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说什么?”

“他没说别的,就让我们带句话。”

……

柏峻言面如寒霜,吩咐何左:“马上查廖子凡在哪里。”

不多会儿警察来了,做笔录时,问了相关问题,两个歹徒真不知道对方名姓,对方一直是在网络上联系,出手十分阔绰。

歹徒被警察带回警察局,廖子凡第二天就被抓捕拘留,在警察的轮番审问下,心理防线崩溃,承认自己买-凶-杀人。

酒驾,嫖-娼,两个新闻接连爆出,廖子凡的形象被毁得一塌糊涂,从拘留所出来后,剧组纷纷把他踢开,他没有一个通告,反而有一堆债务,广告商告他违约,要求赔钱,法院传单如雪花般飞来;他曾是最红的艺人,一部戏片酬八千万,但现在,哪怕只要八十万,也没人找他拍片。

举报,为什么要举报他?什么仇什么怨?

没仇没怨,只是一个狗仔想捞个新闻。

就为了拍点新闻,接连举报他,璀璨星途化为乌有,廖子凡如何不恨?

初阳被柏峻言接到江山苑,出事的晚上,她受到了极大惊吓,太需要安全与陪伴。柏峻言搂着她下楼,上车,一路上初阳没有拒绝。

案子也查清楚,警察来江山苑再次来找初阳做笔录,顺便把事情告诉了她。

初阳恍惚。

柏峻言握紧她的手:“警察说会保护受害人的权益,不会公开你的信息,放心,你不会声名远扬。”

柏峻言的工作做得很好,新闻早就登上各大媒体头条,只用某记者概括初阳的身份。

警察也强调:“举报犯罪行为是应该的,这没什么不对,我们有自己的职业操守,保密工作你可以放心。没其他事我们就走了。”

初阳点点头,和柏峻言一起将警察送出别墅院门。

警车消失在远方,初阳仍怔怔地站在门口,一阵风吹过来,带着透心的凉意,初阳忍不住打个寒颤,同时,神志却清醒许多。

柏峻言拍了拍她的肩:“进屋吧,这两天降温。”

初阳没动,她的声音也似这深秋的冷风:“是你放消息给廖子凡,对不对?”

朋友

柏峻言怔了一下,道:“不是。”

“那廖子凡怎么会知道是我报的警?难道是警察告诉他的?如果他真能从警察那里查到电话号码,有那份神通广大,他就不会被拘留!还有,他又从哪里知道是我爆的料?酒驾和嫖-娼的爆料人是同一个,爆料人和举报人是同一个。”

警察不知道是同一个人,拿到新闻的范主编也不知道。

初阳逼视柏峻言:“廖子凡甚至知道我的身份,我的住处,警察说了,是有人放消息给他。”

柏峻言不可思议地看她:“你认为那个人是我?”

“这不是你的惯用手段吗?我不肯服从你的安排,你就利用廖子凡来逼我,逼我寻求你的庇护,逼我再次回到江山苑,”初阳指着后方别墅,眉眼中尽是怨恨,“你有没有考虑过我的感受?”

“我说了不是我。”

“不是你,出事那天你怎么会及时出现在我家?怎么会让何左翻窗进入?你早就预料到了,对不对?或者说,当初你怂恿我去报警时,就想到了这个方法。”初阳恍然顿悟,“我就奇怪,你怎么会极力怂恿我去报警呢?”

她的眼神刺痛柏峻言,柏峻言坦白:“好吧,我承认,当初怂恿你报警,我的确有私心。但是,我做事一定会保证稳妥,我不会让你陷入险境,不会拿你的性命开玩笑。”

初阳嘲讽一笑:“不是你还能有谁?这件事,知道这么清楚的,只有我们两个。”

“你确定?”

“至于你透露给多少人,我就不清楚了。”

“你有没有告诉林居然?”

初阳愣了一下,随即火冒三丈:“你想把事情推到林居然头上?”

“看来你告诉她了,”柏峻言语气中带着浓浓的讽刺,“你们可真是无话不说。”

初阳胸腔里的火越燃越旺,她吼道:“她是我最好的朋友,分得清事情,才不会胡乱说出去。”

“你根本就不了解她!”柏峻言厉声道。

初阳怒斥:“你这是诬蔑,是在推卸责任!”

