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装作没听见,下了楼。

才不过五六点,天色已经很昏沉了。唐希言发动了车子,开了一半的路,大雨轰然就下来了。打开车灯雨刷,能见度不过几米。大街上的行车,已经很稀少了。

他一边暗暗骂着林雅轩,一边慢慢前行。要不是她,他已经回了品香坊。

一条黑白色的物体从街的南面窜向北边,带起的泥水,溅到了车窗上,唐希言急忙刹车,火气上扬,要不是后面没有车子,出了车祸,可不是好玩的。

墙角里,那个物体望过来,似乎是一只猫,身上被雨水打的湿透,瑟瑟发抖,认不出形状,唯有一双狭长的眸子,闪着幽潭般的光,长的有几分像妩媚的狐狸。

一只长的像狐狸的猫。

见鬼了,唐希言居然觉得,那眸光,透着一丝悲伤的味道。

他摇摇头,想要继续前行,却见雨水越发瓢泼似的大,那狸猫却找不到栖身之地,被淋的连声音都叫不出。心中一软,推开了车门,道,“你要是想躲雨,就先上来吧。”

那狸猫似听的懂他的话,戒慎的看了他一下,站起身来,优雅的跳进了车,拖出一痕泥水。

唐希言心疼的叹了口气,但已经弄脏了,也不能现在把它扔出去,发动车子,继续前行。

那一年那一夜的雨,从此以后,一直下在他的心里,经久不停。

唐唐看着窗外瓢泼的大雨,不由开始担心还没回来的唐希言。陌香沏了两杯蒙顶甘露茶,递了一杯给她道,“你哥哥大约有事耽搁了,过一下就回来了。”

几线雨丝飘进来,润在唐唐脸上,有点凉意,晕着青烟袅袅的茶香,唐唐的心里有丝甜,笑眯眯的点了点头,甘露茶滋味清冽,她却觉得,别有一番滋味在里面,连同肺腑和心一并温暖。

雨声里传来了喇叭声,唐希言果然回来了。

唐唐放下茶,跑下楼开门,“希言,”她唤道,“你总算回来了。”

“好冷。”希言抱着狸猫冲进来,道,“等下再说。我先去洗个热水澡。唐唐,你帮这只猫咪擦一下。”他刚才下车进来的时候,还是不可避免的被雨淋到了。雨水太大,从车库到品香坊,不过五十米距离,也淋了个通透,嘴唇冻的发白。

他看了看身上衣裳整洁干净的妹妹,犹豫了片刻,将怀中的狸猫丢给了走过来的陌香。狸猫猝不及防,到了生人怀中,也不知道是感觉到陌香身上的危险气息,还是单纯防范生人,,弓起背,泥泞成一片的毛也根根竖起,却依旧不肯叫唤出声,狭长的眸子戒慎的望着陌香和唐唐。

“好漂亮的眼睛啊。”唐唐赞叹一声,摸了摸它颈上的毛。狸猫感觉到善意,这才渐渐放松下来。

陌香不置可否,皱眉看着自己身上染上的泥渍,叹息了一声,看来,等下也要去清洗一番了。

热腾腾的水端上来,将狸猫放下去,温暖的热水驱走了身上的寒气,它舒服的眯了眼,唐唐笑出声来,逗了逗它的鼻子,狸猫只是看了她一眼,也不理她。

一盆热水浇下去,唐唐惊呼一声,“好漂亮。”

它的毛是纯白的雪色,纵然湿的帖服在身上,一刹那,去了泥水的狰狞,便显现出一种清秀来。

它真的是一只猫么?

明明只是一只动物,却奇迹的拥有清秀的气质。

“看来我果然没看错。”陌香叹了一口气。“这根本不是什么狸猫,就是一只狐狸。”

“狐——狐狸?”唐唐不可思议的睁大了眼睛。

“是啊。”陌香换了衣服出来,“雪狐是世上最有灵性的动物之一,通常生活在极北之地终年积雪的雪山上。少年时我曾随师傅赴过长白山,见过这种动物的踪迹。它行动灵巧,就是轻功最好的武林高手,也很少捉的住。”

“而且,按说,雪狐对人最有防心,是不可能生活在人身边的。”陌香看着那只帖服的待在唐唐手边的雪狐,疑惑道,“唯一的例外,据传是在汉代,武皇帝疼宠他的皇后,特意从乌孙寻了一只。那也不过是一只刚出生的雪狐,这才在汉宫中待了数十年。”

而眼前这一只,看年纪虽然不大,眸光中却有着人的感情意识,似已是修炼有小成了,如何,会滞留在人世徘徊不去?

