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切失去声音,消退了颜色,唯有那樱花森中的少年对我微笑着:木丫头!

“这首词说得对,有些人你一直在找啊找,急得你晚上睡不好,吃不香,练武时候也老走神..其实那个人就在你身边,一回头就看见了,我明白了,你就是我一直在找的人,木丫头,原来一直都在我身边。”

我缓步走向他,那颗心好像要活活蹦了出来,而他也在那里对我含着一丝微笑,柔情万种地看着我,向我走来,就好像昨天。

他走到我的面前,就在我哆嗦着嘴唇,开口欲言,他的目光超越到了我的身后,已同我擦肩而过,笑着走到我的身后。

我的心如被冰冷的锥子狠狠地刺了一个洞,我猛地转过身去,却见他的身边站着一个娇俏的身影,他含笑地轻触她的脸颊,然后将她身后挂着的白貂皮雪帽带了上去,轻嗔着:“起风了,你身子骨又不好,莫要着凉了。”

岁岁年年花相似,年年岁岁人不同。

我呆在那里,看着他对那个女子柔情似水,忽然感到一种从未有过的无力感和渺小感。

我猛然醒悟,那青玉案早已是时光的牺牲品,命运已然无情地步入它应有的轨道。

我的眼上浮上水雾,那两人的身影旁又多了四个人影,我再盯睛一看,果然是以前在玉北斋里生死相随的十三骑中的四人,为首那个目光一闪,敏锐地向我看来,正是栗瞳栗发的阿米尔。

我赶紧转过身,详装看着小摊贩的胭脂水粉,强忍喉间的哽咽。

再转过头来,街道上已是空空如也。

“客官,您买是不买?”我帐然若失地回过头,那胭脂水粉摊的老板对我的脸皮抽搐着,一低头才发现,我早已把人家的水粉摊给弄乱了。

我赶紧道着歉,往怀里掏银子。

齐放赶到时,我正双手抱头坐在街边的地上,脚边是一堆胭脂水粉。

“爹爹,你看,夕颜给爹爹买了菊仙饼,”夕颜大声唤着我,挣开了太子的手,跑了过来,和太子一样,手里拿着串糖人,太子也是神色愉快,看样子两个人彻底和好了。

夕颜献宝似地欲往我嘴里塞一块菊仙饼,看到我抬起头,却凝住了笑脸,一只小手抹着我的眼睛,疑惑道:“你怎么哭了啊?爹爹?”

我勉强笑了笑:“沙子迷了爹的眼睛,走,咱们回去吧。”

马车厢里,两个孩子熟睡了,齐放忧虑地看着我:“主子,怎么了?”

我没有焦矩地望着前方,喃喃地道:“小放,帮我去查查,瓜州可有西域的商家公子,红发酒瞳,带着家眷,我想见见。”

齐放一惊:“可是四公子,怎么可能?”

我惨然一笑:“怎么可能,我看到了。”

齐放看看我,缓声道:“许是主子看错了。”

我摇摇头,对他惨然笑道:“小放,有些人,你一生也不会看错的。”

我的手下效率非同一般,只一个上午,所有在瓜州经商的西域商人的信息到了我手中,共有四个红发商人,其中有个名叫撒鲁尔的,带着夫人和七名随侍来的,住在富春大街一带高级“别墅”群中,他那别苑旁边不巧是我的另一处地产,情报网同时送来消息,他们恰好在采购绸缎和茶叶,那可巧啊,这都是我的强项啊。

我头一次感到身为有钱的福利,我立刻让孟寅安排一下会见地点,务必做到有条不紊。

我心里明白,如今的我和非珏就仿佛是两条平行的轨道,永远没有交集,然而我却没有办法做到什么也没有发生过,因为他是我这一世的初恋,是我这一世所剩下的最纯洁美好的回忆了。

我只是想再看他一眼,再听一听他对我说话的声音,哪怕只有一次也好。

聚仙楼里有我40%的股份,掌柜自然而然地安排了雅间,穿得光鲜亮丽,风流倜傥。

我一开始连连换了好几套衣服,夕颜一会说我这件穿了像绿油油的蚂蚱,一会又说那件红红的草霉。总之是撅着嘴老说不好,还说什么,娘娘才是上世最好看的女人。

齐放提醒我:“小姐可能以为主子您出去会相好的了。”

我又好气又好笑,但也让我第一次开始考虑:我和段月容这样劳燕分飞对夕颜的将来好是不好?

