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你不知道?你娘姓谢名流云。”

我习惯性的苦笑:还以为我娘姓流呢,我果然是傻子。

不怪谢惊鸿听我念着流云,云谦说出那番话之后那震惊奇怪的神色了,这些旧事,包括风笑天云谦,一个个都远比我自己知道的要多。

“不过,当年谢惊鸿的父亲也就是你的舅舅因为你娘的婚事和你娘肚子里的你,曾扬言断绝兄妹关系,将你娘逐出了谢家。”

我恍然大悟,这就是为什么我娘去了姓氏的原因吧?

那个女子,当年大腹便便,被亲人逐出家门,是如何生存的呢?

“这么多年,江湖中人再无人知道谢流云是死是活”风笑天语声微微惆怅。

“那我是如何到我师傅身边的?”

难道,最后见我娘一面的是我师傅?

因爱性恨,师傅将我娘给砍了?

摇摇头,将这个荒谬的念头甩了,师傅若是如此,又何必将我带着身边,不辞劳苦的养大呢?

我是这样寒凉的人呢,连自己都要忍不住鄙视自己了。

窗外,夜色渐深,朦胧烛光下那个男子也是蹙着眉头,平日的张扬跋扈尽皆不见,“我堂中每年总有一批兄弟去寻找你娘,受你师傅所托。”

“师傅的一生,就是追寻的一生!”

感叹啊!

不知道我娘当初是如何名动京都的,竟让我师傅那样嫡仙般的人物牵挂一生,实是不易!~

晚漓姑姑门下的那些弟子,无论男女,皆是生张熟魏,朝秦暮楚之辈,是以见多了我也麻木了。

咦?

刚刚风笑天说的是什么堂?

“你们那个堂,是个什么堂啊?”

这个人,从我十二岁来到忘忧谷,只是年少倨傲,目空一切,再次相见,事隔多年,我倒没想起来问他来历。

“一言堂!”

他的目光紧紧追随着我,竟有种说不出的迫人,目光灼灼,将我的神色尽纳眼底。

“一言堂啊!”我笑,这个名字取得好。

笑到一半就笑不出来了,那笑凝结在脸上,果然是比我们云霄宫来头还要狠辣的主儿。

云霄宫众行为不检的多,大奸大恶的也有,但大多抱定一条宗旨:人不犯我,我不犯人!

而一言堂,我在宫中曾看过一些江湖资料:一言堂是当世一个极为神秘的杀手组织,成立几十年风雨不倒,还未有失手的案例,无人知道他们组织的头长什么样,传言中是个遇神杀神遇佛杀佛连阎王见了也要抖三抖的主儿,只有个外号:冷面修煞。

而这个冷面修煞非是一般的暗杀行动会轻易出手的。

最近这五年,也只出手过两次。

三年前一年内出手两次。

这么个煞气大盛的家伙我偏偏还不知死活的挑衅了无数次, 这不是不知死活么?

而那些认识风笑天的人大概都不知道这个每天懒洋洋出现在他们眼皮子底下的人是当世的极品杀手吧?还是个杀手头子呢!

我摆出和沈黯然相处的样子:死扛!

心里再怕的要死,面上也得挺住了。

笑嘻嘻的作揖:“久仰久仰!”由于还蹲坐在榻上,一本正经的样子也确实不雅,风笑天被我“久仰”绿了的脸还是透出一丝笑意。

他啼笑皆非的狠狠瞪了我一眼,“小白痴,睡觉!再和你聊下去,我会短寿十年!”

心内委曲:老大,是我提心吊胆的会短寿十年吧?

嘴上不敢说,但看他忽然之间不知为何飞扬起来的眉眼,竟又是那个跋扈无理的风笑天了,此情此情太过熟稔,那声小白痴竟也没有往日那般刺耳了

第二日,我从床上爬起来,太阳已经透过窗棂洒下一室的温暖。衬着床上大红富贵锦被灿若云霞。

盆里有半盆温凉的水,打湿布巾,突然想起一事:昨晚,昨晚我好似睡在榻上的?缩手缩脚,颇为难受?

而今天早晨我是从床上爬起来的,高床软枕

“咦,起来啦?你可真是天生的猪命,能吃能睡!”

转头,风笑天正从外面走进来,后面是端着早餐的小二。

“你你你”

我一手指着床,转头再指风笑天,一句话哽在喉中不能成言,最后简化成两个字:“禽兽!”

小二在风笑天杀气凌冽的眼神下小跑步出去了,无视我凄怨求助的眼神。

本来,若不是昨晚知道风笑天是个极口杀手,我会毫不犹豫跳起来指着他的鼻子骂声“禽兽!“

但是现在,鉴于我胆小好命的性格,我微弱的抗议在他深深凝视的眼光里被篡改成了:你是禽兽!

