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嫂子……”向晚哽咽。

沈文静看她一眼,忍不住苦笑起来,借着撸头发的机会,低头拭了一下眼泪。

“不好意思,我最近总是神神叨叨的,想这些莫名其妙的问题,想生啊,死啊,但我琢磨,这都只是想想而已,人啊,这是命!人走了,就是散了。没下辈子。所以,白队,你要早点走出来。”

“谢谢嫂子……”

……

出了小区,沈文静留在门口,并没有去买东西。

向晚和白慕川挥别了她,默默走向停靠的汽车,两个人沉默了很久。

相比这真实的疼痛,那一些无病呻吟……太微不足道。

“好好活着,比什么都好。”

“嗯……健康的活着。”

两个人手扣着手。

向晚将头偏过去,靠在白慕川的肩膀上,时不时蹭一蹭,像小动物等着人顺毛,又似乎这样可以从他身体的温度里感觉到力量……她样子乖俏,白慕川斜目一看,紧了紧她的手,将她整个纳入怀里。

“向晚,给我说一句话……”

“嗯?”向晚凝视他,“什么?”

“说你爱我。”

“……”

向晚以为自己听错了。

“什么啊?”

白慕川认真看她,低头。

“……想听。”

向晚眼角撩起,询问般看他片刻,不像开玩笑,突然就定住脚步。

站在离那辆越野车不到一米的地方,她面对面看着白慕川,踮起脚尖,努力与他平视。

“我爱你,白慕川。我很爱你。”

“乖!”白慕川搔搔她的后脑勺,眨一下眼,“你可以要求一个回报。”

向晚抿嘴,将小脸侧过去,“一个亲亲……”

“呃……”白慕川失笑,突然捧住她的脸,吻了下去。

向晚没有闭眼。

她看着天空,飘浮的云……想着沈文静那些话。

人走了,就是散了。

所以在一起,就要好好活。

……

今天的两场拜访,是白慕川早就安排好的。从屠亮家出来,白慕川直接驱车去了医院。

锦城那位带张队入行的罗老先生,在京都住院两天了。原本那家医院床位紧俏,花钱都难买到,是白慕川帮了大忙,老先生的儿子很感激,听说他要过来,等在医院门口。

握手、寒暄。

白慕川:“老爷子身体挺好的?”

“挺好的。挺好的,托白队的福……这次,幸亏有您帮忙……”

“应该的应该的!”

老先生叫罗自章,他儿子叫罗胜,是一个中学老师,戴个黑框眼镜,脸偏瘦,做事干净利索,一面说着话,一边领白慕川二人上楼,去老爷子的病房。

“你们要是昨天来,我爸怕是没法跟你们说话,先头情况实在太糟糕,我们家都以为……唉,所以,还是多亏白队了。”

白慕川勾勾唇,一笑了事。

一路寒暄,病房外,向晚看到一只猫。

弓着背,匍匐在走廊休息椅的下,花斑色的背毛,看到有人,嗖一下窜得不见了。

向晚一怔,顿了顿。

白慕川扶她肩膀,“怎么了?”

向晚:“看到一只猫。”

白慕川:“想小黑黑了吧?”

嗯一声,向晚点头一笑。

罗胜望了一下,连猫的影子都没有看见,但仍是附和着说:“医院有不少野猫,晚上偶尔也会听到猫叫……”

“现在野猫太多。没法治理了……”

话刚说到这里,病房突然推开,罗胜媳妇从里面跑了出来。

“医生,医生!快来看看……我爸不好了……不好了……”

罗胜脸色一变,越过白慕川和向晚,冲了过去。

很快,医生、护士陆续冲入了病房。罗老先生的心电监护仪上已经由变成一条直线。

紧张的抢救后,仍然没能从死亡线上把他拉回来。

“……”

病房里,一片惨白。

在白慕川赶到前一分钟,罗老先生病故了。

事发突然,医生检查之后,说老爷子这个病情也是正常现象。罗家自然不服,他媳妇表示今天上午父亲的精神很好,还勉强喝下了一碗汤,和他们说了好多话,一定是医院的治疗出了什么问题……一听这话,医生反过来责怪家属不该喂老爷子吃东西,指责他们不遵医嘱。

“……”

向晚懵了。

“这也太巧了吧。”

这个医院是白慕川帮忙联系的。

他找人了解了一下,罗老先生这个确是和医院没半毛钱关系。

一是病情本就可能反复,二是医生叮嘱了不能吃东西,结果病人不肯听,怪谁?