我坐在聚仙楼里,表面上平静地等着非珏,可是内心却满是前尘往事,如同一个初恋少女,感到时光忽尔过得快,忽尔过得慢。

内心深处一方面希望非珏快快来,另一方面却总觉得我的准备时间还是不够充分。

可是那明可鉴人的楼梯上,沉沉脚步声终是传了上来,我站了起来,感到拿着玉骨扇的手心有些潮意,一颗心仿佛也要跳出嗓子外面了。

我努力挂起一丝笑意,迎接着出现在转脚处的一头泛着金光的红发。

阳光下透过朱红的葡萄结子花纹的窗棂射进来,他的酒瞳折射着一湖剔透的光泽,却沉淀着帝王的凝视,带着一丝压迫感向我传来,绞着我的眼,令我有一丝透不过气,心中不知为何也有些凉了起来。

他对我微微一笑,额头轻点,我这才回过神来,恭敬地向他揖首:“在下君莫问,见过这位撒鲁尔公子。”

“初来贵地,还请君老板,多多关照。”他的汉语还是像以前一样流利,音域却由少年时代的微尖变得更加醇厚,加上突厥人的口音,九五至尊的一丝庸懒,竟有着一丝华丽的低哑性感。

第八十七章 试问卷帘人(四)

我不由一阵口干舌燥,向来巧舌如簧的我竟有些不知所措,齐放咳了一下,我赶紧站了起来,将我带来的几匹绸缎献于非珏眼前:“这是君记最新花样的样缎和一些销路比较好的绸样,请公子看看。”

他的眼中有着一丝惊艳,伸出双手扶着光滑的绵缎,却见左手上有一道深深的疤痕,深可见骨,我一阵心痛,却又不好开口,却见他点头赞道,东庭的丝绸,果然当以江浙为冠哪!

他抬起头看我一眼,微笑道:“而江浙一带又犹以君记为首。君家绸缎果然闻名天下。”

因为他的夸赞,我的心中有些小小的得意:“听说公子带了内眷来,公子若喜欢,这几匹全当见面礼,就送与公子与..您的内眷吧。”

非珏口中说着不好意思,眼神却并未推辞,依然淡笑着,叫人收了起来。

我对他说道,我的织机厂里有更多的花样,若是有空,不如请他和夫人一起过来看看吧,我暗想到时叫悠悠或是那个漂亮老婆来作个陪,拉开非珏的那个内眷。

非珏的酒眸一转,摇头淡笑着:“多谢君老板美意,内子是东庭的苏南人氏,这次说是来采买些丝缎,不过是怛心她在宫.弓月城里太闷,她又总说她的故乡如何美丽富庶,便陪她来看看,她的身子本不太好,我掂念着她的身子,我看还是算了吧,我和长随过来看看便是了。”

有人好像从头顶给我浇了一桶冰水,把我洒了个透心凉,花木槿啊花木槿,你究竟在期待些什么,已经八年的岁月了,你是如何天真啊。

不知我的笑容是否有点勉强,我点点头,说了些我自己也不太清楚的恭喜话,撒鲁尔只是含笑,脸上隐隐有为人父的骄傲,后来再一交谈才知道,他共有三个妻子,姬妾无数,这次带过来的这个是最宠爱的那个妻子,至于子女都已经有二个儿子,四个女儿了。

然后他又感兴趣地问我有几房妻子和多少孩子,我干笑着说就一个凶得要命的老婆,一个皮大王的女儿,还有五房妾室。

他听了哈哈大笑:“曾听闻君老板为了一个红舞伎,曾经化二十万两银两,今天相见,果然是江南雅人啊。”

我实在不想同初恋情人谈论我在风月场上如何荒唐,又干笑着虚应了几句,便扯开话题,问他为何汉话如此流利,他笑答道:“我母乃是突厥贵族,父亲却是汉人,从小是在西安长大的,秦中大乱前便随母亲迁回了突厥。”

我的心神一黯,果然如此,面上却假装恍然大悟道:“原来如此,怪道兄台的汉语如此流利,冒眛地请教兄台汉地与突厥贵姓啊?”

