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唐点点头,走到唐希言房前,想要敲门进去,却听见希言在房内打电话。

“妈妈,暖暖她身子不好,所以,今年我可能不回去了。”

电话里,伯母说了些什么,唐唐不能听到,她已经失去了敲门的力气。站了一会儿,缓缓回房,不知道一切要怎么收场。

品香坊里,因为唐希言和雪暖,笼罩着很奇怪的气氛。明明,两个人都爱着对方,小心翼翼的讨着对方欢喜,却偏偏从彼此的眼眸中。看到了力不从

年夜的时候,夏语打电话过来。是唐唐接的,电话里面,大妈妈地声音开朗,却掩饰不住一点点大年夜子女不在膝下的孤冷。

“唐唐啊,让暖暖接一下电话,”她笑着道。“我听希言说了一阵子了,本来说要一起回家见见的,偏偏那孩子身体不好,也是没办法的事,让我听听声音总可以了吧。”

望着唐唐递过来的话筒,雪暖脸色苍白,深吸了一口气才接了过来。轻轻应道,“唐伯母。”

唐唐和陌香对视一眼,神情沉重。

过了年,唐希言想,他不能再这样继续下去。得和雪暖好好的谈一谈。然而,他还没有想好怎样开口,往日里与雪暖间的隔阂却已经消失不见。反正不能回天津已经成了定局,雪暖也恢复了旧日模样,笑容甜美,性子温雅中不乏一点调皮捣蛋。

仿佛那一段别扭的日子。只是他地梦。

这一年。北京的冬天特别地冷,整个年假。他们都待在家里甜蜜共度,屋子外面是漫天的飞雪,她在看着他的时候,会甜美的笑,曾经有过的力不从心再也找不到踪影,有的,只是尘世间手中一掬地雪暖,唯一一朵,暖的雪。

只有旁观的唐唐才看的触目惊心,那样从蜜里开出来的笑容,明明清丽,却偏偏有了艳媚的韵致,仿佛倾尽全力一开的白菊,压过花王牡丹地风采,只不过,每一步走过,燃烧的都是自己的生命。

凌迟的徒刑。

大年初九的早上,雪暖起地很早,求了陌香教她做早餐,她做的是最简单的长寿面,却因为手艺生疏,有点糊,唐希言是最挑剔饮食的人,却含笑吃了下去。

出门的时候,雪暖忽然追出来喊道,“希言,”

其声惊惶。唐希言讶然回过头来,眉眼带笑。

她想说些什么来挽留,终究没有说,只是伸手替他整了整衣领,“天气冷,忙完了工作,早点回家。”

“自然。”唐希言露齿一笑,开车离去。

她的爱情,进入倒计时,至此,还有六天又十六个小时。

唐唐看地于心不忍,试探劝道,“要不,你装病,让希言请假陪你。”

“不。”雪暖摇了摇头,“我不想让他担心。”

爱情,是让人苦乐酸甜心随风走地东西,如果可以,她想在最后的时日里,留给他地都是欢乐。

相爱的人是不应该分离的,唐唐看着她的背影,如果,如果你们足够的坚持,她握紧了拳,请坚信,总有再次相见的时候。

一天,两天,三天,四天,五天,六天…

她日复一日的守候,将品香坊的大门当作望穿了的秋水,将床前的窗当作了守候的望夫崖。

如果可以,没有一个女子愿意博一个坚贞的名声,守候在望夫崖。古往今来,多少的女子在唱:与其在悬崖上展览千年,不如在爱人肩头痛苦一晚。

最后一次见到他的时候,她终于忍不住,让自己的泪水浸湿了唐希言的肩头。

“怎么了?”唐希言看的懂她的伤心,却猜不到伤心的原因,惊慌的追问。

“没什么,”她拭干净颊上的泪,安静下来,“我只是想起了我阿爸阿妈。”

“我已经,有五六十年没有见到他们了。”

“哦。”唐希言信了她的解释,总算安心。“有些人力无法改变的事情,你就不要太伤心了。”

她轻轻点头,希望,明天,你也能这样安慰你自己。

陌香和唐唐早就避了开去,她用很轻,很轻的声音说,“希言,你留下来,抱一抱我,好么?”