医患间的纠纷,这些年越来越多……

白慕川除了从中斡旋调和,没别的办法。

最后,罗老先生儿子认了这事,和他媳妇吵了一架,完事。

向晚看着白慕川阴沉沉的脸,突然有些难过。

这好不容易找到一条线,又断了!

他一直在调查她母亲当年的案子,一直没有放弃。

可老天,为什么要给他开这样的玩笑。

一碗汤,断送了线索……

白慕川在医院大概呆了两个小时,帮忙料理了一些杂事,然后等罗胜情绪稍稍平复,把他找到一边,说出了此行的目的。

当年的案子,是罗老督办的没错……

可罗胜这岁数,当年正在外地念大学,一问三不知。

不要说案子内情,连这个案子都不清楚。

“对不起啊,白队,给你添麻烦了,结果,害你白跑一趟……”

“不会……”白慕川拍拍他的肩膀,“好好料理罗老后事,节哀!”

一天说好几次节哀。

向晚听着,不免苦笑。

罗胜送他们到楼下,很客气。

在白慕川走时,又说到一件事,“我爸退下来后,闲时喜欢写点东西,是他工作多年的积累的一些刑侦笔记,锁在书房里,如果白慕川感兴趣,我回头给你快递过来……”

白慕川眼睛微微一亮,“快递太麻烦,这样。你回锦城了,给我来个电话,我吩咐人来取!”

罗胜似乎没想到他这么急,微微一怔,满口答应下来,“行,没问题。”

……

来迟一步。

总令人遗憾。

向晚心里堵堵的,总绷着个弦,可白慕川却比她镇定平静。

“你都不郁闷吗?”向晚问。

“这些年,经历这些事,太多。郁闷不过来!”

“呃!身经百战了。”

白慕川捻了捻她的鼻子,微微一笑,“有郁闷的时间,不如想想,接下来的工作——”

“唉!好吧,白sir!”

……

接下来的工作,“天怒计划”是排在第一位的。

可查了好些天,除了程正那个“师妹”带来的信息,并无其他。

暗门组织的小喽逻抓到一些,可不论早落网的还是刚落网的,没有一个人听过“天怒”这个词,他们比警官们还要懵。

紧接着,上级有红头文件下来了,发给重案一号的同时,也发送到各单位,将在全国范围内搜查打击各类毒品犯罪,尤其“甲卡西酮”类药物,查到一个,必须连根拔除。

缉毒行动,如火如荼。

彼时,京都重案一号大楼。

午饭点刚到,一群人聚在食堂吃饭。

小伙子们这些天,都在侦查“天怒计划”,没有一天准点下班的,一个个精神都有些疲惫。

眼看春节了,人人忧心忡忡。

权少腾、唐元初、赛里木、丁一凡,几个人一起参加过121案,一起在南木经历过生死,嘴上虽然经常互怼,但关系比较好。当然,一起办案的还有程正和梅心,只不过,那师徒二人一个模子里印出来的,可以不说话,绝对不开口。能少说一个字,绝听不到一个多余的字。

平常吃饭在食堂遇上,坐一桌就冷场。

渐渐的,大家也没法和他们聊天。

那个“吃瓜群众帅富美”的群,聊天慢慢少了。

一是屠亮是牺牲,多了一种难言的哀伤。

二是大家都忙,稍稍有个空吧,恨不能抱了枕头就睡。

感慨着最近的辛苦,赛里木又开启了吐槽模式。

“认真讲,现在真是沾床就睡,哪怕组织给我配发一个漂亮的大姑娘,也绝对吸引不了我睁眼……”

“可美得你!”唐元初瞪他一眼,嘴里叼着一根油菜,往里一吸,嚼巴嚼巴吞了,然后笑盈盈地看着权少腾,借刀杀人,“你以为你是咱们家权队啊?有的是大姑娘小媳妇往上扑……就是睁不开眼,不开窍!”

“滚犊子!”权少腾懒洋洋瞥他一眼,“小爷的心思,你们可别猜!”

“噗,这还用猜,谁不知道你?”

