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苏一惊,下意识的立刻出了营帐。

众将看到丞相的大帐内忽然跳出一只白狐,虽认出是丞相的爱宠,但着实讶异向来以国事为重的太公望竟然会在出征时带上家中的小宠物。

也由此,众将明白了这头小白狐在丞相心目中的特殊地位。

小狐狸踌躇了下,慢慢挨近被死死绑缚住的姜尚。

那绳索也不知是怎么绑的,几员猛将蹲在地上如何解也解不开。

有性急的,干脆拔出大刀,用力割绳子。

才割了几下,突然小白狐低叫一声,一口咬向握刀的大将!

“嘶!”这员大将急急收回手,手背上还是被咬出两个深深的血洞,“哎!这畜生怎么突然咬人。”

白狐眼中红光一闪,那员大将已经在丞相刹那间冷冰冰的视线下讪讪低了头,讨好的冲小白狐露出憨笑,“没事没事,咬得好咬得好,以后想磨牙了还找俺!”

旁人意识到白狐突然攻击应该事出有因,细看之后才发现,那绳索竟然已陷进肉里了!

姜尚道,“看来此绳不可用外力切割,否则会越收越紧,直至绞杀掉被缚者。”

晚了一步赶来的马诗诗只听到他的最后一句,不由泫然欲泣,“师兄,我去找师尊相助!”

姜尚道,“不必劳烦师尊,尚自有办法。”

“又是因为她吗,”马诗诗道,“师兄是担心若师尊来探,会发现端倪,是吗。”虽然是问句,但她用得已然是肯定的语气。

场面一时有些僵持起来。

众将完全没想到竟会在这种场合听到丞相的风花雪月……原本他们还以为丞相爷也像仙人那般没有七情六欲,谁料原来仙人的感情生活还更劲爆,恋情多角秘辛迭出。

在一片暧昧的沉默中,姜尚轻轻对马诗诗道,“师妹,进来行军赶路辛苦了。你累了,先回帐歇息吧。”

马诗诗咬紧牙关,微涨红了脸,不动。

此际帘帐猛然被掀开!

年轻的武王姬发收到姜尚被缚的消息,正惶惶亲来帐内看他,他神经可比钢筋,完全没察觉营帐内的微妙气氛,径自飙泪奔到姜尚身份,“尚父!”

俨然在文王去后,将太公望真心当做父辈来敬爱。

“孤不知有何罪,天子屡年征伐,竟无宁宇。兄父皆丧,内外忧患,尚父今又如此受苦,使孤日夜惶悚不安……”

这般情境马诗诗自然无法再留下,她看向那只妖狐,此刻它双眼怔怔地盯着师兄,察觉到她的视线,它转过头,琥珀色的眼眸无悲无喜,只是平静的注视着她。

我究竟是哪儿不如你?

我究竟是哪里输给了你!

马诗诗转头,独自离开营帐。

若是……

若是你没有出现就好了,若是……你从来没有出现就好了。

枉凝眉终虚化(上)

若说没奇缘,今生偏又遇见他。若说有奇缘,如何心事终虚话

一个枉自嗟叹,一个空劳牵挂。 一个是水中月……一个,是镜中花。

“师叔!此绳是捆仙索。”

杨戬在姜尚被绑后便急急四处寻访道友,探问这究竟是何法宝?终于,让他探出这是惧留孙的独门秘宝。

惧留孙……

哪吒雷震子也识得惧留孙,不由惊讶道,“惧留孙师叔怎会害姜师叔,绝无可能。”

姜尚颔首,“这捆仙索或许是被土行孙所盗,惧留孙绝无可能使人拿捆仙索对付西岐。”

毕竟惧留孙是玉虚宫的人,怎会帮着外人拆自家师尊的台。

苏苏翻了个白眼,惧留孙当然不会,可他那个好拐无比的笨蛋徒儿——土行孙,他会。

这个不知道给自己师傅惹下大麻烦的土行孙此刻很黑皮,回营后邓九公一听他连姜尚都被绑住了,朗笑道,“但愿早破西岐,旋师奏凯,不负将军得此大功也。”

土行孙挠挠后脑勺,会人家对自己这么器重,便想投桃报李,“元帅不必忧心,末将今夜进西岐,杀了武王、姜尚,将二人首级带回来,进朝报功;西岐无首,自然瓦解。”

邓九公道,“西岐守备森严,如何进入?”

“昔日吾师传我地行之术,可行千里。这有何难事?”只要早早把媳妇嫁予我就好~

是夜,杨戬呈上惧留孙送来的符印,“师叔,用此印可以将捆仙索解去。”

他把符印在绳头上,用手一指,那捆仙索即刻脱落下来。

姜尚略活动了手腕,思虑土行孙该如何处置。

突然一阵怪风刮来,把宝纛幡一折两段。

姜尚一惊,这恐是凶兆,忙取来香案,焚香炉内,将八卦搜求吉凶。最后铺下金钱,便知就里。待占卜结果一出,姜尚深蹙紧眉,命杨戬请武王前来营帐。

待杨戬去后,姜尚命左右,“在账前悬三面镜子,顶上悬挂五面。今夜请诸侯众将不要各自散去,俱来我营帐中。并严备看守,须弓上弦,刀出鞘,以备不虞。”

苏苏只看他见刮了一阵大风便开始神神叨叨,不由问道,“你在做什么?”