唐唐尚在瞠目结舌中,盆中的热水却渐渐的冷了下来,雪狐打了个寒颤,瑟瑟发抖。唐唐连忙扯过来一条大毛巾,将它全身包裹住。不管它是狸猫还是雪狐,总不能让它冻死。

“狐狸?”唐希言洗了澡出来,擦着头发,听了这个论调,嗤之以鼻。“这里可是北京城,中国首都,怎么可能有狐狸出没。不过是一只长的像狐狸的猫罢了。”

毛巾吸去了雪狐身上的大多的水痕,雪狐闻言抖落了毛巾,轻巧的蹿到唐希言怀中,抬起首,叫了它来到这个家后的第一声,“吱。”

“这,”唐希言疑惑道,“猫是这样叫的么?”

唐唐扑哧一笑,“看来,这真的是一只狐狸。”她下了定论。

回到房间,陌香想了想,拨了个电话回老家,响了十余声后,才有人接起,急促的“喂”声,正是上次打电话到寝室找他的秦墨的妈妈。

“妈妈,”他生涩叫道,“我是小墨。我换了地方住。以后你要找我,就打这个电话吧。”

“嗯。”秦母到没有太在意,只是问道,“住宿费没有涨吧。”

“不会。是朋友家,不收钱的。”

“那就好。”那边小声的说着话,然后秦母吁了口气,道,“再过三天,小绢就要出嫁了,她想和你说句话。”

然后电话被人换接,一个年轻温软的女声喊了一声二哥,语气似有哽咽。

陌香沉默片刻,方尴尬劝道,“小绢,你不要哭啊。”

“你听着,你要是真不想嫁,就来…”他轻声道,话还没说完,电话又被秦母抢过,“长途电话很贵的,挂了吧。”咔嚓一声,归为平寂。

陌香怔了一怔,轻叹了一声,将话筒放为原处。

尽人事,听天命,天命几何?

第二日是周末,唐希言吃着早餐,拨打着北京动物园的电话,询问着贵园有没有丢失一只狐狸。最后放下电话,疑惑的望着坐在身边椅上的雪狐,它的毛发全干了之后,越发显得轻盈漂亮,惹人喜爱。“动物园里说没有丢狐狸,那这只狐狸是从哪里来的?”唐希言抚摸着它颈上的毛,触手光滑舒适,慢慢问道。

“管它从哪里来的,先养着吧。小雪狐,我给你取个名字,叫做雪儿,好不好?”唐唐特意上网查了狐狸要吃的食物,为它准备了鸡肉,端到它面前。雪儿抬起爪子,吱的叫了一声,似乎听懂了她的话,表示同意。却只是静静的坐着,不肯吃鸡肉。唐唐无奈的蹙眉,“雪儿,那你到底要吃什么?”

“我猜,”陌香淡淡笑道,“她大概要吃熟食。”在唐希言和唐唐疑惑的目光中,重做了一碗鸡米粥。果然,这一回,雪儿小心的闻了一闻,就优雅的用爪子端起粥碗,喝了起来。

“真神奇,”唐唐目眩神晕的叹道。

“大千世界,无奇不有。”陌香望着她,若有深意的道,“神奇的事,还有太多呢。”

唐希言在捡到雪儿的地方,张贴了多张失狐招领启事,过了数日,还是没有消息,也就渐渐安了心,打算豢养这只从天而降的精灵狐狸。

第二卷:雪狐狸第三章:妹妹(1)

折腾了这么些日子,各大高校,也渐渐迎来了它们开学的日子。

建华体校归来的学生渐渐听说了,大三那个柔弱美丽的少女陈烟爽逝世的消息,哗然雷动。尚客豪和郭朗回到寝室,大声呼喊,“小墨,小墨。”迎接他们的,却是一张空空的桌子。

“秦墨搬出去住了。”赵伟不动声色的道。

“搬出去住了?”尚客豪一愣,“他怎么会搬出去住?”然而这还不是最重要的疑问,他看着赵伟,小心翼翼的问道,“那个,陈烟爽的事情,你知道么?”

