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电话的人,是谢绾绾的女助理,她跟白慕川说了一下谢绾绾的情况,随后又问:“白先生,你现在有时间过来吗?我看她一个人坐在那里,不吃不动也不说话,我心里有点害怕。”

白慕川沉默一瞬,“不了。”

女助理有一点失望,哦一声,“不好意思,打扰了。”

挂了电话,白慕川抬头看到向晚审视的眼,又拿起筷子。

“吃啊!你可以拒绝我,但不应该拒绝这么好吃的食物。”

他平常就不是一个热情的男人,向晚认识他的时候,也是一张冰冷的棺材脸,对谁都没有温度,是后来两个人相处得多了,熟悉了,他才慢慢变成了今天的小白,会开玩笑,会跟她瞎扯淡。可这一刻,当她再一次拒绝了他之后,她发现他的态度,好像又变成了初识的白警官。

男人也是有自尊心的……

何况,白慕川这样骄傲的男人。

他主动这么多次还被拒绝,想必也是不太舒服的吧?

向晚想着,咽了咽唾沫,想换个话题,“那个,你真的不去看一下谢绾绾?她现在应该特别需要你的关心……”

白慕川危险地眯起眼,审视她,“你希望我去?”

向晚一怔,认真说:“这是两回事,她是这个案子的关键证人,又是你的朋友,于情于理,你都不能让她再发生意外。尤其在这个节骨眼上,虽然曹梦佳已经死了,可你不会认为,她就是那个幕后黑手吧?”

听到她的解释,白慕川冷绷的表情,稍稍松缓一点。

“我不用去。她现在更希望独处……”

向晚挑挑眉,小声笑:“你怎么知道?”

换了她,难过的时候,是需要找朋友倾诉,需要得到朋友安慰的。

白慕川嘴角勾了勾,“不是每个人都愿意把伤口拿出来晾晒。除非她自己想通,要不然,谁也帮不了她。”

好吧!向晚默然,尴尬一笑。

“也许你们的世界,我很难懂得。”

白慕川神色略深,抿了抿嘴,“吃吧。菜都凉了!”

“我不饿。不想吃了。”向晚觉得气氛突然有点怪异起来,她抱了抱胳膊,看向窗外,“时间不早了,我得回去了!”

白慕川沉默。

慢慢的,他放下筷子,站起身,“我送你。”

“……不用。”

“别犟!”

……

一顿饭的工夫,可以改变很多。

向晚发现经过这一顿深入的餐桌交流,两个人的关系变得更加扑朔迷离了。

但有一点她没有说错,她不了解白慕川,她也走不进他的心里。

那么,谁也抚慰不了对方那一颗缺少安全感的心……

向晚其实不知道自己拒绝得对不对,也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存在某种心理隐疾,对谈恋爱这门学问太过理想化,缺乏现实基础。对于白慕川,她是很喜欢,可也正如他说的,感情并没有到达那种非他不可的地步。

五十步就不要笑一百步了。

他这样,她又何尝不是?

这就是现代人的感情。

白慕川送她回去,被方圆圆看见,逮住就审问了一通。

不过,看向晚没什么心情回答,神色也不太好,方圆圆也就闭嘴了。

“表姐,我就随便开玩笑的。你爱跟谁在一起,都是你的自由,不管是白慕川,还是程正,我都举双手双脚支持……”

向晚懒洋洋耷着个眼皮,看她一眼,“黄何会对你说,他爱你吗?”

方圆圆一怔。

噗嗤一声,娇羞地笑了出来。

“废话!现在哪有情侣不说这个的?”

向晚挑挑眉,小声问:“都要说吗?恋爱的必要条件?”

“嗯!”方圆圆重重点头,以示这波操作的正确性,“我前男友,前前男友,都说……”

哦,都说。

所以,不说的才是不正常的,不爱的。

“不过这东西也就那么回事,别当真。我前男友,前前男友,都说爱我,非我不娶,说我是他们的小仙女,小心肝儿,小宝贝,可这丝毫不妨碍他们跟别的妹子撩骚,对别人说爱,叫别人小仙女,小心肝儿,小宝贝啊……哈哈哈!”

“……”

向晚翻个白眼儿。

到底是说的好,还是不说好?

方圆圆接着道:“认真说来,我家黄黄其实很少说……”

“他就只是做?”向晚揶揄她。

“讨厌!”方圆圆嗔怪地瞪她,又继续科普,“反正男人说这种话,你就听听好了,别太往心里去……”她说到这里,突然转头,满脸八卦地瞪着她,“不对啊表姐,你干嘛突然问我这个,老实交代,是不是白警官对你说了?”

说了就好了!

向晚有些烦躁,这么大的人了,还在纠结这种不切实际的东西。

“我就那么好奇一问,不行啊?”

