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渐渐觉得,在这个有些不同的少年面前,心中的那些小脾气被压制到发作不出来,平白有低下一头的感觉。从前的秦墨,何曾让他有过如此感觉?但今日的事太过怪异,他亦想不出什么适合的对策,只得看着他们行止。

“正好呢。”唐唐微笑道,“前些天我刚刚练了透视术法。”她从斜挎包中取出希连姆草精油。喷洒在坟墓周围,对着墓碑画了个十字,道了声得罪,慢慢念动咒语。

许久,

什么动静都没有。

唐唐尴尬道,“好像记错咒语了。”

陌香抚额长叹,络氏世代英明,说不定就要毁在这个半吊子丫头手上了。

“不要看的好像我很没用么?”唐唐心虚道,“那么长的咒语,我又是初练,出点小错也情有可原吧。”

“装神弄鬼。”赵伟冷笑嘲讽道,“你不会以为跳一场大神,我就真当你是个女巫吧?什么年头了。”他的话渐渐止住,唐唐抬头看了他一眼,临空一抓,手上就出现一本黑色封皮的陈旧书籍。

她随手翻到某一页,照着书籍吟唱出一串呢喃的迷咒。抬头看向坟墓,神情郑重,仿佛真能透过重重土木,看见里面安眠的女子。

“不要看。”陌香蒙住了她的眼睛,问道,“可有方法让我也看见?”

唐唐苍白着脸点点头,取出一片希连姆草叶片,道,“用这个擦过眼睛。”

十字花科的希连姆草,叶片呈深裂的羽状,有着淡淡的辛辣气味。陌香轻轻用叶缘扫过双眸,赵伟凝神去看,果然比平常幽深一些,似乎看的见千山倒影。

重重深土掩埋下的少女,许是因为月余的天气寒冷,许是因为阵法的压制,异化并不明显。双手交握在胸前,裸露的肌肤上,还是见了淡淡的尸斑。而在她的胸前,七颗莹彩的圆石,摆出一个芒刺形状,在黑暗里闪烁着淡淡的光,发挥着不知名的效力。

“真的能见么?”赵伟将信将疑,道,“那也给我一片那啥草叶吧?”

“算了。”陌香摇摇头,死生白骨,这样的景象,像唐唐与赵伟这样娇生惯养长大的孩子,应是不曾见过吧。他淡淡一笑,少年时天下动荡,他,倒是见得多了。

“走吧。”他回头道。

“陌香,”唐唐深一脚浅一脚的跟出去,“里面到底如何?”

“是七星芒阵。”他道,“这是道家的法阵,不算邪术。我想,施法之人应该没有恶意。毕竟,新旧交替之际,是异世界磁场最活跃的时间之一。她却错过了时机,没有找唐唐麻烦。看来不过是一般的术法而已。”

“你说的倒好听。”

唐唐撇唇道,“若哪一日她行起恶来,看你无法挽回之时,还是不是这么说。”

“好。”陌香不由一笑,“那我们就去查一查,到底谁是幕后操纵之人吧?”

“等一等。”赵伟站起来,“我也去看看。”

“虽然看见了坟墓,但,没有再见一见烟爽,我还是不相信。”他慢慢握起拳来,“烟爽已经死去。”

他回头看那座孤零零的新坟。纵然在无数相同的坟茔簇拥下,他还是准确的攫住了那个位置。那里,漆黑的泥土,埋葬着他喜欢的那个女孩子。她无声无息的死去了。身为一个曾经喜欢她的男孩子,他做不到,什么都不做。

一行人安静的走出去,无人可见处,墓碑上陈烟爽小像,笑的幽微,诡异。那原先甜美的目光,渐渐变的讥诮。

城郊的公墓偏僻无人,三个人走了好一段路,才叫到车。

慢慢驶进北京市区的时候,赵伟长长的吐了口气,仿佛经历了一场不醒的梦魇。他回头看了看陌香,问道,“你打算如何?”

陌香垂眸问道,“你经常跟着陈烟爽,觉得她现在应该在什么地方?”

