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周的人跟着起哄,嚷着要见新娘子。

普通人成亲一样,这里也有嚷着要闹洞房的人,吼声还不小。

月魄笑道:“在下敬大家的酒,酒饮完再闹吧。”

他饮下酒望着风扬兮轻声说:“星魂从来内心很都独立,也很脆弱,她最恨背叛,我伤了她的心,你也一样。”

风扬兮锐利的眼神盯着月魄,几乎忍不住想要动手。他慢条斯理的喝着酒道:“风某不懂月谷主的意思。”

月魄沉默了会儿道:“星魂一直很想要幸福平和的日子。不想做黑夜里的刺客。我给不起,你能。风大侠耐性再好点的话,没准能实现她的梦。”

风扬兮疑惑的望着月魄,难道他知道他功力已经恢复了?可是永夜在哪儿?月魄的意思是让他现在不能动吗?

虹衣坐在一旁,默不作声,情不自禁往山坡那个位置瞟了一眼。他拎起酒壶和酒楼里的人干杯,慢慢退到门口,一闪身不见了。

不到片刻,他白着一张脸回来,走到月魄身边低声道,“她不在新房里,墨玉公子,也没来。”

月魄手中的碗哐当一声摔了粉碎,脸变得比虹衣还白。

酒楼里很吵,却瞬间安静了。

月魄的目光从风扬兮身上掠过。有一分伤感,也有一分羡慕。他冲他笑了笑,对满堂宾客道:“我酒饮多了,新娘子也等得急了,先行一步,各位尽兴便好。风大侠稍安勿燥,有些事情,是急不来的。”

月魄说完带着虹衣出了酒楼。

风扬兮怔住,心里焦急万分,永夜出了什么事?月魄明显话里有话。

新郎一走,宾客竟渐渐散去。

掌柜的走到风扬兮身边对他一礼:“谷主说,风大侠若是想要星魂平安,就请在此等上一柱香。”

他恭敬的捧出一个香炉,上面插了一枝粗大的线香。

“谷主还说,让老朽陪风大侠等。”掌柜的说完,摆出一副视死如归的模样,抻了抻袍子坐在了风扬兮的对面。

风扬兮笑了笑,很安静的饮酒。心里却急得要命,慕容燕什么时候能带兵进来?他很怕,很怕慢上一步就失去她。可是他现在只能等。

这是虹衣第一次见到月魄施展轻功,他从来没见过月魄用武功。这位谷主弹指间消弥游离谷的一场大祸,保存实力,将福宝镇经营得像一个家,连他这个刺客都喜欢上的家。他看上去温润无害,甚至从来没有发过脾气。不知道的,以为他就是一个会点医术会施毒的普通人。

而此时虹衣却叹了口气。他相信,如果和月魄对招,不用毒,他也在他手上过不了五十招。

月魄的长衫在风中飞舞,虹衣拼尽全力离他还有十丈远。他望着山上黑漆漆的山林禁不住担心。墨玉公子会将永夜带到哪里?被困在山顶别苑的老夫人要做什么?

灯光突然出现,别苑的白墙中悄然寂静。

暗处突然闪出三个人,对月魄一礼:“谷主。”

“三公子呢?”

“三公子没有来。老夫人在别苑。”

月魄闭上眼,心颤抖了下,他回望山下的小镇,想了想道:“谷中所有人都撤了吗?”

虹衣低头:“照谷主吩咐,只要谷主中途离席,就全部撤走。可是……风扬兮他……”月魄看了他一眼道:“老掌柜陪着他,他不敢动。你去接应老掌柜吧。”

“是!”虹衣答了声,和暗处中的三人飞身往山下奔去,他回头看了看别苑,永夜的脸晃过脑中,他叹了口气,头也不回的离开。

月魄心跳得很急,他冲进别苑后山,手在一堵石壁上启动了机关,山壁露出一个洞来。他脚步未停,直冲进去大喝一声:“住手!”

山洞中如西泊村寨一样设着一个祭台。永夜躺在祭台上,长裙洒开,红衣似血。墨玉提着刀站在她身边,她手中已握住了那根钢丝。

听到呼声,墨玉的手停了停。

老夫人坐在椅子上恨声道:“杀了她!”

墨玉握刀的手缓缓举起。

“墨玉!”

