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名:目成心许

作者:不披马甲太销魂

文案:

我喜欢的这个人,冷峻,严肃,无趣,但是我喜欢。

——所有人对于江承远的评价都是,严谨,沉稳,清冷。

唯有江承远自己知道,有一个人的存在,能惊醒他所有的感觉。

未曾料想,年少时的喜欢,居然有一天开出了花朵。

内容标签: 都市情缘 情有独钟

搜索关键字:主角:徐酌兮 ┃ 配角: ┃ 其它:

岁月知味(一)

酌兮是在半夜时分接到奶奶的电话。

“酌兮…”老人才说了两个字,声音就哽咽了。

酌兮心里一慌,忙迭声询问:“怎么了?发生什么事情了?”

老人深吸了口气,以着缓慢的语速,轻声说道:“你爷爷、你爷爷他走了…”

酌兮脑袋一懵,半响没有反应过来。

电话里一时没有声音,只余死寂的沉默。

过了好久,酌兮才找回自己的声音:“我上次看他精神还很好的,医生不是说…不是说还有几个月吗,怎么这么快…”

说到最后,她的声音也哽咽了,眼泪润在眼眶里,好艰难地张了张嘴,却什么声音也没发出来。

爷爷是在去年被检查出胃癌晚期,医生说也就一两年的时间。当时酌兮刚转正,每天忙的不要不要,得知这个消息后,立刻请了一星期的假,专门回去照顾老人。

虽然说大家都有了心理准备,但突然接到这个消息,酌兮还是一时难以接受。

老人听着孙女的声音,心里也一阵难受:“你爷爷一个月前还急救过,进了重症病房,怕耽误你工作,硬是不让我们告诉你,情况刚稳定就喊着回家。我们想着让他住的舒服就办了出院手续,没想到到底没熬过。”

酌兮在上小学前一直和爷爷奶奶住在一起,所以和老人感情很好,即使后来父亲出车祸去世,她随母亲离开Z省,也依然保持每个星期和老人通一次电话的习惯。

酌兮深吸了几口气,调整好情绪后才再次开口:“我明天就请假回去,您也别太伤心,照顾好自己的身体。”

“好好。”老人连声应着,又叮嘱了几句,这才挂了电话。

酌兮放下手机,茫然地盯着电脑。今天开会的总结还没写,明天要给组长过目的报告还没修改,她却一点也不想动弹。

小的时候父母去外地做生意,她就被寄养在爷爷奶奶家,那时她性格沉闷,朋友又少,更多的时候,是跟着爷爷奶奶去种地。她就蹲在路边,看爷爷奶奶插秧、腌制食物都能看得津津有味。

爷爷奶奶疼她,每天给她买好吃的,村子里娱乐不多,到了晚上,左邻右舍就搬着椅子坐在溪边聊着家常,那时候夜空清澈地可以看到许多繁星,她就窝在椅子上看星星。夏日蚊子多,奶奶就会边聊天边给她扇扇子。

偶尔爷爷会带她去听戏,不过她不喜欢戏曲,就缠着爷爷回家,爷爷乐呵呵地牵着她的手往回走,遇到熟悉的老人,会打声招呼,还和她开玩笑,说是如果她不听话,就会被这个老爷爷带走。她缩在爷爷身后,怯怯地看着来人,两个老人哈哈大笑。

所有与他们有关的记忆都在,但是记忆里的老人已经随着时光一同离去。

命运从来如此,宽容又残忍。

酌兮睁开眼睛,忍着眼泪,拿起手机,向组长请了三天长假,连夜赶了回去。她到的时候才六点,就先去酒店放了行李,搭车去了老人家。

老人住在秀丽的小村庄中,依山傍水。此时正是清晨,还带着蒙蒙雾气,青山绿水宛如被氤氲的水墨画。

家里已经请了几名村中的长辈在念经,酌兮看到奶奶时,几乎说不出话来。老人去年还乌黑的头发已经生白,憔悴地像是干巴巴失了生机的树木,被她握着的手心还能感受到老人粗糙的纹理。

“来了就好来了就好,漂亮了,你爷爷看到一定会很高兴…”老人说着说着就说不下去了。

酌兮心下大恸:“您、您去休息一下吧,这里有我…”

“我没事,也就这几天了,我帮他弄弄了,我和他处了大半辈子,总要送他最后一程。”老人细细端详着酌兮,颤巍巍地伸手替她将被风吹到额前的头发拨开,“你去看看他吧。”

“好。”

酌兮进了屋,正堂里已经坐满了念经的长辈,爷爷就躺在靠墙的床上,长长的佛经盖住了他的脸和全身,一旁的木桌上点着香火,伴着南无阿弥陀佛落了一缕青烟。

酌兮坐到堂哥身边,和着一起念了一段。

“爷爷出院后,奶奶为了方便照顾他,就把床搬到这里,也免了上下楼。”堂哥道,“他走的时候,奶奶正在帮他换衣服。”

酌兮有些茫然:“爷爷走的时候…难受吗?”