“拜托。”赵伟没好气的叹道,“现在是寒假,是过年。我哪知道她应该在哪。她不外乎不是跟着找你,就是跟唐唐。你们两个现在都在这。那她总是在家吧。”

“那,我们就去她家里看看吧。”陌香道,想起尚客豪曾说起的,前些日子,体校老师打电话到陈家,陈烟爽父亲的奇怪态度。沉吟想道,子女的不合寻常之处,还有谁,比当父母的更清楚呢?更何况,若是陈家父母为陈烟爽筑的坟,他们当知道自己的女儿已经死去;若不是,那又有谁会为烟爽筑坟?

“那么,”唐唐侧眸看赵伟,“你知道陈学姐家住哪么?”

出乎预料,赵伟摇了摇头,“我不知道。”

“不知道?”唐唐不可思议的重复道,“你不是最喜欢她的么,居然连心上人家住哪里都不知道。”

赵伟想起自己喜欢的那个少女,漂亮的容颜下如今是一具不属于人的身体,虽然知道不应该,还是不自禁的打了个冷战。道,“她家住的有些偏远,平时住校。我怎么知道她住哪。说起来,”他指着陌香,“他们交往了两年,不是更应该清楚的么?你怎么不问他,反而跑过来问我?”

拜托,陌香知道才怪。唐唐别无他法,回头看陌香,却见陌香取出手机,道,“那就直接打个电话问问吧。”

不知道为什么,唐唐想起那日午后,陈烟爽挽着秦墨的手,微笑着经过自家品香坊门前的时候。彼时她还没有死去,笑靥明亮。面上泛着对秦墨的喜爱,毫无保留。唐唐忽然觉得有些可怜,拉住陌香的手,道,“算啦。那毕竟也是陈学姐的灵识。我们虽然是要去探她底细。但也不要欺骗她,让她自己送上门来吧。”

至少,不要是由陌香打这个电话。

陌香皱了皱眉,只得问道,“那,陈烟爽从前有什么要好的朋友。”

“啊。”赵伟跳起来,“我知道她的好友,罗梦如的电话。”

他既然要追求陈烟爽,自然在她的好友身上下过功夫。陈烟爽除了秦墨外,最要好的朋友,就是她的室友,罗梦如。罗梦如很为自家好友对秦墨的痴心不值。更看好赵伟些,很是愿意为赵伟和陈烟爽推波助澜。只可惜,陈烟爽痴心一片,半分不为赵伟所动。

赵伟拨通了罗梦如的手机,那边,罗梦如的声音活泼欢快,“赵伟新年快乐啊,找我什么事?”

“啊,你问烟爽家的地址?怎么着,”罗梦如打趣道,“你打算去她家拜年?劝你还是不要,她爸爸很是古板的。大概不会允许烟爽这个年纪谈恋爱。连我去她家玩,都要被盘问个半天。”

“好了好了,告诉你,她家在…,你真的追到她,要请我吃饭哦。加油,我最看不惯烟爽喜欢那个秦墨了。油头粉面的,除了长的那个样子能见人,还有什么能见人的?”

唐唐听着罗梦如的话,苦笑着看着陌香,承受着这样的无妄之灾,陌香到并无所动,只是淡淡的想着事情。赵伟放下电话,咕哝了一声,“奇怪,烟爽家居然住在那么偏僻的地方。”

他道,“走吧。”忽然回过头,看着陌香道,“秦墨,刚才梦如说的话,我也是那么想的。就算烟爽真的…了,”他不愿意说出那个字眼,含糊地略过去,“你还是对不起她。她喜欢你两年,你却在一个转身的时间,抛弃她喜欢别人。这次,为了查明真相,我勉为其难和你一起,但是,我还是不喜欢你。”

陌香将双手插在风衣口袋里,闻言淡淡一笑,不以为忤道,“走吧。”当先走出去,留下赵伟在原地,有些奇怪听了这样的话,秦墨居然不生一点气,倒是唐唐看了他一眼,略带一点歉意,快速的追了上去。

 