虽然他嘴上没说,但是眼神所要表达的意思同上。

我禽兽?

小心检视一遍自己的衣衫,看有没有做过禽兽的痕迹,然后摸摸腰里新制的一批醉仙儿,难道是我昨晚作梦把醉仙儿当点心吃了,做下了禽兽事件?

看过老鸨在嗅到了一点醉仙儿之后变身禽兽事件的事,我丝毫不怀疑自己若是不小心沾到此药,不成禽兽也难!

我的慌张让风笑天觉得很好玩似的,狭长凤目里波光潋滟,笑意满溢,一丝暧昧,一丝得色,“小白痴,做了禽兽的事情你要负责!”

注解对我负责!

我的脸上腾得着了两团火,不得不说,这个暧昧的笑着的男子现在看起来的确有点有点禽兽

禽兽的让人不能看,看了会流口水

我拿个包子就走,引起风笑天一串长笑。

出了房门,身后笑声停止,脚步声跟上。

“小白痴,早点也不好好吃,你去哪里?”

我咬了一口包子,原来是青菜馅的,嗯,味道可比肉馅的好吃多了。

“去找云谦!”

“他今天早晨回京了!”身后的人不紧不慢的跟着。

我停下,撞上了一个硬硬的胸膛,“妖孽!”

回头看风笑天黑了的脸,忙补充了一句:“不是说你!”

在他阴转晴之际,再补一句:“不是说了你是禽兽嘛!”

这人忘性真大!

在他杀人的眼神里抱头鼠窜!

还君明珠日二(东方钰番外)

东方钰的贴身佳卫无命匆匆从外面进来,撞上了刚刚领命出去办事的无弦。

“无命,你怎么老是一副毛毛燥燥的样子?”无弦申斥。

无命结结巴巴,“刚刚收到的帖子”神色犹疑,还是不知该如何处理。

无命接过他手里的粉红色洒金贴子,一股浓香扑鼻,看下面落款“天星”两个字就感到头疼,好死不死,约的地方还是云州最大的妓院:迎春馆。

“少主大概不会去的吧!你先把帖子递上去再说。”

无弦暗摇其头,如果他没记错,上次三位爷也是在迎春馆跟人动的手,听说天星也在,还受了伤。

这个女子,是不是给打傻了,还约到挨打的地方?

无命进去的时候,东方钰头都没抬,只说了四个字:“放下,出去!”

只等无命的脚步声走远了,他才拿起桌上的帖子端详。

心想:这种味道,倒适合她那种妖媚如骨的女人,媚则媚矣,可惜流于艳俗妖异。

只是有一点,他始终不能明白:只不过是三年时间,怎么会把一个清雅的小姑娘给染就成了一枝海棠春露呢?

犹记四个月前,他去定州视察名下生意,却在街上偶遇一个女子。

那女子,紫衫长发,梳两条油亮的辫子。

与记忆中的那个小姑娘有七分相像。

七分,如果隔了三年,谁也不能够否认她就会长成这副样子。

无命下意识的看他一眼,眼内的惊诧一闪而过。

那女子盈盈上前,“钰哥哥”

眼里的惊喜不容置疑!~

“羽儿”

或者是他的内心也曾想过有一日的相遇,当这相遇来得过于突然,反倒失去了意料之中的惊喜,剩下的也是犹疑居多。

如何在万千人中,陌生的街头,偶然相遇亲切如当初?

女子听到他温润的声音也是迟疑,他朝前一步,握住了她的手。

无论如何,还能相遇,也是福气。

羽儿小脸微红,挣了两下没有挣开,任由他握着了,陌生的清甜的香味淡淡的飘过,他想:终是长大了,再也不是三年前那个一身药草味的小姑娘了,即使浑似乞丐,身上的药草味也是不能散尽的。这三年,也许是专事脂粉,对镜添妆了。

隔了两日,小弟寒也从幽州赶了过来,一见此女,当即大怒!

“二哥,你收留谁不好,偏要收留此妖女?”寒不是一般的暴怒。

他淡然的看一眼暴怒的小弟:“难道云霄宫中百般折辱于你,强求逼婚的就是羽儿吗?”

她就站在他身边,盈盈水眸笼上一层阴影,贝齿在粉红色花瓣般的下唇咬出一排红印来,眼看着泫然欲涕。

“二哥,你看清楚了,她是妖女天星,云霄宫的小宫主,你当真要回护她?我身中蛊毒,也是拜她所赐,你还要回护吗?”寒的怒气一发不可收拾。

她的眸子里暗含着的泪水终于落下,滴滴滚落,从那玉质雪颜潸潸而下:“钰哥哥,当年我回家之时被云霄宫中之人掳上山,三年都没有下山了。上次遇见三公子,若不是给他下蛊,宫中之人又如何会放他离开?”