“癌症晚期,痛苦总是有的,早点走少受点罪也好。”

“嗯。”

两人又止了交谈,跟着继续念经。

按照习俗,需要念上一整天,之后就要将老人装进冰柜,放进灵堂,小辈们烧纸长辈守夜,然后还要邀请来专门的人员,一家人外加亲戚都要进行吊唁,再之后需要火化,送葬,然后给老人盖上新屋,家属需要再次跪拜道别,将房屋烧给老人,这一场法事,会持续整整十天。

结束的时候,酌兮先去睡了一觉。这几天每天五六点起来,一直到晚上九十点结束,再强健的体魄也耗不住。

醒来时天色已经昏暗,外面人声鼎沸。

酌兮洗了把脸后下楼,晚上十点多还要有一场宴席,宴席结束,整个流程才算走完。

一共有八桌宴席,外面放不下,就摆进正厅,侄子侄女都在,闹哄哄吵得她头晕。暂时没有她能帮忙的地方,一个人呆呆地站着有点傻,堂哥走到她身边:“出去走走?”

说是出去走走,其实也没什么地方可去,最后还是来到小河边。

酌兮目光落在河面上,又飞快地移开。她特别怕一个词,触景伤情。

就好像她爸爸车祸去世后,她妈妈受不了这个打击,便带着她离开了Z省,此后她和妈妈就小心翼翼地维持着一段距离,生怕触碰到对方的伤心事。

就像现在,路过寺庙,她会想到当初和爷爷一起来的场景,看到小河,会想到小时候与爷爷奶奶乘凉聊天的景象。

像是为了舒缓抑郁的心情,酌兮蹲下来,右手划着水面。

堂哥看到她稚气的举动,笑了下道:“我记得你小时候也很喜欢玩水,怎么,学会游泳了没?”

听到这句话,酌兮也笑了:“还没有。”

这也有个典故。

上小学之前,酌兮父母忙着生意,酌兮便被寄养在奶奶家。每到夏天,就爱跟着堂哥堂姐一起到河边玩,偏偏胆子跟个芝麻大,只爱在河边玩,就是不下来游泳。不管堂哥堂姐怎么逗趣,就是固执己见。后来怕她出危险,奶奶就拘着她不让她去。但上有政策下有对策啊,酌兮每每总能在堂哥堂姐的掩护下偷溜出去,可惜直到她离开小村庄跟着爸爸妈妈去了城里上学,还是没能学会游泳。

这事也就成了旱鸭子酌兮心中一大憾事。

许是说起往昔,两人之间的距离感消磨了些许,堂哥道:“其实你和婶婶走后,爷爷奶奶都很记挂你们。”

“我知道。”酌兮低落地道,“我也很想他们。”

堂哥低头,看着蹲在脚边,一头长发及腰,身姿单薄小姑娘。记忆中那个肉肉的、笑起来会露出两颗大门牙的小团子,最终还是带着时间留给她的疼痛长大了。

想起车祸去世的小叔以及去年病逝的婶婶,他忍不住叹了口气。他记性好,即使多年不见,也依然记得那个小时候看到他会抱抱他,给他糖吃的婶婶,他记得婶婶也有这么一头柔顺的长发,被她抱起来时,还能闻到桂花的清香。

“这次就不要走了吧。”

掌心仿佛又感受到老人干枯的触觉,酌兮差点眼泪就落了下来。

“嗯,不走了。”她轻声道,“再也不走了。”

结束宴席并全部收拾好已经是凌晨一点了,酌兮匆匆洗了个澡准备睡觉,路过奶奶的房间,透过未掩实的门缝里,发现房间里的还亮着灯光。

她推门进去,看到老人坐在地上,带着一副老花眼镜,周围是散着的照片,一边还叠放着几本相册。

“这么晚了您怎么还没睡?”酌兮坐到她对面,看到散落的照片有全家福,有爷爷的单人照,还有两人的合影。

老人摸索着手中的照片:“我再看看、再看看…”

酌兮几乎不忍看下去,她随手拿了张照片道:“这张照片您怎么还留着啊。”

这是她小的时候和堂哥堂姐的合照,她小时候顽皮,在相机按下的刹那弯着腰做了个鬼脸,简直丑死了。

老人探过头来看了眼,笑道:“这不挺好的吗?”

