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刚落尘还担心自己的话太狠,太伤人,但现在发现刚刚自己的担心有多可笑,这人的狠心暴戾程度远超她想象。

“夏落尘,我再次警告你,父皇是离墨这一生最敬重的人,你若在他面前胡言乱语,惹父皇伤心难过,我是不会放过你,你有什么气冲我撒,你就是再不满,你拿刀子来扎。”

北离墨说完阴着脸进他的寝宫,不一会就穿戴整齐出来,后背已经没有血渗出来,估计是已经包扎好,他常年征战,包扎个伤口自不是难事。

落尘虽然不情愿跟随而去,但那一句血洗青城,将他的头颅掷于你面前,还是让落尘忌惮,尤其是现在,他浑身散发出的杀气,让她心惊。

“一会到了广明殿,见了父皇,若他没认出,你就不要说自己是水流云,听到了没?”

“为什么?”

“男扮女装进宫,本就是欺君之罪,这罪可大可小,若不追究,就什么事都没有,若想追究,可立刻推出砍首,名正言顺。这还是其次,最重要父皇若知道你就是青城医仙,你若嫁我,青城就是嫁妆了。”

“一会你说是无父无母的孤女就好,你的嫁妆我会帮你筹备好了。”

“手——”到了承光殿,北离墨冷冷的说,落尘虽然极其不情愿,还是伸出了手。北离墨深呼吸了一口气,平复了一下心情,才牵着落尘的手走进了广明殿。

此时北帝正端坐龙椅上,旁边茶香袅袅,北帝笑容浓浓。

北离墨牵着夏落尘正想下跪行礼,就被北帝阻止了。

“墨儿,我们是父子,父皇说了,无外人的时候,不需要多礼。”北帝笑声爽朗,显然心情极好。

本来心情阴郁的落尘,听到这样的笑声,感觉心就像撒进了阳光,明媚了不少,脸上不禁有了笑容。

“怪不得墨儿如此心急要成亲。”北帝朝落尘看了一眼,嘴角含笑,显然也是十分满意。

“尘儿相貌只是寻常,不过心地善良,虽不是琴棋书画样样精通的才女,但也是饱读诗书,品行堪比名门千金,孩儿甚是欢喜。”

北帝嘴角含笑,他还是第一次见他这般称赞一女子,竟然还说出甚是欢喜,真不知道有多喜欢了。

“墨儿喜欢,父皇定不反对,只是下个月实在仓促,即使是普通百姓成亲,也要好好准备些时日,更何况墨儿你是堂堂皇子,有些远道宾客也未必能及时赶来,要不延迟到下个月?”

“父皇,是有些仓促,但孩儿不想再等了,孩儿想早早成亲,除了请帖尚未发出,其它孩儿也筹备得七七八八了,这是宾客名单,孩儿已经拟好了,父皇请过目。”北离墨急急说道,似乎生怕北帝会不同意。

北帝静静看着北离墨,竟有些恍惚。

“既然墨儿如此心急,那就下个月初十吧,墨儿办事一向稳妥,父皇就无需过目了,朕明日跟你皇兄说说这事,让他替你操办操办。”

“嗯,谢父皇。”

“让父皇见笑了。”

两父子其乐融融地谈论大婚的琐碎细节,落尘有一种错觉,她真的要跟北离墨成亲了。

从广明宫出来,落尘的心无比沉重,事情竟然已经到了发请帖的地步了,不能再发展下去了,绝对不能了,要不又是当年南后与北帝故事的重演,她不想走到这一步。

“北离墨,你真的要娶我?”

“嗯,嫁衣,我一会命人送到你的寝宫,你以后试一下,若不合身,我命人改改,若款式你不喜欢,我命人再送些过来给你挑。不过那嫁衣,我也挑了好些时日,穿上定好看。”

“夏落尘——”

“嗯”

“我们日后好好过日子吧,小时候你嫌我不陪你玩,我日后多陪你就是,你恼我说你没有练武天赋,若你还有兴趣,我陪你多天天练,若你还是喜欢啃草,我陪着你啃又何妨?”

