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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德帝审问郑旺的时候,张太后也暗中紧锣密鼓的排除隐患,命令心腹、八虎之首的刘瑾彻查咸安宫,将当年出入宫廷所有可疑人员一一排查,杀掉,以免留下人证,被正德帝发觉郑金莲的存在。

当时刘瑾是东厂厂公,爪牙耳目遍布天下。

很快,当年经常出入宫廷的女医谈允贤在弘治八年治疗张皇后,回到无锡老家时抱着一个女婴的事情就传到刘瑾耳边。

刘瑾翻阅宫廷记录,发现一个疑点:自从谈允贤收养了这个女婴,就一直在江南行医,再也没有踏入京城半步。

纵使有京官权贵出高额诊金去请,谈允贤也推脱了。

再看女婴的年龄,以及当年弘治帝在咸安宫过夜的记录,刘瑾有了一个可怕的联想。

刘瑾一面派人去无锡查谈允贤和白术,一面对郑金莲和何公公严刑拷问。

被幽闭多年,郑金莲身体和精神早就被摧残,在重刑加身时猝死,始终没有招认女儿的存在。

何公公被拔掉所有指甲,也是一个字不招。

但不招,就已经说明了问题。

张太后大惊,不需要十成的证据,只需八成猜测,谈允贤,白术,以及收留白术的杨家必须斩草除根,以绝后患。

把人搞得家破人亡,是刘瑾最擅长的事情。

谈允贤的婆家杨家家风良好,在无锡当地颇有美名,不好罗织罪名,刘瑾利用江南闹倭寇的时机,给谈允贤的婆家杨家做生意的族人安上了一个通倭的罪名,栽赃陷害。

通倭是抄家灭族的重罪,株三族,杨家是没有出五服的族人,当然就在株连之列,谈允贤在伦理上是杨家妇,也在其列。

杨氏一家死绝,养女白术不知所踪。

但是杀谈允贤没那么容易,她出身名门世家,无锡谈家。

谈允贤的祖父叫做谈复,曾经是太医院太医,祖母茹氏,曾经是洪武朝宫廷女官,官居六品司药,称为茹司药。

伯父谈经,父亲谈纲,皆是两榜进士,谈经当过南京户部主事,谈纲官至南京刑部主事。

谈允贤的母亲钱氏,和正统帝的钱皇后是同族。

总之,谈允贤是“朝中有人”的人,何况她享誉江南、甚至大明的名医,在民间颇有威望,就连监狱里的牢头都对她礼遇有加。

正因如此,刘瑾灭了杨氏满门,唯独杀不了谈允贤,也问不出白术的下落。

可是宫里正德帝也觉察到了不对劲,派了心腹太监麦福父子,在宫里查郑金莲下落,张太后催促刘瑾赶紧动手,杀谈允贤灭口。

就当刘瑾利用东厂可以先斩后奏的特权杀谈允贤时,内阁五位内阁大臣之一的梁储梁阁老居然以杨家通倭案案件有疑点而亲自出手救了谈允贤!

梁储,广东顺德人,童年在广东就是神童,会试第一,殿试后以二甲传胪高中,选入翰林院庶吉士。

弘治四年,因其才学出众,而选入东宫当侍读,给当时还是太子的朱厚照讲经史。

后来外放,到了江南搞学政,培养人才,主持南京应天府乡试时,尤其欣赏一个叫做唐寅,字伯虎的学生,点其为乡试第一名解元。

可是,唐伯虎中了解元,赶到京城参加会试时,爆出了科举舞弊案,唐伯虎被无辜取消了会试成绩,并且终身禁止参加科举,断绝仕途。

爱徒落得如此下场,梁储伤心失望,仕途低落,后来太子朱厚照登基,重用老师梁储,梁储得以入内阁,成为五位阁老之一。

刘瑾纳闷了:堂堂内阁大臣,梁储为何出手救一个八竿子达不到的女医?