“哪里好了,那么丑。”酌兮嘀咕道,放下照片,又拿起另一张,这张照片是她小学放暑假时和爸妈去H省玩照的,那时候《还珠格格》正当热,流行这种薄薄的碎刘海。

老人这里的照片很多,酌兮发现自己从小到大的照片都被老人保存细致,没有一丝褶皱。翻着翻着,酌兮就翻到一本房产证,房屋所有权人旁登记的居然是她的名字。

她吓了一跳:“这个是什么?”

老人看了眼,似乎在回想,好半天才道:“哦,当时你爸爸不是出车祸了吗?后来拿了赔偿,你爷爷说放在银/行里不妥当,就买了套房子登在你们母女名下,正好给你们一个依靠。”

忽然变土豪的酌兮:…

老人继续道:“也不是多大的房子,以前买的也便宜,手续也没现在这么严。后来你妈妈带你走了,你爷爷担心这事说出来不好,就一直藏着,小易不是说你不打算回去了吗?我就把它找出来给你。”

一个老人的心意,就在这个小小的本子里被妥善保存。

老人还在絮絮叨叨,酌兮却听得心软又心疼,她仿佛终于懂得,当初看《穆斯林的葬礼》时看到的这句话。

最深沉的爱,自有它最朴素的方式。

作者有话要说:开坑啦啦啦。

不虐,很温暖的双向暗恋文w

如果看到最后,有人说,我曾为这篇文感动过,那我就满足了。

目成心许:以目传情,心意相通。形容男女双方以眉目传情,互通爱慕之意,心里暗暗相许。

岁月知味(二)

既然决定留在H市,酌兮当天晚上就写了辞职信交给组长,没料到才发过去没几分钟,就接到了宋子绪的电话。

“怎么辞职了?有什么困难吗?需不需要我帮忙?”

酌兮刚毕业就进了私企,带她的组长就是宋子绪。那时候酌兮还处于人生道路的迷茫期,实习期过得浑浑噩噩,还是宋子绪发现了问题,和她分析了就业现状以及公司前景,以非常实际的办法解决了她的忧虑。

实习工资低,宋子绪作为组长,手下还带着三名实习生,他也照顾他们,时不时请大家聚餐,还非常体贴地找了个借口,说是为了促进同事情谊。工作顺利,同事之间又没有龃龉,度过实习期之后,酌兮更加努力,工资也提了不少。说实话,舍弃这份工作她还是蛮可惜的,尽管如此,她还是更希望能陪在老人身边。

宋子绪问了,酌兮也不隐瞒,将自己的想法和他说了,然后道:“谢谢这些年宋哥的照顾,等我回S市辞职,请你们吃一顿。”

听得宋子绪一阵乐:“我们还差你这一顿?也别太难过,免得闷出病来。生老病死本就是常事,尽到孝心就好。”

“我知道。”

“行了,就这样吧,这么晚了,我就不打扰了,你也早点睡。”

“好。”

挂断电话,酌兮躺在床上,将今后的计划在脑海里过滤一遍,觉得没有差漏了,这才安心睡去。

接下来的一个星期,酌兮都住在这陪着老人,听着老人絮絮叨叨说着她和老头子的那些事。看着老人湿润的眼眶,酌兮心里发酸,轻声安慰。

为了想办法逗老人开心,酌兮这几天一直缠着她要学习厨艺,毫无厨艺细胞的酌兮被虐了个惨,到最后蛋炒饭也做的有模有样了。

一个星期后,她接到了宋子绪的短信,让她回S市办理辞职手续,酌兮这才打包衣物,飞去S市办了辞职。

当天晚上,一群人聚在酒店包厢。知道酌兮要回H市,不少男士扼腕,表示又流失了一个萌妹子。然后打着灌酒的主意,一个接一个地和她敬酒。

众人一肚子的坏水,酌兮心知肚明。她也知道大家没有恶意,再加上每个人都诚挚地送上祝福,酌兮也不好拒绝,只能硬着头皮喝了。她酒量浅,喝了几杯后就不行了,整个脑袋晕沉沉的发醉,小脸熏红,看谁都笑眯眯笑眯眯的,眼波水漾漾地看着人心里发痒。

宋子绪便在一旁护着:“行了行了,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在打什么主意,都悠着点啊,人小姑娘明天一大早还要赶飞机呢。”

一群人起哄地更厉害了:“宋哥你这是要英雄救美啊,也行,给你个机会,你来替酌兮喝!”

