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晚发现自己的声音有点干哑。

好像说一句话,都十分艰难。

“……什么机会?”于波看着她,一脸不理解。

白慕川的脸色,却是猛地一沉,“向晚!”

他在呵止她。

向晚看他一眼,“他脑子不好使,精神是有问题的,所以……”

所以量刑的时候,是会考虑他本身有没有民事行为能力,以决定量刑轻重的,甚至会……不予执行。

“这不该我们来说!”白慕川加重了声音。

向晚咬唇,不说话了。

是的,她不该说这么多!

而且就算她说了,于波也未必听得懂。

“不……不!”

于波懵逼一瞬,却又激动地吼了起来。

“我没病!我不是傻子!”

“……”

“他们错了!”于波咬牙切齿,挥舞着戴着手铐的手,很用力地抬起,往下砸,“我不是病人!我不是病人,你们不能抓我!”

“……”

傻子啊!

病人才不会有事,懂不懂!

向晚内心呐喊,却只有一脸无奈。

于波咆哮着。

终于,他吼累了,气喘吁吁的红着脸看向晚。

“他们抓我去,是要杀了我吗?”

屋子里,很安静。

向晚想了一下,“我不能骗你。这个事,我说了不算的。也许会,也许不会。”

这是事实。

于波仍然是不太懂。

但他却意识到了危险,与生俱来的求生欲,让他“呜”一声痛哭起来。

“我不想死,我不想死!我不是故意杀人的……我不想死……”

他双手揪紧自己的裤腿,痛哭了片刻,慢慢抬起泪眼。

“求你,求求你……”

他哭得通红的眼,是盯着向晚的。

绝望、无辜的哀求,就写在他眼里。

向晚伤感地一叹,“我帮不了你什么。”

“不,求你……你一定要帮我。帮我找到小黑黑……”于波说到这里,狠狠咽一口唾沫,“然后,给小黑黑找一个好主人。可以让它吃饱的,也不会像妈妈一样,发脾气就打它的。”

“……”

向晚远远看着他。

那脸、那眼神,那无助。

道德、法律、生死……全都摆在面前。

于波慢慢地戴起手腕,用力抹了一下嘴巴。

“我求你了……你说过的,你是喜欢小黑黑的……我可以再相信你一次吗?”

向晚无言。

心塞。

煎熬。

疼痛。

这同情心来得很不应该。

毕竟她面前这个人,是一个杀人犯……

可这样的场面,还是让她莫名其妙难受。

一种被人信任着,又无能为力的感觉,撕扯她的神经。

“好!”向晚吐一口气,“我帮你养猫!”

于波一怔。

双眼一眨不眨地看着她。

像在审视,她是不是一个合格的猫奴……

又像在思考,她说的话,到底还值不值得信任。

压抑的氛围里,向晚脊背微凉。

久久,听到于波长长地松了一口气。

“小姐姐,谢谢你!”

向晚喉咙一紧,“不谢!”

“你是我见过的,最漂亮的小姐姐。”

“……”

“心地也很好。”

“……”

“你一定会对小黑黑很好的!你是好人……”

“……”

不要再夸她了。

她快要泪崩了……

于波确实没夸了,他说完这几句,又把肩膀一缩,头深深垂下去,就像向晚进来时看到的那样,他尽量把自己的身子佝偻般弓缩起来……

低低的抽泣。

委屈的抽泣。

无助的抽泣。

仿佛在寻找一种回归母胎的安全感……

……

向晚是在食堂里找到那只黑猫的。

警队的小哥哥们,并没有像于波以为的丢掉它。

而是交给了食堂的师傅喂养。

师傅怕它跑了,用一根绳子把它拴在门口,像狗一样,面前放了个豁口的小碗。

一些煮熟的猪肝,拌着饭放在碗里。

向晚看了一眼,没有动过。

小黑黑团着身子蜷缩在门后的角落里,黑乎乎一团,枯瘦如柴,那样子竟有几分像它的主人……

向晚今天泪腺有点发达。

看一眼,眼眶竟有些湿润。

“小黑黑!”

她蹲下来,看着猫的眼睛,友好地微笑。

方圆圆养过猫,向晚知道一些猫的习性。

与狗狗不一样,猫这种动物,非常傲娇,很难与人建立起相互的信任……尤其中途接触收养,想要得到它的友谊,就更难了。

“喵……”

小黑黑发出一声。

向晚猛地后退,没想到它却防备地站了起来。

抖了抖背毛,匍匐着走向向晚……

“小黑黑!”