“行行行……”

……

这天晚上向晚睡得不太好,满脑子都是白慕川优雅地坐在餐桌边,像个王侯公子似的为他们的感情下定论的样子。

白慕川是认真要跟她处对象,这一点,她也感觉得出来。

可她为什么就过不了心里那道坎儿!

是要求太多吗?

也是。不然,她为什么会单身到今天?

早上起来洗漱的时候,向晚看着镜子里自己两个大眼袋,突然有点鄙视自己……

干什么对男人要求那么多呢?就白慕川那样的男人,走出去,一堆妹子抢着要好么?矫情,活该!

她捂脸。

精神分裂一般,脑子里两个小人开始打架。

客厅里,程正也在。

他例行公事般为她们买回早餐,坐在沙发上,视线对着那束花……白慕川买来的,被方圆圆插在一个花瓶里,放在茶几上,散发着淡淡的清香。

向晚不知道他在想什么,尴尬地咳嗽一下。

“程队,又麻烦你,真是不好意思。明天早上你别买了……”

“我晨跑顺路。”程正清冷的脸上,有一丝淡淡的疲惫:“今天换了一家,你尝尝味道。”

“……”

没想到他真把白慕川的话听进去了。

向晚有点糗。

不好冷落了程正,她一边吃东西,一边跟他叨。

“看你的样子,没休息好。昨天晚上加班啊?”

“嗯。”程正说:“工作到凌晨。”

技术队也不容易。向晚唏嘘一下,“尸检情况怎么样?”

程正眯起,看着她面前的食物,“我建议你先吃完早饭,再谈工作。”

呃!

向晚忍不住笑了出来。

“谢谢!”

不得不说,程正有进步啊。

以前他可不会顾及她听了那些血腥的东西吃不吃得下去,现在也会在意别人的想法了……

向晚不由多看了他一眼。

正好,程正也在看她。

视线突兀地在空中相撞,向晚尴尬了。

程正给了她一个笑容,“快吃!”

哦,太阳打西边出来了。程正居然笑了?

……

有时候生活真的小说更狗血。

向晚背着电脑包跟程正去上班,在大队门口就碰上了白慕川。

对上他凝视的眼,她莫名有点心虚。

认真说来,她跟这两个男人都没有什么关系,可跟白慕川毕竟近了那么一些……

沙发上的拥抱,轻轻的触吻。

那都已经超越了普通同事和朋友的范畴。

“早。”程正率先给白慕川打招呼。

“早!”白慕川走过来,给程正点点头,自然而然地要伸手接向晚的电脑包。

向晚僵硬地站在原地,尴尬而不失礼貌的微笑,“我自己可以。”

白慕川深深看她一眼,点头。

程正细微地哼了一声,对向晚说:“我先上去了。回见。”

“回见……”

烈火烹油啊!

向晚真想找个地缝钻进去。

这叫怎么回事儿?

好像她成了这两个男人抬扛的牺牲品一样?

……

第126章,尽量不刺激

年轻就是好,各种折腾,精神也足足的。

门口的小插曲,似乎没有影响到任何人。进了办公室,一室阳光。

向晚刚喝了半杯热水,唐元初就过来喊她。

案情分析会,昨天就定好的。

向晚笑着嗳了一声,“来了。”

感情如何发展,不影响工作。

还是那一间数字化办公室,全程辅以高科技的显示系统,综合,立体、条理清醒,将案件梳理了一遍,大家心里就更清晰了。

组织会议的人,还是白慕川。

也许门口的拒绝,让他彻底灰了心,从向晚进入办公室,他便没有正眼看她。

向晚感觉到了,余光掠过他冷峻的面孔,收回来,老实坐着听分析。

技术队首先分析了曹梦佳的验尸报告。

“屏幕上显示的是现场情况。死者曹梦佳,侧卧在卧室的床上,割脉使用的刀片掉落在地,喷溅出来的血迹分布在床单和地面上,没有死角。死者的手腕共有伤口15处,其中14处为细微的试切创,致命的创伤为动脉切开,死亡原因是失血过多。从刀口方向,角度,以及试刀伤的形成等方面判断,基本可以确认,执刀者为死者自己。”

做报告的人,依旧是梅心。

在大队里,她几乎是程正的代言人。

接着,梅心又说了几个现场的发现。

最后总结,死者曹梦佳是自杀而亡!

“又一个自杀!”

白慕川听完,笑了一下,“没了?”

他看着程正,程正也看着他。

“没了。”

白慕川点点头,不置可否地调转了目光,又让几个负责本案的侦察人员分别汇报了个自掌握的情况和线索。

然后,他问向晚,“向老师,你怎么看?”

在他们说话的时候,向晚拿着一个小本本,像个认真的小学生,一直在老老实实地做笔记,一边汲取知识,一边做分析,冷不丁听到白慕川点她的名,脑子没转过弯来,啊一声,懵懵地抬头看着他。

“什么?”

白慕川面色平静,似乎根本就没有在意刚才的不愉快,公事公办地说:“向老师,我们找你回来是做顾问的。”

这句话可以说很重了!