刘瑾是东厂厂公,梁储是内阁大臣,而且还是正德帝的老师。

所以,无论张太后如何催促刘瑾赶紧杀死谈允贤,刘瑾都不敢动手。

东厂是搞情报工作的,很快查到梁储和谈允贤的关系。

梁储的姑祖母叫做黄惟德,是横跨大明洪武、建文、永乐、洪熙、宣德、正统一共六朝的宫廷女官!八十多岁退休会老家广东顺德的时候,当时的太后还写了诗送别黄惟德。

而谈允贤的祖母茹氏,曾经在洪武朝当做六品司药,与黄惟德私交甚好。

据传,谈允贤的母亲钱夫人的堂姐钱氏在正统朝时被选为皇后,也是因当时还在宫里当五品尚宫的黄惟德暗地里推举所致。

刘瑾查到这些,意识到他惹了不该惹的人。

正德帝十九岁了,无论前朝还是后宫,张太后的势力都在衰落,一切迟早都归于皇帝……张家的时代要结束了。

刘瑾赶紧及时止损,放了谈允贤,给割了舌头的何公公治疗,去找正德帝投诚,当即痛哭流涕,把张太后给出卖了,哭诉一切都是太后逼他的,并且交代了郑金莲埋骨所在——就在咸安宫一棵大树下。

因天气寒冷,被卷在被褥里的郑金莲尸身还没腐烂,全身都是被动刑折磨的痕迹,触目惊心。

正德帝当场就跪下了。

一个瘦弱的少女缓缓走来,跪在正德帝旁边,“现在你终于相信我的话了?可惜,你我都来迟了。”

刘瑾一看,顿时吓得魂飞魄散:这不就是谈允贤家里失踪是养女白术吗?她是怎么来到宫廷的?她都对皇上说什么了?

刘瑾赶紧跪下磕头认错,“长……长公主殿下,您的养母谈允贤已经释放,求长公主饶了奴婢。”

白术居然对他笑,“刘公公悬崖勒马,勇气可嘉,若不是你,我们恐怕一辈子都找不到生母遗体,你不过是张太后的一把刀,刀没有错,是人错了。”

从此,宫廷多了一个女医白术,胆大泼辣,进宫不久就得了正德帝的青睐,简直宠上了天,屡次顶撞张太后,都被皇帝护在手心。

宫里头一度以为白术会当正德帝的宠妃,可是正德帝把她赐婚给了宫里最好看的麦厂花。人们才知道,白术是宠臣,并非宠妃。

结婚那天,麦府婚宴,刘瑾势力被连根拔起,全部死光。

白术没有放过一个仇人。为此,她不惜献祭了自由和婚姻。

听完白术的转折离奇的身世和经历,沐朝夕很是震撼,“你要杀张太后复仇?”

“杀她?”白术冷笑:“杀她是便宜她了,不能让她那么舒服的死去,我要她像我母亲一样,死在绝望中,亲眼看着自己慢慢衰老,失去权柄,失去政治影响力,眼睁睁看着张家由盛转衰,她两个贪婪的兄弟被抄家,坐牢,被斩首示众,亲眼目睹失去一个个亲人,我母亲和老师有多痛,她就要多痛,要她自食恶果,要她看到她把我母亲当做生育工具糟践,最后也不过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作者有话要说:好了,尘埃落定,白术身份揭晓,接下来要看沐朝夕如何治愈小白,以及小白治愈丧尸病毒。

昨晚第一个回答正确的读者奖励了500点大红包,刷真题可赚钱哈哈哈哈。恭喜。

☆、尸变

正德帝和白术兄妹的人生, 简单的说就是美惨强。

沐朝夕突然理解白术变幻莫测的古怪性格了。

比起正德帝,白术算是个“正常人”。

好吧,不管你以前对我做过什么事情,我都原谅你了。

就这样,这次雨夜深谈,白术对沐朝夕毫无保留的交代底细, 两人在入秋的寒冷中反而冰释前谦。

第二天,秋雨绵绵,东厂传来消息:崔司丞变丧尸了。

昨晚打雷的时候, 崔司丞就开始变异,惧怕雷声和雨声,像只狗似的缩在墙角,全身发冷,用被子裹得严严实实。

这是尸变的前兆——疑似狂犬病。

为了安全, 东厂将他关在地下室,这样就隔绝了雷声和雨声。

到了子夜, 崔司丞停止呼吸。

根据东厂大夫的记录, 西洋钟表走了两分钟后,崔司丞开始变异,首先是身体抽搐,像是得了羊癫疯, 然后挣扎扭曲, 身体像是中了马钱子之毒,呈现弓角反张、半月形的姿势, 然后双足和双手反向落地,就像拿大顶。

然后,崔司丞尸体违背地心引力,就像玩杂技似的向下倾斜四十五度一点点的站直了,冲向铁栏后面的护卫。

消息传到宫廷时,白术正在储秀宫文淑妃的房间里翻检。

为了掩盖丧尸的存在,便于调查,宫里谎称文氏在琼华岛的时候为了护驾而丧生,嘉靖帝特追封了文氏为淑妃。

她坐在梳妆台前,发现妆奁里有一盒还带着红封的粉盒——表示全新,还没有开封。以及一盒盒石绿、铜绿、山栀子等用来作画的颜料。

奇怪,画画的颜料不在书案上,反而在妆奁里面。

还有这盒全新的铅粉,白术拿起粉盒,问宫女,“文淑妃的粉用的很快啊,这才进宫几天,就换了新的。”

