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以为的伤害,

在她那里,似乎早就云淡风轻。

唐元初看她如此,不知该庆幸,还是该难过。

“怎么了?”谢绾绾看着她,像个和蔼可亲的大姐姐,“唐警官还在意吗?”

“……”

唐元初被堵得哑口无言。

她世故而圆滑,显得他太……幼稚。

这样的他和她,是不是就是传说中的“云泥之别”?

以前的谢绾绾他尚且不能高攀,何况现在的谢绾绾,一个拥有了孟氏集团大部分股权的女人?

是他太天真。

或说,愚蠢!

唐元初低下头,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这一生的狼狈加起来,都不及今天。

包括那个因为他买不起名牌包而与他分手的前女友……

他那时都没有太过在意,甚至还庆幸,那样的一个女孩子,早早就被他看清——

“我……”唐元初用了好大的力气才吐出一个字,剩下来的话,全都梗在喉咙里,像被人点穴封喉了一般,再也说不出来了。

“嗯?”谢绾绾微微偏头,聆听状。

唐元初:“……”

沉默。

无语。

最后,他深深望了一眼谢绾绾。

就当为自己这一段莫名其妙的感情告别,然后别开了眼。

“白队,向老师,还有那个……谢老师,叶老师,你们吃,我还有点儿事,得先走了。”

这借口蹩脚又懦弱。

唐元初知道自己的样子看着又傻又蠢。

但除了马上溜走,他什么也做不来。

没有办法的了。

再呆下去一秒,他都怕自己会发疯。

他攥紧手,脸上挂着尴尬的笑,冲大家告别。

然后,头也不回地离开。

这一次,白慕川没有留他,也来不及留他。

谢绾绾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包厢门口,端着的酒瓶久久没有放下,越握越紧……

第529章 理智与单纯(二)

谢绾绾就那样怔愣了半分钟,嗳一声,又笑了起来。

“唐警官这人,挺有意思的。真是太单纯了,现在这社会,很难找这样的男孩子了。我要是再小几岁,情窦初开那年代,说不定真会爱上他的。”

她像在玩笑。

眼在笑,眉在笑,浑身都在笑。

向晚却看到她眸底那一抹化不开的浓重阴霾——

她并非无动于衷的。

女人的直觉告诉向晚,谢绾绾对唐元初有感情。

甚至比她料想的会更多一点。

但也许是屈于现实,也许是权衡利弊,也许是真被唐妈妈上次的声明引发的流言伤害到了……她克制住了自己,不任情感泛滥。

成熟而理智的女人,是现实的。

她和唐元初这种初出茅庐的小伙子是不一样的。

前者的生命里,最重要的早就不再是爱情。

只有唐元初这样的男孩子,才会把爱情放在第一位。

其实,如果注定了两人走不到一起,谢绾绾今天的选择是对的。

干脆利落地让唐元初死了心。

只有死了心,他才会去寻找属于自己的幸福。

从经历中去成长。

……

这顿饭,因为这个小插曲,突然变了味道。

不论谢绾绾如何努力来圆场,气氛变了,她终究有些力不从心。

菜一个个上齐,很精美,味道也好。几个人聊了一些《灰名单》剧组的事情,谢绾绾又说了一些关于后期制作和宣发的想法……看得出来,她极力想从唐元初离开的不愉快里跳脱出来。

然而,

她尽力了。

却屡屡在自己的专业领域说出一些实是而非的话。

很明显的心不在焉。

叶轮勾着唇,看了她好几眼。

于是,一顿饭说来说去,毫无重点。

大概坐了有四十分钟,白慕川出去接了一个电话回来,就准备告辞了。

“不好意思,我们得走了,你俩慢用。”

白慕川客气而礼貌,即使情绪淡薄,也极为周倒,他这人很少会给人狂妄自大的感觉。因此,叶轮在他面前——他这一幅名贵的抽象画,就算不被人泼上污渍,也少了一些味道。

一种从骨子里散发的味道。

一种从历练里出来的男人味道。

一种浸淫人生而通透豁达的味道。

去到停车场,白慕川扶了扶额,有点烦躁,“得找个代驾。”

他喝酒了。

虽然只是小小一杯。

向晚嗯一声,没有反驳,拿起软件。

“我来吧!”