“好。”唐希言的心情却并不晦涩。他抱雪暖在怀中,“你记得么,今天,是我们相遇的周年纪念日哦。”语气淡淡欣悦。

就是在去年的今日,他驱车在雨中,遇到了那只雪狐狸,一低头,看见那双狭长的眼睛。仿佛诉说着不尽的哀愁。

因为雪暖地头轻轻枕在他的肩上,所以。他并没有看见,雪暖的面色忽然间,变的惨白。

几滴泪水,如走珠一般,落在他的衣服上,转瞬不见。只留下一个暗影。而衣服的主人,根本没有察觉。

她抬起头,努力端出一副笑脸。红的唇,画儿一样的眉,那么美丽,唐希言看地怦然心动,忍不住将他的唇轻轻地映在之上。

磨挲有如蝶儿飞舞。

她闭了眼。想象她生命中那朵缤纷飞舞的彩蝶。在她的大半生命里,她从来没有见过那钟生物,但她想,再也没有一只蝴蝶,能有她此刻想象的美丽。

因为那是她用倾尽全身的热情画就。

那种倾尽全身心力的爱。是很奢侈地事,一个人生命中,没有多少代价来付出几次,因为一次,就伤透了心。

此时想想,她不算短的生命中。对梦殇是少年时不解事的心动。对谭夏,是来不及开始的遗憾。只有希言,只有她,是真真正正刻骨铭心的爱。

够了。

一辈子有这样刻骨铭心一次的奢侈的爱,够了。

她倾尽全力地回吻他,想将他刻到灵魂里去。然后,用记忆伴着她度过之后漫长看不到尽头的荒芜生命,让她的生命不再荒芜。

只是,惟愿,他可以忘掉。

来不及了,时间要到了。

她一把推开他,迅速冷确了热情,抬眸道,“我要睡了,你回房吧。”

她的眸子那么清澈,唐希言愕然的抬起头来,摇了摇还氤氲着一丝欲望地眼睛,讷讷道,“好,那我走了。”

她用尽了全身力气,才让自己不现出异常,背过身去,轻轻颔首。

“希言。”

他带上门的时候,她忽然回过头来,喊了他的名字,撕心裂肺。

他吓了一跳,抬起头来看她。

“没事,你也回去休息吧。”她讷讷道,几不成言。

“好。”他再次应声,这一回,真的带上门。门锁扣上的声音,仿佛命运一锤定音。

就这样也好,就这样也好。

在她看不见的房中,她消失了踪影,直到明天早上,他才会发现,那时候,他虽然伤心,但毕竟,木已成舟,他也没法子可想,只能接受事实。

她这样想着,轻轻脱了鞋,蜷在了床上,等待命运地降临。

午夜地钟声轰隆敲响的时候,一道金光从她体内泛出,伴着从远方长白传来地乡音呢喃,那一瞬间,她分明看见,长白山上终年飘落的雪。

然后,金光慢慢将她淹没。

过往每一次,这道金光将她带走的时候,她都是乖顺的认命,随命运沉浮,只有这一次,她张开眼,看着熟悉的房间,她实在舍不得,舍不得这座温馨的品香坊,和她爱的男人,还有那个爱笑的娇俏女孩。

唐希言扣上了自己房门的把手,想要扭开,脑海里忽然重新响起雪暖刚刚那声惊叫。他明明听的出,那是动了极深的感情,有着那么深的不舍。

暖暖到底怎么了?

他有些不放心,想了想,还是折了回去,扭开雪暖的房门,“暖暖,”抬起头,却被一片耀眼的金光刺的睁不开眼睛。

“希言,”雪暖在一片金光漩涡里面回过头来,瞪大了眼睛,“你怎么来了,你为什么要来,为什么要来?”

