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方才在同谁说话?你…还记得自己究竟是谁吗?”我轻轻地问着,他依然没有说话,可是那眼神却渐渐凌厉起来,看得我有点发毛,只听他淡淡说道:“我是幽冥教的人,你不该救我。”

我没有想到他会这样坦率地承认自己的身份,那又是一种我从来没有听过的高贵而苦涩的语气,我也同他一样谈笑道:“那你也不该救我的。”

他看了我一阵,眼神终是柔和了下来,深深地看着我。

然而那双明亮的眼睛却慢慢充盈着一种难以言喻的悲伤和苍凉,我的心一紧,为何这样一个年青人一夜之间失却了所有的朝气呢,那种悲伤和苍凉仿佛积聚了半生的心理创伤,他到底是什么人呢?到底受过什么样的苦难才会把一个青年折磨如斯呢?

“你是不是中了幽冥教的蛊毒了?”我试探着轻轻问道。

他没见有回我,只是静静地反问道:“你是不是给我喝了蜜花津才抑制我的毒呢?”

我点头称是。

当时的他呆了半晌,然后缓缓低下头,叹气道:“我中的幽冥蛊毒唯教主有解药,每到月圆之日便会狂性大发,流血而尽,你的蜜花津于我治标不治本,况且那是林老头为你的脸特制的,若留着我,便于你…..,”他看了我一眼,飞快地别过眼,苦涩道:”于夫人便不够了,到时恐会拖累你的。”

“无妨,”我淡笑,“我只想再见他一面便是死而无撼了,脸怎么样,也就无所谓了,何况你比我更需要这药。”

他复又抬头,慢慢问道:“…你当真…当真爱.他,爱那个踏雪一万年吗?”

我没有想到他会问我这样的问题,脸上一片赫然,挣扎了许久,坦然道:“不错。”

他猛然上前,抓紧我的双肩:“哪怕原阀凶残恶毒,事非不断,哪怕那原非白狡诈多端,自身难保妄谈护你?你当真愿意枉自赴死,白白失掉这好不容易检回来的性命吗?”

“那明大小姐嘴里说的原家十六字真言指的是雪摧斗木,猿涕元昌,双生子诞,龙主九天!”他恨声道:“可是她没有告诉你,明家也有所谓的十六字真言,是同原家先祖在几百年以前一同所得,本是一首三十二字真言,只不过明家碰巧得了大凶的前半部,故也称作明氏十六字凶言,这本是明家至密,就夹在那无泪经里,被当时的原氏主母一起拿了出来,可能连他..宋..明磊也不知道。”

他的目光盈满了悲哀和嘲讽,漫声念道:“奎木沉碧,紫殇南归;北落危燕,日月将熄。”

唉!?奇了,既然连宋明磊也不知道的明家至密,你老先生是怎么知晓的呢?

却听他面色一整,厉声道:“北落危燕,日月将熄;预示着将星升起之日,明氏将灭,其时原氏青江正借着西域一战,威震沙场,明家便害怕了..你以为二十多年前,那明家为何要处心疾虑地对付原家,原本世代相好的两家,一夜之间变成了血流成河,满朝谈之色变的灭门惨案?就为了这该死而无聊的家传十六字凶言,自古成帝王者需多少血祭方才成就其大业?当时谁也没有想到看似羸弱的原氏借着这场争斗反败为胜,哈哈...。”

那厢里,他仰天狂笑一阵,我瑟缩在他对面,一个字也不敢崩,就怕激努他,把我的肩膀给掰折了。他笑声一顿,复又冷冽地看着我:“你以为原家还有你心里那个踏雪如玉的原非白,都如你一般无辜吗?他们暗中保存着后半部,然后世世代代处心积虑地等待问鼎之机,终于有一天,等来了明氏的挑衅,最后便把这明氏变成了尸骨做成的登基台,你且信不信,那原非白若要荣登大宝,你便是他毁的第一人。”

我被他的话语久久地震憾在那里,发不出一个音节。

原来这便是明风卿提到的原氏十六字真言?可惜其时的我还没有很扎实的古文言文以及星相学的功底,所以只是惊骇莫名,这里面有提到我吗?

