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前皇上派人送了一份这些宫女的情况过来,吃过一次亏,总是会格外的谨慎,新进的宫女比身在宫中的来的干净,但也有可能是外头送进来的。

走到最后,褚芷聆的视线落在后排中间的一个宫女身上,模样端正,一脸的沉稳相,比这一整排的人都来的成熟。

主事嬷嬷会意的把人带出来,褚芷聆走着一圈选了四个宫女,等到人都退去,桂公公那边又带了几个宫女和嬷嬷过来,凤阳宫的宫人彻底的被更换了一遍。

皇后宫中的人彻底更换,这在偌大的皇宫之中自然是引起了注意,那些被换走的人,一部分降了职,一部分直接遣散出宫。

到了下午,玉茵过来禀报,说是冷宫那边蓝婕妤已经换了宫女服悄悄送出去了,褚芷聆点点头,接应的人和宫外的事由皇上安排的,抬头看玉茵,“本宫记得你还有个弟弟,还是个童生。”

玉茵神情微怔了怔,很快回答,“回娘娘的话,今年开春中了童生,现在镇上书院念书。”

“是个有出息的孩子。”褚芷聆顿了顿看着她笑道,“何不接到恒安城来,这儿的书院比镇上的好很多,你进宫以来都不曾见过家人吧,接到恒安城来,出宫的时候还能见一见。”

说完,玉茵即刻跪在了地上,冲着褚芷聆磕头,“谢娘娘恩典!”

褚芷聆看着跪在地上磕头的她,眼底的笑意渐渐收了起来,看向门外,这视线似乎是要看得更远一些,“就去枫山书院吧。”...

凤阳宫宫人更换的第五天,右丞相夫人进宫求见。

褚芷聆看着施夫人,如今是十一月,算这时间,也快半年没见了。

“娘娘的身子可好些了。”施夫人看到她略微瘦了些的下巴,如今这张脸,就是她的女儿,而不论是因为这张脸,还是背后的人,施夫人都有些心疼,毕竟她过去和褚夫人的关系还是很好的。

“已经好多了。”褚芷聆点点头,“妹妹如今可好。”

“她也很好。”施夫人眼神微闪,皇后口中的妹妹,不就是沫楹。

褚芷聆拿起杯子喝了口茶,挥手让屋子里的人都退了出去,她这一病,凤阳宫的人都换了,没过几天就赶着进宫来,送回施家的贺嬷嬷她们,可见是说了不少的话。

放下杯子,褚芷聆坦然看着施夫人,“此番进宫,不止是为了探望本宫吧。”

拧着捏着多难受,又不真的是亲闺女,施夫人从袖口里取出了信递给褚芷聆,“这是丞相写的。”

褚芷聆打开信,很快扫了过来,嘴角上扬,眼底继而是讽刺,把信轻轻放下,“丞相怕什么,本宫只是查褚家的事,对丞相造不成什么威胁,让本宫不再往下查,难不成褚家之事,和施丞相有关。”

“施家皇后不必如此提防,您该提防的是随时看着施家看着皇后您的人,皇后娘娘派人出宫查褚家一事,难免惹人耳目。”皇后这么受宠,皇上为了她都不在后宫宠幸别的妃子,皇后的一举一动,如何不引人瞩目,派人出宫这种事,自然有人会盯着。

“本宫还要多谢施丞相提醒。”意在告诉她,敌人不是施家,而是别人。

听着她这并不客气的语气声,施夫人叹了一口气,“芷聆,沫楹这么做,施家送你入宫,已经是冒了很大的风险,沫楹不忍心你就这么死去,派了多少人才在悬崖底下把你找到,你们从小到大这么好的关系,你也是知道。”

施一恩情,还一报,这样的道理她褚芷聆懂。

可归根结底,救了她,换了另一张脸,还是要让她替嫁入宫,这要让她如何感恩的起来。

“替嫁入宫,够还她的救命之恩了。”褚芷聆定定的看着施夫人,“伯母您说是么。”

前面的这番对话施夫人像是能够预料到,她拿起一旁的杯子抿了一口茶,脸上的神情从容了很多,“还有个消息忘了告诉皇后,丞相派人去辽北打听思远的消息,思远失踪了。”

这才是抓住了褚芷聆的软肋。

褚芷聆眼神一缩,凛然的看着施夫人,“丞相是忘了当时的约定么。”

杯子接触杯底的轻扣声在寂静的屋子里响起,施夫人一改刚刚略带小心和尴尬的神情,“自然没忘,施家没有人对思远动手,丞相只是派人去打听一下辽北那边的情况,要知道,朝堂这边大多时候都对那边不甚深知,丞相派去的人到了辽北之后并没有见到思远,也没有他的消息,打听一下才知道,半个月前,思远失踪了。”

“辽北看守严厉,出去开荒都有镣铐锁着,怎么会说不见就不见。”褚芷聆沉了沉声,瞧不见的心底,一颗心悬在了那里。

“丞相会尽力替皇后您寻找思远的下落,皇后您不必担心,辽北之地,失踪还可能是他自己逃出来了。”也可能是死在了荒地,亦或被人掳走...

