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想何事。”徽妍道。

“是么?”皇帝微微抬眉,似有些不满,“今日有人不辞而别,朕过来才发现不见了人。朕又是四处寻人,又是遣人登门,还请人入宫用膳。这般辛苦也无人感念,嗯?”

那模样,活脱一个做了好事却不得表扬的小童,徽妍看着忍俊不禁。

他今日做的这些,徽妍当然满心感动,只是一直不得机会说。本想着等二人独处时,她好好感谢一番,没想到此人竟然这般不矜持,先开了口。

她想了想,问,“妾长姊府中之事,是恒告知了陛下?”

“莫管是谁。”

徽妍望着皇帝,亦似笑非笑,片刻,却转头对旁边的宫人道,“妾与陛下有些话要说,烦请诸位先将居次带入殿中。”

宫人们忙应下,抱起从音,往殿内而去。

二人四周暂无他人。

皇帝瞅着徽妍,不解其意,“有何言语要说?”

徽妍神色从容:“请陛下附耳来。”

皇帝踌躇片刻,上前些,微微低头。

“再前些。”

皇帝再凑前,忽然,徽妍搂住他的脖子,用力吻在他的唇上。

她的气息温软,却一改往日的小心的被动,侵入他的唇舌,热情似火。

皇帝睁大眼睛,只觉天地一瞬变得炽热,霞光漫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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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日两个小童都不曾读书习字,当徽妍说夜里要学习的时候,蒲那和从音的神色格外痛苦。

他们求助地看向皇帝,皇帝却似无所觉,在上首阅卷。

蒲那和从音只得认命,乖乖地坐在下首跟徽妍背诵习字。徽妍今日不在,二人玩得比往日多,又不曾午睡,夜里读书,精力明显不济,不久,便开始打哈欠。

徽妍见得这般,也不为难他们,复习了昨日的课之后,便让他们歇息。

两个小童听到徽妍放过,皆松了口气。

看着时辰到了,徽妍照例与宫人带着二人去洗漱,直到哄了二人入睡,徽妍出来,只见皇帝还坐在上首。

“今日文书这般多?”徽妍有些诧异,走过去。

“嗯。”皇帝翻着简册,头也不抬,缓缓道,“今日有人不行女史之职,朕只好顶上。”

徽妍了然,啼笑皆非。才到近前,皇帝伸出手来,将她搂到身旁坐下。

二人近来对这般相处已是十分自然,徽妍笑着,反搂着皇帝的腰,把头依偎在他肩上。

“还有多少?”她瞅了瞅那些简册,问道。

“最后一篇。”皇帝说着,看向她,一笑,“你可为朕念一念。”

徽妍看向他,有些不确定。虽然二人近来亲密,但徽妍深知,皇帝仍然是皇帝,有些事,她不该碰。比如政事。

“妾来念?”她问。

“有何不可?”皇帝将简册给她,“朕累了,听你念正好歇歇。”

徽妍笑笑,接过来,从他方才看的那一行开始,“陛下不思安稳之国策,任意扩张,空耗国力,殊为不智。臣闻古来贤君,必以守土为本,故士农为首,工商为末。商人逐利,致民心不稳,教化难行……”

念着,徽妍讶然,看向皇帝。

只见他喝一口水,将杯子放下,冷笑,“朕也有被痛骂之时。”

徽妍哂然。

“可陛下并未舍农抬商。”她道。

“那是旁顾言他。”皇帝不以为然,“前一句才是正经,朕想重振西域都护,开拓商路,这些人便不愿了。”

徽妍听得这话,心头一亮。

“为何不愿?”她问。

“维持西域都护,要派兵遣将,戍边实边,皆耗费巨大之事。”

徽妍想了想,摇头,“此等耗费,与开拓商路之后获利,不过千百之一。岂不闻武帝时,西域商路畅通,长安始得诸市兴旺。中原与西域每年贸易,获利之巨,赋税缗钱无数。商虽末流,却并非有害无益。”

皇帝讶然看着她,饶有些兴味,“哦?可方才这简册中亦说,商人逐利,将致民心不稳。”

徽妍反道:“如此,商既有大害,为何历代抑商而不灭商?世事皆有利弊,为善为恶乃在手段,不思建树而只知扼杀,此乃懒惰,何其愚也。”

皇帝笑起来,看着徽妍,目光闪闪。

“你这般想?”他问。

徽妍不答却问:“妾说得不对?”

