帐外,一轮旭日刚刚升起,照耀的每个人脸上都金光闪烁。

听闻到将军和百夫长们已经起床练武的士卒们纷纷爬了起来,出来看热闹的看热闹,练武的练武。

右军这片新划出的营帐里,这群重新整合成一军的部曲,出乎所有人意外的相处融洽。

无论是将军还是普通的士卒,脸上都充满了说不出的动人神采。

那是希望的光芒。

如此的令人向往。

第188章 番外他是一个渣攻

“阿姊,它叫什么名字?”

被“他”从市集上牵回来的它,小心翼翼地抬起头。

是啊,它以后叫什么名字呢?

至于为什么这个小男孩喊它的主人“阿姊”,被它有意无意的忽视了。

它一直觉得叫“朝阳”不错!它生下来的时候,它的妈妈一边舔着它,一边夸奖它像朝阳一般火红。

他将它从阴暗潮湿的马厩里拉出来的时候,也爱抚着它的鬃毛,笑着对它过去的主人说道:“这匹马不错,红的耀眼,就是它了!”

既然红的耀眼,应该也有一个耀眼的名字吧?

它期待的等着自己新名字的诞生。

可是它的新主人,这个瘦长的汉子,在沉默了片刻后,张口说道:“它没有名字。它就叫马。”

小男孩一脸失望地拍了拍自己。

“什么嘛?就叫马?一点气势都没有!”

是啊,它是马,但为何就叫马?

它难过地低下头,感觉连自己身上的毛发都没有那么闪亮了。

它是一匹三岁多一点的马,出生在一个黑暗的马厩里,和其他的马一起被养大,贩卖来贩卖去。

这个国家似乎经常打仗,能够做战马的马总要卖的比其他马快一些。它被人训练蒙着眼睛听刀枪相撞的声音,听杀猪杀羊的声音,到了三岁,才被拉出来卖掉。

它还记得有人粗鲁的揪住它的鬃毛和尾巴,然后用一根绳子紧紧拴住了它的脖子。它被推翻在地,身体的每个部位都坐着人。

它使劲踢腿,直到把自己累的筋疲力尽,这才被人套上马笼头,连脖子和头都被勒紧,然后拉出去,离开它的兄弟姐妹,被人去卖掉。

它离开马厩时,它的妈妈,一匹六岁的母马拼命的嘶叫。它告诉它:“别害怕,你会遇见一位强壮的战士,带着你自由的奔跑!你是最强壮的,不该老死在马厩里!”

这样的命运让它又期待又害怕,直到被这个男人买走。

来到新家的第一天晚上,它遭逢了它马生中的两个挫折。

第一个挫折,它的那个“主人”,似乎是个女的。也就是说,它的妈妈告诉它的“你会遇见一位强壮的战士”,几乎是不可能发生的事。

它成了一位女郎的坐骑。

第二个挫折,它没有名字。

它的主人抚摸着它,却露出十分怀念的眼神,喃喃自语“注定要换的东西,为什么要起名字呢”。

它被一个女人嫌弃了。

这让它已经开始为未来悲惨的命运嘶鸣。

“阿姊,你的马昨晚叫了一夜呢。”小男孩揉着眼睛对着它身前的高瘦女人抱怨道:“太吵了!”

它以为它会挨打,就似那马奴一样,用皮鞭抽它的肚子。

结果这个女郎弯下腰对她的弟弟轻声说:“它第一天到我们家里呢,也许是怕生。以后会好的。若是它一直这么吵,我就把它带到黑山去,那里都是马,它就不会孤单了。”

“有许多马,它就不吵了嘛?”

“它也许是害怕,没有同伴很害怕吧。”

“那阿姊,等你去黑山了,我就养一群马。这样等你回来的时候,你的马就不会害怕的乱叫了。”

小男孩的童言听起来是如此幼稚。他甚至还没它高呢。

它的女郎却突然红了眼,低下身子环住了他的脖子。

“原来是这样,原来是这样…难怪你会养那么多马…”

她又在说它听不懂的话了。

但她似乎是个温柔的人,这让它得到了一些安慰。

接下来的日子,它明白了原来在人类的世界,女人也要负责打仗。它的主人换上了男装,骑着它奔赴北疆。

它没有去过北边,听说那里有一望无际的大草原,无数的野马在草原上奔腾,那些马不会被人牵上缰绳,也不会被人钉上铁掌,它们的宿命就是奔跑,除此之外,就是享受鲜美的牧草,和甘甜的泉水。