一般女人即使天天化妆,用完一盒铅粉也至少需要两个月。

宫女说道:“淑妃洗澡打扮从来不要我们伺候。那天侍寝之前,文淑妃说不小心打翻了粉盒,要御用监送新的来。”

白术问:“文淑妃家境富裕,有丫鬟服侍,怎么进宫反而拘谨了?”

宫女说道:“文淑妃并非一直如此,之前洗澡更衣都是我们服侍的,大概半个月前,哦,就是从熬夜绣梅花开始,突然就不用我们了,可能是嫌我们粗笨,伺候的不尽心。”

半个月前?那不就是麦厂花把崔司丞逮到东厂的时候吗?

难道是崔司丞传给了文淑妃?

经过这几日的调查,文淑妃家世清白,绝非有胆子有动机刺杀皇帝之人。

崔司丞是针工局的人,管着针线,那天还来到储秀宫亲自送女红的用具,难道在那时候传染上的?

白术想起崔司丞还没病发时布满黑气的血管,突然意识到妆奁的东西可能是干什么用了。

白术对沐朝夕说道:“沐佥事的胳膊可否借我一用?”

白术在沐朝夕胳膊上沿着血管用调淡的墨汁画了一道,风干后就像染了黑气的样子。

调匀妆奁里的颜料,盖在血管上的黑气,然后撒上铅粉,这样看上去和周围肤色一致,没那么突兀了。

白术欣赏着沐朝夕的胳膊,“我大概明白文淑妃为何能够撑住十多天才病发了,这些颜色石绿、铜绿、山栀子都是剧毒,颜料铺子的伙计研磨的时候,都会戴着湿布口罩保护自己,即使这样,时间长了,也会得肺痨等呼吸疾病。还有铅粉也是有毒的,整天覆在皮肤上,有以毒攻毒之效。”

沐朝夕吓得胳膊一颤,赶紧要了盆水擦洗胳膊卸妆,“你们女人为了美真是命都不要了。”

这个女人!每次当我决定原谅她的时候,她总能做些什么逼我收回原谅!

白术用簪子挑起铅粉,“一般孕妇少化妆,或者改用安全一些的紫茉莉花粉,不过这些替代品都不如铅粉服帖细腻,明知有毒,为了漂亮,铅粉不可或缺。文淑妃这趟也有收获,起码知道这种病也是怕毒的,并非不可战胜。”

沐朝夕哗啦啦在水盆里擦洗胳膊,“如此一来,王道长能够撑一个多月,和他长期服食五石散有关系了。五石散也几乎都是毒物炼制而成。内服的效果肯定高于像文淑妃这样外敷。”

逻辑鬼才沐朝夕思维清奇,总能给白术“惊喜”。

麦厂花赶来报信时,正好看见白术用欣赏的目光看着擦洗胳膊的沐朝夕。

麦厂花觉得大白胳膊格外辣眼睛,转过目光,“崔司丞尸变了,皇上很惶恐,要你去看看他的……”

如果不是为了子嗣,嘉靖帝都想彻底切断龙根。

我要这祸害有何用!

白术检查小皇帝的小和尚,小和尚和其他地方的皮肤不一样,本身就有色素沉淀,血管有无黑气,肉眼是看不出来的。

逼得白术用放大镜看过,也是无用。

崔司丞半夜尸变,嘉靖帝又暴躁又害怕,“朕到底有没有染上丧尸狂犬病?白司药给句准话。”

面对大明最大的医闹,白术也无可奈何,“目前微臣看不出来。”

眼看着嘉靖帝要发脾气,沐朝夕赶紧把刚才文淑妃房间里的以毒攻毒的意外发现说出来。

嘉靖帝一听,急病乱投医,当即把王道士叫来,“你师傅以前如何炼的丹药,你照着炼一锅崂山上清宫的丹药。”

上清宫乃道教胜地,不少人远道而来修仙炼丹,经过千百年吃死人的经验,丹方和炼制之法几经改良,比较成熟了,误服致死的情况比较少。

白术是个大夫,连忙阻止:“皇上,丹药纵使有用,也是杀敌一千,自损八百。而且服用丹药,有损子嗣,或不孕不育,纵使生下孩子,大多夭折,皇上三思。”