殿外轻风指过,云裳尽云,月华展颜,普照众身,洒下一片清晖。

许久,我起身,借着一片清光取了一个盛着水的破碗折回,坐在他的对面。

“人不可逆心也,”我微微笑着,递上那个破碗道:“如若命该如此,花木槿也认了,只求再见他一眼,便不作他想。”

“人不可逆心?”他似是没有想到我会这样坦然,久久地看着我,眼中一片震撼,然后终是抬头对着明月长叹一声,爬将起来走向门外:“我明白了。”

“夫人可想好了,”他背对着我,月光下挺拔磊落的背影一片洒脱,他回身对我微微一笑,明明嘴唇还尚无血色,可是语气中却有了前所未见的高贵和傲气:“如若夫人当真想要见踏雪,这一路之上,夫人便再无退路,我反正早亦是神教的废木,便如丧家之犬一般,小人愿意便陪夫人遇神杀神,遇佛杀佛,送夫人一起回原家!哪怕背叛神教。”

说到神教二字,他满面肃然,可见对幽冥教依然有着几分感情,我仰望着他只是胡乱的点着头,他竟然亦对我嘉许地点头道:“乱世无道,群魔乱舞,夫人重现红尘,恐会引来众多高手相争,光靠小人定然无法保护夫人,唯有菊花镇后暗潜惊世猛将,”他看了看满天星光一会儿,低头掐指算了一会,点头轻笑:“吾观今日之星象,这凶言已然启动,若要对付北落师门,必先寻得危月燕,其居龟蛇尾部之处,断后者常险,故此而得名“危”,危者,高也,高而有险,如同兵者诡道,方可异军突起,决胜千里,是谓破军星者危月燕也,如今我等处境极险,唯其可与我同护夫人回到原阀,如若夫人想就此归附原氏,其亦可保夫人高枕无忧。”

“只是夫人要记住,夫人回到原家之后,定要将小人杀死,然后将小人的尸体焚烧贻尽,以祭明氏忠魂。”

我回瞪他足有五分钟之久,呐呐道:“你若能送我回原家,自当是我的恩公,请恩公放心,只要花木槿能活着一日,定会为你寻到解药,实在不必杀…?”

“非也,”他打断我,大步走到我的近前,我仰头,月光下他高大的阴影笼着我,看不清他的表情,唯独感到他俯视着我的目光寒光湛湛,“夫人如不杀我,我必杀光原氏中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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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

注:

1.奎木狼

属木,为狼。为西方第一宿,有天之府库的意思,故奎宿多吉。

奎宿值日好安营,一切修造大吉昌,葬埋婚姻用此日,朝朝日日进田庄。

2. 斗木獬

斗木獬属水,为獬。为北方之首宿,因其星群组合状如斗而得名,古人又称“天庙”,是属于天子的星。天子之星常人是不可轻易冒犯的,故多凶。

3.危月燕

为月,为燕。为北方第五宿,居龟蛇尾部之处,故此而得名“危”(战斗中,断后者常常有危险)。危者,高也,高而有险,故危宿多凶。

4. 北落师门

南鱼座的主星(南鱼座α星),全天第18亮星,视星等1.16等,绝对星等2.03等,距离22光年。北落师门给人以一种湿润的感觉,是颗A3V型白色主序星。

“师门”指军门,“北”指宿在北方,“落”是指天之藩落,另一种说法是古代长安北门叫北落门,北落师门就指北落门,北落师门是一颗孤独的星,周围没有比较亮的星,是我国大部分地区能够看到的最靠南的亮星(岭南地区则是老人星)。在本文中小海用此借喻当时乱世军神将星第一人潘正越。。。。。。

:送上网友:陌上清远 的超幽默评论: 《木槿花西月锦绣》 打分:0 发表时间:2009-01-01 14:06:15 所评章节:184

小段呢,小段呢…

话说昨夜放烟花,我和某白粉在一起看,约定红色的烟花代表撒鲁尔,绿色的代表姚碧莹,黄色的代表宋二,紫色的代表段段,白色的代表非白。

可令人叹息的是,天空中一直是撒鲁尔和姚碧莹在郎情妾意,看得我怒不可遏;狗男女!

