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将军!”

他下完令,转头面无表情地对贺穆兰说道:“你说你要试试,那你就留下来试试吧。明日回帐以后…”

他顿了顿,“先沐浴更衣再来见我。”

贺穆兰拼命点头。

“谢过将军!”

他没有说话,随意点了点头,在乙浑少连和其他亲兵复杂的眼神中,率队先行离开了。

中军一向视鹰扬军为楷模,鹰扬军都说明早再来打扫,他们自然也就回营等待明日天亮再来。

只有右军,因为死的都是自己营中的兄弟,留下了大半,点了火把火堆等物,以免真招来狼毁了这里。

贺穆兰走到那还继续跪伏在原地的士卒面前,轻点他的肩膀。

“我们走,去找找看吧。”

虽然希望渺茫,但也要拼尽全力才是啊。

她连点几下,那士卒一动不动,贺穆兰吓了一跳,她以前听说过许多次大战过后,战士在休息的时候却力竭而亡的故事,连忙将他身子推倒了过去,伸手一探他的颈侧。

呼!

还有脉搏。

他应该是睡着了。

第150章 嗷嗷嗷嗷

要怎样才能从一堆肉泥里分辨出是柔然人的肉泥,还是同袍的肉泥呢?

答案是:不可能分辨。

但是贺穆兰可以试试用鉴证学的方法,找到最开始死掉的那群人,然后从物证里分辨哪些是大魏的士卒。

说起来玄乎,其实不过也就是缩小范围后,探查蛛丝马迹罢了。

右军的军士们在她的身边点起了巨大的篝火,还有上百个士卒举着火把替贺穆兰照亮这一片的山谷。

他们都知道等明早杂役营的人一来,这里就要被扫除干净,然后一把火烧成灰烬,所以每个人都是在和时间赛跑。

事实上大多数人都知道这种尝试只是无谓,不过是图个心安罢了。

贺穆兰蹲在一地狼藉中,仔细的用手掀开各种残破的尸块,试图从衣甲、毛发、牙齿等各种细节中找寻到目标死者的痕迹。

柔然人蔬菜食用的少,口腔都有溃疡类的疾病,指甲和皮肤也会有一定病症,这是贺穆兰在高车人身上看到的病症。

而黑山大营因为有汉人的军需官在,至少保证了经常能喝到蔬菜汤,有时候还能偶尔吃上几个冻梨什么的。

此外,先死之人已经开始出现尸斑,而后踩踏而死的人皮肤则较为捷径。

但其实这些都不算什么完全的证据,只是贺穆兰根据各种情况判断,而粗略做出的结果。

但谁管她说的是什么呢?当她挖出一部分,说可能就是时,总有无数的士卒冲上开,贯彻“他就是化成灰了我也认得”的宗旨,一定要把人带回去。

到后来,贺穆兰渐渐就明白了,这些右军的将士也许需要的并非同袍的尸体,而是某种心灵上的慰藉。而她,这个右军军中的“玄衣木兰”,并非能够通玄,却能给他们某种“专业”上的指引罢了。

就如同她每次和死者的家属说“他走的不是很痛苦”时,即便这些人也许心中会有怀疑,但也会因为她“法医”的身份而为这个结果松一口气。

有时候,人需要的就是这一口气。

得到这个结果的贺穆兰对找出所有死者遗体的压力小了许多,很多时候,她在无法确认的时候,还在彷徨的时候,就会有幸存者伸过头来,信誓旦旦地说这可能就是哪个哪个的哪个部分,然后欣喜若狂的将那块东西包裹起来,准备回头单独烧葬。

贺穆兰唯一一具完整找出来的遗体,是被几匹战马压在一个空隙里的某个士卒,他看起来很年轻,绝对不会超过三十岁。但对于一个古代人来说,三十岁几乎已经过完大半生了。

而他居然还是某个幸存者的弟弟,这让贺穆兰顿时理解了这位姓卢的老副将所说的“我们都是老兵了”是什么意思。

贺穆兰只找到了他大半片身子,从左肩开始的很大一截都已经被削掉了。贺穆兰在四周比对了半天,找到一支“疑似”是他手臂的断肢,小心的放在他身体的旁边。

五百骑兵,幸存的只有一百二十多人,死去的三百七十多人,贺穆兰只找到了将近一百多块“疑似死者遗体”的残肢,但就这样不专业也不可能让任何一位法医肯定的结果,居然让这些幸存者哭的像是个孩子。