傍晚皇上过来,褚芷聆还没开口问他,舒季清也告诉了她关于思远失踪的事,褚芷聆怔怔的坐在那儿,施夫人所说她可以选择不信,当时施丞相为了威胁自己听话的编造之词,可从皇上口中听闻此事,褚芷聆哪里还能不信。

“辽北开荒的那些充军之人,不都守卫森严,没有逃离的可能性,怎么会失踪的。”褚芷聆喃喃道,她不敢往更可怕的方向去想。

“朕派去的人回报,并没有发生斗殴死亡的事情,思远应该是逃出去了。”舒季清搂住她的肩膀安慰,“那边虽然乱,但官员家眷充军去的,都会严格登记,一有死亡,不会隐瞒。”

“那个地方荒芜的很,他逃出来要怎么活。”褚芷聆抓住他的手,彻底的慌了,那边没有人烟,但是很多匪徒的聚集地,朝廷清剿后很多人都窜逃去了那边另立山寨,早年她就听爹说起过,那边的匪徒凶残到抓了人直接会把掳走的人当口粮,人命在那边真的是一点都不值钱。

其实舒季清心里也没底,辽北那个地方,距离远,聚集的人又混乱,很难掌控,就是去开荒的都是派了军队,逃出去运气好的话出了辽北就能活命,在那地方停留的时间久了,不是饿死,就是被人抓走。

“不会的,他这么聪明,既然能够在守卫森严中逃出来,就一定能活下去。”舒季清紧紧抱住她,褚芷聆无措的伏在他的身上,忽然抓住了他的手,急切道,“皇上,如果思远真的是逃出来了,他一定不会回恒安城来,要在辽北找,或者出了境地找。”

说着褚芷聆越发的肯定,“臣妾跳崖的消息肯定在辽北周围也能有所打听,他知道臣妾身亡,就不会再回恒安城来。”她太了解自己这个弟弟的性子,得知家人都死了,他不会回到恒安城,他只会留在辽北那边。

“朕派人在辽北找,若是出了境地,怕是难寻人了。”舒季清这么说,还是保守着估计,别说出了境地,就是在辽北找人,那也是难于登天。

褚芷聆怎么会不清楚了,舒季清轻轻的拍着她的背,“为今之计,是先要查清楚褚丞相的案子。”

翻案了,才能正大光明的昭告天下,才能顺理成章的让她回到褚家大小姐的身份,不必遮掩躲藏。

沉了沉心境,褚芷聆把今日施夫人进宫一事告诉了他,“臣妾查买下褚家的葛家,竟还能招的这么多人注意。”

舒季清和她对视,一笑,“看来这鼠投的,引出了不少蛇。”

正说着,屋外桂公公忽然出声禀报,“皇上,刑部尚书来报,恭婧王游南山回来途中遭遇劫匪,至今未归!”...

016.恭婧王遇劫

半个月前恭婧王去南山游玩,今天下午送回恭婧王府的消息却变成了归来途中遭劫,下落不明。

王府中人先是报了官再进宫禀报,刑部尚书快了一步直接进宫来报,逃回来几个报信的人,和恭婧王一块被抓的有两个贴身的丫鬟和几个侍卫。

先帝时就得了这么两个儿子,虽不是一母同胞,皇上和恭婧王的关系却胜似亲兄弟,得知此事,舒季清即刻加派了人手前去寻人。

南山回恒安城不过四五日的车程,来去就这么几个山头,早几年已经清剿过一回,不太可能再盘踞山贼,若不在这几个山头,还得扩大范围搜索才行。

接连找了两日,都没在附近可能被山贼盘踞的地方找到线索,刑部带人往外扩大范围,在第三天的清早,连夜大暴雨之后,搜索的官兵在南山往恒安城这边一个僻静山谷的山洞里找到了发了高烧,昏迷不醒的恭婧王,随同的还有一个受了重伤的丫鬟。