“我的突厥名字乃是阿史那撒鲁尔,至于汉名嘛,”他的手指微微敲了一阵樱桃木的茶几面,微微一笑:“姓裴名珏。”

我摇头晃头一阵:“阿史那,原来裴公子乃是出自突厥十大家族之首啊,幸会幸会。”

在上菜前,我又问了些西域的风俗,假意有心想开拓西域商路,没想到非珏很感兴趣,看样子每个做帝王的都对国民生计,经商贸易很关心,上菜后两人谈得很投机,我叹道:“可惜现在东庭依然战火连绵,西域封锁了,不然倒是生财的好机会啊,亦可以前往弓月城拜访裴兄。”

他朗声一笑:“君兄莫急,只要君兄能跨过玉门关,到得弓月城,我便能好好款待君兄,亦能保证君兄通商安全,发财致富。”

“东西突厥总有一天是要统一的,到时百年丝路便能重开,商路又是一番兴旺。”他的酒眸满是雄心勃勃。

而我在心中则有些哀叹,现在看来是只能靠做生意和搞西游记旅游的机会才好见见非珏了。

两人又聊了一阵西域,我说我在秦中大乱前在西安也曾小住一段时间,想与他谈些西安的民俗风情,可是他却聊意缺缺,只淡淡说是走得时候太小,什么也不记得了。

第二日,我推掉一切应酬,只为了在织机厂接待非珏,他认真察看,不时提些问题,后来一下子订下了云锦,苏绣缎,杭绣缎各三千匹的订单,这不过是张中型订单,但我却心花怒放,生意生意,便是这样开始有来有往的嘛!

以后常常能看到你,也是一件好事啊,非珏,这与我是幸还是不幸呢?

我有时问他,他要这些绸缎可是要做生意,他哈哈大笑,满是豪气万千,睥睨天下地笑道:“不过是赏些家奴姬妾罢了,”他喝了一口茶,眼中放出一丝奇异的柔和光芒,笑道:“确然那云锦是单单给我那爱妻的,她十分喜欢绣品,在我眼中,也只有她配得起那云霞一般的云锦缎了。”

我的心抽痛起来,四周一切仿佛都失去了颜色。

然后我又以东道主自居,邀请他遍游江南各地美景,一幅花天酒地的败类模样,他微笑着答应了,那笑容高深莫测,我却没有去专研那笑容背后的真意,只是觉得我的世界插满欢乐的旗帜。

这一日,我们画舫游西湖,满面开阔的湖光山色,软山细水中,我为非珏解说着沿图景点,他则含笑而??

我称转身时假意掉下一根挂着玫瑰银牌的银链子,果然非珏检了起来,拿在手里看了一会,眼神一阵恍惚。

我不由心花怒放,他可是认出来了?

他又皱着眉头看了一会,问我:“这东西方才从君兄身上坠下的,君兄怎么会有柔兰的饰物。”

然后他递给了我,我踟蹰地看着他,勉强地笑着:“这是一位故人相赠的珍宝,公子不觉得眼熟吗?”

他微微一笑:“如此做工粗糙之品,在弓月城的街市上,数以万计,确实有些眼熟,”他皱着英气勃勃的眉头:“君兄的故人是否故意欺玩君兄,君兄万万不必将之日日挂在身上,如此伪物,实在贻笑大方。”

我心中喝着苦酒,慢慢举手就要接来,这时舟身一个摇晃,我方趔趄,一只猿臂已将我扶住,我紧挨在他健壮的怀中,只觉得幸福无比,不由自主地反身抱住他,喃喃道:“非珏,你当真将我忘得一干二净了?”

非珏却轻轻将我推开,眼中幽冷若深潭,不再有往昔的温存,甚至还有讶异和一丝淡淡的不快:“君兄说得,我可是一点也听不懂,倒是莫要再跌下湖去了。”

然后走入船舱,只余我一人独立舟头,迎风伤魂不已。

这几日我不理生意,不理孩子们的教育,粘着一个西域商人,吴越之地传得沸沸扬扬,说我被这异族男子给迷住了,想要用重金收留人家作男宠,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这些风言风语传到了非珏耳中,还是那里泛舟对他无礼,反正没几日非珏便前来辞行。

那一日,长亭送别,我无法不泪盈满眶,送上为他准备的吃用之物,他亦是镇定收下,身后的七名护卫流露着暧昧,为首的阿米尔看我的眼神深思。软轿中有一倩影,一双妙目似乎隔着帘子打量着我。

我勉强笑道:“这位定然是你口中的爱妻吧。”

非珏仰天长笑,酒瞳充满了因爱情而四射的光采:“她是我的眼睛。”

如此视若珍宝..

