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默起身,下令众人都不许随行,只带我一个离开。

一路无话,我们到了宫主寝阁流云阁,但见花复叶繁,锦绣天地。

我踟蹰,站在门前不肯进去。

一脚踏进去,将是个怎样的秘密等着我呢?

在宫中,知道秘密而又能保守秘密的只有一种人,埋在土里的

我忍不住哆嗦:我还不想被埋进冷冰冰的土里啊,我还没有玩够呢

白默转头看犹豫的我,笑得一嘴的白牙齿在阳光下闪着幽幽的寒,我只觉得一股凉气顺着牙根滋的就冒了上来,这笑,这笑简直就是夜猫子的笑嘛。

“你不敢进去?“

“有什么不敢进去的?“

我昂着头,一脚踏进了云霄宫传说中的禁地:也没什么特别的嘛,不过就是夜明珠比别处多点,陈设比别处华丽点,点心比别处精致点嘛

白默直接拉我进了内室,内室的墙上挂着一幅画,把我钉在了原地。

看了又看,一颗心上蹿下跳,在腔子里不肯安生那幅画上的女子乍一看就是眼前我的,只不过脸色比我的红润,眼神明亮,但这衣服发饰甚直头上的红纹白玉钗,无一不似。

我把质疑的眼神转到白默脸上,如无意外,这副画像决对跟我有着重大的干系。

“这是你娘的画像,上柱香吧?”白默神情平静,犹如潮息后的大海,所有悲欢沧桑过往皆在眼神后面,至少此时,我看不透他的心思。

我强辩:“她不是我娘!”但心里一点底都没有。

假如这个女人真的是我的娘,但却挂在白默的阁里,那白默算我的什么?

他不是我爹!至少这点我很肯定。

亲生父女之间,总有一种不能抗拒的微妙的感觉,我和白默之间就没有。

那么,他是我母亲的情人?因爱生恨?

白默不耐烦了,“你到底上不上啊?”

我忙不迭的点了三烛香,拜过之后去插,抬头,却被惊吓,一屁股坐到了地下:那个美人图,我第一次看见的时候都很正常,可是刚刚,我看见那美人的眼睛在动,十足的真人眼睛!甚直还有长长的睫毛

好可怕呀

我感觉到自己身体里的寒意如一只缓缓爬行的蛇一样咻咻叫嚣着从后背爬了上来,张张嘴,声带忽然之间就哑了,一个“怕”字卡在喉咙里吞吐,徘徊,就是吐不出来

白默笑得不怀好意:“看到了吧?这就是我带你来见的人!“

呃一张可以转动眼珠的画大白天

我汗出如浆,汗毛集体倒立,全神戒备

实在是恐惧到了极点,惧怕的再抬头去看一眼画像:奶奶娘啊!这位美人,如果你真是我的娘亲或者是别的什么亲人,也不能这样还魂来吓我吧?

咦?那双眼睛又变成了画纸上的眼睛,虽然也是墨黑莹亮,但终究是拿笔画的,不及真人的眼睛来得清透。

难道,是我的眼花了?

白默不知启动了何处机关,那张仿若真人大小的画纸轻轻移开,原来那张画是紧贴着一块薄板的,薄板之后是一个向下倾斜的地道口,仅容一人通过,地道口透出里面夜明珠的光华

这人真是暴富的过头了,随便一处都镶嵌着翠玉底座,座上置着夜明珠用来照明。

他拉着我的手进了地道,越往下走潮湿的越厉害,不知为何,我的心跳也越来越厉害。我回望黑黢黢的地道入口,门在我们进来的时候就轻轻的掩上了,无声无息。

我们走的并不快,走了没多久,地道就到头了。

一个白色的柱子立在地室里,轻纱衣袂白发,竟然是个人,发丝银白,和身上的白衫混成了一色,竟然分不出谁比谁更白。

地室里有着更多的夜明珠,一室光华倾泻,宛如白昼,只不过这光华过于幽凉冰冷,没有太阳的温暖。

那白色的人缓缓转过身子,我我老天呐,这人除了长着一头如雪白丝,五官竟然和白默长得一模一样,只不过由于长年生活在地底下,肤色白的几近透明。

“你你你还有收集男人的嗜好啊?和你长得像的男人可真不幸啊”我颤抖了半天,还是忍不住发表见解。

那个不幸的男人似乎并没有意识到自己的不幸,只是一径盯着我看,神情隐现激动,不确定,诸般复杂,一一从眼中掠过。

白默瞪我一眼,似乎对我贫乏的想象力深感不满,“哥哥”转头,他朝白发不幸男叫道。

那男人漫不经心的唔一声,眼珠子还没有从我的身上移开。

咦,原来这人是他的哥哥啊

奇怪的是这人身上散发出一种很亲近的气息,我就像狗儿似的嗅着他来回的转圈,一圈,两圈,三圈

两个男人终于忍无可忍了,朝我齐问:“你闻什么?”