狂风扯乱了她的头发,一头青丝在风中飞扬,映着金灿灿的光芒,是人世间难得一见的美景。

她的神情极是惊骇,被漩涡向最深处扯去,却拼命的伸出了手,想要拉住唐希言的手。

“暖暖,”唐希言又惊又怒,想要冲上前去,却被一种神秘的力量阻挡,跨不出去一步。

他亦拼命的递出手去,心里生出一种预感,如果就这样放任雪暖陷入光漩中,他这一辈子就再也不可能见到雪暖了。

两只手最近的时候,只相差仅仅一寸。但就是那么一寸,他们拼尽了所有的力气,也无法跨越。

于是站在一寸之外,生生相望,将彼此刻进灵魂里去。

他生生的看着心爱的人儿被光漩一寸寸的带着远离他而去,顷刻间根本无法思考,满心满脑只是反反复复的想着,“这是怎么回事,这是怎么回事?”双唇却抖抖嗦嗦问不出口。

那一刻,仿佛也是一生了。

他用不知道是一刻还是一生的时间,站在一寸的方外外,眼睁睁的看着她哭喊着他的名字,拼命的挣扎,却无能为力,一分分被那金光吞噬,直到消失不见。

他眼睁睁的看着,命运如何在送给他一个珍宝之后,又亲手带离了他。

看她,是如何的在自己身边,消失不见。

他却,无能为力。

这个,23号更新迟了,不过今天(或者昨天)我下定决心,受不了细工慢熬,非要写到规定的情节才算结束,于是就变成了现在的情况,将近9000字,看在这个字数的份上,应该不会有人埋怨我又更新迟了吧。

汗,躲羞。

这算是我兑现之前说的补缺掉的更新的承诺,9000字,我也懒的分三次发了,一次发了作数,我讨厌分太多章节。

其中三千是23号定额,另外六千是补缺的,之前缺一万二千字,现在补了其中一半六千字,总算能见人了。

不过,这天,真是冷啊。

另,赶文伤身,我不保证,这种爆发性赶文,会形成常态。

第二十章:上穷碧落下黄泉(2)

当唐唐听到声音,赶到雪暖房前的时候,看见的就是,她的堂哥单膝半跪在床前,还维持着伸出一只手的姿势,愣愣的回不了神。

轻轻的风吹过,垂在窗前的紫色小风铃打了个旋儿,叮泠泠的,声音清脆,雪色的印花床上,被褥有些凌乱,空气中还残余着些许属于雪暖的味道,那个精灵如狐狸一样的女子,却已经从他们的生命中走出。

“希言,”唐唐慢慢的走近唐希言,唤着。

唐希言缓缓的回过头来,乌黑的眸在唐唐面上定了一会儿,似乎才从刚才的震撼中清醒,“唐唐,你知道么,暖暖她刚刚,暖暖她刚刚就这么,就这么不见了。”

他用着缥缈的语气复述着刚刚的景象,仿佛相信,只要这样,他说的事情就是缥缈的,回过头去看,雪暖还坐在那里,未语笑盈盈。

“我看错了对不对?那不过是个梦,一个梦。”他喃喃道,望着妹妹,想要得到唐唐的肯定,这样,才能让自己更坚定的相信。

可他却失望了,面前的唐唐,眼泪都要掉下来了,“希言,”她看着他,不知道说什么安慰。

唐希言的心沉了下去,从堂妹的神情上猜到了一些东西,“你早就知道对不对?”他想起前些日子雪暖的奇怪表现,很多次她看他的神情,都像是在诀别,可是,当初他根本没有往这个方向想。

因为,他根本想不到,她会离开他的生命。

他更想不到,他最亲爱的妹妹,唐唐。日日里看着他和暖暖诀别,明明心中洞若观火,面上却不现一点痕迹。

“你早就知道,”他觉得自己被最疼宠的人背叛,“你却没有告诉我?”

从小到大,唐唐从来没有见过自家哥哥对自己用过这么重的眼神,仿佛要喷出火来,禁不住害怕的往后退了一步。扬声道,“是雪暖不让我告诉你的。”

“呵呵。”唐希言勉强笑了一下,“我不跟你说,”他起身,经过唐唐地时候,脚步略微摇晃了一下。

“哥,你要去哪里?”