贺穆兰忙活了一夜,从天黑忙活到天亮,等天边的第一抹白出现在天空的时候,贺穆兰也被浑身上下的狼藉吓了一跳。

为了办事方便,她早就把自己的甲胄脱掉了,只穿着里面的单袄在搜寻。但因为周围点着篝火,又有许多人流举着火把,所以她一点也感觉不到冷。

她原本穿的是一件石青色的厚衣,但现在已经呈灰褐色了,完全看不出原来的本色。她的头发上、手上、指甲缝里,到处都是可疑的碎屑和泥土,贺穆兰很怀疑这个没有肥皂没有消毒液什么都没有的时代,自己要怎么才能把身上清洗干净。

至少在现代,他们都是带着手套、穿着鞋套、套着工作服工作。

看来回去要和负责屠宰军中牛羊的屠夫们讨教讨教了。

“天亮了…”

老副将不甘心地看着天上的太阳,似乎这样就能把太阳瞪回去似的。

“是啊,天亮了。”

贺穆兰的腿麻的不行,慢慢站起了身子。

因为长期保持蹲着的姿势,她在站起的那一刻眼前突然一下子漆黑,四周也天旋地转,全靠一旁的士卒眼疾手快才没有摔到一片尸堆里。

“哎呀,都站不稳了,谢谢你…”贺穆兰很自然地道了谢,伸手想去揉眼睛,突然想起来手不干净,又收了回来。

“我振作振作,再最后努力一把。”

“天亮了也可以吗?”

很多士卒固执的认为花木兰能够“通玄”,而黑夜总是和鬼魂联系在一起,他们以为贺穆兰在白天就没有了和鬼魂对话的本事,所以讶异地眨着眼望着对方。

“是啊,天亮了杂役营就要来了,中军和鹰扬军也要过来收军功了。”

贺穆兰哪里知道别人的想法,只是随口回答;“不过现在天色比晚上举火把要亮堂多了,我看的清楚些,找的也容易,趁人还没来,我坚持一会儿。”

奔袭作战一天,又劳累一夜,许多人都已经困得不行,那些幸存者有些上半夜熬不住睡了一会儿,到了这个时候都清醒的两个眼睛都在发光,一个个听了贺穆兰的话都兴奋地狂点头。

贺穆兰直起身子,叹了口气,重新开始自己的找寻工作。

等到杂役营和鹰扬军到来的时候,她找出来的“疑似对象”已经被认领了一百多人,再想法子也找不出了。

大多数人对这种结果已经满意,还有些人找到的残肢较全,但缺这个缺那个,这些人就一边流着泪,一边将分属好几个人的遗体凑成个整的放在一起。

“呜呜呜…我们生前都是同袍同军,死后葬在一起也没什么。他也不知道是谁的,死后都不知道怎么祭祀,你和他在一块儿,好歹日后家祭还能让同袍的子孙祭祀一番,莫怪我拿你乱拼…”

一个士卒一边这样哭着,一边把某个下半截身子放在找出的大半截上身上面。

贺穆兰心里也堵堵的,她有些想说那个下半截也有可能是蠕蠕,但想了想,还是没有说出口,只是继续埋头苦找。

右军留守了一夜的士卒已经开始整队,库莫提没来,来的是另外一位将军,他们等了贺穆兰片刻,等太阳完全升起来,阴气散尽,就开始催促各位清扫战功,准备打扫战场了。

若干人跟着中军也跑了过来,捧着一大堆丝线。

“花木兰,你那缝针还带在身上没有?我把你的线带来了!”

贺穆兰一愣,笑着回答:“你可真是贴心小棉袄,我缺什么你送什么。”

当下,所有人开始打扫战场,贺穆兰则跪坐在地上,开始小心的把那些能凑齐的残肢断臂缝合在一起。

正如同那位士卒说的,生前亲如手足,死后真成了守足也没什么。家祭的时候,他的子孙应该也不会介意祖先的骨灰里有祖先的同袍存在,对吧?