对于它来说,那些野马就像是另一个世界的同类,过着连想象都不敢想象的美好日子。

对于它来说,这个主人出乎它的意料之外。它想象的她有多么坏,她就有多么好。

她骑马的方式非常温柔,很多刚刚骑马的骑手骑马的方式非常野蛮,他们会用膝盖如铁一般地牢牢顶住身下的马,可她并不是这样的,她就像是一位驾驭过很长时间坐骑的骑手,轻松自如的随着它的行动而摆动自己的身体,从来不用蛮力压迫它。

虽然她力气确实很大。它曾见过她推倒一棵拦路的树。但她好像本能的知道它想干什么,并且随着它的节奏而驾驭它。

如此老练的骑手,为什么不给它起个名字呢?

难道就像是她所说的那样,她随时都想换掉它?

这样的猜测让它十分恐惧,让它比其他的马更要乖顺。当她驾驭着它在战场上奔驰时,它比其他的马更加卖力、更加通人性。

它会踢踏敌人的肚子,会人立而起阻挡敌人的兵器,会在夜间补充夜草的时候拼命的进食,就为了能够不掉下自己的马膘,不让自己看起来比别的马要瘦弱。

红马原本就比其他颜色的马要显眼,它要让自己的主人第一眼就能看见它。

她不会不小心弄丢了它。

它抓紧每一时每一刻锻炼自己的意志,它无惧刀兵、无惧敌人的嘶吼,有时候,它觉得就算是天塌下来了,它也不会眨一眨眼睛。

只要它的主人指向哪里,它就会奔向哪里。

渐渐的,它赢得了无数人的夸奖。

它的主人为它刷洗时,它也真的觉得她挺喜欢它的。

它听见她说:“你真的不错。我花了最多的钱用来买你,真是买对了!你喜欢吃黑豆吗?我知道有一匹马,可喜欢吃黑豆了,吃完黑豆以后,跑的比其他马都要快些…”

它看见她越说语气越低沉。

黑豆?那是什么?能吃吗?

它不知道自己喜不喜欢吃黑豆,不过为了她,它会喜欢上吃它的。

低沉下来的主人将头靠在它的背上,用着它从未听过的温柔语气叹道:“我好…你,越影。”

那个字是什么呢?它好像听到了,又好像没听到。

它的主人给它起名“越影”了呢!

虽然没有“朝阳”好听,但叫“越影”的话,也帅气的很!

这真是个好名字!

它的主人有一群忠诚的火伴,它们的马也都很好。有一对兄弟,他们的马也是亲兄弟,它们俩都很温顺和善,丝毫没有攻击性。它们总是讲述战场上他们的主人是如何英勇。

而这个时候,那个叫那罗浑的人类的白马就会打个响鼻,用鼻子朝向它说:“它的主人花木兰才是头。知道什么是头吗?就是和头马一样,最强壮、最厉害的人类。”

它真的为自己的主人自豪,它发自内心的爱她。

即使她是个女人,而它们都不知道,可是这世上再也找不到比她更棒的主人了。

既温柔,又伟大,会用温柔的手为它刷洗,在战场上的时候,它永远不用担心会变成无主的战马,被人牵走。

它见过无数没有主人的战马,它们舔着自己的主人,拱它们,躺卧下来给他们取暖,直到那身体完全冰冷,而它们自己也会被其他的什么人牵走。

很多马都会爱上自己的主人,这一点也不奇怪。

母马会被公马骑,而战马只会被主人骑。

人类会爱上女人,但只会和自己的战马共历生死。

这让它十分骄傲。

军营中这么多男人,可只有它配被她骑乘。

只有它能如此贴近于她。

几个月后,它的主人英勇奋战,得回了一匹替马。

这匹替马也是匹红色的战马,应该是蠕蠕人的,身上散发着臭味,屁股上爬满了蝇虫。

它的主人在给它洗澡的时候发现了它身上的虫子,然后几乎是立刻的,这匹马就失了宠。

它很早以前就发现它的主人很爱干净,这大概和她是个女人有关。所以它比其他的马都要爱干净。它会在柱子上清理自己身上的泥土和沾染的污渍,也会远离蝇虫多的地方。只要有任何机会,它都会用水来整理自己的脸和马鬃。

它无时无刻都保持着皮毛光亮、洁净火热的样子,这让它的主人经常用脸贴着它的脖子和脸,表现的十分亲昵。

它被起名“越影”,但它的主人从不喊它。

她会说:“越影,你往…哎呀,我又犯傻。往西,往西!”

