了下来,说话的人身材高大,声音洪亮浑厚,应该是这群人的首领,他说完马儿渐渐停了下来,人也三三两两从马背上跳下来。

这队伍有马车十五辆,有男有女八十来人,个个都长得很威武,即使是几个大娘,也步伐稳健,看来都是练武之人,从样貌看,都不算凶狠,会是山贼吗?

“是商队,我们出去吧。”风子默勾了勾唇,似乎心情不错,落尘不知道子默怎么知道是商队,但既然子默说可以出去,就肯定不是坏人了,落尘很相信子默的话。

“谁?”他们刚刚走出来,一声怒吼从耳边响起,刚刚坐下去的人全都拔出剑来,一脸防备,当看到是两个孩子的时候,他们的表情才松弛下来,但也并不友善,落尘是见过鬼手杀人的,倒也不太慌。

“哪来的孩子,三更半夜跑来这个地方?”刚刚发号施令的高大中年男子走了过来,声音洪亮,红润的脸庞严肃,落尘虽然胆子也不小,但何曾有被几十人盯着的经历?心微微有点发寒。

“我们是兄妹,上个月,我们母亲病死,我们母亲是父亲的外室,母亲死了,我们兄妹无所依傍,只好前往通州寻找父亲,只是路途遥远,不知何日才能与父亲相见,不知道各位是不是前往通州,可否捎我们一段路?你们的大恩大德,我们兄妹一定会报答的。”

落尘听完更觉得子默厉害,说得像真的一样,还有他的那表情,看起来真让人怜爱。

“我们的确路经通州,但我们人数已经够多了,马车也没有空位,你兄妹还是等过往的马车吧。”说话的是一个精瘦的汉子,嘴巴上留着两撇胡子,说话的时候一抖一抖,落尘觉得看着有点碍眼,恨不得将他的胡子扯下来。

“我们今天在这里等了一整天了,来往的车俩不是坐满了人,就是装满了货,他们实在是腾不了地方给我们俩,你们就可怜可怜我们兄妹吧,我们的母亲如果在天有灵,一定会保佑你们好人有好报的。”

“去——去——去——我们又不是活菩萨,一边等别的车去。”瘦胡子摆了摆手,一脸不耐烦。

“大娘,你们就可怜可怜我们吧。”发现求男的不行,落尘就跑过去求一个大娘,落尘想到自己无父无母,唯一的一个亲人就是师傅,如今也变成这样,日后还不知道怎么办?现在如果不赶紧离开这里,被师傅抓了回去,子默定是性命难保,想想不觉得悲从中来,哭得难过悲伤难过。

“三当家,他们那么可怜,我们就送他们一程吧。”这时候,马车上走出两个跟落尘年纪相仿的孩子,女孩子长得粉雕玉啄,一双漂亮的大眼晴充满同情地看着落尘,身旁的应该是他的弟弟,也长得眉目如画,一双眼睛黑溜溜的眼睛炯炯有神,显出几分英气。

“大小姐,二少爷,你们怎么出来了?”那个魁梧威武的男子,正是两孩子口中的三当家,他看到两个孩子出来,忙迎了过去,看得出这两孩子地位很高。

“五当家,我们就顺路送他们去找父亲吧,这运丝绸的马车还有空位。”女孩转身对那留着胡子的瘦子说。

“算你们走运,我们温大小姐替你们求情,青娘,带着两个孩子上车。”五当家招了招手,一个憨厚带着笑意的大娘走了过来。

“孩子,跟大娘来,这么小,就没了娘,怪可怜的。”青娘牵起落尘的手往一驾马车走去,大娘的手有着磨人的厚茧,但却很暖。

车厢很宽敞,只堆放着一些精美的丝绸,他俩坐上去还绰绰有余,等大娘离开,他们稳稳当当地坐好,落尘这颗晃悠悠的心才稍稍安定。

“你怎么知道他们是往通州?”落尘压低声音问。

“我可是老江湖了。”风子默头微微扬起,颇有些得意。

“我是老江湖的师傅,是不是更厉害?”落尘禁不住咯咯笑了起来,刚刚的彷徨与无助一扫而去。

一开始,落尘还担心商队前进的速度慢,会让他们被师傅捉回去,但们跟着商队大概走了半个月,商队似乎比他俩更急着赶路,白天除了饮马,几乎不休息,晚上也不住店,只是在野外扎营,天微微亮又已经出发,落尘心里浓烈的恐惧感随着马车远离佛手山而渐渐淡去,只是不知师傅现在如何了?心有些不安。

“田娘,你就让我过去跟她说说话吧。”每次下车歇息,温家大小姐总朝落尘她们点头微笑,很是友善。她身旁的田娘,衣着华丽,容貌端庄威严,似乎是一个有地位的人。

“我的大小姐,快快进车里去,只不过是两个来历不明的野孩子,你看他们那衣服多脏啊,肯定都好些日子没洗过澡,说不定头上还有虱子,再不听话,到时田娘可说与夫人听了,日后你再想到处去,可就难了。”