姜尚耐心解答,“方才风过甚凶,我卜了一卦,卦象主土行孙今晚进军行刺。”

苏苏无可无不可道,“那需要我帮忙什么。”

他淡笑,“尚能应对。”

待武王一头雾水的跟着杨戬进来,“相父请孤,有何见谕?”

姜尚道,“老臣今日训练众将六韬,特请大王筵宴。”

姬发大喜,“相父如此勤劳,孤不胜感激。只愿兵戈宁息,与相父共享安康。”

姜尚点头,只令左右安排筵席,侍武王饮宴,宴席上也只是谈笑军国重务,未提土行孙行刺一节。

时至初更。土行孙辞邓九公、众将,将身子一扭,原地杳然无踪。

好不容易摸到军营,土行孙先扑武王,便又扑了个空。没鱼虾也好,他沿路把诸侯的帐篷也一一扑了过去,可惜次次又扑空。

土行孙怨念不已,最后摸至姜尚帐中,只见众将弓上弦,刀出鞘,森严侍立两旁。土行孙在下面苦等半晌,不得其便。

好在二更初上,土行孙终于等到武王挽着个貌美妃嫔出来,其余诸侯还在帐内痛饮。

也罢,我且先杀了武王,再杀姜尚也不迟。

土行孙打定主意,便一路地下尾随,待武王进了王帐,命侍儿各散,与宫妃解衣安寝。

土行孙屏息宁气,轻轻在地底下等候,待听到鼻息之声传来,土行孙钻出地面,此时红烛未灭,帐内通明,土行孙提刀在手,上了龙塌。

轻揭起帐幔,搭上金钩,周天子正合眼朦胧,酣然熟睡。土行孙只一刀,就把武王的头割下,往床下一掷。

那一声闷响惊起宫妃,她睁开眼,惊道,“汝是何人,为何深夜至此?”

土行孙自幼山上苦修,罕与女子打交道,见着宫妃身上衣衫半褪,不由羞红了脸,老老实实的回答她,“我奶成汤营中先行官土行孙是也。姬发已被吾所杀。尔欲生乎,欲死乎

?”

这话说得,倒也真是个呆子。若是其他武将一击得手后,怕是立时要杀人灭口,哪里这么罗嗦,还好心问对方要生,还是要死?

这妃子面似桃花,闻言楚楚可怜道,“我乃女流,害之无益,望将军赦妾一命。若不嫌弃贱妾貌丑,收为婢妾,妾得侍将军左右,铭德五内,定不敢有忘。”

“啊?”土行孙懵了,怎么……怎么他只是好心问她想不想活,她就要对他自荐枕席!“不行,我不能对不起邓小姐……”

女子立刻热情的扑上来,火速扒下自己的衣服后就开始脱土行孙的。

土行孙原想伸手推开她,但抬头就看到对方已经光洁溜溜的身体,哪敢伸上手去,只不住后退挣扎,脸红得快爆炸,“这位姐姐,不行啊!不要!我不能对不起邓小姐……”

可这妃子手劲儿过人,一把搂住他就不放手,如何也挣不开。

土行孙哀叫,难道今天他的清白就要葬送在这里?

千钧一发之际,那宫妃突然喝道,“拿住了土行孙!”

帐外三军呐喊,锣鼓齐鸣。土行孙定睛一眼,原来这女子是杨戬所化,再一看地上姬发的头颅,此刻已化成一截朽木!

姜尚听到远远从王帐传来的喊杀声,嘴角微微释出笑容,亲自入帐后结界内请出姬发,姬发迷茫道,“哪里来的杀声?”

“回禀陛下,应是杨戬智擒了土行孙。”

姬发闻言大喜,未几,便见杨戬腋下夹着赤条条的土行孙,来禀姬发。

姬发看着二人模样,不由囧然,“既已拿将成功……这是如何光景?”

杨戬夹着光溜溜的土行孙答曰,“此人善地行之术,若放下他,便会遁地逃走。”

苏苏伏在塌尾,也光明正大地上下打量土行孙白嫩嫩的裸体,恍然大悟,“杨戬,原来你就是传说中的鬼畜攻!”

杨戬:“??”

姜尚状似自然地左移一步,恰好挡在苏苏的视线前,命杨戬将土行孙带下去小心关押起来。

枉凝眉终虚化(中)

得到土行孙被西岐所虏的消息之后,邓九公的西征大军着实萧条了好一阵。

但战争不等人,西征军且战且退,一路退出西岐山界。

姜尚兵分两路,一路继续绞杀西征军,一路径直北上,方向直指朝歌!