把人送回了恭婧王府,刑部尚书在这山谷周围搜索,南山还要过去十几里路远的一个树丛中找到了马车,刑部尚书按着山头附近搜索,终于在一个凹头的地方发现了一座小寨子。

但寨子早已经是人去楼空,刑部尚书带人赶到的时候,这寨子里除了侍卫的尸首和一具看似劫匪的尸首外,只剩下撤离时一团乱的景象,不见别人。

人是找到了,活着的绑匪却没见到一个,南山附近的几个城中都设了关卡,城中当铺酒楼时刻关注有没有人用官银花销,典当东西。

宫中这边,皇上直接把恭婧王接到宫中来养病,褚芷聆带着汤药前去探望,人还没醒。

恭靖王已经昏迷了一天一夜,从那凹头逃出来到那山洞,在林子里四处走,起码也得耗费上一两天,遇上那场大雨,十一月的天直接把人淋垮了。

褚芷聆进去,太医守在外屋,一直都没离开。

褚芷聆让玉茵把汤药放下,走进内室瞧了瞧,恭婧王躺在床上,脸颊发红,那是烧未褪去的征兆。

褚芷聆只听见他似乎在喊谁,问一旁伺候的嬷嬷,“昨天到现在都是如此么。”

嬷嬷点点头,神情似乎有些惶恐,褚芷聆隐约分辨着他在喊的话,“你一直守着,恭婧王说了些什么。”

“王爷似乎是一直在喊叫碧痕的人,王爷他还...”嬷嬷不敢说,顿了顿,床上的人直接替她说了下去,恭婧王忽然高喊了一声‘沫楹’,褚芷聆转过头去,昏迷中的他不断的摇着头,不知呢喃着什么,再也听不清。

恭婧王直呼皇后娘娘的名讳,侍奉的嬷嬷听王爷喊了一夜,她怎么敢说。

看着床上舒季泽,吵吵闹闹,叽叽喳喳小冤家,褚芷聆脑海中似有什么清晰了...

一天后,恭婧王醒过来了。

醒过来的第一件事就是问那个受了伤的丫鬟状况如何。

得知与他一同被救的丫鬟如今并无大碍时,恭婧王醒来喝了药,又睡过去了。

凤阳宫这边得了回报,褚芷聆想了想,最终没有再过去探望,只是命人过去送汤药送吃的,好生照顾。

而这找了好几天的劫匪,始终都没有踪迹。

刑部尚书进宫前来问劫匪一事,从恭婧王的口中得知,离开南山后一天的车程就遭了劫匪,当时他带去的五六个侍卫只逃出了一个回恒安城报消息,其余的都死了。

他和贴身丫鬟碧痕被抓到了寨子中,走了许多的山路,他们还蒙了两个人的眼睛,拖到精疲力尽时才带被关起来。

舒季泽回忆,“这寨子里人似乎并不多,二十几个,半夜这些人喝醉了,大意是觉得我们不会逃走,逃也逃不远,我们用地上的棍子撬开了后窗逃了出去,遇到他们追捕,碧痕替本王挡了一刀,受了伤。”

丫鬟替他挡了一刀,舒季泽杀了一个劫匪后带着丫鬟两个人在山林里逃,可进来的时候就蒙着眼睛,天还没亮,根本找不到路。

躲过了两次搜索,丫鬟受了伤,走的慢,第二天下午又开始下雨,到了晚上他们才找到一个山洞躲起来,他已经撑不住发了高烧,丫鬟也因受伤的关系晕厥了过去。

他差点以为他们要就这样死在这个山洞中,直到官兵找过去,两个人都已经没了意识。

被带去山寨的时候蒙着脸,遭遇劫匪的时候劫匪蒙着脸,除了那个被舒季泽杀死的劫匪外没有别的线索,所有值钱的东西都被劫走了。

刑部尚书仔细询问了他身上所携带的贵重之物,这些东西除非不拿出来,一旦拿到当铺中去,必定会有线索。

等到刑部尚书离开,恭婧王要求见皇上,他要回王府。

经由太医看诊后确定了不会有大碍,皇上答应了恭婧王的要求,派人送他回了恭婧王府,又赏赐了不少东西,太后这边愁起了恭婧王的婚事。

恭婧王就比皇上小了一岁,当时恭婧王自己不急,太后也就随了他的意思,如今出事险些把性命给丢了,这年纪轻轻的还没娶亲呢,太后娘娘便召见了皇后,要她这个做皇嫂的帮着看看,给恭婧王选一个好的。