赵伟背上的肌肉一绷,却又慢慢松懈下来,淡淡道,“我知道。”

对于别的人,花季少女的逝去,不过是口中耳边的谈资,哀叹一回,就过去了。对他而言,却是划在心上的伤痕。就算,日后,他喜欢上别的女孩子,最初的那个,永远是那个头发长长,笑起来有两个酒窝的女孩子。

“可也真惨,大过年的,父女一起去了。”尚客豪叹息道。

赵伟微微一笑,除了少数人,没有人知道,陈烟爽不是在大年初八那日死去,早在去年年末的时候,她就已经不在这个人世了。

这世上,除了秦墨,没有人比他更清楚,那个女孩子,命运的悲惨之处。她初离开人世之时,他还有一个傀儡人可以凭吊。到如今,所有她曾经存在在这个世界上的痕迹,都没有了。

她爱的那个人,不爱她。只有他,还希望,牢牢的记着她。

郭朗觑着他的神色不好,连忙转移话题,“小墨去哪里了?”

“他啊。”赵伟道,“他搬到唐唐家去了。”

郭朗与尚客豪俱怔了一怔,“厉害。”尚客豪吹了个口哨,佩服道。倒是郭朗注意到他态度的不同,问道,“赵伟,你以前不是最看不惯秦墨的么,怎么现在谈起他也能心平气和了。”

因为经过这些日子的相处,他发现,秦墨也是一个靠的住的人。但这一个新年的隐事,不足为外人道。所以,

“烟爽都不在人世了,我还和他计较什么呢?”他意兴阑珊的叹道。

体院的课程虽然不少,认真上课的人却不多。所以,陌香搬离了寝室后,与郭朗,赵伟打照面的机会就少了很多。三天之内不过几面,匆匆而别。

这一日,尚客豪待在寝室继续忘我的打着魔兽,郭朗和赵伟都在床上,却听见敲门声细小温柔,一个怯怯的女声道,“请问,秦墨在么?”

尚客豪打开门,一个个子中等,身形清瘦的女孩子站在门前,十六七岁的年纪,穿着红色的老式棉袄,结着朴素的麻花辫,素面朝天,脸上尴尬而又害羞,却一幅破釜沉舟的神气。

三人彼此对视一眼,俱都狐疑,莫非秦墨又故态萌发,除了唐唐,去招惹其他的女孩子?

“你们好,”女孩一身风尘仆仆,面有倦色,感觉到三人的目光,低下头去,脸红似火,。似乎一个字也说不出来,但毕竟还是说出来,“我是秦墨的妹妹,我叫秦绢。请问,我二哥是住在这个地方么?”

“妹妹,”尚客豪怔了一怔,“可是,秦墨已经搬出去了啊?”

“搬出去了?”秦绢的面上立时雪白一片,她下定了平生最大的决心,从那场即将到临的婚礼中逃出来,登上北上的火车,一日一夜不敢闭眼,不过抱着一个信念,到了北京,哥哥会收留她。却不曾料到,她千辛万苦到了,别人却告诉她,哥哥已经不在这里了。

这一句话仿佛抽走了她全身的力气,让她遥遥欲坠。

“别。”尚客豪眼明手快的扶住她,道,“你先进来坐一坐吧。小伟,”他扬声喊道,“你打个电话找小墨,告诉他他妹妹来找他了。”

郭朗觑着秦绢容颜疲惫,找了一条干净毛巾递给她。秦绢怔了怔,抬起头来,见戴着眼睛的斯文少年指了指卫生间,示意她进去梳洗,心中感激。

待一切都弄好,郭朗又倒给她一杯水。

然而陌香的手机始终打不通,赵伟恼怒道,“这个小墨,总是在关键的时候找不到他。”他回头看了看已经快要落下泪来的秦绢,无奈的摊手,问道,“怎么办?”

这里可是男生寝室,哪能收留一个陌生女孩子?

“找唐唐吧。”郭朗道,“妹妹来投奔哥哥,身为人家的女朋友,唐唐应该要照顾的。”

“女朋友?”秦绢坐在那边,显然在听着他们的话,有些疑惑的问道。

“是啊。”尚客豪笑着安慰,“那个叫唐唐的女生,是你哥哥喜欢的女孩子,她人很好的,你不用害怕。”

秦绢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二哥,有了喜欢的女孩子么?她会是什么模样?

电话那边的女孩子声音明朗,显然有些讶异,但还是答应,过来接她。

过了十多分钟,女孩子敲门进来,带进来一圈又一圈的阳光光芒,“哎呀,阿伟,阿豪,阿朗,你们好,你们说的…秦绢在哪里呢?”