这时,宋二腾空而起,干掉了那对狗男女。我大声叫好。

但是宋二突然变成了非白,那白粉激动的狂嗷不止,我捏着她的手腕听见骨头咯吱咯吱作响。

正当我郁闷之时,一束紫光由左自右唰得照亮了夜空,是那种漫天的紫色梦幻,最后化为点点明亮的紫色小光点。

我哈哈大笑:瞧见没,瞧见没,还是段段强啊!!

第一百六十章 我花杀百花(四)

奎木沉碧,紫殇南归;

北落危燕,日月将熄;

雪摧斗木,猿涕元昌,

双生子诞,龙主九天。”

黑暗中的我迷惘地站起来,依稀听到耳边传来有孩童在不停地念着这三十二字真言。

我便昏昏然地朝着这声音向前走去,有紫光在黑雾中闪烁,不久却见一座巨大的琉璃钟在我面前慢慢摇摆,发着幽幽紫光,那轰然的钟摆缓慢而沉闷地搭搭走着,

我转回身,却见五个小孩在围着一棵老梅转着圈嬉戏,我细细一看,里面有一个扎着一尾大辫子的小丫头正在对着其中那个最大的黑肤小孩做着怪脸,那大男孩便毛手毛脚地扯着她的大辫子,把她扯得嗷嗷直叫,里面最小的紫瞳女孩硬给吓哭了,那个黑肤大孩子讪讪地放了手。

我不由会心一笑,这不是童年时代的小五义吗。我走近了他们,那群孩子混然不觉,唯有宋明磊一个人停了下来,敛了笑容,歪着脑门直直地看着我,然后我意识到他的目光其实越过了我,却是直直地看着我身后的那座琉璃钟。

这时指针停到了二点三十五分,琉璃钟上的小门打开,出来一个精致的粉衫人偶,手执那西番莲花样的丝娟对我忧郁而望,悠悠道:“雪摧斗木,猿涕元昌,奎木沉碧,紫殇南归。”

我一下子睁开了眼,坐了起来,晨曦穿过蛛网,照在只有一半土脸的尘土上,黑狗自外跑了进来,添了我一下,然后又兴冲冲地跑了出去。

我感叹,它总是这样行踪不定。

外面传来马匹的嘶鸣。我悄悄来到大殿,谨慎地略伸头,却见光头少年正凝着脸收拾上路的行装。小忠在他脚跟边蹿来蹿去,显得特别兴奋。

正踌躇着怎么个打招呼法,光头少年早已背对我道:“夫人既醒,就快快收拾一下,我等好赶路。”

赶路,上哪?回想起昨夜的对话,我恍然,他这是要带我去寻那捞什子的危月燕来着。

我手忙脚乱地整理着衣衫,口中诺着,跌跌撞撞地冲出破旧的大殿,深吸了一口气,悄悄来到他身后,刚至近前,他忽然直起身向我扭头看来。

我微退一步,猛然惊觉他比我高上整整一个头,于是不得不仰头看他,身上依旧是昨夜那身书生行头,却比往日要齐整得多,我注意到他上身套了一件以前因嫌素色而死活也不肯穿的小短褂,如今却巧妙地遮住了胸襟上的血迹,。

他看着我表情极其冷淡,头上依旧扎了头巾,骨子里却透出一丝斯文气,但眼中却闪着一丝凌利和漠然,同夕日的热血少年皆然不同。

朗朗乾坤下,明媚的阳光在他身上洒下一圈晨曦,冲淡了昨夜的鬼气和杀气,却不知道为何从他的眼神中我读不出一丝对我的恶意,我想我理应是怕他的,然而我却感到一丝奇怪的放松和暖意。

“呃!那个…,”我正要开口,他却冷淡地递来缰绳:“夫人请上马。”

所谓吃人嘴短,拿人手短,我闭上了嘴,乖乖地跳了上去,而他也不说话,只是疏离地在前面牵着马赶路,他对小忠做了一个手势,立刻小忠好像知道我们的目的地是哪里,也不等我发话,便汪汪叫了几声,出了破庙,向右一拐,挺胸抬头地走在前方,领着我们往东方而去。