那么八年前的我又曾在你的心中占有怎样的地位呢?

我苦涩地对他说道:“裴兄,你可相信,如果因为时间和距离,改变了外貌,甚至没有了记忆,只要相爱的两个人,还是能互相认出对方,找到彼此失落的那颗心吗?”

非珏沉默了半晌,看我的目光有些迷惑,然后飞向那乘软轿中,释然道:“我信。”

却见他回过头来对我璨然笑着:“因为我已认出了我今生的爱人。”

我本欲说出口的满腔情意,瞬时化作一片灰烬,只能手中紧紧握着那根玫瑰银链子,隔着雾气看着他的目光追随着轿帘深情款款。

他微笑着,翻身上马,轻唤着:“我们出发了。”

帘中的艳姝娇唤道:“是,夫君。”

十骑扬起了滚滚烟尘迷乱了我的眼,我的手颓然地松开,玫瑰银牌坠了下来,在我手上无力地摇荡着,犹如我的心。

齐放在我身我轻叹道:“主子..想开些,他本是练过无泪经的人,想是前尘往事皆不记得了。”

我的泪如泉涌,终于明白了原青舞为何会那样痛苦,而无法开解,一个女人也许可以忍受所爱移情别恋,贪欢寻新,可是却无法忍受他将自己完全遗忘了。

我在他的生命中竟然连过客的资格都没有了?

非珏,你教我如何能忘了你?

如何能忘了紫栖山庄五年的相知相怜相惜?

如何能忘记木槿湾旁,巧梳妆成的风流俏公子为博心爱的木丫头一顾,倒拿着诗集,朦胧吟叹?

如何能忘樱花林下的青玉案,那第一个拥抱,那第一个吻,那第一次的表白啊?

为何一切在你的心中已化为尘埃,甚至连驻足的机会也没有给我留下呢?

是啊,你的心中已经驻满了另一个窈窕身影,而我甚至都没有看清她的长相,我就开始深深嫉妒起了她,她拥有了你全部的爱啊!

而这份爱是每一个女人所渴望的生命中最奢侈的东西,那种单纯而热烈的爱情,似鱼水不可相离,若花叶相连难分难舍.

这份爱情曾经完全属于过我。

这难道还是上天对我移情他人的惩罚吗?

我心痛地无法呼息,只是坐在野樱树下用袖子摭着脸任由热泪滚滚,根本听不进齐放在说什么。

第八十八章 花心似我心(一)

同所有的失恋人群一样,我开始了很没用的借酒消愁,齐放本来想管,后来发现我用来喝的酒皆来自库存,是段月容专门为我配的米酒,度数极低,便苦笑着由着我发疯,我把生意都交给了孟寅和齐放,对外称病。

那个京口差点被我的马车撞死的豆子,倒是很有心的天天跑来看看我,嘴上不说什么,眼睛里充满怛心,他坚持要来照顾我,可是太子和夕颜却很喜欢他,就把他硬拉了去,却被我发现他在给我的米酒里兑水。

难怪哪,我就说我怎么晚上还是睡不着,脑中只有灿烂的樱花雨,只有那红发少年,他的青玉案..

我醒也罢,醉也罢,口里反来复去就是那首青玉案,头一遭忽然觉得原来赵孟林先生说的只有三十岁的寿命也是挺长的,我已经这样畸形的生活了七八年,而我又要这样地生活下去多少年呢?

每到夜晚,又在猜测,现在躺在非珏身边的是什么样的女子呢?是那个娇俏的身影吗,他的手又是如何在她如玉的身上游走,而她又是如何享受他的宠幸呢?