至于土行孙,自然也一路被带走。

应着他的师父惧留孙的缘故,姜尚没有立刻斩首。命杨戬通知了惧留孙,只待他来后,与他商讨如何处置土行孙。

可杨戬这次带来的消息是,土行孙之事已被师尊知晓,正命惧留孙闭门思过。

没法,土行孙只好继续做阶下囚,苦哈哈的等师傅惧留孙回来救命。

既然师尊已经知道土行孙的事,姜尚目光转向苏苏,那她的存在,师尊定是也知道了……

果然,两日后杨戬回报,不日玉虚十二金仙将会下昆仑,助他顺利攻占朝歌。

而苏苏,也已然从申公豹和寐喜传来的密令得知,闻仲和申公豹将在三日后与邓九公的西征军顺利会师。

是孽缘抑或是劫数。

玉虚十二仙和闻仲申公豹竟撞在一起。

起事的时间就要到了。

当闻仲的黑麒麟降临战场的一瞬间,申公豹拍拍座下白额虎的头,风骚无比的绛紫道袍迎风招展。

闻仲不愧为三朝元老,领兵布阵精妙无比。

原本被杀得几乎溃逃得西征军仿若找到了主心骨,重新焕发军容。

这是全然交托的信任,他们毫不迟疑,坚信只要紧跟着闻仲,必定会胜利。

只见那兵戈凛冽,树立斩虎屠龙纯雪刃。对对长枪,似排数千粗细冰淋尾。

长弓初吐月,短弩似飞凫。

重整旗鼓的王师令顺逆已久的西岐军有些反应不及,况且另一支绞杀王师残部的西征军正陷进闻仲的包抄之中。

姜尚火速令传令官下退兵令,西岐军人数原本就少,经不起损耗。

这厢闻仲见姜尚率先收兵,未前去追赶,令人叫邓九公前来回报,同时清点人马,重新整合。

这一夜是如此漫长。

姜尚商讨完战事回帐后,苏苏没有像往日般先睡,而是化回人形,倚在塌上。似睡未睡,似醒未醒。

姜尚站在塌前默默注视着她良久,而后轻轻的,摸一摸她的头发……

手在要收回时被拉住,苏苏睁开眼,定定回望他。

“这几日,玉虚十二位师兄便要来了。”良久,他才挤出这句话。下一句‘你便彻夜逃吧’来不及出口,便被一根纤纤玉指按住。

她道,“……吻我。”

姜尚迟疑地看着她,心跳咚咚如擂鼓,几乎要怀疑自己的耳朵。

她不由笑了,抬起双手轻轻勾住他的脖颈,将他拉下来,“吻我。”

他闭上眼,小心的以唇舌描画她的轮廓。

“我问你,曾有一刻后悔与我相识吗?”

“不悔。”

“如果我永不回应你,日后还要嫁给别的男人,你还悔不悔?”

“不悔。”

“如果我告诉你,我与你同吃同住,今夜你的晚膳里,我还下了毒,你还不悔吗。”

他温存的摸摸她的头发,笑了,“我早知道了。死在你手里,我一点也不怨。”

她没有再说话了。

姜尚从她的脸上,吻到一滴咸涩的温热,他低声喃喃,“为了这一滴泪……我死也欢喜了。”

她沉默良久,道,“……傻子。”

从来良宵短,只恨情丝长——

五更天,军营响起一片喊杀声,王师来偷袭!

在四面战鼓苏苏坐起身,指尖缓缓摩挲着枕边人透出淡淡青色的脸。

他紧闭着眼,白得发青的脸上表情十分安详而满足……再有最后一剂毒膏,他便永远不会再醒来。

苏苏怔怔凝视着他良久,而后极轻的,碰一碰他的唇,将毒药随意扔进案底,转身离开。

当那抹妖娆的身影离开之后,姜尚轻轻睁开眼,念动隐身咒,身影渐渐化作透明……

苏苏出了营帐,发动信号,不过转瞬间,申公豹与寐喜已出现在她身边。

“四更就通知了你做好准备,怎么这么久才出来?”申公豹别有深意的眨眨眼。

苏苏没心情与他调笑,只把目光转向寐喜,“闻仲呢?”

寐喜道,“正在靠王帐那边。”

苏苏远远望去,果然发现那头黑麒麟载着闻太师亢奋的俯冲腾跃,隐约看见哪吒的风火轮和雷震子乾坤金棍的残影,看来太师杀性正酣,她便不过去打扰了。

“姜尚已经解决了?”申公豹果然第二句便是这个。

苏苏妩媚一笑,“这是当然。”

寐喜心一动,低头看她。

苏苏没有回避他的视线,坦然地看向他,寐喜微微有些尴尬的率先转过脸,没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