第一卷:木傀儡十五:有一种爱

陈家住的地方,叫做七里弄。是在北京靠近西城郊的一处地方。古时,是庙宇道观盛行之处,居住着一些修道之士,平日修行,偶尔为人捉妖驱鬼。到了近现代,人们渐渐不信神鬼迷信之说,七里弄便渐渐没落下来。改革开放之后,政府重新规划城区,七里弄作为北京城区最西之处,渐渐的便有大批人搬迁过来,湮没了属于七里弄的道家圣地的名声。

到了如今,七里弄更有着北京城的小贫民区的俗称。陌香与唐唐行在七里弄中,看着老旧的街房,叹了一声,果然与北京城区的繁华不可同日而语。

陈烟爽家在七里弄最深处,拐了几个弯,巷弄尽头是北京城现在已难得一见的四合院,老人拎着竹制的靠椅一摇一摇的坐在院中,慵懒的晒太阳。赵伟看了看门牌,肯定道,“就是这里了。”

陌香走上前去,问道,“老人家,你可知道这里住着一个女生,叫做陈烟爽的。”

老人从昏昏欲睡中抬起头来,却是真的很苍老了。满面的皱纹中,齿牙松动。有些发浑的眼珠看了看陌香,不易让人察觉的凝了凝眉,慢悠悠的喊道,“楠小子,有人来寻你家姑娘来喽。”

靠南当中一户人家推开了窗,探出一张美丽的容颜,看见了陌香,怔了一怔,欢喜无限,“阿墨,”陈烟爽唤道,“你是来找我的么?”她停了声,看见陌香身后的唐唐和赵伟,顿了一顿,有些不知所措。

那么红润的脸色,记忆中熟悉的眉眼,赵伟慢慢觉的迷茫。明明站在面前的是再熟悉不过的人儿,那东郊梦魇一般的坟茔,笑得甜美的墓碑上的小像,孰真孰幻?

身后传来一阵叹息。青色马褂的老人拄着拐杖从屋内走了出来,看了三人一眼,道,“进来吧。”

他的额上有着深刻的纹路,行动也略有些不利索了。

“爽儿,”陈楠坐在屋中,低声吩咐道,“去给客人沏杯茶来。”

父亲从来不会如此平心静气的对待来她家做客的同学,尤其其中,又有两个陌生的男生。陈烟爽微微有些奇怪,不过,她素来顺从父亲的话,依言进去沏了四杯茶出来。唐唐双手接过,小心的不与陈烟爽肌肤接触,执着茶盏,有些不敢喝。侧眸看着陌香,却见陌香安然的掀开茶盏,滤去漂浮在水面的茶末,饮了一口,赞了一声,“好茶。”

“那是当然。”陈楠骄傲道,“这可是十年前我在洞庭亲手采摘的兰舌茶,集了上好的惠州泉水沏制。现在的年轻人,”他略横了唐唐和赵伟一眼,哼道,“喝茶的没有几个。真正浸淫茶道的,更是几乎一个都没有。小伙子,你倒是不错的。”

“谬赞。”陌香微微屈身致意。

唐唐哼了一声,不过陈楠肯出口称赞陌香,她与有荣焉,倒也不生气。轻轻啜饮了一口,果然陈楠也不算胡吹大气,那茶入口芬芳。回味甘醇。

“你们是为了爽儿的事来的吧。”陈楠意味深长的看着他们,“能寻到这里来,也不简单。小伙子的来历不简单,至于小姑娘,”他望着唐唐,顿了顿,道,“身上的灵气,似乎是属于络家的,前些年,我见到你妈妈的时候,她也还是像你这么大的年纪,一转眼,你也这么大了。”

“你认识我妈妈?”唐唐怔了怔,追问道,“那你知不知道她去了哪?”转瞬间,念及失踪了父母,立刻红了眼睛,期盼的看着陈楠。然而陈楠摇了摇头,道,“老头子很多年没有出这个院子了,哪里知道这些。”

“爸爸,”陈烟爽好奇的抬起头来,“你们再说什么呢?”