白慕川勾她腰,“我来。不能累着我媳妇儿。”

两个人低头说着话,一个影子就那样慢幽幽地走了过来。

“不用找。我在这儿呢。”

唐元初?

他刚才就蹲在那角落里,一动不动。

地下停车场的光线不太好,他们谁也没有注意。

地下停车场,长年不透风的环境,让这里散发着一种潮湿的霉味儿,多站一会,呼吸似乎都有些不畅快,向晚很不喜欢这种味道,可唐元初却一个人在这里蹲了整整四十分钟。

向晚问:“如果我们一直不来,你准备在这里等多久?”

“等到你们来为止。”唐元初说着,摊手找白慕川拿钥匙。

白慕川默默地,把钥匙递给他。

唐元初坐上驾驶室,把着方向盘。

“你能行吗?一身酒味儿,一会儿被交警叔叔查到。”向晚和白慕川一起坐在后座,瞅一眼他的后脑勺,半开玩笑半认真地说着,想逗他说话。

“我又没有喝酒。”唐元初调了一下座位。

默默看了一下裤子上的酒渍,不再说话。

~

汽车驶出停车场,开得很平稳。

唐元初脸上的情绪很平静,看不出来刚受过感情的伤害。

四十分钟的时间,足够他舔?伤口,并成功地治愈自己吗?

向晚怀疑,瞄他好几眼,却不好问。

对人家来说丢脸的事,反复提及,大多时候不是安慰,而是在别人的伤口上洒盐,那不厚道。

一路上,三个人反常的沉默。

想到前些天唐元初碰到的各种拜托。

再想到他那时脸上仿佛会溢出阳光的笑,向晚不忍心……

然,任何一种求而不得都是残酷的。

“把车开到单位上去吧。”白慕川突然开口,“我去那里还有点事。然后你送向晚回去,之后,就可以自己安排时间了。”

放他假了?

向晚微微一愕。

目前这么紧张的形势下,这可是对唐元初地格外恩宠啊。

然而,唐元初不领情,“不用。”

白慕川沉下眉头,“听从命令。”

唐元初:“……”

命令,每次都拿这个压他。

他又不得不受。

唐元初叹息一声,感激地看了一眼后视镜,“我没事的,头儿。我是个警察,不能在这个时候溜号的。医院那边的人都是我联系的,万一有什么需要……”

白慕川黑着脸,嗤他一声,“小兔崽子,少了你,我们还不能工作了?”

“……”

唐元初知道,他是为自己好。

“头儿,我——我现在很怕休息,很怕闲下来。”

他淡淡说着,突然叹了一口气,“老大,你就让我工作吧,只有工作才能让我舒服一点。”

白慕川半阖的眼睁开,看他紧皱的眉和眼。

“行吧。那随你。”

~

最后,三个人一起回队上。

向晚今天的更新已经写完,也用不着回去,就不麻烦了。

到办公室的第一件事,她就是揪住白慕川,“你今天怎么回事?”

白慕川一脸无辜:“我怎么了?”

向晚:“你比我了解谢绾绾。”

白慕川:“……”

她笑语盈盈,他却觉得来者不善。

这种问题,一不小心就送人头。

答,不如不答。

他沉默,只一脸懵逼地看她。

向晚咬牙,看着他“老实诚恳”的脸,哼一声,“我说不要唐元初去,你非得拽着他,还说什么谢绾绾不是那样的人,这下好了吧?可把人给伤死了!”

白慕川一脸严肃,“你觉得这样不好?”

“好什么好?”

“有什么不好?”