“我可以慢慢找证据。廖子凡说在微博收到一封私信对不对?网上操作的,只要她不是顶尖黑客,我就找得到证据,我会证明给你看。”

“你就是个骗子!你的证据都是捏造的,反正你有钱,有一帮人愿意帮你做伪证。”初阳目龇欲裂,“你玩弄我,现在又诬蔑我的朋友,你就是想毁掉我的一切,我讨厌你,再也不想看到你!”

她像是失去理智一样,跑出院门。

来到林居然住处,天已经黑了,门缝中漏出少许光亮,昭示着里面有人。

初阳摁响门铃。

林居然开门,看到初阳略略惊讶:“你怎么了?”

初阳风尘仆仆,发丝被汗水打湿,毫无形象地贴在脸上,两只眼睛如兔子似的冲着血,她盯着林居然:“前天晚上,我被人袭击了,幸亏柏峻言及时赶到才没出意外。警察调查了这件事,幕后主使是廖子凡,有人在微博上私信他,说他被举报和曝光的事情都是我做的,廖子凡恼羞成怒,花了两百万找人报复我。”

林居然露出关切的目光:“狗仔这行业容易得罪人。”

初阳继续道:“那个发私信给廖子凡的是个小号,没有任何身份信息,警察也不管这事。”

林居然不吭声。

“但是,柏峻言有办法,他塞了钱给警察,又找了网络公司的人,通过查IP,调监控……对方自以为做得干净,但只要做了,怎么可能不留下痕迹?柏峻言的手段很多,有钱能使鬼推磨,柏峻言终于查了出来。”初阳盯着林居然,目光如尖锐的刀子,“那个给廖子凡发私信的人是你。”

“不可能!”林居然面色发白,没有一点血色,“他不可能查得出来。”

初阳的心渐渐沉入冰窖:“真的是你?”她只是诈一诈林居然,辩解吧,她更愿意相信那个人是柏峻言。/

但林居然的反应已经说明一切。

初阳走了那么远的路,她不觉得累,但此时,全身力气仿佛被抽空,声音也几乎不是自己的:“我们不是最好的朋友吗?”

“朋友?”林居然嘲讽一笑,“开玛莎拉蒂的,和开大众朗逸的做不了朋友。”

初阳怔怔的看她。

“我们以前的确是最好的朋友,但自从你勾搭上柏峻言,就不是了。我们谈论的东西不一样,逛街时,你已经不再买几百几千元的衣服,而我还在商场看打折产品;我用美宝莲的粉底,你却用兰蔻;我们不再是一个世界的人,还怎么做朋友?”

初阳悲从中来:“你嫉妒?”

“我是讨厌你,你总在我面前炫耀,炫耀今天吃了哪家餐厅的大餐,去过哪家高级会所,把你不要的衣服施舍给我,开着玛莎拉蒂到我面前耀武扬威……”

初阳张口结舌,愣了好久才开口:“我没有,我没有炫耀,更没有耀武扬威,一直以来,我没把你当外人,衣服也是我专程为你挑的。”

“你不是没把我当外人,你是太需要一个人来衬托你的幸福,这样,你才能获得满足感。你运气总是那么好,买完房,房价就蹭蹭上涨;而我买辆车,只会不断折旧。你钓上了钻石王老五,数着从他那里能坑走多少东西,还在我面前成天矫情,你不喜欢就别要,转身又投入他的怀抱。”

初阳眸中一片死灰,声音沙哑:“原来你是这么看我的。”

所谓的友情,都是她一厢情愿。

“我哪里说错了吗?你从来没考虑过我,乱闯乱撞,凭着好运气扶摇直上。”

“如果没考虑过你,我就不会因为你再去找柏峻言。”初阳哽咽,“我把你看得比他重要多了,你曾说流水的男人,铁打的闺蜜,我以为你是我最后的港湾,结果,你在背后卖我卖得如此干脆,你有没有想过有可能会害死我?”

林居然:“我没想害死你,那次你被困在小丫山,我还不是马不停蹄地去找你?你运气那么好,脑子又活,怎么可能会死呢?我就是想给你找点麻烦,我就想看你过得不顺利的样子。”

“还有,别说是为了我去找的柏峻言,别糊弄我了,以前你欠我的人情太多了吧?终于找到个机会还击我。”

她陌生得让初阳不认识,初阳面如死灰:“我是欠了你的人情,我记得你对我的好,我想去偷拍,你就竭力为我创造条件,哪怕有可能会让你丢了工作!为什么你会变成这个样子?”