“夏落尘,我——我—是真心想娶你。”

落尘愕然抬头看着北离墨,北离墨也看着他,这样的目光很熟悉,风子默就是这般看她的,她从没有想到,有一天她会从北离墨身上看到这种目光。

面对这样的北离墨,落尘显得更无措。

095:成亲

“我刚刚在父皇那只是喝茶,没有喝高,我现在清醒得很。”

北离墨朝落尘走近了一步,目光灼灼。

“你——你——”落尘禁不住往后退了一步,这次北离墨没有动怒,没有强势,显得比任何时候都要平静,但她却显得比任何时候都要慌乱。

“我知道你没有喝醉,但是怎么说胡话呢?你怎么可能真心想娶我呢?”

“你刚刚没有听我和父皇说话吗?我对你甚是喜欢,我想娶你,想到都不怕父皇笑我迫不及待,想到都愿意陪你啃草,还不是真心么?”

“我——我——”

“我不喜练武,我天赋差,我样貌普通,我经常给你下毒,我——”落尘语无伦次。

“我就是喜欢了,怎么办?”

落尘没了言语,她从没想到有一天北离墨会对她说他对她甚是欢喜,她从来没想到有一天北离墨会问她,他就是喜欢了,怎么办?

“子默比你早喜欢我,并且我跟子默在一起,都已经有两年了,我们就差没有成亲罢了,这凡事都得有先后之分,是不是?如今你只能另觅佳人,再寻良缘,不能再喜欢我了。”

“若真的要比先后,那就没他什么事了。你五岁就来佛手山,那会他还不知道在哪行乞?你与他相爱两年,但我与你却成亲了九载,谁先谁后?谁该另觅佳人?谁该再寻良缘?”

“北离墨,你说什么胡话,我怎会与你成亲了九载?我九岁已经离开了佛手山了。”落尘鼓起腮帮子,显然对北离墨胡说八道十分不满。

“我堂堂北国二皇子跟一只小白兔拜堂,不甚光彩,本并不打算告诉你,既然你非得要论先后,那也不妨说给你听,当年佛手山那喜堂是你和我拜堂用的,那布置好的新房也是你我的。”

北离墨一字一顿地说,表情严肃认真得不像说谎,但怎么说出的话就那般荒唐,让人觉得可笑?

“不是两个师傅成亲吗?”

“谁跟你说是两个师傅成亲?你自以为是罢了。我师傅是思慕你的师傅,但襄王有心,神女无梦,你师傅喜欢的是当年的风流剑杨潇,只是杨潇突然凭空消失二十年,杳无踪迹,但你师傅并不死心,四处寻访,至今未嫁,而鬼手师傅也未娶,两人这一耗就是二十年。”

“这些年你师傅下山,我一直以为她是出去寻找杨潇,不曾想她寻找杨潇之余,踏破千山万水,给我寻药解毒,我自小就身中剧毒,你和风子默离开当夜,我突然病发,你师傅为了救我,十天不眠不休,耗尽一生功力,我醒来之时,她已经青丝变了白发,只有一息尚存。”

“你说什么?师傅现在怎样了?”夏落尘大惊。

“现在知道害怕了?当日为什么跑了呢?”

“我听说要子墨和你要换血,怕要子默死,所以连夜逃了,这我不是跟你说过了吗?”

北离墨自然记得她说过了,当初听到这话,他就差点没气死,风子默死,还是他死,她选择了让他死,这每次想起这话,他的心窝子都痛,她可是他北离墨的妻子呀!