那声音悲伤得让墨玉难过。他回望越来越近的月魄哑着嗓子道:“哥,她是仇人之女!”

月魄一步步走近,他防着这一天,自从永夜进了山谷,他就不让安老夫人知道这个消息。他怕她上山,他真的怕。

墨玉的刀指向永夜:“你别过来,什么女人不行,就一定要她?!你不知道她为了灭游离谷什么招都使得出来?我一定要杀了她!”

“墨玉,你杀她,你就不是我弟弟!”月魄的脸异常可怕。他盯着墨玉那把刀,静静地站在他身前。石台上的永夜什么话也没说,眼眸里泛里的竟是讥诮之色。她什么都知道,为什么偏偏不明白他的心?

老夫人听得月魄的话,站起了身。她回身怒视着月魄扬手将手中的佛珠砸过去:“你忘了,你忘了你爹是怎么死的?那年你五岁,你忘了你在这里看到的情景?你忘了你发下的毒誓?你忘了你在爷爷临终时的承诺?你怎么可以娶她?”

月魄站着没有动,任佛珠砸向他,在地上颗颗掉落,清脆的声间在山洞里久久回荡,每一颗珠子都弹在他的心上。他怎么会忘记呢?

端王李谷那一枪没有杀了他爹,却抢了族中至宝天脉内经,杀尽了三千西泊将士。他爹从死人堆里出来,西泊三千将士的亡魂日日纠缠着他,失去族宝的愧疚折磨着他。全家离开了西泊来到圣京,五年后安家在圣京立足发家。在这里,他亲眼看着他爹祭了自己!

那一晚中秋,从祭台上流出的血染红了月亮。用仇恨与鲜血建起来的祭台从小重重压在心里。

他和墨玉为了仇恨付出了多少?

永夜怔怔的听着,她觉得很不可思议。一个战败的族长为什么不恨自己学艺不精?天脉内经是西泊的至宝?难道……她想起了十八年前自己被掳走的事情。

月魄跪在老夫人面前,闭上眼道:“难道我们不能在这山清水秀的地方平静祥和的生活?我们就一定要日日活在仇恨之中?我已经废了她的武功,她只是个普通人,她一辈子都离不开这里。当年是战场,各安天命,纵然端王太过残忍,但不是星魂的错。饶了她,娘!”

“好,你真是个好儿子!”安老夫人被月魄的话气得浑身发抖。

为了这个女人他忘记了仇恨与誓言。不惜下令将她软禁于此。

“玉儿,你让开!我知道你与你哥感情深,你恨她却碍着你大哥下不了手,我来!”老夫人冲过去,一把抢过墨玉手中的刀,望着永夜的脸冷笑:“自古红颜是祸水!我丈夫死在你父王手中,我两个儿子从小就没过着一天好日子。而今你居然能诱惑我的月儿为你忤逆不孝!月儿,要阻止我杀她,你就动手杀了你娘!”

“月魄和你长得很像!”永夜突然开口,声音在山洞里幽幽回响,“那天在佛堂看见老夫人,我总觉得很面熟。大公子说你是墨玉的亲生母亲,墨玉长得与你不像。可是回去后我画了幅画,原来是月魄长得更像你。夫人年青时肯定也是个祸水!”

老夫人被她一声祸水气得握刀的手直颤:“那日玉儿擒了你,若不是想借你散了安家,你以为你会活到现在?”

“我当然会活到现在,我长得这么漂亮,你儿子舍不得的。可惜你当时没有杀我,否则倒真可以试试看你儿子会不会救我!”永夜肆无忌惮的挑拨,眼中全是得色。

她的话深深刺痛了老夫人的心,她怅然回头看月魄:“月儿,你会吗?告诉娘,你会吗?”

月魄低下了头。墨玉的目光也移向了他。

永夜等的就是这个时机,她突然一跃而起,手中钢丝已抵住老夫人的喉间,微笑道:“你们一家人不用推来推去,我虽然没了内力,一样也可以杀人的。”

墨玉和月魄一呆,谁也没想到永夜居然能动了。

“月魄你不用施毒了。我保证在身体无力前,这根钢丝能穿透你母亲的喉咙。”永夜笑了笑,手上全是钢丝刺出的血点。

“你放开我母亲,我放你下山。”月魄的声音无限疲倦。

再没有机会,他和她之间真的再没有一点能够和好的机会。就算他不想再提仇恨,带着游离谷的人在山中平安的过日子,她也永远回不到他身边。

“李永夜,亏我哥对你这样好,你没心没肺!蔷薇郡主是我杀的,我们混进西泊秋祭是想用她诱你来,是我对她下了毒!我大哥根本就不知情!安伯平别苑中施毒设弩箭手的人也是我!一直是我想杀了你,你冲我来好了!”墨玉吼道。