我指望着兰会告诉我一些赶路消息,可是他却只给我看他的后脑勺。

无尽的沉默中,我忽然意识到少了一匹马。

“呃!那个,咱们那个马是不是晚上出走了,”我讷讷地问着,他微抬头,轻摇头,然后又沉默地往前走。

我没敢继续问他的摇头到底是什么意思,因为当时没来由地感到他的背影很忧郁。

我们走了一日,入夜投了一家店,这回他依旧化装成我的弟弟,叫小二为我准备了一桌好菜,我和小忠着实饿了,可是真正在动筷之时,他说要去看看那匹马,让我们先吃,然后等他回来,我们都已经吃完了,望着空空如也的碗盘,我打了一个饱嗝,同小忠很抱歉地看着他,不想他却不甚在意,看着我的目光却是二天来最柔和的时刻,我甚至感到了他眼中的一丝笑意。

那一夜,我奇怪地睡得极死,第二天一早精神抖擞地来到楼下,却见兰生早就在柜台前结账,却听得掌柜正同小二急着大呼小叫,说是昨夜有野狼来袭,后院的牲畜全都被咬死了。

“必是这从梁州城逃来的难民饿死在咱们汝州境内,引来野狼大虫。”

我听得楼下有客人这样叹息:“你且不知在城东玉人河边拉纤的难民每日累死饿死的足有好几百号人哪。”

众人唏嘘着,伙计牵来了我们的马,对我们叹道:“这位爷,你们的马昨夜没被野狼咬了,真是万幸啊。”

我开心地摸着那匹枣红大马,兰生结完帐走过来正欲牵马,那匹马却猛然抬起腿,蹬开了我们,向前发狂奔去。兰生便如风一般快步追去,我同小忠气喘吁吁地追到时,他正在牵着红马停在一处卖桂花糕的老太太前,那老太太殷勤地递给他一块桂花糕,转身便走了。

我以为他买了桂花糕是给我吃的,不想他却低下身给小忠吃了。

同小忠抢吃的实在有点失面子,可是我却控制不住自己看着那块桂花糕。

“再过些天,便到了菊花镇了,到时便有好吃的了,”他忽然出声,我这才惊觉他正对我微笑着说话,年轻的两颊梨涡微现,笑容虽轻浅,却很是清俊动人,我不由也对他笑了起来,正要开口,他却正色道:“这糕你不能吃,是给小忠的,你且忍一忍吧。”

切!一块桂花糕而已,至于同我解释这么多吗,你是故意寒碜我羞辱我的吧。

以后几天我们继续往东走,小忠沿途嗅着,直到月华变圆,这一日来到玉人河畔,他却忽然间决定不投宿客栈,要夜宿郊外。

当下我拿了干粮分与小忠吃了,可兰生却依旧没有吃我的东西,却向我递来他打的水,我喝了口便觉头晕,心中一动,这小子好像在给我下药,须知这几年被宋明磊给害得抗药性激增,我假装倒头抱着小忠睡下,耳边却注意着动静,到了半夜十分,听见兮兮索索之声,微睁眼,果然兰生站在我面前一边打量着我一边在我耳边打着响指半天试探我,过了一会,他好似信了我熟睡过去,便起来朝黑暗中隐去,我爬起来时,小忠早已向兰生的方向跑去了。

我微施轻功,跟着兰生来到一片香樟林中停下。

黑暗中,我看到兰生闭起眼坐在空地上盘腿调息,旁边乖乖趴着小忠,过了一会依稀有个身影在我头顶掠过,兰生睁开精光四射的眼,微抬头瞧向那个停在他眼前的身影,出乎我的意料,兰生不逃也不躲,反而慢慢地爬起来对着那个身影跪了下去,磕了一个头,那个身影侧过身来,是个貌平的中年人,那不是别人,正是张德茂。

小忠围着张德茂亲热地转了几圈,张德茂微抬手,他便坐了下来。

因为距离太远,我听不真切他们在说什么,微风传来他们断断续续的谈话声,“你可知我废了多少心机,把你安排在那里,”只听张德茂的叹息声:“孩子,你不该回来,”

“德茂叔,我也以为我永远不会回来。”兰生的表情十分凄然:“一切皆是命。”

他们又说了一会,两人的情绪渐渐激动起来,然后我听到兰生的话:“确然,我要解开这三十二字真言。”

“这本不该是你知道的,”张德茂眯了眼睛看了兰生一阵,青筋微露,口中淡淡道:“当初你果然已经查出些眉目来。”