“其实从小我就不喜你师傅,因为我亲眼看过她是如何杀人,她随手一扬,一个活生生的人就七孔吐血而亡,死得极其痛苦,不久就化成一滩血水,似乎这个世界上从来没有这么一个人,可怕至极。”

那年我只有四岁,她杀人的那一幕,就烙在我的脑海里,我一连发了半个月的噩梦,梦中自己也七孔流血而死,最后变成一滩血水。所以我一直对你师傅避而远之,而你是她的徒弟,虽然一来就跑来跟我说,你是九天仙女下凡尘,但我也是不喜的,师傅是一个毒物,徒儿也好不到哪里。但也知道是什么时候开始,就这样惦记上了。“

”你师傅为了寻找救我的药物,这些年几乎踏进了万水千山,但想不到这药物,竟然就长在佛手山,就是被你无意中发现的吸血花,有了这药草,只要子默些许血,就能研制出救我的解药,当夜两个师傅发疯地满山找你们,却是找不到。最后你师傅不惜用生命为代价,将我从死神手里拉回来,她说她这般不辞辛劳地救我,只为了一个人,那就是你夏落尘。“

”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只需要些许血,师傅现在怎样了?师傅怎样了?北离墨,你快告诉我!“

”我清醒过来之后,你师傅对我说,她只有一个请求,那就是日后娶你为妻,终其一生,爱你护你。她说你身份特殊,并不是寻常女子,寻常男子娶你,非但护佑不了你,还可能惹祸上身,只有我,有着强大的北国为后盾,日后倾一国之力,方可护你周全,她当年送你来佛手山,就是为了让你我相遇、相识、相知、最后相爱。“

”她怕我反悔,要我们立刻拜堂成亲,并且还要隆重其事,不能有丝毫马虎,她说她这辈子兴许没有机会出嫁,也没有机会披上嫁衣,但她要她的徒儿好好地出嫁。“

”当天鬼手师傅下山,亲自将成亲的物品买齐,而我亲手布置了我们的喜房,因为你不在,所以挑一个小白兔跟我拜了堂。那天我拜了天地,拜了师父,还以小白兔对拜,当晚我还抱着那只小白兔进洞房的。转眼就九年了,小白兔如今也都老了。“

那天晚上,我师傅就抱着你师傅下了山,他说这世间有一座灵山,在那能治好你师傅的病,但灵山在哪?我从没有听说过,这些年我四处寻找,但师傅他们就像当年的风流剑那般,凭空消失,在这个尘世不留一点痕迹。我一直不告诉你,因为就是怕你难过。

”夏落尘,其实我十岁那年,你就已经是我的妻子了。“

”当日你我拜堂,天地为证,日月为谋,还有你我师傅在旁,我们这关系,若论先后,还有他风子默什么事?“

”你说慌,你说谎,我师傅去了哪?这世间哪有什么灵山?她不会已经——“落尘哇一声哭了,这些年,她一直以为两个师傅成亲后幸福地隐居,但从没有想过那一年,许就是永别,她还曾误解师傅残忍,她还曾以为师傅跟着鬼手变坏了,但却不曾想——

”是我害死了师傅,若当年我不跑,师傅就不会有事,师傅就不会有事。“

哭累了,哭得眼泪都没了,落尘依然觉得无比难过,这些年与师傅生活的点点滴滴重新浮现在脑海,她更是肝肠寸断。

”落尘,这世间定是有一座灵山,你师傅一定还活着的,信我。“

”真的有灵山吗?师傅真的没事吗?“落尘抬头看着北离墨,他坚定明朗的目光,让她似乎看到了希望,师傅一定会活着,师傅一定是活着的。

你师傅临走的时候,叮嘱我即使踏破万水千山,一定要将你寻回来。两个师傅走了之后,整座佛手山就剩我一人和那小兔子,分外寂寥。我大病初愈,布置新房,拜堂成亲,又折腾了一天,倒在床上竟睡着了,半夜睡醒,却发现那小兔子不见了,我当时很生气,你逃了就算了,连小兔子都逃,太可恶了!