就好像在指责她拿钱不做事,吃白饭一样。

可他明明知道,她本来就不是专业的刑事侦察顾问,而一般可以做顾问的人,要么是经验丰富的老刑警,要么就是确实有特别大的能力……

恰恰,向晚不认为自己是拥有特殊能力的人。

而她来这里上班的原因,说好是学习侧写的。

在众人疑惑的注视中,向晚站起来,清了清嗓子,看看自己本子上的记录,迟疑一下。

“在回答之前,我想先了解一下,什么叫试切创……”

白慕川皱了皱眉心,抿着嘴不说话。

会议室里大家都看着她,就像看一个初出茅庐的傻子。

向晚有一点尴尬,“抱歉,我不知道技术层面上的试切创跟我个人的理解是不是一样。所以想先询问一下。”

程正看着她,慢慢开了尊口,“试切创,又叫犹豫创,是一个法医学概念。是指在致命性的切创附近出现的数条长短不一,深浅不等的平行创口。一般来说,自杀行为很难一刀完成。所以,多次试探性的切割,是自杀的一种特征。”

“我明白了。”向晚点点头,认真问程正,“也就是说,自杀会造成试切创。但是,死者身上有试切创,就一定是自杀吗?”

割脉自杀,之所以会留下无数深浅不一的试切创,这是自杀前的犹豫和没有经验造成的,非常好理解。毕竟真正可以一刀切下去,又稳、又准、又狠的人,勇气绝非凡人可比,这种人,不会轻易自杀。

“我的意思是说,有没有可能,凶手伪装自杀现场,故意弄出试切创?”

程正眯了眯眼,刚想张嘴,梅心已经接了过来,专业地解释。

“向老师,尸检就是为了解决这个问题的。我们对自杀死亡的判断,不仅仅因为试切创,而是从刀口的方向、力度、角度等方面综合分析的……”

“那如果遇到了伪装高手呢?比如对方刚好懂得这些专业原理,故意给咱们弄一个这样的现场出来?”

她的反问,让梅心张了张嘴,不知道怎么回答。

向晚看众人不说话,稍稍笑了一下,“不好意思,可能我提的问题比较幼稚,主要我也没有经验,不太懂这些,全凭自己的感觉。”

程正抬头:“说说看。”

向晚迟疑一下:“我觉得从偷娃娃开始的这一连串的事情,发生得太完美了。试想一下,如果我们没有从天台上救回谢绾绾,现在的情况是怎样的?”

她环顾众人,缓缓吐了四个字。

“死无对证!”

众人目光聚集在她脸上,不说话。

向晚接着说:“只要谢绾绾死了,最后一个证人也就没了。这个案子是不是非常完美?可这样的完美,不像曹梦佳这样一个女大学生干得出来的!大家觉得呢?”

白慕川打量她一眼,目光很快收回,意味不明。

程正淡淡说,“就算曹梦佳不是案件主谋,也不影响我们对她死亡原因的判定。”

众人点头。

她自杀的,跟她是不是主谋没关系。

向晚怔一下,有点不自在。

“我不是不相信技术队的鉴定结果。我只是觉得事有蹊跷。她不像自杀,更像是被人灭口。就算那些刀创是她亲自割的,肯定也是被迫的。”

“畏罪自杀,也是一种被迫。”

这样的人并不少,敢做违法犯罪的事,却不敢接受法律的制裁。

向晚又笑了笑,“偷谢绾绾娃娃的人,是孔庆平。他被亲爹误杀了。而娃娃却出现在曹梦佳的身边,她也自杀了。两个与娃娃接触过的人,都死了。也就是说,这个娃娃从失窃到找回,中间究竟经历了什么,是个谜。”

有人点头。

向晚思忖一下,看着众人,“就咱们目前掌握的情况来看,曹梦佳在学校是一个不太激进的学生。不优秀,也不出格,不像有胆子远赴千里去杀人的。而且她和孔庆平,互相不认识,也没有共同的社会关系。那这个娃娃到底是怎么从孔庆平手里转到曹梦佳身边去的?我认为把这个问题搞清楚了,再下定论比较好。”

白慕川唇角动了动,像是笑了一下。

然后,视线淡淡挪向程正。

程正没看他,脸上也什么别的反应,点点头,“向老师说得有道理,我们目前的结论也只是一个常规的法医鉴定结果。期待反转。”

众人议论了一下。

大抵对向晚的看法表示赞同。

唐元初想了想,看着白慕川说。

“白队,我认为我们应该马上找谢绾绾了解情况……”

向晚有一点是对的。

这个案件里面,唯一活着的人,是谢绾绾。

到底她受到了怎样的要挟,要挟她的人是谁,也只有她知道。

众人点头,对这一点表示认可。

可主持会议的白慕川,接过话,把案情重新梳理了一遍,又布置了几个调查路线与任务,然后吩咐唐元初。

“通知叶轮到大队,配合调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