“不错,”兰生昂首坦然道:“无论是原家,还是明家,两家的家史皆记载京都城的皇史宬中秘藏有二百七十六具金匮,全部收藏着轩辕皇朝近五百年的国家档案,其实不然,还有第二百七十七具金匮,就在皇史宬的秘室之中,此乃东庭开国之初,轩辕家为了控制众臣,所搜罗的四大家族的秘密,这几百年来,无论明原两家如何败落,无论轩辕家基位的皇帝是那一个,轩辕家中始终留有异人搜索我两家的秘密,其中便有原家的最大秘闻,当初的司马门之变中,原清江为何会放任窦英华逼死她公主,便是想尽办法托延时间,好派紫星武士前往皇史宬查探,结果无一人生还,如今窦周依然不能灭亡原氏,甚至不知我…..,不知明氏在暗中发迹,恐其还未能拿到这具金匮,还请德茂叔转告族长,如能获得恐怕便能彻底击败原家了。”

“原来如此,好一个原青江,”张德茂冷笑数声:“当初驸马与公主如何情深意重,这个老匹夫竟然牺牲了儿子最爱的轩辕公主。”

“那你如今又作何打算?”张德茂向兰生走近一步,“初时为你续命,让你修练神功,可惜至今你只练至一半,如无赵先生的解药,你今后必是辛苦万分,偏偏如今又当着大小姐的面带走那个花木槿,究竟是何意?”

兰生低头不语,张德茂便把双手搭向兰生双肩,一幅慈父模样。

“你变了,兰儿,”张德茂的老眼中泪光低垂:“自从你醒来之后便全变了…。”

他话音一变,缓声道:“我知你不愿看她受苦,不如这样可好,你且把她胸前的紫殇取下,我帮你瞒着赵先生将她好生安葬,必不至受辱。”

兰生睁大了桃花眸,正要开口,张德茂轻拍他的肩,示意兰生听他说完:“莫要忘了,兰儿,原家最恨变节,她本就是个不忠的妇人,回到原家,就算原三力保他,早晚亦是个死,到时且散布消息说她回到大理段王手中,原三必会亲至大理,彼时我等半道伏击,你亲手砍下他的首级,献于大小姐,我再同教主从旁劝说,必能让你回至神教,如此以来岂非两全齐美。”

“万万不可,”兰生沉默了许久,双膝跪倒,仰头诚挚道:“花西夫人的胸前怀有紫殇,已然应验了三十二字真言,她命里注定是要南归,”

张德茂举起手,露出空空如也的右手两指,咬牙切齿道:“你知我为你受了家法,也要护着这个女人吗?若没有我着人送你解药,小忠能撑得下去吗,你能撑得下去吗,你如何这般忘恩负义。”

“德茂叔,她不是原家人,”兰生以头伏地,声音有了一丝坚决,“她人虽然聪慧伶俐,为原三所惑,却实在是个心地良善之人,至始至终对我明氏心存同情,如今我救了她,以她的个性,将来明原两家相斗之际,万一明氏落入下方,她必会帮我明氏保存最后血脉,是为保全之策。“

“万事不可逆命,就请您让我护送其回原家,然后,”兰生的桃花眼迸出满腔杀气,“再按计划行事。”

我听着胆战心惊,正思忖着他们所讲的计划究竟是何意,背后忽而传来一阵朗笑,我的鸡皮疙瘩站了起来,不及回头,早有一双冰冷的手搭上我的双肩,有人神不知鬼不觉地俯在我的耳边轻声细语道:“又在这里偷听人说话,四妹,你真不乖。”

一股沉水木的香气传来,耳边微微传来环佩叮当的悦耳之声,不及逃跑,我已被那人扔到了张德茂和兰生面前。

我天旋地转地抬头,却见似水的月光下,站着一个猿臂蜂腰的青年,如苍松挺立,月光流淌在金丝绣线的锦衣华袍上,称着玉面如画,说不出的妖娆俊美,富贵逼人,虽笑吟吟地俯视着我,那眼神却是如鹰隼锐利,冰霜寒冷。

我的心咯噔一下,坏了!这不是我那要命的二哥又是何人?