大半夜,我提着灯笼满山找那只死兔,到天亮的时候,竟发现它躲在床底跑出来,我寻了它一夜,它竟在床底甜睡了一夜,真没见过这么愚蠢的兔子,有温暖的床不睡,非得钻冰冷的床底睡,那晚我恨不得立马架火将它红烧来吃了。

本来悲痛欲绝的夏落尘,听到这里,也不禁扑哧笑了出声。

”第二天,我就离开了佛手山,我离开佛手山那会,觉得自己长大了,因为已经是有家室的人了,夏落尘你那年就已经是我妻子了。“

”我——“夏落尘在北离墨灼热的目光下低了头,她心乱。

我十二岁建立一支北国最强大的骑兵,十三岁单人匹马诛杀叛将池渊,率一队轻骑,砍杀砍下十八部落酋长的首级,迅速平定内乱。同年,我还灭五胡降六族,凯旋而归。

父皇问我要什么赏赐?我说只求此生我自己选喜欢的女子为妻,不管出生,不论国家,不管容貌,只要这女子是我欢喜的。

当年父皇并没有同意,他说皇子妃并不是人人都可以做,他怕我日后所选之人并不合适。

”十五岁那年,我以一敌十,一役斩杀燕国十虎将,父皇问我要什么赏赐?我依然说要自己选自己欢喜的妻子,父皇思量了很久,依然没有同意。“

”十六岁我出征梁国,用时六个月,梁国国君率文武百官俯首称臣。那年我凯旋归来,父皇亲自领文武百官相迎,我拒绝了所有赏赐,只求父皇答应,此生让我选择自己的妻子。那年父皇点头了。而此时,我也寻了你整整六年,当初那可恶的兔子,却陪伴我走过这漫长的六年,陪着我出征,陪着我归来,陪我看大漠落日,陪着我说话,陪着我入眠。

但也正因为如此,军中将领,都以为我酷爱兔子,军中将领无人敢吃兔肉,就是捉到,也乖乖放生。

我十五岁出征那年,军中将领就开始偷偷塞女人到我的营帐,我都拒绝了,因为我已经有妻子了。北离墨静静看着夏落尘,目光带着火光,落尘忙低头,不敢与之对视。

他们见我不要女人,从此不塞女人,竟换为塞各种母兔到我的床上,莫非我还能跟兔子洞房去,这群没脑子的人。

落尘的脸一下子变得滚烫,他都说什么话?

两人一边说一边走,不知不觉已经回到了承光殿。

“我要去找皇兄商量大婚事宜,估计今夜会迟归,你若有事,就唤莫公公寻我,我回来。若觉得无聊,宫中还有许多景致,可以逛逛,嫁衣我已经命人送到你的寝室,一会试试,看合不合适。”北离墨的声音柔柔软软,目光深情如海,落尘慌张,低头就跑。

落尘回到寝宫,一袭火红的嫁衣赫然在目,这是落尘见过最漂亮的嫁衣,只是——

落尘看着这嫁衣,心乱如麻。

她爱的人是子默,但却与北离墨九年前就拜堂成亲了,这如何是好?这如何是好?嫁衣都已经送来了,请帖明日就开始写,说不定后天就派出去,怎么办?

若她嫁给北离墨,风子默怎么办?

她怎能嫁给北离墨呢?她喜欢的是风子默,她和长已经相爱了两年,若是逃走,怕北帝南后的故事又要在他们身上上演?

北离墨今日这一番话,扰乱了落尘的心,她从没想到她和他已经成亲,他一定是在骗她,他一定是为了让她嫁他,编了一个故事来骗他。

落尘心慌意乱。

一会宫人送了好几本药书进来,又过了些时候,宫人又装了各种不同类型的草进来。

“你们送这个进来干什么?”落尘愕然地问。

“二皇子说夏姑娘喜欢吃,今日命我们到宫中挖了这些草过来,我们已经清洗干净了。”宫人恭恭敬敬地说。

落尘听到,又好气又好笑,她又不是什么草都品尝,这些不过是一些普通的草,又不能入药,他真当她是牛那般喜欢啃草了。

他的将领给他塞母兔,他刚刚才骂那些人没脑子,才刚转身,他竟然给她送牛啃的草,他脑子真是长草了,这死人,这死人!