宋子绪被闹得哭笑不得,他倒也来者不拒,有人敬,他就喝。如此一来,大家也不吃菜了,纷纷找他拼酒。结果喝到最后,一群人都趴下了,宋子绪还闲闲地靠着椅背,右手随意地捏着杯子,慢悠悠地品着,眼神清明,唇边带笑,看得一群单身女同事热血沸腾。

众人摩拳擦掌雀雀欲试,打算当个贴心解语花,奈何一对上组长平静无波的眼神,就胆怯了。面热心冷笑面虎,要不起啊/(ㄒoㄒ)/~~

聚餐结束后,看着东倒西歪的一群人,宋子绪叫来代驾,将他们一个个送回去。

酌兮只在S市住一晚,所以就订了酒店,选的就是这一家。

低头看着身边仍在傻乐的酌兮,宋子绪扶额,好不容易才从她嘴里问出房间号,扶着她上楼。

酌兮选的单人间,房间不大,但是非常整洁,宋子绪扶着她到床上,又给她盖上被子,这才进了浴室,洗了毛巾给她擦脸。幸好小姑娘全程十分配合,让她睡觉就乖巧地闭上眼睛。

小姑娘脸颊绯红,睡得香甜,期间还砸吧砸吧嘴巴,也不知做的了什么美梦。宋子绪站在床边看着她娇娇俏俏地睡颜,轻笑着摇摇头,觉得自己真是正人君子。

再迟点吧,等他完成手头的项目之后。

这样想着,宋子绪又站着看了会,才悄无声息地退了出去。

酌兮完全不知道这事,第二天醒来,还想着不愧是星级酒店,床就是软,睡得好舒服。上飞机的前一刻还给宋子绪道别,又表示了招待不周的歉意,询问同事有没有尽兴。得到肯定答案后,才松了口气,挂断前一刻随口问了句昨天是谁送她上楼的。

宋子绪自然回答的是女服务员。

正巧这时传来检票的广播,酌兮便道:“我要去检票了,宋哥你以后来H市玩可以打电话给我,让我尽尽地主之谊。”

大尾巴狼宋子绪笑得温文尔雅:“那就这么说定了。”

“恩恩。”

重新回到H市,酌兮歇了一天后,开始寻找工作。上一份工作是文员,这一次她想换一个体验体验,便挑选好几个感兴趣的工作一一面试。最后被一家杂志社录取,顺利地成为了杂志社小新人一枚。为了方便工作,酌兮还就近租了一套公寓,又花了几天搬家。

酌兮进的这家杂志社在H市小有名气,旗下有三个子刊,分别为面向社会成功人士的《精英》,面向女性的时尚杂志《秀色》以及面向旅游爱好者的《在路上》。酌兮来的时候,刚巧面临《精英》改版,众人忙得马不停蹄,所以她就被顺理成章地调去《精英》组帮忙,带领酌兮的正是精英组组长傅姗姗。

因为是改版后的第一期,大家都非常重视,单是封面人物的选择就讨论了三天,最后由傅姗姗定下了新锐建筑师马航,原因简单粗暴,脸好看。

结果就在采访前一天,马航临时有事,飞去了F国,不过他倒是推荐了自己的好友闻政乐。

闻政乐所在的新乐会计事务是H市赫赫有名的十大会计事务所之一,只可惜平时太难约,如今有人牵线,傅姗姗乐得表示这一期完成后请客。

约得时间是早上九点,H市这几年经济发展迅猛,城市变化日新月异,即便酌兮起了个大早,还是因为不熟悉路径,花费了好长时间才到。

离约定的时间还有半小时,众人先去对面的咖啡厅吃了早点,吃着吃着,难免会聊天,傅姗姗除了带酌兮,还带了另一名实习生乔瑾。

傅姗姗毕竟是组长,无形之中就和人隔了一距离,摄像大哥又是个性子木讷的,因此聊天的多是乔瑾和酌兮。

乔瑾偷偷和她八卦:“看到对面那栋大楼了没有?整整四层都是新乐会计事务所的,啧啧,日进斗金啊。”

市中心寸土寸金,能在这么一大栋商务大楼里占据一整层,显然财力非凡,所以酌兮在看到里面装修气派的格局时也非常淡定。

领他们进来的小姑娘给他们一人倒了一杯茶水:“闻经理还在开会,请你们在这里稍等一下。”

她出去的时候还体贴地关上了门。

说是一下,但至少半小时后,办公室的大门才被打开,西装革履的男人率先走了进来:“暂时就先这样吧,实在不行你们就去跟大老板哭诉哈哈。”

等他身后的两人应了离开后,他才大步走了过来:“不好意思,让你们久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