永夜一怔,月魄盯着她的手,他的目光没有看她。

蔷薇不是他杀的?为什么他不解释?永夜苦涩的笑了,墨玉是他嘴里一直念叨着的白痴弟弟,他有什么好解释?难不成让她去杀了他心爱的弟弟为蔷薇报仇?

永夜的心像解开了一道锁,却又被另一道锁锁上,酸涨得难受。她眼中泪光闪动:“晚了……不管是谁杀的,蔷薇都活不过来了!她活不过来了懂吗?”

永夜大吼一声:“让开!”

已经晚了,在他囚住蔷薇的时候,就已经没办法挽回了。他催毁了她心中最美好的希望。不管他现在是否不再让游离谷的人当杀手,不管他是否想避入山林过悠闲的生活。她心目的那个温暧的月魄已经不在了。

她和月魄相距只有两丈远,却像一个在天之涯,一个在海之角。无论他们曾经有多么亲密,有多少浓情。两人已走上不同的轨道。拉远了彼此的距离,永远没有再一次相互依恋的时机。

永夜推着老夫人往前走了一步。挡在身前的老夫人身体突然一软,倒在了地上。

永夜吓了一跳,月魄和墨玉已惊呼着奔来,老夫人手中的刀直插进小腹,只留了个刀柄在外面。血如潮涌,瞬间染红了祭台。

“她……会带来灾祸……离开这里。”老夫人目光眷恋的从墨玉和月魄脸上看过,看到血漫过祭台时,笑了笑,“你父亲最后死的时候就在这祭台上,他……用他的血建起了这方祭台……我也一样。”

老夫人阖目撒手。

墨玉抱着老夫人放声大哭。月魄跪在一旁,他的脸抽搐得可怕,他抬头望着永夜。他就这样看着她的脸,那目光像刀,充满了怨恨与悲苦。

永夜一激灵,吓得慢慢退后,她不想杀他的母亲。

蔷薇死在墨玉手中,可是蔷薇却是因为发现了月魄的秘密被他囚禁。他废了她的内力,他却想娶她。他的母亲不是死在她手中,却是因她而死……永夜已分不清谁欠了谁,谁又害了谁。

她大喊一声,拼命往山洞外跑。只想远远的离开他,再也不要见着他。

一角红衣闪过,月魄挡在了她身前,什么话不说,依旧用那种眼神盯着她。

“原来……你武功这么好!”她喃喃念着,原来他的武功是这样好!“你还有什么不是骗我的?!”永夜心里仅存的留恋像被炸飞的房子瞬间烟消云散。他一直骗她,哪怕知道他是游离谷主,她始终觉得他是受了胁迫,不是他愿意的。

蔷薇的死让她不能释怀,月魄的欺骗更让她痛入骨髓。

一个人狞狰起来是这样可怕。月魄英俊的脸因为痛苦几乎扭曲变形。他一步步迫着她,永夜情不自禁的后退,直到退无可退,靠上了山壁。

月魄缓缓伸出手想捉住她,永夜拉过他的手过肩一摔,月魄摔了出去,只在眨眼间他又跃回到她身前,淡然一笑:“你能动也没用的。”

永夜转身就是一脚踢出,脚踝一紧已扣在月魄手中。他轻轻挥出,永夜摔倒在石台上。

“墨玉,你带母亲走,我祭了她就来。”

墨玉擦了泪,抱起老夫人,旋开机关走进去,回头道:“哥,你还有我!你不要连我都不要了。”

月魄微笑:“我什么时候不管你了?听话离开,我会来找你。”

永夜喘着气爬起,她被摔得龇牙咧嘴,听到月魄说要祭了她,吓得直往后退。

月魄大步走来,一把拎起永夜拖到那根柱子旁绑了起来。

“要我的血是吗?从我左手臂上砍一刀,这是最接近心脏的血管,一刀下去,用不着一弹指的工夫,我就会因失血过多而死。或者,从我的颈边来一刀,保证喷得让你痛快!”知道逃不过,永夜镇定下来。也许,这一世,是为了经历这场劫难。两世被背叛,下一世,也许,她会好过一点。

月魄捧起她的脸,那是让他无比心疼的脸,为了她,他背弃了他的仇恨他的爹娘,背弃了游离谷。她是他从来想保护的人,他毁了她的幸福,她何尝不也毁了他的幸福?