096:身世

落尘越看这嫁衣就越心虚,越看就越心烦。在此之前,她只想着怎么逃,她只担心逃了北离墨会报复青城?会不会杀子默?他不爱北离墨,她不嫁给他,她没有丝毫的愧意,但如今却惊闻,自己九年前就已经跟他拜堂成亲,师傅还是他们成亲的见证,这心就更纷杂了。

但成亲这事,怎能不问她呢?没有她的拜堂能算数吗?怎能拿一只小兔子拜堂呢?若是如此,世间男子若喜欢某位女子,是不是可以拿只鸡拜堂,拿一只小鸟拜堂,然后过了几年告诉她,他们已经成亲了?这实在太荒唐了,太荒唐了。

但师傅不惜以生命为代价救北离墨,就是为了让她夏落尘能嫁给北离墨。师傅说她不是寻常女子,莫非师傅一早就知道她是西蜀未来圣女的继承人?莫非西蜀圣女西寄灵真的是她的娘亲?

落尘此刻比任何时候都迫切地想见到西寄灵,那年她与师傅分离,她想着总有一天会重逢,但却想不到那次之后有可能就是永别了,现在只要一想到师傅,她就难受愧疚。她怕,她怕日后她娘遭遇什么不测,她连她亲娘一面都见不着。

落尘踱出寝宫,她不愿看着这火红的嫁衣。

“你们不用跟着了,我想自己静一静。”

“是——”宫人停了脚步,并没有强行跟随。

曾经她以为北离墨娶她只不过是闹着玩,一切还有扭转的可能,但如今明确知道,他并不是闹着玩,他是要娶她的,他已经准备好了嫁衣,他已经禀明了他的父皇,他已经拟好了宾客的名单,连他的嫁妆,他都已经妥善为她安排,如何能扭转?甚至九年前,他就已经拜堂成亲,当她是他的妻子了。

这如何是好?如何是好?

落尘一个人漫无目的地走着,北国皇宫的景致的确好,只是此时的落尘实在无心观赏,迎面与一个小宫女撞上也不知道。

“奴才该死,奴才该死,奴才不长眼睛,走路撞着主子。”宫女显然十分害怕,声音都抖了。

“没事,没事的,是我没有看路,与你无关。”落尘赶紧扶起这宫女,但就在两人靠近之时,小宫女小声说道:“少主已经到北国,我们会想办法带你离开皇宫,请安心等候。”

落尘还没反应过来,小宫女已经迅速离开,落尘赶紧看了看四周,远处有几个宫人在行走,但离得有点远,应该没有听到。

落尘的心不受控制地一阵猛跳,这小宫女竟然是子默的人,这北国皇宫竟然有他的人,这是落尘万万没有想到的,她既欢喜又担心,欢喜不久就可以看到子默,但却又担心他为了救她以身涉险,这皇宫可是龙潭虎穴呀。

落尘这颗心,一时欢喜,一时忧虑,浮浮沉沉。此时天下阴沉,似乎是要下雨,空气沉闷得让人难受,落尘突然想就这么下一场大雨,风雨过后,能一切都亮堂起来。

落尘走着走着,突然停了脚步,耳畔传来一阵凄苦熟悉的琴音,落尘抬头一看,她竟然走到了锦绣宫,听宫人说,南后南帝就囚于此。

锦绣宫门前虽然侍卫众多,来回巡查,苍蝇都难进,但西门处,因为是高高的宫墙,侍卫不多。此时天色已晚,宫灯发出的灯光十分微弱,侍卫恰好交替班,西墙的侍卫往前走,那边竟无人,这堵墙虽高,对如今的落尘来说,根本不值得一提,

南帝南后就是关押在里面,若她出宫,此生应该不能再相见了,如今近在眼前,怎能不去见见?怎能不替知墨去见见?

落尘鬼使神差朝西墙掠去,她的速度快如闪电,几个起落,已经到了西墙,趁侍卫不留意,她脚踏墙壁,一跃而上,如老鹰那般蹲墙角,发现四周无人,立刻跳了下去。

落尘的心有些慌,若是被发现,会不会被砍头?但南后南帝当日对她是极好的。如今他们落难,她既有机会,岂能不见上一面?