嘉靖帝害怕变成怪物,“在白司药找到治病之法之前,朕,别无选择。”

白术说道:“微臣请求出宫,去东厂看崔司丞。”

你爱吃不吃,老娘眼不见心不烦。

白术也是个暴脾气,一点委屈都不能受。

嘉靖帝:“准奏。”

听说白司药出宫了,张太后重新抖起威风,再次以探视之名,带着准皇后陈氏来到乾清宫,要见嘉靖帝。

嘉靖帝命人打开宫门迎接张太后,然后,送给这位伯母皇太后一份“大礼”。

张太后看到无比熟悉的过继宁王之子为继子的太后诏书。

嘉靖帝坐在掏空的龙椅上气定神闲,“不知道内阁看到这封诏书会是干什么感受?太后串通宁王谋反,助纣为虐。”

张太后当即将诏书死得粉碎,“这是假的。”

嘉靖帝心下暗爽,“这当然是假的了——朕怎么会把真的拿出来给太后看呢?真的就在朕手中,只要太后好好享福,在宫里颐养天年,朕就不会把真的诏书送到内阁。”

有了诏书,就不用白术来压张太后了。

不过,一封诏书是无法绊倒张太后,还有可能被太后反咬栽赃陷害。嘉靖帝决定效仿前任正德帝,先掌握住权柄,徐徐图之,等砍断张太后的党羽再说,尤其是她两个兄弟张延龄和张鹤龄,一个公爵,一个侯爵,横跨弘治、正德两朝,盘踞朝政三十多年,没个十年八年,很难铲除张家党羽。

就像当年正德帝杀刘瑾,也是先隐忍,后动手,要当皇帝,必先忍耐。

张太后带着陈氏铩羽而归,从此不敢太嚣张。

陈氏成为张太后手中的木偶,两人还没大婚,嘉靖帝就对原配嫡妻有了厌恶之意,起了废后之心,果然在嘉靖七年,废掉了陈皇后。

因服用丹药上瘾,嘉靖帝疑心病和厌女症越发严重,嘉靖十三年,又废掉继后张皇后,简直是个废后狂魔。

丹药损子嗣,嘉靖帝一生除了四个皇后,还有三十多个嫔以及四十多个妃子为他繁衍子嗣,一共生下八子五女。

然而因丹毒太深,孩子大多先天不足,最终只有一子两女活到成年,其余全部夭折。

而唯一活下来的老三,嘉靖帝不喜欢他,又不得不封他为太子,怕太子夺皇权,就以“两龙不得相见”的理由,把太子老三贬斥到千里之外的南京居住。

朱明皇室,一代代皇权更迭,都在父子相疑、兄弟相残中死循环,没有人能够走出来。

当然,这都是后话了。且说白术回到东厂,在地下室看到尸变的崔司丞,一时有些气馁,按照《女医杂言》上的法子祛毒,精心治疗过了,崔司丞还没王道长活得长!

王道长撑了一个多月才尸变,崔司丞只活了二十天。

偏偏沐朝夕还不要命的来了一句:“看来丹药以毒攻毒真的管用,这种毒物也怕毒。”

白术怒目而视,沐朝夕立刻闭嘴。

气馁无用,还是要面对现实。

因为砍头才能真的杀死丧尸,可见脑袋是重点,白术给崔司丞开了颅,撬开头盖骨,里头白花花的脑浆已经失去弹性,就像稀粥。

肉眼可见“稀粥”就像在闷煮似的缓慢蠕动,好像里头有什么东西。

白术用最大的放大镜看了,东西太小,还是看不清楚。

白术用刀切割了一些“稀粥”,搁在铁板上,今天是阴雨天,不见阳光,白术就搁在灯火上烘烤——丧尸怕火。

一股白气喷薄而出,就像放了一个有行但无声的屁,“稀粥”消失在铁板上。

白术将有毒或者腐蚀性的东西,砒/霜、铅粉、石绿、盐,以及五石散里的配料孔雀石、雄黄、白矾、石灰等等,依次滴在“稀粥”上,皆有喷白气的效果。

这其中,石灰最厉害,喷的白气最多,这说明起了作用。

然而人吃了石灰,也是会死的。

白术搞了一天实验,累得直不起腰,眼镜把鼻梁都压疼了,她取下眼镜,疲倦的揉捏着酸疼的鼻梁山根处。

保镖兼助手沐朝夕记录完试验过程,看到盒子里白术所用的一堆放大镜上有指纹,自觉的拿了一块软布,要擦拭镜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