寒满腹疑惑,“当真?”

他不着痕迹的反手握住了她的手,以谴责的目光看着寒

不久之后,江湖纷传,妖女天星生性□,与众多世家子纠缠不清,本来他也不信,好巧不巧,却在云州见到了巧笑倩兮的她。

那时候她正笑倚在谢惊鸿身边,谢惊鸿身后的四个黑塔丝毫也不能影响她的笑颜。

他就坐在对面的楼上,本来是守株待兔,一窥谢家掌舵人的真面目,只是遇到了意外之中的她,此兔非彼兔。

他眼睁睁的看着她和谢惊鸿出入玉器店,然后上轿,居然是两人一乘,那份亲昵, 那些绮景,旁人看来如火如荼,他却如坐针毡,半边身子冷半边身子热。

无弦站在旁边看他脸色青白交错,有点不安的提醒这个平日笑意盎然的主子:“少主!”

他回首浅笑,挑眉,手指无意识的敲着桌面:“无弦,你说我若是把这女人从谢惊鸿手里抢过来,谢惊鸿会如何呢?”

当然用不着他出手,他还来不及出手,就听闻谢惊鸿一病不起,那女子不知所踪。

不知道这算不算是瓜分谢家的好机会呢?

商机,商机总是最重要的,他差点忘了,自己是个商人,商人重利轻别离,商人唯利是瞻。

一路向着迎春馆走去,一路还想着,上次见面,她受到的教育难道还不够吗?居然还把自己约在被他击伤的地方?

再怎么记吃不记打的人,也不会笨到如此地步吧?

想起上次她提起夜迷兰的事,惹得大哥杀机四起,他方信当日并不是自己错认了人,而是时间无情,将过去统统抛闪,忽尔三年,换副心肠给她。

可是,在他一掌拍过去的时候,还是不由的收了八成内力,只用了两成,看见那双幽深灿亮若星子的眼里的不可置信,他也有一瞬间的不确定,这种眼神,和当年那个把手放心交到他手里相握着的小孩并无区别啊。

他竟有种错觉,仿佛是他亲手将他们之间的这种信任给生生斩断。

相同的房间,他略平了平心绪,推门而入,后面是难得沉默着的寒,自从知道他要去见妖女,他的神色难得的惨淡。

寒是知道的,他肯见妖女一面,九成九是与自己身上的蛊毒有关,还有一成寒并不知道,连他自己也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

房间里只有两个人,一个是她,一个是当日她重伤之下搂着她的男子。

个把月不见,除了脸色苍白点之外,她的气色看起来也不差。

“二公子,三公子!”她笑微微的招呼,仿佛只是偶遇的老朋友,过来喝一杯,而不是月前才恶斗一场,生死边缘徘徊的死敌。

落坐,上茶,屋内的闲杂人等退下。

他抿一口茶,上等的云雾松极品,身为皇商,专事御供,自然是识货的。

“今天请二公子来,是有关本小宫主与三公子的婚事的。”她看着他,眼神一丝不落,深深的凝视,仿佛黑黑的眼瞳里还有个寂寞的小影子,只等着他来解救。

他再抿一口,茶是好茶,可惜再好的茶都是苦的!

再苦,也有人喜欢喝!

人们自找苦吃的劲头不恶于找乐子的劲头!

为什么他就不能去找点乐子呢?

却坐在妓院里谈什么莫名其妙的婚事,还是别人的,和面前这个女人,他不知道是爱是恨的女人!

“哦,小宫主能看上我家三弟,那是荣幸之至!”

她旁边随行同来的男子眉头微皱,那天和他大战三百回合,若不是发生后来的走光事件,胜负犹未可知,眼下看他不太愉悦的眼神,他的心情不由的好点了。

“只不过,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无命不媒,岂不成了无媒苟合?”

对面女子冷笑:“三公子说笑了,我等江湖儿女,一味拘于世俗繁文缛节,真是了无生趣啊!想我天星,还未二八,也算佳人,怎么,配不上三公子吗?”

寒终究面嫩,涨红了一张脸:“你这般没脸没皮的妖女,我就算是毒发身亡,也不能娶你进门,败我东方家的门风。”

他微笑不变,华贵翩翩,“姑娘就这么想进我东方家的门么,换个奇珍不行吗?我东方保证双手奉上!”

她冷哼一声:“你以为我云霄宫的藏宝阁还需别人来添置吗?我就是想嫁给你家三公子!“

“二哥,我死都不要娶这妖女天星!”寒紧握双拳,指节泛白,眼眶泛红,显是愤恨已极。

“三弟既然不想娶,那就我娶了吧!一样是进东方家的大门,想来天星姑娘是不会拒绝的吧?”他闲闲道来,仿佛娶她比养只小狗并无不同,只不过是多个吃饭的口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