锦绣宫非常大,亭台楼阁,九转花坛,但没有宫灯,淡淡的月色,四周显得惨淡凄清。刚刚的琴音此时已经停了,偌大的锦绣宫,宫室众多,但看不到一个人,听不到任何声响,如进鬼屋一般。

落尘四处乱走,就在她慌乱得想放弃之时,一间寝宫有淡淡的灯光透了出来。定是南后南帝住在这里,落尘飞掠而过,一路竟没有发现任何人。

抬头锦绣宫三个字气势恢宏,是这里了。但四周寂静,没有琴音,没有说话的声音,就是微弱的呼吸声都没有,落尘用手指戳开薄薄的窗纸,里面真的空无一人,但屋内整洁,还有一件女子的披风,落尘推门进去,屋内摆设齐全奢华,屏风处还有一把琴,应该刚刚南后就在此弹奏,估计刚刚出去散心。

落尘正想到外面看看,突然听到有脚步声,朝这个方向渐行渐近,脚步很快很轻,似乎轻功极好,究竟是谁?落尘心中一慌,忙躲进屋内的柜子里,柜子很大,里面放着很多漂亮的衣裙,但似乎年代久远,显得有些旧,但这质地却是极好,只是太久了,这柜子的味道不好闻。

来人在门外停了停,但最后还是推门进来,落尘透过柜门缝一看,吓得呼吸都差点停止了,来人竟然是北帝!

落尘死死屏住呼吸,若被发现,真是百口难辨。

北帝静静坐在椅子上,背挺得很直,如一座大山,给落尘无比强大的压迫感,他一动不动,如雕像一般,大约过了一柱香的时间,外面再次传来脚步声和咳嗽声。

“瑶儿,别多想,知墨定没事的,你这咳嗽越发严重了,不要再吹风了。”

“我在屋子里闷得慌,只要一静下来,就会想我的知墨,不知道她现在怎样了,我实在担心得很。”

门打开的瞬间,屋内短暂的寂静。

“皇上——”

好一会,庄墨瑶叫了一声,声音晦涩,而南帝屹立一旁,并没有说话。

“夜凉风大,进来说话吧。”北帝的声音淡淡的,不怒不喜,似乎已经放下多年恩怨。

南帝和南后坐了下来,但两人都没有说话,气氛显得有些冷。

“知道今日朕为什么要来了吗?”北帝问,声音依然平缓。

“皇上有话请直说。”南帝冷冷说道。

“今日朕的儿子北离墨要成亲了,遇到了他欢喜的女子,迫不及待地想成亲,多一个月都不肯等,一脸甜笑与幸福,还早早就拟好要宴请的宾客。他让我想起了二十年前的自己,朕当年也是这般迫切地想娶你,迫切得不想再等多一个月,迫切得与父皇发生了争执,父皇拗不过我,最后才同意。”

“我满心欢喜地筹备婚礼,我不遗余力地布置新房,我挑选了满柜子的衣裙,床褥被铺,甚至是红烛灯台,我都一一挑选,但结果我的妻子跟别的男人私奔了,大喜之日,我穿着喜袍,独自面对来自各方的宾客,独自面对文武百官,独自面对自己的父皇,我成为最大的笑话。”

“楚烈,当年是我对不起你,是我当年鲁莽,我也愧疚了半生。”

“当初是我掠走墨瑶,并不是她主动跟我走,如今山河破碎,万里也无颜活在这世上,你要杀要剐,悉随尊便,但请放她一条生路。”

“万里,你说什么傻话,我们二十年夫妻了,你若不在,我岂能独活?楚烈,是我对不起你,若你要杀我,我也没有任何怨言,只是我的孩儿知墨尚小,求你放过她。”

“果然夫妻恩爱,生同床,死相依,看着真让人羡慕,但你觉得朕会让你们就这么死了?你觉得我会放过你们的孩子?你们选在我大婚之日私奔,想过我的感受吗?想到有今日的下场吗?当年南楚实力雄厚,而我们北国积贫积弱,根本不能与之抗衡,夺妻之恨,我只能死忍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