“也是不小的年纪了,该把这心沉一沉。”太后自己倒是心中有几个意属的,和褚芷聆说起来,言语之间把她的意思透露了出来。

当皇后的时候太后没有帮衬过娘家,因为先帝已经给了她很多,她一生未孕,一直坐稳皇后这位子,其中少不了先帝的坚持,所以在给皇上选皇后时她并没有考虑过许家,如今恭婧王选王妃,太后多少还是向着些许家,想把许家的嫡长孙女许配给恭婧王为妃,让许家再多享受几代皇家的福泽。

褚芷聆一听太后这意思,是想让她也提许家嫡长女,笑着建议,“许家小姐自然是好,不过母后,儿臣的意思是,不如让恭婧王入宫一趟,您亲自与他开这个口的好,您说当初您也是答应了恭婧王选妃之事可由他,若是宫中下了懿旨,怕是他只顺从旨意,今后夫妻之间会有芥蒂。”

太后想让皇后出面去说,到时候圣旨若是下了,依照恭婧王的性子肯定不会驳了太后的意思,可到时候娶进门,对待不好,还是王妃受了委屈,褚芷聆不想做这吃力不讨好的事。

太后沉思片刻,点点头,“你说的也有道理,等这孩子身子好些了,宣他进宫再说。”

说完了这事,太后自然的就把这话引到了褚芷聆身上,她病过一回,到如今成亲大半年,太后关切她的身子,还关切她和皇上之间的感情。

说到后来就点到了子嗣的问题上。

“先帝当年只有皇上和恭婧王两个皇子,子嗣并不多,如今皇上不肯召宠妃子,你要尽快怀上孩子才是。”

褚芷聆恭顺的点点头,太后当她是不好意思,提醒她道,“怀上了子嗣,是男是女都不要紧。”不过是给朝堂一个交代,皇后这么得宠,她也能生,那就都不成问题了,可若是这么得宠还一直没能怀上子嗣的话,那就说不过去了。

褚芷聆怎么会不明白,太后又嘱咐了她一番,这才让她回去...

夜里两个人入睡前说起白天在延寿宫的事,褚芷聆总觉得这一场遇劫显得有些神乎其技。

绑匪什么样子不知道,一路过去还蒙着眼睛,逃出来之后杀了一个人,等官兵到了,人去楼空,半个人影都没见到。

除了那个被恭婧王击杀的匪徒外,其余的好像是人间蒸发了。

“朕也觉得蹊跷。”舒季清点点头,从南山过来,走官道都是很安全的,但这一遇劫,劫持的干脆迅速,等到前去抓捕,撤离的也迅速,不像是劫匪,倒像是有预谋的绑架。

“派人去那寨子里看,发现寨子里的屋子都还很新,而且看宅子里的情况,不像是有妇人老人小孩的踪迹。”仿佛一整个寨子都是男人,而且是身强力壮的男人。

这并不合理,若是一个劫匪山寨,通常都会有妇人和老人,多一些少一些的问题,清剿了这么多的贼窝,哪一个是全年轻力壮的男人。

褚芷聆想了想,“您是说有人故意如此,带走恭婧王,营造被绑架的样子?”

“半年前二弟前去负责秦河水患一事。”当时可揪出不少贪赈灾银两,只收钱不办事的人,而且一拉一大串,直接牵扯到了朝中一品大臣,“否则,他逃走,带着一个负伤的丫鬟都没追到人,说明这些人对山林也不甚熟悉,若真是劫匪,起码对寨子周边的地势山林都了解的很透彻,所以二弟逃脱后,他们很快就撤离了。”

在舒季清看来,真有鬼,所以才会撤离的这么快,否则和官兵撞上,难免露出马脚来。

褚芷聆这么听下来,皇上的如此解释,整件事还说得通。

夫妻二人对看了一眼,舒季清不想她再操心别的事,很快换了个别的话题,问起她在延寿宫还和太后说了什么,褚芷聆说起了恭婧王婚事一说,继而声音便止住了,看了看他。

舒季清回看她,“怎么了?”