“田娘千万不要说与我娘听,我这就进去,不过那女孩子眼睛真好看,亮晶晶的像天上的星星。”温大小姐似乎并没有受田娘的话所吓到,临走去之前,还朝落尘笑了一个,听到温大小姐赞自己的眼睛像星星那般晶亮好看,落尘的心美滋滋的,脸笑成了一朵花。

落尘好几次听到温大小姐央求身边的妇人,让落尘姐弟过来跟她们姐弟玩,估计是车队都是成年人,漫长旅途让他们沉闷乏味了,更何况又都是贪玩的年纪,看到年纪相仿的人,总是倍有好感,落尘也充满期待,只是田娘却再次拒绝,在大娘眼里,落尘他们就是两个来历不明的野孩子。

来历不明的野孩子,这几个字多次出现在落尘的耳中,她心微微有些刺痛,如果她有爹娘,谁敢说她是野孩子?如果她师傅在身边,谁会说她来历不明?爹娘呀,你们究竟在哪里?

为了不让这些商人嫌他们麻烦,半路将他们扔下,落尘与风子默一路都安分守己,从不张口要东西,更不会主动找温家小姐和少爷,免得惹怒田娘,不过这三当家荣威,为人还不错,每天都不忘叫人给她俩送上吃食,吃的东西与商队的人并无二致。

“给你,还热腾腾的,可好吃了。”虽然落尘还没有机会跟温家姐弟说上话儿,但路过市集,如果三当家给她姐弟买了美味的吃食,温大小姐,总会偷偷跑过来塞给落尘一些,然后一路小跑回马车,落尘很是感激。

“三当家,还有一天我们就到通州了,大家连续赶了三个月的路,今晚就好好歇息一下吧,大伙也累了,前方就是市集,要不我们歇息一晚。”一个黑熊般粗壮的男子瓮声瓮气地问道。

“还是赶路吧。”三当家犹豫了一下,但还是决定赶路。

“三当家,我们没有洗过澡了,身体搓得出泥来,痒得受不了,我们今晚好好歇歇吧。”说话的是五当家侯六,瘦高干巴,那山羊胡子还是一抖一抖,但目光却又极为犀利敏锐。

“是啊,三当家,还是让兄弟们洗一个澡吧,明天还要见媳妇儿呢!”

“全身臭兮兮,不要说媳妇,就是老母亲也不肯靠近。”又有人插话,这话引来一阵大笑,这商队连日赶路,平日也是严阵以待,人人都很严肃,充满戒备,难得今日这般轻松愉悦,也许是快接近他们的目的地。

“三当家歇息一下吧,我们倒无所谓,大小姐,二少爷跟随着我们一路奔波,也够受罪的,全身痒得受不了,看着就让让人心疼,我们就快到通州了,还能惹出什么妖蛾子不成?”听到田娘的话,三当家那脸终于现出几分犹豫之色,他们这些汉子不怕,但还真累着大小姐与二少爷。

接下来又有几个起哄的,于是三当家决定到市集上住店歇息一晚。落尘这是第一次下山,心中的恐惧减弱之后,对四周一切就显出了浓重的兴趣来,但她却不知道自己一只脚已经踏入了豺狼窟。

014:死亡

云来客栈是五当家一个江湖上的朋友开的,因为五当家提前叫人去打点,已经准备好足够的客房和热水,听说还有香喷喷的白米饭和烧鹅腿。

吃了几个月干粮的大伙,一听这消息,都欢呼起来,就连一直躲在马车里的温家大小姐也探出头来,笑得天真烂漫,落尘觉得她笑得比她路上看到的山花还要漂亮。

想着一会就可以住店洗澡,吃香喷喷的白米饭,捧着冒着香味的大烧鹅腿啃,落尘也显出几分雀跃来,其他人就更加别说,就是那些汉子,脸上都多了几抹温柔,不知道是不是想着家里的媳妇。

一切都如五当家所说,这个客栈里面布置得非常整洁干净,他们人一到掌柜就大笑迎了过来。

“侯兄,我们兄弟俩已经有些日子没见过了,今日得好好聚聚。”

“一定一定,这是我的三哥。三哥,这是我刚刚跟你提起的好兄弟刘厚。”在五当家的介绍下,几个人又是一阵寒暄,好不热闹。

“我这店虽然偏僻了点,但平日过往商贾也不少,一般到这个时候,客人都已经满了,好在你们提前来相告,我已经预留了客房,准备好热水,各位洗一个澡下来,就可以开饭了。”

听到刘厚这样说,又是一阵道谢声。

“三当家,也给他们一间房间吧。”声音如莺啼,清脆悦耳,说话的正是大小姐,这个时候,温家大小姐,还惦记着自己,落尘心中感动,于是朝温大小姐甜甜地笑了一个,那头大小姐也回报她一个友善的微笑,两人虽然从不说过话儿,但感觉不陌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