陈楠叹了口气,伸出右手食指按在她的额心,念道,“睡吧。”少女顺着父亲的动作,柔顺的闭上眼,缓缓倒下。陌香和唐唐冷眼相看,唯有赵伟即刻跳了起来,怒道,“你做什么?”却慢慢茫然,那是烟爽的亲身父亲,又能对烟爽做什么?

只是,烟爽,怕是,真的去了。

陈楠接过倒在自己怀中的女儿,欲要站起来,终究年老,力不从心。吩咐陌香道,“小伙子,帮我把她抱进去吧。”

陌香点点头,接过陈烟爽,走进内室,只觉得怀中的女子轻的仿佛一袭鸿毛,确实是过分轻了。触手肌肤柔软,却冰冷不似人体。

不是僵尸。陈烟爽的躯体还在公墓中安静躺着。

内室里置着一张软榻,他将陈烟爽置于其上。抬头看见身后神台上供奉的龛笼之中,点着一盏长明灯,灯下用道家灵符张贴。明明没有多少灯油剩下,那灯却执着燃烧,只是光芒幽暗。

那符上龙飞凤舞的字迹,他却是看的熟悉的,轻轻叹了口气。

“虽然爽儿已经不在了,”陈楠的眸中映出一种透心的悲凉,慢慢道,“我还是不想让她听见。小伙子,你贵姓?”他看着赵伟问道。

赵伟讷讷,“我姓赵。”

“嗯。”陈楠缓缓点了点头,闭上眼,“我看的出来,你喜欢爽儿。只可惜,我的女儿没有这个福气了。”

赵伟只觉得一颗心空空落落,沉到最深处,偏偏还能沉静出口,“这么说,烟爽的确…?”

陈楠沉默了片刻,不能明确回答,只慢慢道,“络小姐是我术法界中人,应该知道,每年的农历十一月半,是各种异时空力量活跃的时候。爽儿在那一夜去了。我孑然一身,妻子早丧,只有一女,父女相依为命,爱若珍宝。只觉天地俱毁于一旦。为了留住爽儿伴在我身边,我擅自使用了道家禁术,取了爽儿的灵识记忆,承在一尊木偶身上。就是里面的烟爽。”

“事情并没有你们想象的那么复杂。”陈楠微微笑道,“我承袭正一教衣钵,不会做出伤天害理之事。爽儿,除了不是生人之外,一切与常人无异。她甚至不知道自己已经去了的事实,以为自己是正常的人。若给你们带来了困扰,是我的不是。但,我只是想在生命的最后时分,留着女儿在身边陪伴。每日里,她出门去,然后归来,喊一声,爸爸,我回来了。就够了。这种滋味,络小姐应当能够体会,不是么?”

唐唐想起失去父母踪迹这半年来自己每日里的忧思辗转,眼眶一红,怕人看见,侧了身避了开去。

“可否容我问一句,”陌香站在内室门前,微微颔首,道,“道长今年贵庚?”

陈楠怔了一怔,双眸中透出一丝笑意,这才仔细看了看陌香,“小伙子不简单呢。你目光清正,骨骼却有些与命格不匹配。初进门时我只看出你身负奇遇,如今看来,你倒是见闻广博,他日际遇,定当不凡。——我今年四十八岁了。”

唐唐低低惊呼一声,与赵伟对视一眼。看陈楠额上的纹路,猜他六十岁都是有余了。却不料,连五十都没有满。

陌香轻轻叹了一声,眸中泛出一种奇怪的色彩,“既如此,我们就不打扰了。就此告辞吧。”

“走吧,唐唐。”他低声道。

赵伟随之站起身,向外走了几步,忽然回了头,认真道,“陈伯伯。可不可以,”他迟疑了一下,说道,“让我再见一见烟爽?”

陈楠站起身,闻言看了赵伟一眼。今日来此的三个少年,最普通平凡的,就是这个赵伟了。他也不是看不出,女儿对陌香的倾心。但是,陌香那个少年,对唐唐的关心远远超过爽儿。只有这个赵伟,明知道爽儿如今的状况,还能够这样说。

如果是从前,他是不乐见女儿和男孩子交往过密。可是,都到了这个时候了。他萧瑟一叹,转身进入内室。

片刻后,传来陈烟爽疑惑的声音,“爸爸,我怎么不知怎么的就睡着了?”