“我去找她。”唐希言敛了神情。肃然道。

“哥,”唐唐扬声叫道,扑到他的身上,“你不要去找了,你找不到的。”大滴大滴的眼泪啪嗒啪嗒的落在了唐希言的背上。

“为什么?”他短促一笑,哑声问道。“我试试看,也许能找到的。”

上一次。他发现了雪暖的身世,暖暖躲着他,他找了一天一夜,终于在谭家看到了她地踪影。

最多,最多花上十个。二十个,哪怕成百上千个一天一夜,哪怕她被带到了天涯海角,只要他坚持,总能找到的。

唐唐抽抽噎噎地摇着头,想要告诉他原因。却哽住了喉咙。一时间说不出话来。

“因为,”走廊上的灯啪的亮了。站在门外的陌香在光影中落下一个清华的侧影,一字一字清晰的说出来,“她已经回到原处了。”

“回到原处?什么意思?”唐希言重复道,眸中染上一丝希望,“你说,她回她地老家长白山了?”

“她没有回长白,她只是,”陌香停顿了一下,漾着倒影的双眸掠过一丝不忍的光芒,“回到你捡她的那个路口去了。”

“你是说明珠广场?”唐希言怔了一怔,“那并不远啊,很快就能到。”一丝灵光忽然掠过他的脑海,这一刻,不知道为什么,他忽然敏锐察觉,“你是说…?”他想着适才陌香的语气,犹疑询问。

陌香轻轻颔首。

“怎么可能?”唐希言不可置信的笑出声来,“这太荒唐。”他地笑声越来越大,忽然捂住脸,也捂住了倾下的泪水。

他知道,那是真的。

“对不起,希言。。..。”唐唐泣不成声,“我很早就知道,可是我没有办法。”

“雪暖的身上,有一个诅咒。”

“诅咒?”“…是的。”

他静静地听着她不曾告诉过他的往事,脑海里荡荡悠悠,慢慢想起那一日,他在谭家找到她的时候,她问他,如果有一天,她消失在他的面前,他会怎么办?

他是这样回答的,“我会对你好到你舍不得离开。”

其实,那时候,他还有一句话藏在心里,没有说出来:如果有一天,你真的不发一言地离我而去,我会费尽心力地寻找你的下落,直到你亲口告诉我一句,你爱我,或者,你已经不再爱我了。哪怕是上穷碧落下黄泉。

上穷碧落下黄泉,那是属于相爱男女地坚贞誓言,可是没有人告诉他,如果他心上的人儿不在他的碧落和黄泉,他能够怎么办?

可是,“我总是要去看看。”

他披了衣服,蹬蹬蹬的下楼而去,唐唐从后面追出来,“哥,你要去哪里?”

陌香抱住她的腰肢,阻住她的追逐,“你让你哥哥去找找,他才能安心。”

傍晚回来的时候,这个城市的雪已经停了。而现在,唐希言开着车倒出朱雀街,车窗外又飘起了纷纷扬扬的雪,落在车顶上,车盖上,沙沙的,很快的就积了一层,履之无声。

那一日,他穿行在大雨中,暖暖从车前跃过,回过头来,他看见她的眸子,静静的,深刻的哀伤。

那一日,她走进他的办公室,他从桌上抬起头来,看见她狭长的凤眸,微微颔首,纵然在笑,也透出一种清思来。

他此生,再也没有见过比她更美的女子。

他想,她还是一只狐狸精吧。但真正让他喜欢的。并不是她狐狸一般的美貌,而是她的善良,她的温婉,和温婉里透出地朝气。

多奇怪,一只狐狸也可以是温婉的。

他总是想,这个狐狸一样精灵的女子,是上天赐给他的福,要不。茫茫人海,为什么偏偏让他遇到了她。可是后来。他才知道,原来他们之间是多么陌生,陌生到非要到她离开了,他才知道所有的存在。

莫怪乎,莫怪乎,去年今日。他初遇她的时候,她的目光,是那么的哀伤清华。

可有他如今悲伤?

一滴泪水划过他地脸颊,凝了一会儿,落下来。

雪夜里,街上没有多少车,唐希言开的很快。车子吱地一声一个拐弯,明珠广场已然在望。

车轮深深的陷在雪地里,冷风呼呼的刮进来,唐希言猛的一颤,嘭的一声关上了车门。

“暖暖。”他扬声叫唤。

“暖暖,暖暖,你在么?”

四周无人,只有天际纷纷扬扬落下的雪,其中一朵落在他地睫毛上,慢慢的融化。

在融化前的一刻。它可曾沾染上些许人的体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