相处这么久,彼此真是非常了解了。

其实权少腾的年纪,有那样的家世、外貌、履历,居然从来没有谈过女朋友,一开始大家也是震惊的,但后来就有人总结出来了,这位爷真的“没开窍”,甚至有时候在他的心里,没有太多的异性概念,前凸后翘的大美女,在他眼里,还不如一个新型武器或者一个新游戏吸引人……

他兴趣太多,唯独对女人,少根弦。

“……毕竟不年轻了。”唐元初语重心长,“你也别跟我和赛里木这种小鲜肉比,该恶补偶像剧就恶补,实在不行,我看看咱队上,不是还有两个单身姑娘嘛……”

“可以闭嘴了啊!”

权少腾扫他,筷子一挑。

“再多一个字,你小子又得躺医院,信不信?”

“我信!”赛里木举起手来,“权队最牛逼!是我们年轻人学习的榜样!”

“我操!”权少腾拿东西丢他,“老子什么时候成大龄剩男了?”

“不是……一直都是吗?”

赛里木咯咯笑。

“……”

几个人正笑闹一团。

隔壁桌有两个同事坐了下来。

一边说着话,一边吃饭。

“……看守所,昨晚有人越狱了……”

“哪来的消息?”

“……我刚过来的时候,听白队接电话了……”

“啊!我靠!越狱。事儿大了啊!”

“……”

权少腾和唐元初几个面面相觑一眼,也有些吃惊。

朗朗乾坤,竟然有人越狱,那确实是一件天大的事。

然而,他们都料错了。

这件事,一点水花都没有冒起……

……

------题外话------

求票求票,小仙女,入锅里……

第474章,我欠你(一)

有人越狱的事,只在内部做了通报。

为免扩大事件造成的影响,严防守口,不让往外传播。

但奇怪的是,神通广大的网民竟然也能知道一二……

很快,就有半真半假的传闻出来,说是“里应外合、有组织有周密计划的一场营救”。

帖子被纷纷转载。

然后,再被删贴。

越是删帖的内容,越是容易引人遐想,再引发小圈子热议……

因此,向晚下午在家里看到票圈有人传出一些话题,晚上才从白慕川那里听到准确消息。

“越狱”的人是黄何。

为了让他的行动不引人怀疑,达到逼真的效果,他们不仅做足了功课,黄何还为此二度受伤——

呼!向晚松一口气,随即又为黄何捏一把汗。

“这个事,要告诉圆圆吗?”她问。

白慕川皱眉:“如果她不问,就不用提。”

知道得多,想得越多,对她并无好处。

向晚点点头,可仰头又是一叹:“可是,她今天从网上已经知道有人越狱的事,还找我打听,会不会是黄何……毕竟在同一看守所。”

白慕川:“……”

他想了想说:“那你就说吧,不用透露更多。只说他一切安好。”

“嗯。”

这是最正确的回答。

方圆圆那天与黄何见面回来,至少把那本结婚证拿出来翻了好几十遍……

这小妮子,动的是真心,一点点与黄何有关的迹象,都会让她寝食难安,知道少一些,更好。

——

凌晨时分,小雪飘飘。

小街幽暗的灯光,映着远处的朵朵霓虹。

同一个城市的另一端,在临近殡仪馆的地方,有一条建筑低矮的小街道,破旧、简陋,房檐上扑满了灰尘,与这座国际化的大都市有些格格不入。

殡仪馆离城市较远,这条小街特殊的地理位置,造就了它特殊的商量属性——到处都是卖香烛纸钱的小店,贴着各种各样的广告横幅标语。

“丧葬一条龙”,“有需要电联”、“24小时为您服务”……

街上一个人都没有,一眼望去,莫名有些阴森。

这是城市的另一面,也是人生的另一面。

夜幕下,一辆汽车驶过水泥路面,进入小街,停靠在一个小店门口。

商铺破败的卷帘门拉开了半幅,一个身形窈窕的女人站在里面,若隐若现的影子落在门外……

待汽车停稳,女人走了出来,亲自拉开车门。

车里的男人面孔隐在黑暗里面,不太真切。但女人一见他,松口气。

“老天显灵,总算是出来了。”

男人没吭声,嗯一声,身子慢慢往外挪。

女人见状,赶紧伸手来扶,“身体恢复得怎样?看这……还痛吗?”

“还好。”男人的话低沉简短,听不出情绪。

但当他的双脚站在地面时,女人明显感觉到他身子因疼痛带来的僵硬。

“还没好透的,又伤上再伤了……”

“没事,总是会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