她一边粗略又快速的缝合,一边开始苦笑。

‘贺穆兰啊贺穆兰,你的原则去哪里了?真相和公道无关,和荣耀无关,仅仅是真相而已,而现在的真相,却有大半是你伪造出来的…’

‘自从到了这里,你越来越多的打破你的原则。等所有的一切都被抛之脑后以后,你还是那个贺穆兰吗?你还记得这是个幻境吗?’

‘既然要穿,老天为什么不让我穿开封府呢?’

“至少,还能帮到包大人…”贺穆兰喃喃自语,“不过,公孙先生大概会吃醋吧?”

“火长,你在说什么?什么包大人?鹰扬军中有姓包的吗?”

一旁的若干人每次一看这种场景就会小脸煞白。

他倒不是怕死人,怕死人也不能入军中杀敌,他好像…好像有点怕针尖…

“啊,自言自语罢了。”贺穆兰飞快的飞针走线,又拿出几根空针给若干人。“若干人,节约时间,帮我把这几根针穿一下。”

若干人接过针后低头看了一眼,感觉自己的头有点晕。

穿…穿针…

对对对,穿的是针屁股,不是针尖。

若干人拿着那根弯弯的针,哆哆嗦嗦对了半天,线愣是没有穿进去。

“我好了,换针!”贺穆兰头也不回的伸手,待伸了半天也没有发现有针递上来的时候,忍不住扭头。

“你怎么一头汗?”

“火长,我也不知道怎么搞的,我觉得眉心发亮,人好难受,喘不过起来…”若干人拿着那根针,犹如它有千钧重。“我觉得我应该是得病了,这活儿我干不了,干不了…”

贺穆兰仔细注视着他,从他手中拿回针,发现他像是丢走什么烫手山芋一般如释重负地笑了,忍不住嘀咕着说:“你不会有尖锐恐惧症之类的毛病吧?小时候给针扎过吗?”

她问“小时候给针扎过”的时候,若干人又打了个哆嗦。

“那你若是生病找了汉医,要给你用针怎么办?有时候要扎满头满身的…”贺穆兰皱起眉头。

满头满身吗?

若干人想象了下那种场景,两眼一翻,晕了过去。

“若干人?若干人?喂,喂你怎么样!快来人!”

什么情况!

就算是浴血奋战了几天几夜的人,也不会有此刻的贺穆兰这么吓人。她简直就像是从尸山肉海里爬出来的死人。

以至于她回到中军帐前的时候,守卫的两个将士都不敢放她进去,还是她身后的鹰扬骑兵说明了情况,那两个将士才用又嫌恶又好奇地眼神放她入营。

贺穆兰大概知道库莫提为什么会说“你沐浴更衣后再来见我”了,怕是他也是死战过的人,知道从这种环境中出来会有多么的可怕。

贺穆兰烦恼的看着自己已经被鲜血弄的已经结块的头发,再看看满指甲的脏污,皱起了眉头。

来到这个时代,每个月一次的大姨妈是没有了,可见血的频率何止每个月一次那么短暂。

“花木兰,将军说他信守约定,那四百多个奴隶全部给安置到军奴所在的营帐去了,以后那支奴军归你管,要打要骂随你的意…”

这个鹰扬军说这话不但没有什么羡慕的意思,反倒有些幸灾乐祸:“不过,军中军奴和家将奴仆都是自己提供补给的,军中不管这些人吃饭穿衣,你得自己想法子。”

一句话如同晴天霹雳,顿时把贺穆兰惊得一点烦恼都没有了。

“你说什么?四百多个人全靠我养?”

贺穆兰就差没跳起来了。“我拿什么养?我自己才刚刚混到能吃饱!”

“没办法,军中就是这个规矩,谁也不会无缘无故救这么多奴隶回来啊。”那鹰扬骑士摇了摇头。

“要不你把这些人献到军中做军奴吧,这军功已经够四转升五转的了。”

他这下就露出有些羡慕的表情了。“我劝你这么做。就算是你身边的若干人家,家奴也没有养那么多。那些人面黄肌瘦一击就倒的样子,也做不了什么亲兵之流,不如送到军中做军奴,好歹你不必辛苦,他们也饿不死。”

“…军中的军奴,都是做什么的?”