我磨蹭,“你住在地下这么久,居然没发臭啊?”

两人的脸色均不同程度的变了,但我总不能说我在这个男人身上闻到了熟悉的气息吧?跟一个初次相见的陌生的长得奇怪的男人这样说他会不会误解啊?

白默忍无可忍:“天星,他是你爹!”

嘎我当场呆掉

“他是你爹!“白默难得的再次重申,从来没有过的和颜悦色。

我转圈,再转圈,继续转圈

“你转什么?”还是白默沉不住气,再次发问。

“唔,原来爹就长得这样子啊!”我感慨,自从知道这世上还有爹娘一说之后,我虽然没什么大的反应,也还是很好奇他们长什么样子的。也没什么特别的嘛,除了一头白发之外。

那个被白默指认做我爹的男人终于有了头疼的表情,当年这种表情在风笑天脸上出现过,因此我记忆比较深刻。

“她是不是脑子比较不太好使?“那白发男人温和的小声的侧过头问一旁石化的白默。

白默挤出一个尴尬无比的笑容。

“你是我爹,那他呢?”我手指白默,转头问那怀疑我头脑有问题的“我爹”。

“是你叔叔,我的同胎弟弟!”

我神情激动,心跳过速,近不及待的扑向了白默,狂喜的,“叔叔啊,我终于找到你了!你为什么一直不认我啊?“

白默向后退了一步,对我的激动完全不能理解,此时此刻,我不是应该抱着亲爹大哭一场,来段亲子相认吗?怎么扑向他这个不相干的叔叔了?

我当然要扑,当然应该扑!我很早就想这样做了,我发誓!

至于亲爹嘛,晚点认也可以,再说是不是亲爹我还没有确认呢。

我一扑之下把白默抱了个满怀,两手勾着他的颈子,头就挨到了他清凉诱人的脖子啦,啊呜一声毫不客气的咬下去,口中立时一股血腥气蔓延开来,在他的身子僵了一瞬,还没有确定下瞬间甩开我还是给我一掌的情况下,尤其是在他的哥哥面前,我已经转投他怀,反身扑进了背后的白发男人,抬起我纯洁无辜的大眼睛,连嘴巴上的血迹都来不及擦,认真肯定的问了一句:“你真的是我爹?你叫什么名字?”

直接忽略到背后的危险,我就不相信在“我爹”的眼皮子底下白默会对我怎样。

“我叫白默。”他笑得温暖和蔼,类似于冉修师傅的笑容,让我安心,不必设防。

我转头,看背后正愤愤皱着眉头看我的男人,衣领处有血迹蜿蜒而下,似乎我咬得不是什么好地方,流了不少血

心虚的低头,再抬头看叫白默的男人,“那他是谁?”

倒底哪个才是白默啊?

一团浆糊!

今晚准时来报道!

多了一个收藏,呵呵。

凌波啊,那个,好好更新就是保持两天一章或者一天一章。

这两日没更是电脑被别人霸占了,今晚拼了老命才在零点要回来,加紧也只写了这些!

明天某人要是再跟我抢电脑,偶就跟他拼命!

爬下,晚安!

流云散尽

被称是我爹的男人白默说:“他是白言。”

白言此刻神情平静了一些,正在止血。

我有许多话都想问问,但一时之间还真不知道该怎么问,只好拣最直接的问了,“外面的那张画像真是我娘?”

“是的。”

“你被他关起来了,那我娘呢?”

“死了”真白默黯然,还是很老实的回答。

我们三人围着一张桌子坐着,真白默就坐在我的左侧,白言坐在我对面。

“哦,是这样啦,他,”我一指白言,“你的亲弟弟,禽兽不如,觊觎你的权势,爱慕你的老婆,嫉妒你的一切,所以就想个法子把你关起来了,致使你妻离子散,一无所有?”我拍拍手,在白言杀人的眼光中得出结论。

‘我爹’神情古怪,隐忍笑意,点头,“你说的有点出入,除了不爱慕你娘之外,别的都可以这么说。”

“谢谢夸赞!“白言冷冷点头,牵动脖子上的伤口,不由扯了一下嘴角。

疑惑,我有夸他吗?

“他是谢谢你夸他禽兽不如!”‘我爹’好心帮我解惑。

这个词,是夸人的吗?我一脸的问号。

喃喃:“可是你们也不能凭着长的像就认定我是白家的人啊”

当然,内心深处,我还是有一半意愿希望自己是白家的人,因为如果不是白家的人,白言或许就会把我弄到什么见不得人的地方折磨,虽然当白家的人不是多光荣的事,事关性命,我还是勉为其难的当吧。

白言冷冷道:“你胸前有一朵呈梅花状的胎记。”

我腾的跳起来,破口大骂:“说你是禽兽不如还真没说错,既然有可能是我的叔叔,为什么还偷偷看我洗澡?”