然后又何其怨恨,永业三年那年中秋,他为何要错带我到月桂园呢?那样我还可以美好的回忆我同非珏的第一次,不像现在,每每想起我那莫名其妙而尴尬失去的初夜,眼前便全是段月容那坏小子的紫瞳。

每到夜晚,我“醉”卧在贵妃踏上,窗棂前的玉钩下,往事与现实,在眼前纵横交错,加上这样残酷的幻想来碾压着,不由魂断神伤,泪流满面。

我这样稀里糊涂地过了六七日,这一日正午,又宿醉醒了过来,到处找酒坛子,好不容易摸到一个,刚喝了一口,却听有人拼命敲我的门,我懒洋洋地应着:“有事儿找小放和孟先生。”

外面传来夕颜的声音:“爹爹开门。”

我跌跌撞撞地打开了门,一个小身影猛地冲进来,抱着我哽咽道:“爹爹可醒过来了,夕颜想死爹爹了。”

我的头发披着,脸也没梳洗,被小丫头给撞得一屁股地坐在地上,我爬将起来,无语地摸着她毛茸茸的小脑袋。将她抱在怀里,小丫头单眼皮的大眼睛又黑又圆,看着我泫然欲泣:“爹爹这是怎么了?可是娘娘欺侮爹爹了?”

我看着她,微笑着摇摇头,她仰起小脸:“爹爹告诉夕颜,谁欺侮爹爹,夕颜帮爹爹去打他,打到他给爹爹求饶为止。”

“对啊!打死他!”忽地又有好几个小声音传了过来,却见几十个小脑袋长在门边,原来都是我的义子女们,一个个渐渐地大着胆子,来到我的身边:“先生受了谁的欺侮,我们帮先生去打还他。”

轩辕翼和豆子走在最后面,轩辕翼先皱着眉头:“表叔可好?”

一双双小眼睛盯着我,满怀忐忑不安,却如同一道道阳光照进我的心中,驱散了连日来的阴霾。

我慢慢站起身上,摸上几个孩子的脑袋,慢吞吞道:“滥用暴力是不对的。”

孩子们异口同声道:“知道了。”

我看着窗外阳光明媚:“今儿个大伙不是应该读论语吗?”

孩子们很有默契地对着我嘿嘿傻笑,打着马虎眼,我笑道:“后院的樱树开了吧..今天我们一起去赏樱。”

众孩儿欢呼,跟着夕颜去后边的樱园等我了。

小玉帮着我略微梳洗了一下,来到樱园,阳光直射进我的眼,我微微挡了一挡,眼睛不由迷了起来,手上却意外地飘来一片樱花瓣。

“木丫头,我记得你就是在这种叫樱花的树下告诉我你的名字的吧!”

我恍惚中,夕颜的大叫传来:“黄川,你耍赖,这个不算。”

“你自个抓不住小鸡,倒要赖我,要不咱俩换换,我来做老鹰!”

“不要。”

孩童的戏语传来,夕颜他们在樱花下玩老鹰捉小鸡,这回夕颜扮个“老鹰”,轩辕翼做只“老母鸡”,后面是长串长串的“小鸡”。

春风香软怡人地挟带着樱花的芬芳,拂向我的脸颊,如一双多情温柔的手,多好的春光啊。

“主子的气色好多了。”小放走到我的身边,对我叹了一口气。

我看着樱花对他说道:“小放,今年的樱花开得真好!”

“是,主子。”

“小放,非珏不记得我了,我总觉得不甘心,”我沉沉说道,齐放也在我身边沉默着。

我抬手摘下一朵樱花,长长一叹:“这几天我一直在想,永业三年那场大乱,多少□离子散,现在他不但活着,而且活得那么好,老天爷总算待我也不薄啊。”

“主子终于想开了?”我侧过身来,齐放正在阳光下对我微笑,眼中闪着惊喜。

我的心中不知为何一阵轻松,也释怀地笑着:“所以,他虽不记得我了,只要这几年过得好,我也觉得是件好事,为他感到开心。”

“小放,我们将来有机会一定要去弓月城看看,听说非珏把他的王庭建设得得是富强繁荣。”我张开双臂,迎着阳光深深吸了一口这香香的樱花雨,伸了个懒腰,背负在身后:“我一直想倒些波斯地毯和印度的香料到中原来卖啊。”

“还是主子的点子好。”齐放的声音越来越开朗,然后疑惑道:“何为印度?”

“哦!又名身毒,”我嘿嘿干笑着,齐放领悟地点点头。

“还有大食帝国的珠宝,什么时候百年丝路若真能在非珏的手上重开,咱们就狠狠地从非珏手上赚他一笔,也当我报一个大仇吧,咱们君记又有一番兴旺的景象,其实也不错。”

我与齐放越谈越开心,一扫几里来的忧郁。

嗯!果然女性还是要有自己的事业,这样才不会为□过份的左右自己的心绪啊!