看向晚瞪着双眼看自己,白慕川叹息一声,把她轻轻搂过来,拍了拍后背,“痛苦这事,如果早晚都必须有一次,何不来得早一点?伤得早,愈合快。”

向晚一怔。

她从他怀里抬头,看他精亮的双眼。

“你早料到?”

“……也不算吧。”

“那就是谢绾绾私底下和你说过什么了?”

“这个没有。”

“呵!”向晚斜了斜眼,语气酸不溜啾的,“那就更不可思议了。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了解?知己?”

第530章 打死不承认(三)

这……

打死也不能认啊。

白慕川顺着她的头发,“这还需要了解吗?毕竟世上没几个像我媳妇这么心存善良的女人,对不对?我不需要了解她,只需要了解他们之间发生的这些事,就足够分析清楚。”

“哼!”向晚不开心。

“向老师,你不公平。”

“哼!”向晚继续抗议。

“你也是悬疑作者,我也是……你会推理,我也会推理的,对吧?你想如今的谢绾绾和唐元初,可能在一起吗?还有,谢绾绾既然拉黑了他,怎么哄都不再理了,那就是下定决心了。”

“那你直接告诉唐元初不好吗?”向晚梗着脖子,不高兴地凶他,“为什么非得要让他去碰一鼻子灰?像个大傻子似的,在谢绾绾面前抬不起头来,还让叶轮那家伙看笑话。”

白慕川呵一声。

凉凉睨她,他仿若在看一个智障。

“唐元初什么性子的人,你不了解吗?”

“怎么讲?”

“不撞南墙不回头,不到黄何心不死。”

“……”

向晚无言以对。

唐元初蹲在地下停车场那种样子。

不忍直视,也不忍回忆。

有一点却可以确认,白慕川说得对。

他这个人,幼稚、单纯,却固执。

尤其对待感情,纯粹得就一根筋,甚至就是男版的方圆圆。

如果没有今天的痛彻心扉,他会放弃吗?

早晚一伤,宜早不宜迟。

“就算你说得对吧!可是——”

向晚嘟起了嘴,为自己找回脸面,“你不是说过吗?老婆说的话永远是对的,咱们家得坚持这个基本原则不动摇,才是立家之本,强家之道……你违反了准则,要怎么办吧?”

这小妮子,嘴巴越来越溜了。

白慕川忍俊不禁,捻她鼻子,看她皱起眉头,又笑着抹平她的眉心,轻轻笑着低头吻一下她的额,诚恳地道歉:“我错了,宝贝,罚我今天晚上不睡觉,不到通宵不准停,精尽人亡而止!”

噗!

向晚笑着捶他肩膀。

“流氓啊你!”

两个人关在办公室里的话,唐元初当然不会听见。

实际上,感同身受是不存在的。

即便理解、同情,甚至帮助,但除了唐元初自己,谁又能真正体会到他是什么样的心情?

~

夜幕下,同一个京都,还有另一番景色。

黄何与田丹月掐着点迈入了一个地下赌场。

如果不是亲自看见,一般人很难想象会有这样的地方。

外面脏乱、嘈杂。唱歌的,吃饭的,大声笑闹喝醉谩骂的,看上去像一个低端的娱乐场所,可地方不大,七弯八拐一绕,竟还有地下一层。

下面有一个隐藏的赌场。

当然,它不是像澳门那种专业赌场,只是一个聚众赌博的地方。

瞄一眼,从环境到设施,一律乌烟瘴气。

黄何皱了皱眉,侧目看田丹月。

“这地方真不配上不暗影现在的身份。”

田丹月微微一笑,目光有不屑与鄙夷,“有些人啦,穿上龙袍也变不成太子,就算有一天发达了,也摆脱不了骨子里的低贱。说到底,他也就是这么一个出身的人。”

黄何再看她一次,目光深了深,没有说话。

这个地下赌场里,烟味很重,加上通风设施不好,闷得人心里发慌。

看到田丹月出现在地下室,一个机灵的小子马上小意地过来招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