褚芷聆摇了摇头,有些话她说不出口,也问不出口,“太后娘娘就提了王爷的婚事,不知皇上以为如何。”

“二弟的婚事他自己也有主张,你说让母后召见他入宫商议是对的,若是直接下旨,依他的性子,心里头怕是不会痛快。”舒季清见她有些乏了,让她躺下,起身吹灯,屋子里陷入了一片的黑暗。

舒季清躺下后把她搂到怀里,禇芷聆没有动,闭着眼睛像是睡着了。

舒季清在她额头上轻轻落下一吻,心细如他,怎么会没察觉到她刚刚顿住时的奇怪。

许久,禇芷聆安静的靠着,以为他睡了,正欲睁眼,耳畔传来他的叹息声,“芷儿,你在害怕什么。”...

017.美人在侧诱人

褚芷聆身子一颤,舒季清一直没睡,昏暗的床帏内低头看不清她的神情,却能够感受到她不安的情绪。

半响,在他的等待中,褚芷聆缓缓开口,语气里带着一丝无措,“臣妾怕有一天不记得自己原来长什么样子。”对着铜镜,不记得原来的模样,也忘了自己原来的声音。

其实最怕的,是谁都不记得她原来长什么模样。

“以前你爱笑,笑起来很温柔,眼角却总带着俏皮。”舒季清伸手轻轻的抚上她的眉头,声音低沉而蛊惑,“你的身上,永远有吸引朕的存在,一个眼神,一个微笑,这儿,永远不会变,朕不会忘记你的样子。”指尖停留在她的眼旁。

呼吸的热气从她脸颊抚照而过,他的声音里似乎藏了推动,褚芷聆仰起头,想要仔细看清楚话语之下他的神情。

太近了。

近到都看不全他一张脸,只看得清楚他的双眸,在这昏暗帷帐下,却显出熠熠的黑曜。

褚芷聆伸出手,慢慢的抚上他的脸颊,指尖在他有些粗渣的下巴触碰而过,指心微痒,再而到了他的嘴边,褚芷聆手指有些发颤,后者很快的握住了她的手,将她压在了身下。

仿佛是忍受了多大的困难,舒季清伏倒在她肩膀上,嗅着她发丝间淡淡的香气,哑声,“朕怕控制不住。”饶是亲都不能,他怕自己会停不住。

如果面前有一面铜镜,褚芷聆当能看清楚自己的神情,红晕的脸颊,闪烁不定的眼神,最终,褚芷聆脑海里闪着新婚之夜嬷嬷给她看过的册子,轻轻的推了他一下,靠在他耳畔嗫嗫了一句。

等舒季清转过头看,她已经是满脸通红,一个是难以置信的神情,一个则是羞到无处躲藏,两个人互相看了有那么一会儿,舒季清试探的拿起了她的手,眼神询问着她可否。

手一缩,最终是没挣脱,褚芷聆撇过脸去,耳根子后头都染了红...

翌日,舒季清满是春风的上朝去了,玉露发现主子在梳妆的时候是不是走神,和玉茵对看了一眼,替主子梳好了头发,褚芷聆到外屋用膳,脑海里还是某个人在开了小荤后央求晚上继续的神情话语。

用过了早膳,各宫前来请安,褚芷聆吩咐在外室中烧了炭盆子,屋子里暖暖的。

对于齐昭仪她们而言,这大概是有史以来最憋屈的宫妃历程,还没来得及得罪一下皇上,直接就不被看上,别说侍寝,饶是生了一场病想要皇上前去探望,都是奢侈。

袁婕妤那会儿都吓成这样了皇上都不为所动。

请安过后褚芷聆留下了齐昭仪和范容华,临近年关了,宫中会很忙碌,大年三十还有宫宴,她们两个身份品级是之中最高的,褚芷聆留她们下来一起忙这些事。

“娘娘,历年的绫罗进贡,今年当如何。”齐昭仪顿了顿,历年的绫罗进贡是由褚家去找的商贾负责进贡,褚家被抄,这历年自然也就断了。

褚芷聆翻了一下册子,从中列了不少官员推荐上来的,褚芷聆在里面看到了这个葛家,指了指,“齐太傅也推举了这葛家,看来确实不错。”

齐昭仪嫣嫣一笑,“大哥走南闯北,去了不少地方,也听闻起过这葛家的生意,所以推举了这家。”朝中官员推举什么人为皇商,说白了就要从中渔翁得利,这葛家才刚来恒安城,就得了几个朝中大臣的推举,其实力不容小觑。

范容华看了一眼那册子,“依臣妾所见,历年的白家也挺好,这些年来都是他们进贡的绫罗,未曾出错,褚家出事是一回事,也不能抹煞了别人这些年来的功劳。”