“这话该我问你。以前你背着一身房贷,干着不可思议的工作,当服务员,当送货员,当送花小妹……你那么可怜,我不帮你谁帮你!你是不是可怜得太久,所以现在喜欢打击我?你要踏入另一个世界,把我一个人扔在原地,以后就可以用俯视的目光看我。”

“不是说同甘苦,共富贵吗?你为什么不把你男人给我分享?反正你们又不是什么真爱!但你是怎么对我的?你拉着柏峻言去了黄龙,把我一个人扔在九寨沟,处心积虑把我们分开,是不是担心我过得比你好?你害怕吧?害怕你的优越感消失,害怕我超过你!”

初阳摇头,笑得悲哀:“柏峻言说得没错,我一点也不了解你。”

也不想再了解,初阳连多看她一眼都不愿意,那些曾经作为密友的证据,寻不到一丝痕迹。初阳丢下一句话:“我最后为你考虑一次,尽快离开东津市。”

她转身离开,没有说再见。

余生都不想再见。

初阳拖着沉重的脚步走出林居然的住处,风吹过来,寒气侵体,她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她不知道要去哪儿,这种突如其来的背叛,来得如此猛烈直接,猝不及防,带给初阳的暴击程度胜过席文的劈腿,胜过柏峻言的算计,整个世界仿佛经历一场残酷战争,寻不到一点美好,只剩下硝烟与废墟。

初阳机械地挪动步子,冷风呼呼地灌进脖子,灌进鼻孔,寒意从皮肤渗入血脉,在四肢百骸中蔓延,每一寸骨头都在打颤。冬天,是不是要来了?

忽然有人扶住她的肩膀,手掌传来淡淡的温度,初阳抬起头,对上柏峻言的脸,他的面上是浓浓的担忧与关切:“初阳……”

初阳不清楚他什么时候来的,哦,刚才有人似乎在追她,似乎喊了她的名字。初阳恍恍惚惚地看他。

柏峻言是想质问林居然,才来了这里,却意外看见初阳。柏峻言碰到她的手,一片冰凉,他脱了身上外套,披在初阳肩上。

初阳怔怔地看他,终于找到自己的声音:“你把我最好的朋友弄没了。”

“对不起。”柏峻言沉沉道,目中写满自责。

初阳苦笑。

“初阳,真的对不起,”柏峻言歉疚道,“我应该早点告诉你,我太自私了,我早就知道林居然在背后出卖你,但我觉得她很好用,所以我没有提醒你小心她。廖子凡的事情也很抱歉,当时我藏了私心,我想让你一直留在我身边,想给你制造外界压力,这样我就有机会……其实应该我去报警,我真的不想把你置身于危险中……”

他语无伦次,墨色瞳仁被懊悔灌满。

“我喜欢你,真的喜欢你,但我不知道要怎么样才能让你接纳我,所以我给你下了一些圈套,可我不是想害你,更不想你伤心难过……”

初阳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感觉,似乎已经麻木。

柏峻言搓了搓初阳的手,他的车就在不远处,柏峻言示意何左开过来。

车门打开后,柏峻言将初阳塞进车内,初阳没有反抗,仿佛只是一个木偶。车子开出很远,初阳才开口,声音仿佛从遥远的天际传来,她说:“我想回家。”

车子开进她的小区,在楼前停下,初阳下车。

柏峻言跟了过来。/

“让我一个人呆着。”初阳的声音如初春的水,带着丝丝凉意,她目光没有焦点,“最近一段时间,请不要来烦我。”

“好。”柏峻言应下,“初阳,有任何需要,给我打电话。”

初阳没再多说一字,游魂似的走进单元楼,柏峻言在后面说:“没有了林居然,你背后还有我。”

留给他的,只有初阳的背影。

经此一役,初阳萎靡下去,在家里昏昏沉沉地睡了几日,直到银行发短信提醒,还贷日期临近,初阳才不情不愿地从床上爬起来,去银行转账。仿佛是一夕之间,冬日来临,人们穿上了厚实的外套,人行道上,大片大片的落叶。

世界都变得荒凉。

转账成功后,初阳回到家里,收拾了东西,踏上开往C市的火车。/

她准备去九和影城长驻蹲点,这种长驻,有种逃避的意思。

去一个陌生的城市,寻找新的希望。

房卡

九和影城位于C市北部新区,以前,这里是大片大片的农田,影视业带动了其他产业发展,当初的农田已经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大片住宅楼,初阳租了一室一厅,然后去公会办了一张演员证。

九和影城不仅是影视拍摄基地,也是旅游基地,古代王宫恢弘气派,未来世界科技感十足,有了演员证,初阳不用买门票,可以跟着剧组出入影城。初阳有时提着相机大方拍摄,有时拿着卡片机伺机偷拍,有时她也会以群演身份混入剧组。

这日,初阳在剧组跑龙套,等戏时又遇到了殊晚。

殊晚认出初阳:“你又来剧组偷拍。”

初阳“嘘”了一声,示意她小声点:“混口饭吃。”初阳看她也穿着路人甲的衣服:“你又来跑龙套?”