“侍女看的!你刚来昏迷的时候。”他满脸的不以为然。

这次我还没有跳起来,身旁就蹭跳起来一个人,挥手就向白言攻去:“原来你早就知道天星是我女儿”

白言跳起来,“是你的还是冉修的,谁知道呢?”

冉冉修

我恍若被雷击中,这个消息对我打击太大了,不怪白言曾说我母亲是水性扬花的女人,原来连我的身世都是个难以启齿的谜。

不行,我一定要弄清楚!

两大高手过招,我这个小喽罗是没办法挡开的了,只能跃上去拦着白默,他对我看起来良善一点。

屋子里本来就逼仄,两人已经来往了十招有余,一阵乱响,在我拦下他们以前,四处的夜明珠已经被打碎了大半,半室幽暗。

“你们两坐下说清楚,我到底是谁的孩子?”

白默被我所阻,撤了掌风,白言见白默不再动手,也停了下来。只是桌椅已经被毁,只能站着。

白默看着我,在半室微光下终于剥开了他表面的冷清,“天星,你真是我的女儿,是我和你母亲亲生的女儿,只是你一出生就被白言送走了,你母亲大怒之下去寻你,结果结果在半路上因为身体原因过世了。”

白言轻哂:“天星,你母亲流云生性风流,和冉修青梅竹马,后来遇到我哥,春心萌动,和冉修成亲当日随我哥离开冉府,一个成过亲的女人,谁知道你是冉家的种还是白家的种?”

“住口!我在洞房之夜劫走了流云,她本来不肯走的,是我打劫了她。是不是我的孩子难道我不知道吗?”白默大怒,几乎又要打起来。

我我

“你打劫了我冉修师傅的老婆也就是我娘?我娘不是你的老婆?”我小心的确认。

这个人,真是我的爹吗?

“流云既然被我抢了来,就是我的老婆,怎么还会是冉修那呆子的老婆呢?”白默洋洋得意,仿佛当年一幕重现一般。

我只觉得一口气憋在胸口,一切的一切都有了解释,冉修师傅养着一个自己情敌的孩子;白言恨我,因为不知道我到底是谁的种,连带着又恨我的亲娘

只是,我又如何到了冉修师傅的身边呢?

这个世界何其荒谬啊

我相信白默所说,他是我的亲爹,这样的亲爹,理直气壮的打劫别人的妻子,自己喜欢的就抢了来,原来白言的变态也不及他一半

我有些虚弱的问白默:“这十多年来你为什么不来找我?”

白言怒,指着白默:“我只是关了他一个月,他竟然死也不肯再出地室了。”

白默淡淡道:“除非你能令我女儿和妻子一起归来,否则我是不会再出地室的!”

我笑,再笑,原来是这样,白言四处搜集像我母亲的女子就是为了能让白默出室。

“我已经受够了你这冷森森的云霄宫,我不要再做白默,我是白言!我再也不要做一个人的影子!”白言脸上流露出我从未见过的狂躁,他来回激动的走动。

“天星已经归来,你也该出去了!”

“流云呢?我的妻子流云呢?”白默痛楚的,几乎是责问着白言。

我忍不住的笑,是真的觉得这一切就像是一场梦,从来不知道原来我的身世如此不堪,年少无知的我还傻笑着说:“师傅,你给我娶个师娘回来吧!”

师傅师傅,这些话,这些恩怨纠缠,此生此世,让你郁郁寡欢,对着我这个情敌的女儿,你是何感想呢?

是不是也会有白言那样的念头呢?

是否有那种恨,年少轻浅,我毫无所觉

我的出生,注定了一段孽缘的不可解,恨大于爱

白默过来牵我的手,肌肤与肌肤的亲触,那透明肌肤下是血脉的相承,我笑的忍不住呕起来,为自己身体里的血液感到恶心

从来没有过的难以忍受!

恶心

我只是一个私孩子!

我轻抚白默的手,我父亲的手,我的父亲,看着他的眼睛,他关在暗室里一十五年的眼睛,黯淡透明,偏执,任狂,还有让我心有痛楚的绝望,是因为我的母亲吗?他固执的不肯出去,是因为出得这方暗室,此生所爱已渺无踪影了吗?

我轻声道:“白默,流云已经散尽!”

然后,放手,决绝的,转头走开!

感觉胸膛里有个地方痛得缩在了一起,然后松开,再缩起来,再松开,一呼一吸之间都是痛楚,像白默的眼睛,他那么殷切的眼神在我说出那句话之后瞳仁猛缩,泛出的痛楚就像我心脏的痛楚一样。

原来,我们真是父女,至少痛的时候是一样的。

流云散尽呢

我还是忍不住笑,标准的妖孽的笑,冷屑娇艳,勾人魂魄,颠倒众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