皇帝不置可否,少顷,却将她手中的简册拿开,撂到案上。

“朕在想,今日简册确实太多了。”他咬着徽妍的耳垂,低低道。

徽妍亦笑,不再多说。

方才她说这番话,其实也有私心。李绩带着她的货在西域行走,如果西域的商路能开拓更广,那自然他们的赚钱也更容易。而她之所以敢说,是因为她知道皇帝也这么想。

“我等来继续宫门时的那事。”只听皇帝又道。

徽妍的耳根忽而涨热起来。

今日在宫门的时候,她心血来潮吻了皇帝一下。虽只有短短一会,却是大胆,完毕之后,二人都不约而同瞅了瞅四周,面色绯红。而吻过之后,徽妍就胆怯的跑开了,而皇帝走回来的时候再看他,那面上已神色如常,若无其事。

没想到,他惦记到了现在。

想到那时,徽妍脸上再度飞起红晕。

“再来?”她问。

“再来。”

“陛下阖眼。”

皇帝不解:“为何?”

“不闭便不来。”徽妍执拗地说。

皇帝无奈,闭起眼来。

徽妍他顺从的模样,露出狡黠的笑意。她坐起来,正对着他,伸手,轻轻捧住他的脸,未几,伸出手指……

皇帝忽而伸手,将她准备刮鼻子的手捉住,睁开眼。

奸计被识破,徽妍窘然。

却见皇帝冷冷一笑,下一瞬,突然将她按下,呵她肋下的痒处。

徽妍大笑起来,左躲右闪,却根本躲不开。

“还来么?还来么?”皇帝又好气又好笑,毫不手软。

徽妍笑得眼泪都冒出来,嚷着,“妾不敢了!陛下!陛下……”

好一会,皇帝才停手。徽妍才喘过气来,却见他忽而又压下来。

他没有再呵痒,热烈的吻好像疾风骤雨,席卷而来。他咬着她的唇,辗转索取,徽妍几乎来不及喘气,头脑晕乎乎的。他的手指亦温柔而灵巧,摩挲在她的发间,未几,往下,滑过脖颈,探入衣领之下……

徽妍忽而感到他今日的不同寻常,一个激灵。

“陛下……”她急忙捉住他手道,“不可……”

“有甚不可……”皇帝再堵住她的唇。

徽妍转开头,喘着气,“殿外……殿外有人,王子居次也在隔壁!”

皇帝停住,少顷,他抬起头来,炽热未褪的脸上,满是懊恼之色。

“就不该让你留在此处……”他恨恨道,忽而目光重燃,“现下便随朕去寝宫!”

徽妍哭笑不得。

“陛下,”她又羞又窘,挣扎,“现下不可……妾还是女史!”

皇帝深吸口气,片刻,无奈地仰面躺下,苦笑,“朕若是个昏君多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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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得平静下来,二人皆有些疲惫。

徽妍枕着皇帝的臂弯,躺在榻上,各不言语。

“怎不说话?”过了会,皇帝抚着她的头发,低低问,“又在想甚?”

徽妍望着案台边的烛光,片刻,轻声道,“在想妾长姊与姊夫。”

“若再谢朕一次,现下便可……”皇帝的手指摸摸她面颊,声音不怀好意。

徽妍无奈,将他的手拿开,缓缓道,“妾从前总觉得,长姊与姊夫不过如千千万万夫妇一般,凭着两家之意合在一处,纵是美满,亦不过寻常。直至今日,妾才知晓,姊夫对长姊的情义,乃是世间难觅。”

皇帝愣了愣。

“何意?”他意味深长,“朕也不及么?你觉得朕连一个平准令丞都不如?”

徽妍啼笑皆非:“妾不过说长姊与姊夫。”

“不就是不纳妾不出妇。”皇帝不以为然,“朕也做得。”

心中像被什么触了一下,徽妍抬头,却正遇上皇帝的目光。

“陛下莫胡说……”她讪讪道,正要转开头,下巴却被皇帝轻轻捏住。

“不信?”皇帝看着她,目光玩味,“朕这般说,你不喜么?”