“红颜祸水!我说过,我娘也这样说……”

他扣住她的下巴,缓缓低头吻上永夜的唇。他的唇如火一般炽热,像要烧尽天地间所有的阻隔他的东西。

永夜被动的仰起头,恨不得一口咬断他的舌头。月魄恍若不知痛楚,执著不肯放弃。两人像两只野兽嘶咬着,直到口中满是血腥,分不清是谁咬伤了谁。

他终于平静,细心抚上永夜的嘴角,沾起一丝血迹,唇色娇艳,没有伤痕。是他的血吧,为什么他没觉得痛?

她看他的目光是如此陌生,陌生得让他不敢再靠近。仿佛再抱她一下,她浑身会长出利刺将他再刺得千疮百孔。

“你动手吧!我去过黄泉,那里开着血一样的彼岸花。我终于明白,那是血浇出来的,让我再去摘一朵,不,我全采了!好让我记住,下一世再也不要相信任何人!”永夜几乎从牙缝里一字字挤出这句话来。

月魄嘴里的血腥被他一口吞进了肚里。是什么样的恨让她恨到下一世?黄泉么?如果如她所说,在黄泉能摘一朵彼岸花记住今世,他也会把那些花全采了。

他可以一刀杀了她,从此一了百了。幼时星魂的脸,长大后她的脸在眼前重叠,他真的要杀了她?

月魄惨然一笑:“我怎么会杀你……我宁可杀了我自己。他会找到你的,你给他的那管血早让他恢复了功力不是吗?我当时恨不得捏碎了你的手!我还是不舍……星魂,我以为星月可以长久相伴,可惜,你宁肯为他坠落,也不愿意再留在我身边……”

月魄扭头旋开了石门机关,走到门边,他回头望了她一眼,她穿着红嫁衣,她本来应该是他的新娘,可是,他却再不能带走她。月魄嘶哑着声音道:“这世上再不会有游离谷了。”他决绝地走进了石门。

诺大的山洞里只剩下永夜一个人。

她呆呆的看着那角红衣闪进石门再也看不见,她不知道是什么感觉,仿佛一下子就空了。她知道,这一生,她都看不到他。

雪地里,八岁的月魄颤抖着声音替她顶罪:“是我!”他迈步那一步,也从此走进了她的心。

十岁的月魄在三位师傅找到他们时,站了出来。呵着冻僵的手在药园里翻土。

她离开山谷时,月魄坚定的说:“我一定会认出你。”

她问他:“如果谷里的人叫你来杀我呢?”

月魄很认真的看着她:“不会有那一天的。你知道,我一直当你是兄弟。”

八年后,他出现在京都。英俊之中更带有一丝出尘的清逸,剑眉下的双眸闪动着睿智的光。他用小星吓她。她不要她靠近,他却说:“我靠近你。”

可是,他的目光不再像小时候那样清澈,他更多的时候,瞅着她的时候,温柔中总带着一份淡淡的悲伤。每一次和他在一起,都小心得像是没有明天。

永夜满脑子全是月魄。是谁伤了谁,又是谁害了谁?

“永夜!”奔进山洞的风扬兮一剑斩断绳子,永夜倒在他怀中,目光恍惚迷离地望向山壁一角。

有士兵冲过去,永夜蓦然惊醒:“不要!”

她的声音很大,震得山洞内回声久久不停。永夜抓着风扬兮的衣襟泪流满面:“求你,不要追了,永远不要找到他……我求你好不好?”

她蓦得大哭起来,所有的悲伤在这一刻爆发出来。

这是他第二次瞧见她落泪,第一次是为了蔷薇,第二次却是为了那个人。风扬兮心中掠起一阵刺痛,紧紧抱着她,哑声答道:“好。”

他抱起她大步向外面走去,喝道:“封了这里,拆了这个小镇。一片瓦也不准留!”