“一般的军奴都做些苦力,不过这些人都是从柔然军中俘虏的,肯定不能信任,大概刺上字,戴着镣铐做事吧。”

鹰扬骑士无所谓地说道。

刺上字,戴着镣铐做苦力。

贺穆兰突然想到那一声“…杀了我吧,反正我再也不想做奴隶了”,忍不住默了默。

先缓缓吧。

先缓缓不迟。

先找找能不能养活他们的办法。如果实在不行…

贺穆兰咬咬牙…

实在不行…

“那他们,现在吃什么?”

贺穆兰关心地问。

“刚回营,怕有病,参军帐命令把他们送到澡房去清洗干净,领了衣服和三天的口粮,先在军奴帐里住着。等三天后,就没的吃了。”

他笑了笑,拱拱手:“我还要回去和库莫提将军禀事,先行一步。”

贺穆兰原本还算“做了好事”的心情一下子变得沉重起来,就连抬脚都觉得有些累了。

她的眼前出现了四百多个人张着嘴,对她不停的说“主人我饿我饿我要吃饭”的情景…

她先以为自己玩的是rpg游戏,后来才发现玩的是战略游戏,现在刚刚有些适应了,又要转为经营类游戏吗?

四百个人嗷嗷待哺啊,摔!

她十个人的饭都做不好!

贺穆兰深受打击地走到副帐前,发现那个红衣的侍从官又出现了,身后站着两个男人。

一个是她的随从素和君,一个是不认识的男孩子。那男孩子看脸不过十六七岁,个子倒是有一米七左右了,这在这个世界已经是大人的身材,只不过面无表情,看起来活似那种全世界都欠了他的中二少年。

他的眸色很淡,大约有异族血统,脸倒是典型鲜卑人的样子。

贺穆兰莫名地和那侍从官行了礼,红衣侍从官竭力忍住自己捂住鼻子的动作,恍然大悟道:“难怪将军叫我给你准备洗澡的东西,还叫我把你的两个侍从送过来。”

他让素和君捧着衣服和胰子等物上前。

“副帐里人来人往,将军让你去后面的私帐沐浴,水已经准备好了,素和君会伺候你…”

他说着让贺穆兰更加烦恼的话。

“这奴隶是你从蠕蠕那救的那个,他一心说要认你为主,将军说他指引有功,素和君又老是去高车人那里帮忙,就让他先做你的军奴,帮着洗衣送饭。”

侍从官交代好一切,像是逃命似的跑了。

留下贺穆兰和素和君三人…

大眼瞪小眼。

第151章 见山是山

贺穆兰全是黏糊糊的极为难受,可即使是如此,让她在素和君面前洗澡?

若是给这大魏第一八卦王看到自己的女儿身,那全大魏的人都会知道她是个女子了。

所以贺穆兰只能不停的指挥素和君去拿着个,拿那个。

后者虽然跑的飞快,但是脸上的哀怨明显越来越重。

大概是怕贺穆兰身上的血渍和污渍太吓人,亦或者是担心弄脏了副帐,拓跋提把自己的私账赏给她用了。这时候没有什么好的沐浴用品,南朝的贵族还可以用“澡豆”这种粉末擦洗身上,北方的士族则是制作出了“猪胰”这种东西,以供贵族享用。

贺穆兰得的胰子是库莫提赐的,但看样子,好像是用过的…

难不成他觉得拿自己用过的东西赏人是信任对方?

她找了个桶,把自己的双手先浸在热水里,将指甲里的污垢泡化,搓洗间她余光一扫,发现那个从柔然军中救回来的奴隶还在,忍不住问他:“你为何要认我为主?”

“他们说我指引有功,所以没有打骂我。可是黑山口不是我说的…”这孩子有种出奇的敏锐。“他们优待我是因为你的话,我阿母说,不是我的东西我不能拿,你让我从柔然人那边离开了,又穿了新衣,吃上了饭,我要报恩。”

“可是跟着我,很难不做奴隶啊…”贺穆兰叹了口气。“我还没有收亲兵的能力,你可能要做好一阵子的军奴,你想好了吗?”