殊晚在她身边坐下,点头:“对呀。”

“你不忙吗?”

“我通告不多,我哥哥说小活动、小广告什么的不要去凑合,免得自降身价。学校最近也没什么课,让大家找个公司实习,我就来了我哥哥这里,他忙,没人带我玩,所以我又来剧组了。”

妹子对跑龙套果然有很大的执念。初阳问:“导演给你台词吗?”

“没有。”殊晚苦恼,“我一说台词,他们就崩溃。”

开演时,初阳终于知道殊晚的演技有多差,她饰演的是走在大街上的路人,导演给她面子,让她走在离主演最近的地方,多少能混点镜头,这是个毫无技术含量的工作,但镜头一开,殊晚连走路姿势都不对,一次撞到主演;一次脚步混乱,把自己给绊倒。导演窝了一肚子火,又不好发作,只能给她调整位置,让她离主演远点,充当模糊的人-肉背景。

但殊晚依旧僵硬如木偶,初阳赶紧把她拉到一个小摊前,假装买东西,低声道:“你紧张什么?”

“我不知道,我就紧张。”

“你拍照时,不是很放松吗?还有录综艺节目,表现非常自然,你应该不会晕镜头才对?”

“可录综艺节目是录我自己,演戏是扮演别人,我怎么知道别人是什么心态?我想揣摩别人,又想如果是自己,那是什么样子,然后,然后就……”

初阳顿悟,这妹子没有精分细胞,一个都没有。

老天果然是公平的。

不过一条戏能够通过,殊晚就心花怒放,虽然她在里面就露了个背影。殊晚兴致勃勃地等待拍下一场,等戏是十分无聊的,初阳记得她是个吃货,从包里翻出巧克力:“你要不要吃?”

殊晚双眼放光:“费列罗,我喜欢。”

初阳提醒她:“不过这东西热量很高。”

“没关系,我只吃一……两个。”

说什么吃两个,最后把剩下的大半盒全部吃光,殊晚有点不好意思,从手拿包里翻出两张餐饮券:“谢谢你的巧克力,这个给你。”

是九和酒店自助餐餐券,初阳开心。

呆在影城这些天,有盒饭吃就不错,有时跟踪蹲点,常以饼干巧克力充饥,今天拍到几张剧组照片,群演的戏也结束得早,初阳欢快地奔向九和酒店。

穿过大门,初阳走向餐饮楼,忽然见到有人从远处走过来。

初阳愣了一下,快速躲到花木后方。

前方之人,赫然就是柏峻言。何左不远不近地跟着他。

她偷偷瞄着柏峻言,这家伙什么时候来的C市?

初阳来C市之前,柏峻言曾给她打过电话,初阳说想出去散散心;后来也联系过,柏峻言知道初阳身在何处。难道这回是来找她?

说不定是准备给她下套。

初阳继续观察柏峻言,柏峻言是一副悠闲的模样,在花园里散步,他在凤凰树下驻足,挺拔英俊。

旁边有美女走过,似乎被这位帅哥吸引,在附近来来回回走了几趟,最终朝柏峻言走了过去。

离得远,初阳不知道两人在说什么,只看到美女娇笑,还掏出手机,肯定是在要电话号码,柏峻言面露笑意。

“聊得挺开心的嘛。”初阳嘀咕。

十一月的天气,美女穿着仍旧清凉,胸前两座山峰高高凸起,她站得离柏峻言很近,时不时撩一下头发,初阳评价:“撩什么头发,直接撩男人好了。”美女侧了个身,背对初阳,初阳看不清楚,该不会真开撩了吧?她探着身子瞧,结果直接被人抓了出来。

何左盯着她:“原来是你。”何左露出揶揄的目光:“你要看就直接上前。”

“我……我……只是偶然路过。”初阳才不想看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