山谷入口处,太子燕悠然骑在马上,见人马撤出才松了口气。

风扬兮抱着永夜一句也不说,上了马车道:“走吧,再没有游离谷了。”

怀中的永夜一动,眼角缓缓滑下泪来。

他叹了口气,轻轻为她拭去泪,将她小心搂进怀里。

大齐皇太子

如云的帏帐丝滑的坠在地上。目光移向身边,宽大的雕花木床铺着锦绣龙云团花床单。永夜像受惊的兔子噌的跳了起来。

身上穿着宽大的浅紫绸衣,长裙曳地,差点摔了一跤。赤脚踩在冰凉的金砖上,她有点无所适从。

这是在宫里吗?这里就是齐国的东宫鸾殿?永夜掀开帏幔,光线透了进来。她眯了眯眼,四周很安静。她走了几步,听到有人过来。永夜往帏幔后一闪,听到两个侍女的声音:“娘娘还没醒?都快午时了。”

她轻咳了声,声音马上消失。两名侍女对她福了福齐声道:“奴婢侍候娘娘更衣。”

“不必,我饿了,现在开饭。”

两名侍女有点不知所措,正要说话,永夜已皱了眉:“别和我说宫里那些规矩,我现在饿了。”

坐在饭桌上,她慢条斯理开始吃东西,吃了一半,才想起从山谷里回来,似乎在马车上风扬兮抱着她就睡着了。

一种伤痛在胸口留转,永夜深呼吸,不要再想,她要将他永远的屏弃在记忆之外。没有这个人,没有游离谷。

“娘娘,皇上请您用膳后天机阁谨见。”

“这是哪儿?”

“回娘娘,这是济昌宫。”

不是东宫,记得太子燕说过,太子妃是住在东宫鸾殿,怎么跑这里来了?

“去给我备套……”永夜叹了口气,她不能再穿男装了,“简单点的襦裙。”

不管是不是东宫鸾殿,这里也是皇宫。风扬兮……他不知道她没有内力,想要出宫翻墙有困难?风扬兮将她扔进皇宫里,他怎么能这样做?

永夜想大笑。

月魄如此,风扬兮也是如此!

谁说刺客能够得到幸福?

她瞟了眼华贵的宫殿下定了决心。离开,远远的离开。没有了游离谷,没有了月魄,也没有风扬兮。她还有她自己。

永夜镇定下来。

她现在要面对的是齐国皇帝。她不愿嫁太子燕,不愿意。这个想法很简单,可是却显得那么难。

这个世界上没有什么能难得住她了。对远在安国的父王与母亲,永夜有种深深的思念。她很想回到莞玉院,很想在家里呆着。

换好衣裳,梳好髻,她晃了晃脑袋,不是很重。永夜提起裙子大步走了出去:“前面带路吧。”

天机阁是齐皇宫最高的建筑,黑色云石筑成的宽敞石上建有三重九脊悬山式穿斗殿宇。气势雄伟。据说站在天机阁,圣京能尽收眼底。

永夜迈上台阶回头一看,两名侍女跑得喘气。自己体力比她们要强得多。永夜笑了笑,等她们赶到,放慢了脚步。

仰头看去,就这样的角度已足以让人心生敬畏。齐皇是什么样的人呢?都说帝心不可测,是像裕嘉帝那种面带猪相心头嘹亮的,还是陈皇那种温文尔雅风流潇洒的?永夜暗暗猜测,这次会面的结果是什么。

她从安国嫁来已经两月有余,才真正进入齐宫。中间的波折无数,齐皇会如何看待她这位不想嫁太子的太子妃?

思索间,永夜已上到了最高一层台阶。宽大的石台上站着守卫的禁军。一名老宫侍见她来了,赶紧进内通报。

永夜安静的站在天机阁外,不多会儿,老宫侍笑咪咪的走出来,轻声道:“皇上等候娘娘多时了。”

“多谢公公。”永夜有礼的说道,提裙进了殿。

天机阁内异常宽大,四周窗户打开着,风从四面八方灌进来。这里让人心清舒畅,永夜是这样认为的。

眼睛已瞥见一角黑色龙袍,她跪下行礼:“安国永安叩见皇上。”她用的还是安国的身份,一觉睡醒就变了天,她不承认。

“免礼吧,走近点,让朕好好看看。”齐皇的声音很虚弱,长年的帝王生涯再虚弱的声音也不由自主的充满了威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