“我…我觉得现在的日子已经不像是奴隶了。”他从来都没有接受过任何知识,对于他们这些人来说,与其说是“不想当奴隶”,不如说是“不愿过奴隶一般的生活”。

贺穆兰听了他的话就懂了他说的是什么意思,心头上的压力更重了。

不像是奴隶的生活啊…

可真难办呢。

“你叫什么名字?”贺穆兰发现他的眼眸淡的很,“是哪一族的?”

“我没名字。”这孩子的眼神黯了下去,“我阿母是鲜卑人,我阿爷不知道是谁。我阿母唤我‘小儿’,其他人喊我‘恶鬼’。”

贺穆兰抠着指甲盖的手顿了顿。

若是这种情况,按照她曾经看过的穿越小说什么的,女主角应该就会兴奋地说“那以后你就叫什么什么了吧”,对方也会与有荣焉谢过主人赐名,然后从此用上这个名字。

但贺穆兰两片嘴唇张张合合,最后还是丢下一句:

“姓名大都是父母起的,不过也有例外。我有个朋友,和你一般是奴隶出身,他给自己起了个名字叫‘杀鬼’。你想要叫什么名字,你想好了,自己改了便是。”

她将那脏水移到一边。

“你有了名字以后,我们便拿那名字唤你。”

“我…自己起名字?”小儿呆住了。“可以吗?”

“可以,你自己起吧。”

她将手中的桶往小儿手中一递。

“等素和君来了,你把这桶给他,让他把水倒掉换桶热水,然后守住门口,谁来也不准进来,能做到吗?”

还在到呆愣中的孩子接过了桶后,默默点了点头,移到帐门口尽忠职守去了。

贺穆兰也没法子,她实在是太脏了,这种脏污的程度,若是没人帮忙,肯定是洗不干净的,远的不说,换水就一定需要随从来回提水。

可是她的身份又决定了她没办法让别人,尤其是素和君看到自己的身份,所以她只能让这个奴隶守住门口,她速战速决。

贺穆兰先把头在外面干净的盆里打湿,把有血块的部分揉碎,然后脱光了衣服,用布巾随意将身上一裹,进了浴桶里开始揉搓。

猪胰和现代的肥皂并不相同,是没有泡泡的,好在虽然是猪的油脂做的,也没有什么奇怪的气味。

由于去污成分是蛋白酶,作用原理大约是“加酶洗涤剂”这样的东西,对油渍应该有奇效,但是去掉血污和泥巴却没什么好用的地方,只能用手搓。

贺穆兰洗澡的布巾长不过一米多,只能堪堪护住重点部位,她弓着身子在澡桶里忙活,越洗越急,门外则传来素和君和小儿的说话声。

“主人叫你把这个水倒掉,然后换桶热水。”小儿的声音硬邦邦的。

“你不过是个军奴,居然敢指使我?”素和君恼羞成怒地说道:“你去倒水,我在这呆着!”

贺穆兰关心地竖起耳朵。

“主人说你去倒,我守门。”小儿只认死理,摇了摇头。“主人不让人进去。”

“你这话说的,不进去怎么给大人送水!”

“我不知道。主人直说不准人进,叫你换水。”

“真是气煞我也!”素和君一声大骂,拎起水桶,朝另一头跑了。

贺穆兰松了口气,继续和身上的泥垢战斗。

没过一会儿,贺穆兰就感觉有点不好了。冬日寒冷,这又不是现代那种循环的热水一直放,大木桶里的水马上就变得冰冷起来。

她原本想着前世花木兰都是忍着冷水洗澡的,不如坚持一把,无奈她在后世从来没有过洗冷水澡的经历,只是呆了一会儿就忍不住直打哆嗦,待到水没了温度,立刻跳了出来,拿布巾裹住身体,期盼着素和君早点回来。

素和君是个情报官,又不是真的来当下人,找个好主子谋前程的。对他来说,真要有个主人,那也是拓跋焘那样的英主,断不会是一个小小的军户亲兵。被一个奴隶所挡,又不许进入营帐,素和君心中升起了几分怒气,去换水的时候故意拖拖拉拉,等到了帐子前,时间都过去许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