面如土色的兰生挡到了我的面前,他又磕了一个响头:“小人见过教主。求教主怜惜,让小人顺应天命,送紫殇南归吧。”

“既然你的记忆已复,当知你修习的无笑真经,便要隔三岔五地吸食活物,连去京都都是件难事,更何况陪着这么一个大活人前往西京?如何教人信你。”宋明磊仰天冷笑一声,“你是想在路上将她吸食,取了紫殇,好向姑姑邀功,让你重回神教取代我吧。”

他的美目看向张德茂:“德茂叔,你看看你自小就疼的人哪,心地恁地毒啊。”

张德茂的人皮面具上流下了汗水,双膝跪倒,混身哆索,却是再不能言。兰生面如土色,牙关紧咬,冷笑道:“教主真真是多想了,别说小人已是死人一个,便是活着..您的位置在小人眼中不值一提。”

“好!那你这死人可听好了,”宋明磊微笑不变,目光瞥向我,抓着我的手紧了起来,声音依然优雅,眼神却满是冰冷:“这个女人是原三的,那命里注定便是我的。恁谁也不能改,就算姑姑在此便也如是。”

我心惊,对面的兰生牙关紧咬,满眼愤恨,我明白了,怪不得自从那日后,兰生再不食人间食物,而白天那匹马还有客栈里的牲口全是兰生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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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好意思 ,上周日刚从埃及回来,苦苦憋了两日, 就这成果,请大家海涵,正在努力构思后续文章!

第一百六十一章 我花杀百花(五)

兰生看向张德茂,明亮的桃花眼浮上雾气,口气中明显地有了一丝悲伤,他缓声道:“德茂叔,莫非是你引教主到这里来杀我的吗。”

张德茂低下了头,虽满眼悲戚,面有不忍,却再不发一言。

唯宋明磊却哈哈一笑,戾声道:“你这个死人该当是谢谢德茂叔才对,他总算没让姑姑来,到时你只怕会生不如死了。”

兰生面容惨淡,却看向我凄然道:“阳儿,你可苦要为难一个妇道人家呢。”

说到最后一个字时,他的袖中银光刚一闪,宋明磊微侧身躲过一枚钢钉,我便乘着这个机会,从宋明磊的脚下挣了开来,这时空中降下数个黑影,正同其中一人照了个正面,不想正是那个阴郁的赵孟林,他对我笑呵呵地,长指微弹,便有一团白雾在暗漆漆的夜空漾了开去,我奋力一侧脸,可是右眼却避不开,立时一片剧痛。

“木槿!”我听到兰生一声大叫,看到最后的景象是那个赵孟林含笑地在空中截住了兰生,那眼神像是看着一种新鲜的猎物,宋明磊则阴郁着俊脸打了个响指,旁边的暗人立时向兰生甩出十丈过分鲜艳的软红,隔开了我们。

然后我的眼前一片漆黑。耳旁一片混乱的打斗声,兰声厉声道:“快跑。”

我知道要跑,可我往哪里跑?

我挥舞着酬情,小忠在汪汪叫着,我本能地向小忠跑去。

“向前跑,不要回…。”他的话语淹没在一片惨呼中。

“兰生!”我厉声呼喊着,兰生再没回答。

后面脚步声紧紧跟上,我在黑暗跌跌撞撞,施轻功飞了一段,腰上可能撞到树枝什么的,被反弹了一下,我感到我同一样暖暖地物件一起摔在地上,所幸我的轻功本也不高,所以摔得也不怎么痛,可我再也逃不动了。

我本能地往前冲去,然后一头撞到那样东西,这回我感到了一团强烈的酒气冲了过来,看到我大衹是撞到了躺在树枝上过夜的人。

“唔?”有人闷闷地问道,可能是喝醉酒了,

我摸到他腰间的一片冰冷,他带着兵器。

“求大爷救命,求大爷救命,有坏人在追我 ,”我紧紧抓住他的腿,生怕他放开我。

“唔?腾格里在上,那里来的恶鬼,”那人一把抓起我,然后立刻放开,低呼了一声,可能是被我的蜈蚣脸吓了一跳,满含恐怖地说道:“快滚开。”