她走出内室,看见陌香与赵伟,怔了一怔,笑道,“阿墨,赵伟,还有…唐唐,你们要不要吃了饭再走?”

赵伟慢慢走近,浑身发抖,忽然伸出手来,抱住眼前的女孩子。一滴眼泪,从紧闭的眼中,落入烟爽的颈项。

怀中的女孩子浑身冰冷,没有生人的温度,他想,这一次,真的是告别了。

陈烟爽吃了一惊,想着父亲还在身后,应该要马上挣扎,不然一定会被骂的。可是,赵伟的怀抱有着一种悲恸的力量,她不知怎么的,生出一丝不忍心来。

那一滴泪,出奇的烫。

在赵伟的怀抱中,她忽然有一点体会,终于懂了,这个男孩子,对自己的喜爱。

可是,她在赵伟的肩上抬起头来,看着陌香。

少年淡淡的看着这一切,一无所动。

赵伟放开了陈烟爽,道了一声,“走吧。”再也不敢回头,旋风似的走出了这个在他生命记忆中灰色底调的四合院。

爬一爬,最近的日子好无聊.昨天写到第一卷高潮.居然卡文了.汗,我倒宁愿P快点来,给我刺激一下了.

接下来一两章是平缓路线,如果有畏惧恐怖情节的,我会在发到那一章的时候先警告提醒的,现在,放心观看吧.

第一卷:木傀儡十六:朋友

唐唐叹了一口气,走上前,道,“陈学姐,大过年的,我们到你家来拜年,总不能空手而来。你知道我家的品香坊是花草精油店,我送你一瓶我亲手炼制的精油吧。”

她取出一个小小的蓝色玻璃瓶,打开瓶盖,洒了一些在陈烟爽的手上,微笑道,“这是绣线兰菊精油,味道清爽,平时使用,也可以平心静气。味道不错吧?学姐平日里用着,对皮肤保养很有好处的。”

在陈烟爽的身后,陈楠淡淡的哼了一声,不过没有反对。

陈烟爽犹豫半响,女孩子对这种东西,总是喜爱,终于接过,道,“谢谢唐学妹。”

唐唐步出陈家,陌香和赵伟都在等她,彼此都没有说一句话,沿着长长的巷弄,沉默的走着。

“阿陌,”唐唐软声问道,“你怎么知道陈伯伯的年纪?”

“我在内室看到他摆的法阵,”陌香答道,“他施的是道门禁术,傀儡术。将属于人的意识强加在一个木傀儡上。这种傀儡术,如果落在有心人手上,是一种很狠毒的术法。不过只要没有坏心思,也没有太大的关系。”

“嗯,”唐唐点头道,“现在也觉得陈伯伯和陈学姐好可怜了。”

“说起这个,你刚才赠给陈烟爽的是…?”

唐唐心虚的吐了吐舌头,“被你发现啦?那是绣线兰菊精油。绣线兰菊是蔷薇科绣线菊亚科,单叶两性,五瓣花,开花的时候,味道很好闻的。”

只要陈烟爽洒在了自己身上,她就可以通过留在自己手中的那盆绣线兰菊母株。随时确定陈烟爽在这个城市中的位置。按说,有了陈楠的保证,她本也不必多留心眼。但她还是有一点害怕,所以留了这一手。不过,她在陈楠与陌香面前光明正大的赠送,自觉坦荡荡,没有什么可愧对人的。

陌香微微叹息了一声,没有说话。

“秦墨,”赵伟沉吟半响,忽然问道,“我都快要觉得认不得你了。你怎么知道这么多稀奇古怪的事?”

“因为以前没有什么机会让你见识啊。”陌香淡淡道,“我自小对这个有研究。只是你们都不知道罢了。”

“是么?”赵伟将信将疑,但也无可奈何。

陌香将唐唐送到朝阳小区门前,赵伟居然也没有独自离开,跟着一起。目送唐唐回头笑了一笑,上楼去了。方道,“秦墨,你独自一个人在北京,也没有什么事做吧。干脆陪我去喝一杯?”