向晚轻轻触了一下它的脚,见它没有过激的反应,又碰了碰它的头。

小黑黑没有抵触,慢慢走近,在她的脚边绕来绕去,把绳子缠了一身也不管,脑袋亲昵地磨蹭着它。

“这只猫跟你有缘,带上吧!”白慕川双手插兜,站在她身后,看半晌,突然一笑。

向晚回头看他,怔了怔,也咧开了嘴。

会心一笑。

……

程正与梅心是这天下午赶到南木的。

而这个时候,向晚与专案组众人,已经准备好了启程的车队。

“上车。”白慕川拉开车门。

向晚嗯一声。

回头,看着南木宾馆几个字。

弹指刹那。

又一段人生,过去。

第378章,不耽误(一更)

车队里的人不少。

从南木到西市,路不好走。

一群人走走停停,第二天上午方才到达。

张队是西市人,回到自己家的地盘上,严肃的表情都轻松下来,爽快地表示要请客。

事情基本告一段落。

121案的伙计们,一个个都很轻松。

白慕川没有拒绝,“成,那就麻烦张队了。”

有“地头蛇”带路,更容易找到好吃的。

大家笑着起哄,都不和张队客气,纷纷表示要敞开肚皮吃。

张队哈哈大笑,“应该的应该的。这次的案子折腾得够久,大家必须去吃一顿好的。”

南木地区物资贫瘠,食物也一言难尽。

这一群回到西市的警界精英们,一个个馋得流口水。

张队请客,群体雀跃。

于是,大家忙碌了一个上午,中午都聚到了办公室,一起聚餐。

张队很大方,请了一家档次较高的海鲜酒楼,一路招呼着众人。

坐下来,伙计们都默契地不谈案子,只谈美食。

不过,从三楼看着窗外的高楼大厦,车水马龙,再想到九生一死的南木,向晚却有一种又穿越回了现代都市的感觉……

众人也唏嘘。

随意地聊着天。

张队突然一笑,指了指街对面。

“我家就有那边的小区……”

怪不得他在这里请客。

熟啊!

白慕川笑笑,“这边环境不错!”

张队对自己居住的地方,显然也很满意。

屠亮看了一眼:“张队,这一边的房价挺贵的吧?”

张队呵地轻笑,“比起你们大京都,还算是价廉物美吧!”

说到房价,精英警官也有自己的无奈。

屠亮笑着点点头,一叹:“就京都那房价,我大概算了一下,干上两辈子可以买一套!”

“……”

话题突然变得沉重。

屠亮清咳一下,觉得不合适,又自己换了话题,跟主人家唠嗑。

“张队是西市本地人吧?”

“算是吧。”

算是?屠亮哦一声笑:“那挺好的。土生土长,在本地工作,平平顺顺的。”

听屠亮的口音,他不是京都人。

如今在京都工作,大概也是有些感慨的。

张队像是为了安慰他,轻笑一声,“要是有得选择,谁愿意天天守在自己窝里呢?年轻,在外面闯一闯,见见世面当然那才是最好的。”

屠亮随口问:“张队是一直在西市工作吗?”

张队顿了一下。

“以前在锦城工作过一段时间。”

锦城?

向晚看了白慕川一眼。

没有发现他的脸上有异样。

又听屠亮问张队:“也是干刑警?”

“是啊!”张队笑,“说来惭愧,除了干这个,我也不会干别的!哈哈哈,所以,这辈子,怕是和这个职业杠上了!到死那一天,也要穿着警服下葬的!”

众人噤声。

穿警服下葬……

这些年,他们见过的,因公殉职的不少。

屠亮扯了扯嘴角,“刑警挺好的!咱们这行啊,可能赚不到多少钱,但有一身正气啊?对不对?走到哪里,都可以挺直腰板!”

“说得是。哈哈。”张队跟着笑。

白慕川突然转过头,深目略沉一下,“张队在锦城工作了多久?”

张队:“没多久,我警校是在锦城读的,最有名的那个,你应该知道。毕业后,我就在那边干了大概小两年吧。后来寻思家里老父老母没人照顾,谈的女朋友也是家乡人……家里催得紧,就想办法调回来了。”

跨省调岗……

这个可不容易。

看来张队也是有背景的人。

白慕川目光略略浮上一抹笑,“这么算起来,张队在锦城,挺早以前了吧?”

“是啊!好时候还挺年轻的!”

“那时的锦城,有没有什么有意思的案子?”

张队怔一下,摇头,笑着说:“我在那两年,锦城还挺平静的。那时候的民众,也比现在淳朴得多……不像白队,调去没多久,一口气破了几个大案,威震警界!”

白慕川沉吟一下,“那年锦城有一个七夕悬案,张队听说过吗?”

“七夕悬案?”张队一惊,“具体哪一年?”

白慕川看着他,“大概98年!”

“98年……”张队思考着,不停地摇头,“时间太久。我有点记不清。白队在锦城呆了那么久,有兴趣的话,为什么不查一下当年的卷宗?”

白慕川笑笑,“没找到。”

是没找到卷宗,还是没找到想要的线索?

张队想了一下,慢慢放下筷子。

“这样吧,我回头帮你打听一下。”

“打听?”白慕川拧起了眉头。

“嗯!”张队重重点头,“当年我参加工作的时候,带我那师傅,是锦城的老刑警。既然白队都关注的案子,他肯定多少能知道一点。”

白慕川:“那多谢了!”

张队摆手,“不用客气,就是他退休好多年了,我也一直忙着,没什么联系,我还得回头找找看,电话号码换了没有。”

“成!”

白慕川没再多说。

其他人对此,也不以为意。

在刑警工作中,遇到有兴趣的案子互相了解打听一下,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没有人突然白慕川问得有什么古怪。

除了向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