那个声音其实同我挺像的,都像是雄鸭子在烟熏火燎里呛了三天,发不出声音偏又硬憋出来的那种感觉。

“求大爷救我,后面有人要抓我。”我苦求。

他却在那里冷哼一声,一脚踢开我就走。

我复又扑上去,死死抓住,泪水也急地流了出来,“他们欺侮我是个瞎子,不然我一定能逃得掉,求求你,你一定要救我,不然他们再不会让我见到我的相公了。”

就在我说到我是个瞎子时,那人似乎不再挣扎,而宋明磊的沉木香气也传了过来。

“咦!四妹和小时候一样,”宋明磊的声音又远远地传来,“无论在何处,总能找到救兵呢。”

一阵兵器相撞之声,再然后,我被人提起飞向空中。

“四妹。”宋明磊在地面上对我大叫着。

话说我已经很久没有做空中飞人了,这一下做得我是又惊又怕,哇哇大叫中,有个极难听的声音不耐道:“别吵。”

我立刻闭了嘴。

也不知过了多久,他将我放了下来,我跌坐在地上,摸到一手湿润的草皮和泥土。

我摸着一块石头便纂在手里,坐得远一些,尽量让自己平静一些,不要让自己看上去那么狼狈。

那人冷冷道:“他们已经走远了。”

我向他道着谢,却不也多说半句,怕他问我的来历,好在他也只是沉默。

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那人的视线一直锁在我的方向,而我笼在袖中的手也没有放开那块石头,那石头倒渐渐温热了。

过了一会儿,眼中似有液体流出,我拿着袖子微擦,遇到痛处,疼得撕心裂肺的,恨不能放声大叫,又怕引来敌兵,只得紧咬牙关。

那人的声音忽然飘来:“你的眼睛还好吧。”

“还好。”我支吾着,其实痛得要命。

我琢磨着大致的背对着他的方向,微转身间,一脚踩到一趟水,我支起耳朵,确有极细的流水潺潺,我俯下身摸索着,还真是一汪流速极缓的浅溪。

我大喜过望,俯身轻轻放下那块石头,双手掬了点水,咕咕嘟嘟喝个饱,然后想起正好可以用这浅溪水稍微微清洗我那两只可怜的眼睛。

我手边没有帕子,于是我用袖子沾了点水,往脸上擦去,一时力量没掌握,疼得我满天都是小星星,然后腿一软,就往水里跌去,好在有人光速过来扶住了我,我却吓得要摸我那块宝贝石头,唉?哪去了。

“我这里有一方丝巾,”还是我那可怕声音的恩公,“你且拿去用吧。”

他往我一手里塞进了一方柔软,另一手里又塞了块石头,好像正是我那块宝贝石头,因为还带着体温,然后他的气息又离开了我。

我惊魂未定,两只手中触感皆然相反,半是温软,半是冷硬,仿佛我此时百般感慨,一边万分感激,别一边却又满心惭愧,他将我那块宝贝石头还我,似有点嘲弄我对他的提防和曲解,其实他对我毫无恶意,依他盖世武功,若有心害我,我又焉有活路。

那人虽然脾气不好,但心地确实不错,我喉头微哽:“多谢。”

那人没有出声,我就弯着腰,用那丝帕,沾着水往眼睛上轻拭,力道掌握不准,时不时捂了眼睛停在那里。

“还是我来吧。”那人又忽地过来,声音有着极大的不耐,似是忍了许久,又带着一种高高在上而不容反对的意味,他猛地将我抱起,将我放到溪边一块大石上,然后抓过我手中的娟子,细细为我敷来。

我知道他是好意,可是这人怎么这么不客气啊。

夜凉如水,晚风带来栀子花的香气,挟带着湿润的青草芬芳,一片静谧。

他轻抬我的脸的手明明这样大,掌中似有长年练武的老茧,好像一巴掌就能把我捏碎似的,可是下手却如此之轻。

“眼睛是最宝贵的东西,”他静静地说道,微带着酒意的呼息喷在我的脸上,醇厚甜美,混合着西域人特有的淡淡的奶香味,“我小时候眼睛也不大好,什么也瞧不真切,受够了看不见的苦,瞧你年纪轻轻的,如何把自己的眼睛自己糟蹋成这样?。”

“摔着了。”我怯嚅道,真是摔着了。

“你爬得太高了。”他淡淡嘲讽一句。

这是一场极富哲理的对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