“不是不信,亦非不喜。”徽妍无奈地笑笑,拿开他的手,“妾且问陛下,若妾将来似长姊一般,未育子嗣,陛下待如何?”

“去宗室中接一个。”皇帝立刻道。

徽妍讶然,未几,失笑。

“民间可接嗣子,朕不可?”皇帝扬眉。

“亦可。”徽妍见他态度认真,强自收起笑容,颔首,“不知陛下属意宗室中的谁家?”

“多了。”皇帝想了想,悠然道,“朕那日看过宗室名册,大小上千支。实在不行,朕后面不是还有几个弟弟?会稽王想着朕死也不是一年两年,还有六弟,若李氏得了天下,皇位当是他的。”

徽妍听得这话,神色僵了僵。

她看着皇帝,那面上的表情毫无玩笑之色,心中忽而有些不定,睁大眼睛,“陛下,不可胡言……”

“不是胡言。”皇帝淡淡道,注视着她,双眸平静,“天下人都知晓,朕十九岁之前,这皇位从来不是朕的。”

殿中一时安静,二人对视着,谁也没有言语。

皇帝的手指仍停在徽妍的下巴上,片刻,低低道,“若至这般境地,凄凉么?”

徽妍犹豫了一下,点点头。

皇帝叹口气,将她搂在怀里,却咬着她的耳朵,“那不若你我今夜便努力一把,看可否避此厄运……”

徽妍一愣,登时啼笑皆非。

原来又回到了这里,这狐狸一般的流氓……

作者有话要说:520~爱大家~

第57章 3.25

徽妍自是不愿意,二人你推我就,如缠斗一般。

最后,二人都累了,又躺在榻上不动。

“你打算拖到何时?”歇了会,皇帝不满地在她肋下又一挠,咄咄逼人,“朕今日所见,王夫人似还不知晓你我之事!”

徽妍哭笑不得,忙捉住他的手。

“妾不得机会……”她不好意思道,“今日闹得那般鸡犬不宁,妾如何与她说?”

皇帝低低“哼”一声,过了会,又问,“那你何时告知家人?若是说不出口,朕明日便下旨。”

徽妍哂然,连声保证,“妾就去,明日就去!”

皇帝眉间微微舒开,未几,却又皱起。

“明日去,你留几日?”

徽妍一愣,想了想,“总要个三四日……”

皇帝拉下脸:“京城去弘农便要三日,若戚夫人再一个不喜,你岂非要拖上半月?”

“……”

徽妍无语地看着他,道,“那陛下欲如何……”

皇帝想了想,起身,整了整衣衫,往殿外喊一声,叫来徐恩。

“近来宫中,可有甚节庆?宫宴有么?”

徐恩想了想:“禀陛下,近来并无节庆,亦无宫宴。”

皇帝神色略失望。

“不过,”停了会,徐恩补充道,“再过不到十日,便是陛下生辰,昨日未央令还来向臣打听,陛下登基多年未办过寿筵,今年办不办?”

皇帝目光一亮。

“未央令此议甚好。”他想了想,即刻吩咐,“告知未央令及奉常,朕今年生辰,在宫中设寿筵,长安秩比四百石以上官吏及各家宗室、关内侯、列侯,可入宫赴筵。”

徐恩应下。

徽妍在一旁听着,已经明白了皇帝的用意,赧然。待徐恩出去,她哭笑不得,道,“陛下,妾家先帝时便已无官无爵,如何能来?”

“怎会无官。”皇帝道,“五经博士不是?”

徽妍愣了一下,未几,忽而明白过来,睁大眼睛,“妾兄长……”

“王君确有才学,”皇帝重新在榻上坐下,道,“朕先前亦有意让他重回太学,但是看在太傅的颜面上。朕到你家中与他相谈之后,深感其经学造诣之深,可为大才。”

徽妍看他神色认真,并无玩笑,又惊又喜,不知道说什么好。

“不谢朕?”皇帝瞅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