有时候它会想,大概她就和自己一样,宁愿用“我的主人”,或者“我的马儿”这样的称呼来称呼对方,也不好意思呼唤对方的名字。

就像它总是在心里喊她“我的女郎”或是“我的主人”,它总是喊不出“花木兰”这样的名字。

也许对方也是一样的,一定是这样的。

——直到它看见了那匹马。

那是一种它从未见过的骏马,它大概年纪不大,至少比自己小。它的皮毛乌黑发亮,行走起来时似乎脚下都没有踏着泥土一般的轻巧。

它颇有风度地昂着头,虽然并不高大,但那健壮的骨骼告诉所有人,只要等它长大了,那一定是一匹身材魁梧的战马。

它看着她的主人眼睛里涌起了泪光。

它看见她失魂落魄的走过去,呼喊它的名字…

“越影。”

“咦嘻嘻嘻…”(那人看我的眼神好像我是一颗黑豆,真恶心。)

黑豆,越影,神骏的宝马。

它似乎理解了什么,但这种理解让它无法呼吸。

它甚至还没有自己高。

它要是像是领头的那匹黑马那般高大神骏,也许它就不会这样难以呼吸了。

当夜,它们的马厩挨在一起,它转过头问它:“你叫越影?真巧,我也叫越影。”

那匹黑色的汗血宝马眼睛里露出一丝诧异。

“还有马敢叫越影?我可是御马!皇帝骑的马!你就算叫越影,很快也要被改掉名字了!”

所以,她不给自己起名字叫“越影”吗?

所以,她从不喊它的名字吗?

它松了口气,却听到“越影”又咦嘻嘻嘻了一句。

“不过你的主人真不错,知道我喜欢吃黑豆,给我吃了好吃的豆粉!看在你的主人很聪明的份上,我也对你好一点,不咬你啦。”

那口气,就似乎不被它咬是一种荣誉。

它有些烦躁的扭回头,发现那匹一直被打入冷宫的替马用一种同情的眼神看着它,然后把它的大脑袋伸了过来,靠在它的脖子上。

可恶!你的头这么重,又这么沉,为什么要靠在我的脖子上!

你别以为这样,我就会让主人骑你!

沉重的压力让它渐渐忘掉白日里主人的泪眼,忘掉因“越影”之名而产生的恐惧不堪。

它就这样被它的脖子压着,或者是也靠着它的脖子,睁着眼睛睡着了。

遇见了“越影”的主人开始越来越多的向着那匹黑马靠近。那匹“越影”从不会温顺的用头触碰她,甚至还会用鼻涕糊她一脸。但无论它做的如何过分,爱干净的主人都只是会捏捏它的鼻子,继续更加的爱护它。

它一天天的沉默,它感觉到“越影”这个名字从自己的身上一点点的逸出来,变成了别人的东西。

或者,那就是别人的东西。

它依旧被自己的主人骑着作战,但她的目光、她的眼神,她指挥它朝着的方向,都已经凝望向了“越影”。

直到那一天…

那匹黑马将它的主人掀翻在地。

“咦嘻嘻…”(救你一命,不要客气!)

“蠢马!”越影的主人恶狠狠地骂了一句。

“该死!越影!陛下!”

它听见它的主人这样咒骂了一句,然后驾着它上前。

是要让它救人吗?

这个它做的很熟了呢,它的脚步可以非常快,快到…

“对不起了。我得去救他们!”

它听到自己的主人这样说道,然后狠狠地拍了一下它的屁股。

她在大部分时候,都是一个温柔的主人,从未这样拍过它的身体。

她的力气是那般大,但从未用在它的身上过,除了今天。

它吃痛不已,发足狂奔,它想告诉她,她不必这样用力它也会跑的很快,却觉得身上猛然一轻,自己的主人已经跳下马去。

它迎着无数匹正在朝着他们放下冲来的战马奔去,突然就明白了自己的宿命。

它朝着这些敌人冲去,拼命的站起身子,用自己的头和身体冲撞他们,阻拦他们继续前行的脚步。

“哪里来的疯马!该死!”