这时孟寅急急忙忙地冲进来,后面跟着春来,朱英,沿歌还有在帐房实习的元霄。

“爷,您可总算醒啦!”大伙都是一脸兴冲冲,连一向酒意朦胧的朱英也红着鼻子呵呵笑着:“您可把我们给吓坏了。”

我的心中一阵过意不去,向他们一躬到底:“莫问让他家担心了,真对不起!”

这时,一阵响亮而凄切的哭声传来,把众男儿和我都给吓了一跳,回头一看,却是我那些娇滴滴的姬妾们,人人玉手捏着条娟子,抹着描绘精细的眼睛向我扑来:“爷啊,您可总算出门啦,把奴给想死了。”

我立刻被一群老婆围着,身边的齐放和孟寅都被迫挤了出去,我嘿嘿傻笑着,安慰着几句让娘子们受累了等等,然后我的姬妾们就拉着我看她们的新衣衫,忽然灵机一动,伸向孟寅:“小孟,那个玉装楼的新衣出来了没。”

孟寅大声说道:“小的就是想回爷,最新一匹的衣衫出来了,想让您看看。”

我哈哈笑道:“把所有的新衣衫拿来,今儿我要搞一个时装秀。”

我的各位娘子穿上新裁的衣衫,随着丝管弦乐,踩着节奏飘然行走间,所有人不明所以的神情一下子变成了惊艳。

第二天,我到铺子里,设计了一个小形梯形舞台,找了个能工巧匠作了起来,我对孟寅说:“以后凡有新衣上市,都给最各府太太小姐们发贴子,请他们到玉装楼来看时装秀,顺便也向他们推荐我们玉人堂中最新发布的胭脂水粉。”

“这个主意甚好!”孟寅笑道:“爷可是想请些姑娘做试衣人。”

我笑笑:“不必了,试验阶段,我家里那几房闲着没事干的婆娘即可。”

“玉装楼时装秀”在瓜洲第一次举办后,获得了巨大订单,成了一条大新闻,原来只请夫人小姐前来观看,没想到很多男性慕名陪着家眷前来,以张之严为首,于是我又索性又开了男士时装秀,主要由齐放,沿歌,春来他们负责,夫人小姐们看的时候,男顾客可以为自己选男装。

玉装楼成衣铺子的生意空前地火起来,我正式招聘男女模特,这一日又一场服装秀彩排,我坐在台下,手上两个八字,不停地比着角度,让各位模特注意走步路线。

这时齐放面色不霁走进我身旁说道:“主子,琼芳小筑派人来传话,说是有人硬说是悠悠姑娘的仰慕者,定要相见,姑娘不见,那个公子仗着人多,硬是带着随侍创了进去。”

我的脸冷了下来,“报了我的名号没有?”

“报了,但是没用,来人传话说是那伙人马像是西北来的土财主,不识君爷的名片,”齐放看了看我:“主子精神不济,还是先歇着,这事我去就行了。“

“已经有人抢走了我喜欢的男人。”我一脚蹬在一个椅子上,一幅土匪样,众人看着目瞪口呆,我眯着因连日熬夜准备时装秀而有些肿的眼睛:“现在竟然还要来抢我的女人。”

众的下巴不但掉得更低,还发出一阵惊叹,我又说道:“小放给我十分钟,小玉替我收拾一下,马上就去琼芳小筑。”

我想了想,让小玉给我穿上最新出品的银素红织锦服,头上压着掐金丝纱冠,打扮得像只孔雀,就连沿歌这小子看着我眼中都有丝惊艳。

哼!要得就是这个效果,我可是东南一带有名有利有钱有势有才又极之好色的君莫问大老板啊!

不管怎么样,我已决定要好好振作起来,我有一大堆生意要管,一大帮孩子得照顾,一大群老婆小妾要养,当然还有一大堆帐要付,债务也是生活的动力,首先从打败我男性情敌开始。

哼!不管你是何方神圣,你敢在我花木槿,呃!不,君莫问最失意的时候来挑衅我,我会让你死得很难看!

我和四名长随雄纠纠,气昂昂地踏入琼芳小筑,来到中庭梅苑,只见一道欣长的白影,如明月霁光,鹤立鸡群地站在几个人中间,正站在刚冒出绿芽的腊梅树下,扶枝凝望,旁边站着满脸痴迷的悠悠。

我脚生了根,彻底呆在那里。

第八十九章 花心似我心(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