陌香怔了一怔,不过也没有推辞,微笑道,“好。”

过年仍开着的饭店不算多,多半又是那种比较正规高级的。赵伟顾及着陌香,沿着一条街走了许久,才寻到一家路边小饭店。天也渐渐黑了。他们点了一桌的菜,又叫了一打啤酒。“这可是货真价实的酒,不是你常厮混的那些女孩子们喝的什么冰茶。”赵伟挑衅笑道,“你敢和我喝么?”

陌香微微一笑,傲然道,“有何不可?”

“好。”赵伟站起来,欲拍陌香的肩,却只拍到了桌子。他楞了愣,只当是头晕了一晕,没有在意,豪气的将酒杯斟满,道,“干。”

他自认酒量豪壮,一杯接着一杯,风卷残云。抬头看对面,陌香气定神闲,自己斟一杯,他便也斟一杯,绝不多喝,也绝不少喝。只是喝的再多,也神色不动,云淡风轻,仿佛入喉的,都是没有味道的清水。

他渐渐酒意上涌,大着舌头道,“看不出来,你身子单薄,酒量倒是很不错啊。”

陌香知道他面上虽已平静,心底却是伏着伤心,想要激一激他,就道,“这酒淡的很,再喝多少都是没事的。”

赵伟果然跳了起来,时事变迁,酒量在年轻男儿这里,还是一根不能挑的弦。他回头喊道,“老板,再拿两瓶白干来。”

“继续喝。看谁能喝的过谁?”他豪气干云道。

一瓶白干喝完,他的颊上渐渐有了水渍,也不知是酒水还是泪水。酒精放纵着理智,燃烧着心中的伤情。“烟爽,”他喊道,趴在桌上,嚎啕大哭。

男儿有泪不轻弹,落泪之时心已伤。

小酒馆里没有多少人,老板娘在外面看了过来。这年头,每一天,都有年轻人陷入恋爱,也都有年轻人失恋,早就见的多了。能够一哭,还是真汉子。

迷蒙之中,赵伟感觉陌香扶着他,问道,“赵伟,你该回家了。你家在哪里?”欲待起身,却心力不济,摇摇晃晃又跌下。挫败的又试了几次,最终只能道,“算了算了。秦墨,你拿我的手机,帮我打个电话回家,说我今天不回去了。我们回学校去吧。”

陌香摇了摇头,从他上衣口袋里掏出手机,打开通讯录,找到了赵家的联系方式,拨了过去,按赵伟的说法转告他的家人。

“又喝酒了吧。”那边,赵伟的妈妈了然道,“这孩子,就是不省心。同学,麻烦你多照顾一下他了。”

搀着赵伟回到红楼,推开寝室的门,赵伟咕哝了一声,“好香啊。”

他将赵伟安顿好,自己又往香薰炉里滴入几滴精油。迷迭的精油香味挥发出来,赵伟很快就沉入梦乡。这些日子,他也有些觉得,有这种香味缭绕在身边,练习内功的时候,更凝神静气,气息顺畅。

徐徐练了几个时辰,再睁开眼,天已经有些亮了。他和衣睡下一会,待赵伟起身了,才慢慢的起来。赵伟一宿宿醉,脸色尚苍白,从卫生间出来,看见陌香,想起昨夜失态,略带尴尬的笑笑。大过年的,自然不可能在学校待多久,收拾了东西打算回家。推开门要走的时候,回过头看,陌香正在用冷水洗脸。他想了想,下定决心,认真道,“秦墨,过去的事,既然过去了,就算了。只要你以后不要再三心二意,游戏感情。我赵伟,就当你是我的朋友。”

陌香听的一怔,捋起毛巾,回头看,赵伟却早就不在了。

朋友啊。这个词让他想起从前金戈铁马的岁月。道家崇尚君子之交淡如水。但那淡淡的交情,的确是存在的。所以,后来,看到朋友间自相残杀,更加难过。

但人生在世,有几个真正的朋友,总是要好一些吧。

陌香想着过去的朋友的时候,唐唐正在家中接受伯父伯母的“拷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