然后,她看见了自己。走了过来,弯下身子,“小绢,你好,”女孩子微笑道,“我叫唐唐,是你哥哥的,”她停顿了片刻,方续道,“女朋友。”

那一天,那个叫唐唐的女孩子,穿的是黄色的大衣,扎着马尾,青春俏丽,和黯淡的自己比起来,一个天上,一个地上。

她顾不得那些本能涌上来的淡淡自怜,连忙站起来,道,“嫂子你好。”

“嫂子…”,噗的一声,尚客豪正在喝的水喷了出来,其余二人也忍俊不禁。唐唐恼羞成怒,打在尚客豪头上,喊道,“笑什么,有什么好笑的。”

她知道自己说错了话,讷讷的站在那里,希望唐唐不要生气。唐唐的脸上泛起了薄薄的红晕,倒真的没有生气,反而笑咪咪的友善道,“你哥哥去文竹道馆了,大概晚上会回来,我先带你回家,换身衣裳,休息一下吧。”

“文竹道馆?”郭朗愣了一下,若有所思道,“那是电视上有名的那个武术界泰斗尚竹生的道馆么?小墨去那里干什么?”

“他说想去挑一把趁手的剑,暂时使用着。”唐唐解释着。

“剑?”郭朗好笑道,“他要剑干什么,难不成打算现在拜师学武么,恐怕太迟了吧?”

“那也未必。”赵伟想起了那一夜在城郊道观,陌香称俊的功夫,笑笑道。

“小绢这次来找阿…陌,打算玩多久呢?”其时天色还早,唐希言还没有下班,陌香也没有回来,唐唐推开品香坊的大门,好奇问道。

秦绢赞叹的看着精致的品香坊,闻言不由恻然,“我也不知道呢。”她道,“二哥肯收留我多久,就是多久了。他若是管不过来我,我也只好回去,认命嫁给蓝成宇。”

雪儿优雅的从楼上下来,蹿进唐唐怀里。唐唐抚摸着雪儿,讶异重复道,“嫁人?”

“是啊。我家在山沟中,女孩子十六七岁就要嫁人了,爸爸妈妈收了蓝家的聘礼,打算把我嫁过去。我不依,在婚礼前一天逃出家来,来北京找二哥。唐唐,”她迟疑道,“我是不是很任性?”

唐唐无言半响,“怎么会呢?”她道。这个女孩子和她的生活天差地别,她初听到她的消息的时候,就想,她既然是秦墨的妹妹,虽然自己倾心的陌香并不是秦墨,但在这长长的一生中,陌香都必须以秦墨的身份生活下去。所以,秦绢就是陌香的妹妹,而她爱屋及乌,从一开始,就立心要好好善待她。

只是,这个女孩子和她过往生活相差太遥远,她被家人众心捧月捧在掌心疼宠的时候,秦绢却是家人眼中一抹灰色的影子。嫁人,对她而言,是久远的梦想,对秦绢而言,却是无奈的必须面对的现实。

“你来的路上一定累了,先去洗个热水澡吧。”她想了想道,“我找一套我的衣服给你。”

城市卫生洗浴设施比农村先进良多,秦绢在唐唐的指导下,拧开了热水器莲蓬头。看着热水喷洒下来,淋在身上,清爽舒适。她却有些茫然,因为一个念头,她来到了北京,可是到了北京就是乐土了么?妈妈大概已经发现了她的逃婚,她一定很生气吧。妈妈对膝下的子女,最重的是大哥,其次是二哥,而她,不过是一个可有可无的人。妈妈自然不会为她付生活费,恐怕更会责令二哥立刻将她送回去。

而二哥,也不过是个穷学生,他能抗的住妈妈的压力么?就算可以,他又如何养的活一个诸事不会的自己呢?

“小绢,”唐唐敲门道,“我找了一套前些年的衣服,希望你穿着大小合适。”

“哦。”她连忙应道。将门开了一个小缝,接了过来。

唐唐说是旧衣服,其实,在她看来,已经是很好了,触手舒适,款式也是她不曾见过的。她换好衣服,慢慢推门出来,唐唐转过头来看,“咦,”她眼睛亮了亮,“原来小娟也是个小美人呢。”

“唐唐姐才漂亮呢。”她真心赞道。

将要开春,还是有些冷。唐唐取出吹风机,为她吹干头发。秦绢看了镜中的自己,心头一跳。果然,佛要金装,人要衣装。换下了原来的衣裳,乍眼看过去,竟然也有几分城市里这个年纪女孩子的模样了。

她尴尬的找不到话说,只得问道,“我二哥,怎么还没回来呢?”