“妈的!前面那人落马了!肯定是条大鱼!”

“怎么又有一个人跳下来了!先把这疯马杀了!”

它倒在了战场上。

战马是永远不会倒下的,哪怕是睡觉和吃饭,它们也永远站着。

“花木兰,下次要是能再见,给我起名朝阳吧…”

它感觉自己的灵魂渐渐离开自己的身体。

它盯着她奔向越影的身影,一直到看不见为止。

“记得给我起个独一无二的名字啊。”

第189章 他的顾虑

贺穆兰成功的靠着自己的“套马”技术,带领着自己的队伍致富奔小康,而且脱离了财政赤字,不但购置齐全了一支兵马该有的东西,而且还成功的让阿单志奇等无数部将往家里送了大量的财物。

没有人想到贺穆兰是通过这个法子折腾到钱的。

套马…

咳咳。虽然来钱快,但传出去也太难听了点。

库莫提一直关注着自己的这个“部下”,他见过无数有着非凡才能的寒门子弟,最后不得不活生生湮灭自己梦想的事情。

这种事情在武人家庭比在寒门文士之中更常见,毕竟穷学文,富学武。你若连装备都购置不齐,也只能做一个上场便死的将军。

文士寒门出身,最多有志不得伸张。

武人寒门出身,当上将军只会死的很快。

当他知道花木兰通过自己抓回来的军奴教会了部下“套马”这个本事,而且成功的追寻到了野马群穿过的痕迹,得到大批野马之后,忍不住击案而起。

“这个眼皮子浅的!到底是从哪里冒出来的!”

陛下身边有这么乱来的吗?

都说了能借钱给他了!

等胜了蠕蠕,还怕没有马卖?

库莫提又好气又好笑,最终只是喊来了独孤唯等人,吩咐了一些什么。

在军中,也有一群专门转售战利品的人,这些人被叫做“军贩”。

他们大多是军中贵族将领的家仆或者管家一类,大部分鲜卑贵族出身的将军在大魏有自己的生意和谋生法子,南北通商也是一种。

就像后来的狄叶飞可以通过保护“狄姬夫人”的商路来往西域和南边赚钱一样,每个将军都有自己来钱的法子。

所以当贺穆兰得了几百匹野马,而且以后说不定更多的消息传出去后,许多的军贩都上了门。

贺穆兰后来选择了独孤家的贩子。一是因为对方价钱给的公道,二是他什么马都要,三则是还有一些香火情分。

野马毕竟是没有被驯过的马,有些能做战马,有些生性不驯只能做驮马或者拉车的马,最次等的那种,只能想办法打熬或按照劣马卖掉。

蠕蠕的战马和鲜卑人的战马永远能卖到最高价,那是因为拿来就能用,稍微磨合一下就能用。野马虽然也有非常有潜力的那种,但赌博性质太大。

但是大的部落主不用担心。

他们驯马的人太多了。

他们就爱璞玉打磨成美玉的感觉!

‘鬼知道他们怎么想的…’

贺穆兰笑嘻嘻地谈成了一桩生意。

‘也许是钱多人傻?’

“将军很会做生意,若是不打仗了,说不定也能富甲一方啊…”

独孤家的军贩笑眯眯地捧了贺穆兰一句,不过贺穆兰完全不把这句话放在心里,做生意的嘛,永远嘴巴甜如蜜。

贺穆兰送走军贩,看着帐外一群眼巴巴的汉子,笑了起来。

这些人被贺穆兰笑的心里发痒,吐罗大蛮最沉不住气,直接吆喝:“卖了多少?多少匹?我要金子行不行?”

贺穆兰笑了笑,伸出三根手指。

“三万?哦,我不行了,我是不是听错了?”吐罗大蛮倒在身边的那罗浑身上,压到了那罗浑的肩膀,被后者嘶的一声推开。

那罗浑是最可怜的,他受伤不能参与套马,自己也不好意思要。要不是贺穆兰把自己的分了一部分给他,他也只能干瞪眼。

“我们那些马卖不了三万匹布吧?而且他们一下子能拿这么多出来吗?”阿单志奇担心的是其他事情。

“不是三万匹布,独孤家出三千两金子,买我们的野马,以及以后我们的野马都卖他们的专售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