白家能这么多年稳坐皇商,除了褚家的支持外,自然有他的品质保证,可就是牵扯到了褚家,如今没人敢推举。

“就让这三家的派人进宫,看一看这好坏,自有评断。”褚芷聆点了白家葛家,还有提到比较多的何家。

离开了凤阳宫,一路过去,少不了争执,范容华一力支持白家,不为别的,只是因为那和褚家有关,齐昭仪提起褚家是隐晦的给皇后找刺,而她就是明晃晃的要给皇后扎刺。

“我说范妹妹,你还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白家去年就不在这之列了,今年会加上去,莫不是妹妹你向范侯爷求的。”齐昭仪款款走着,范容华哼了声,“你齐家选葛家,我范家选白家,各凭本事。”

说罢,范容华转个弯进了春晖宫,齐昭仪眼神微眯了眯,一旁的宫女低声道,“娘娘,时辰差不多了。”

齐昭仪脸上微粉,本该是走回希宜宫的,过了个小门,她转弯过了回廊,直接到了小花园里。

这条路是皇上下朝之后每日的必经之路,也是宫妃偶尔会散步的地方,出现也不算突兀,对于她而言,怎么会屈就于就这样了...

没多久,皇上下了朝了。

齐昭仪坐在亭子里,远远看到皇上过来,自然需要行礼打招呼,走下了亭子在这必经的小径上候着,等皇上过来,行礼,“皇上吉祥。”

“免礼。”舒季清多看了她几眼,恒安城虽然不下雪,但十一月中后的天已是深秋,这样的衣着不免单薄了些。

“臣妾正巧在亭中赏花,皇上可赏脸与臣妾一起。”齐昭仪款款起身,柔柔的看着他。

“好。”片刻,舒季清点点头,齐昭仪脸上略过一抹欢愉,在一旁等着他走过了,继而半步距离,跟着走进了亭子。

茶水和果点都备着,舒季清坐下,齐昭仪站在那儿亲手给他斟茶。

煮茶工序不少,好不好喝也有手艺成分在内,齐昭仪倒茶的姿势很漂亮,把握着每一个空隙,把神情和姿势都展现到最好。

末了,捧起杯子递到他面前,“皇上您尝尝。”

舒季清接过杯子,茶水入口清爽,他点了点头,“不错。”

齐昭仪又把碟子推过来,“皇上您再尝尝这个。”

新酿的桂花酿做成的桂花糕,满口的香气,却不甜腻,喝一口茶这滋味混在一起,确实不错,美食令人愉悦,舒季清眉宇松了松,没有赞扬,这神情表现出来的确实是好吃。

“臣妾献丑了。”齐昭仪福了福身,脸颊有些泛红。

“这是你做的。” 舒季清顺着她的话问,这桌子上的东西一看便是精心准备的,在这小花园里遇到他,十次有九次都不算是巧合。

“臣妾平日里喜欢做这些。”齐昭仪欲语还休的看着他,这姿态,哪一个男人见了不为之动容。

两个人坐在亭子中将近半个时辰,而这事传遍皇宫也只需要半个时辰的功夫,也许半个时辰都不需要,舒季清还没到凤阳宫,褚芷聆这儿就已经知道了。

瑞珠这个小宫女机灵又护主,很快把事情说了一通,说的齐昭仪就差要在亭子外跳舞了,末了,瑞珠抬头看皇后,却见她抿嘴笑着,一点都不生气的样子,怔了怔,娘娘生的可真好看啊...

等着瑞珠离开,没多久皇上就过来了,快到午膳,褚芷聆有些发懒,坐在内屋中翻着书,舒季清走进来,她放下书请安,询问他,“皇上可是要在此午膳。”

随后吩咐人去御膳房通知,褚芷聆和他对坐,陪着他下棋。

下了一半,舒季清抬头看她,褚芷聆很认真的看着棋盘,后者伸手在她眼前晃了晃,褚芷聆脸上泛过愠怒,气急败坏的瞪他,“皇上您是故意的!”

“生气了?”舒季清笑靥,“朕让你五子如何。”

不说还好,一说褚芷聆就更来气了,和他下棋从来没赢过,以前还是公主伴读的时候,他也没让过她一回,如今还说让五子,这不是赤/luo/luo的轻视她的棋艺。

“不下了!”褚芷聆啪一下把棋子放回到棋盒里,扬了扬眉看着他。

“愿赌服输?”棋面上暂时还分不清输赢,他从她的棋盒中捏过一枚白子,放在一处,这棋局上就发生了变化,她胜了一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