第二卷:雪狐狸第三章:妹妹(2)

陌香离开大唐之时,将自己的掌剑轩辕,埋在了一个地方。千余年的时光过去,就连他自己都不知道,那剑,是否还在原来的地方。

更何况,如今,也不是远离取剑的时机。

而他的内功心法也渐渐练到了一定阶段,便寻思着,暂时找一件趁手的兵器练着,于是想起那一日在博物馆偶遇的尚竹生。

问明了尚竹生所在的文竹道馆的位置,他自行坐了车,寻了过来。

到了文竹道馆,坐在馆门处的接待人员问他,“你是来拜师学武的吗?”

“不是。”陌香摇了摇头,“我想见一见尚师傅。”

“每一天相见尚师傅的人都不少。”接待人员看他年轻清瘦,不以为意,“要是尚师傅都要见,他可就忙死了。”

陌香怔了怔,有些好笑,想起当日博物馆所见那个戴着眼睛,胡须长长的老大爷。那时候,他心情黯淡,没有搭理的心情,如今寻上门来,才知道,却是不能轻易见上一面的。

“那,”他退而求其次的问道,“这里可卖青钢剑,我想买一把。”

接待人员打量打量他,道,“请进吧。”

剑室里悬挂着数十把不同式样的宝剑,陌香看了一看,不由有点失望。这里的青钢剑,自然比博物馆卖的那种要好,却也称不上什么好剑。

“就没有更好的了么?”他忍不住问道。

“小伙子要剑啊。”身后有人慢吞吞道,“自然是有的,但你有没有俊功夫拿走呢?”

“馆主好。”身边的人行礼道。

陌香回过头来,果然看见有过一面之缘的白胡子老头笑吟吟的看着自己,“小伙子,我们又见面了。”他道。

“这里有这么多把剑,你随意挑一把,和我制定的徒弟较量一次。如果你的身手让我入眼。我就带你去看更好的剑,如何?”

陌香暗暗叹息一声,道,“恭敬不如从命。”

尚竹生见他随手取了一把手边的剑,却是这剑室中最好的一把,不由暗暗讶异,到底是巧合呢,还是,这个少年,确有过人之能。

“尚斌,”他抚了抚自己的长须,道,“你去和这个小哥较量一场吧。”

“是。师傅。”二十八九岁的青年走了过来,笑容慵懒,漫不经心的道,“小兄弟,请多承让。”

“客气。”陌香微微屈身。

从剑室出去,左手是宽大的道场。红色原木铺筑的场地,被太多人在上面跳跃滚打,打磨的陈旧。尚斌走到东首,回过头来,微笑道,“刀剑伤身,为求安全计,小兄弟,我们就不出鞘比一场吧。”

“好。”陌香轻轻颔首应道。

他为人低调随性,素来信奉人不犯我,我不犯人。并没有一定要与尚斌一决胜负的心思。但他知道,尚斌矜于武艺,奉了师命,与自己一战,虽性子谦和,不至于恶意看轻自己,但觉得自己少年柔弱,不能与他相敌,却是有的。

他微微一笑,将剑鞘转向自己方向,剑柄指向尚斌执剑的手腕,动作干净舒缓,是攻击,但却带着礼敬之意。尚斌眼露赞许之意,避了开去,一跃而起,剑鞘颤动,袭向陌香面门。

彼此拆了数招,却连双剑相交都没有。陌香便看出,尚斌的剑技门户俨然,剑势如行云流水,确是下了十年以上的苦功的。招式之间,灵活而不拘泥,确是难得的练武之才。只是,陌香轻轻叹了口气,他虽因为穿越时空,换了一幅身躯,将前世的武艺尽皆抹去重来,但身为宗师的眼光还是在的。中华武术传承千余年,到了这个科技繁华似锦的年代,真的是式微了。到如今,堪称中华武术泰斗的尚竹生,习南山一派剑法掌法,倾心交出来的徒弟,所学不过是中华泱泱武术的两三成。而再聪明的人,在这两三成里学习发挥,破绽在所难免,落在陌香眼里,毫发毕现。

但看出破绽是一回事,击破破绽又是另外一回事。剑尖一涩之间,若是速度够快,就可以将敌剑挑落。陌香此时,却也只有自己前世功夫的两三成。堪堪斗了个半斤对八两。

“嘤”的一声,两把剑终于相交,剑鞘相撞,发出闷而悠远的声音。尚斌亦渐渐发现,自己对手的这个容貌漂亮的少年,远不是外表看起来的柔弱。对方剑上传来的柔和力道,让他吃惊。而陌香剑势随意随洒,看似漫不经心,剑鞘所指之处,皆是他匪夷所思不及救援之处。只是陌香含蓄,不肯逼人太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