丘林莫震啼笑皆非地说道:“花将军你莫开玩笑,好生生的,怎么说起我的孩子?我虽…”

“我帐下有一同袍,原本是我的同火,家中有一孩儿,叫做阿单卓,今年才四岁。昔日他和我并肩作战时,我一见他犯险,心中就会担心,总觉得他若是就这么战死了,他家孤儿寡母不知道要过着什么样的日子…”

贺穆兰很老实的说着自己的想法。

“因为这样的担忧,我对他和火中另外一个娇弱的同火不由得就要多照顾些,但即使是这样,我也不能永远护的他们的安全,因为他们随时会遇见一个贪功冒进的主帅,丢了他们的性命。”

“我努力成为右军的主将,将他们收归麾下,便是自信如果是我,绝不会做出让他们无谓牺牲的事情。刀剑无眼,兵者慎重,作为主将,一个人的生死,可能关系到无数人的命运。”

贺穆兰也不知道为什么对着丘林莫震会说这么多,但她知道丘林莫震听得懂,若丘林莫震还是那个丘林莫震的话。

“所以我帮你,是希望你不要因为不熟悉同袍、不信任同袍而妄自丢了性命。右军的人都很直率,并无你之前在羽林军那般复杂,现在虽然对你有些误解,但以后总会慢慢好转的。有什么事情,你不需要一个人去扛,有时候能向别人求助,也是对别人的一种尊重和肯定。”

贺穆兰叹了口气。

“想想你家中的妻儿吧,就是为了他们,你也要好好忍耐过这一段时间才是。马上出征在即,有什么想法,不妨和夏将军、王将军开诚布公的谈一谈。”

丘林莫震缓缓放下自己的酒杯,郑重地点了点头。

“受教,我会的。”

不要再自己扛了。

不要再想着靠自己来救援什么人。

你是有同袍,有部将之人。

不要再一个人死在埋伏之中了,至少也要求救啊!

贺穆兰看着丘林莫震,略有掩饰地低下头,喝干了杯中的浊酒。

过了一会儿,丘林莫震起身去会账,贺穆兰推开雅间的门,却看见和王将军关系颇好的突贵一脸看着叛徒的眼神瞪着她。

“花木兰,我还以为我看错了,你居然真和丘林莫震在一起喝酒!亏王将军那么看重你!”

突贵性格不好,否则前世也不会死于斗殴。贺穆兰蹙了蹙眉,摇头道:“我不觉得我和他喝酒有什么不对。王将军不会怪罪我,倒是你们,如此排挤丘林莫震,反倒让王将军更难做。”

她怕丘林莫震去而复返,压低声音:“你我都了解王将军是个什么样的人,他注重大局,不会希望在出征之前闹出这样内讧的事情。连王将军都已经主动示好了,你们到底还在闹什么!”

这种话自然不能平息突贵的愤怒。

“右军中那么多资历老的主将,凭什么让一个外人…”

“那是陛下的任命,你以为羽林军的升迁之路更容易些,还是来我们右军!”贺穆兰似笑非笑地望着他:“不要做的太过分,否则传到陛下耳朵里,你们就是在害王将军和夏将军!”

“我言尽于此,你们自己多想想。”

贺穆兰拂袖而去。

贺穆兰确实是一个不了解“办公室关系”的人。她是法医,法医圈子小,一个萝卜一个坑,也不存在什么你干得多拿得多的事,所以是非也多。到了右军,她资历最浅,乍然高升,虽然确实有些扎眼,但也没到排挤的地步。

在她这里,“政治”这一项是没有的。不是说政治能力低,而是她和花木兰一样,都觉得做好自己分内的事情,做到无愧于心,便能坦荡荡的活在世界上。

在别人的眼里,也许确实有派系、有关系、有各种林立的规矩,但在她眼里,无非就是练兵、处理军务、带兵打仗,再无其他。

军中这么多帅哥壮汉,她连生起绮思的时候都没有,更别说勾心斗角了。连她天性对男性的喜爱都压抑的快要没有了,又怎么会后天再培养出各种斗来斗去的能力?

她认为丘林莫震是好人,可以帮,愿意帮,她就去做了。

至于别人怎么想,她不知道,也管不着,她问心无愧。

不知是那天她说的话起了作用,还是这段时间右军中的情况确实尴尬,丘林莫震据说和夏将军、王将军在军帐中彻夜长谈了一次,到了第二天,右军中情况大变,其他将军对丘林莫震可能还有一些别扭,但像之前那样的排挤是再也没有了。

虎贲军经常和其他营的人一起操练,练习配合。虎贲是前锋,王将军带的是右翼的护军,两人经常接触,几次之后,贺穆兰见王将军对她并没有表现出什么不满的样子,总算是彻底放下了心。

她就知道王将军不是那么小心眼的人。

只是到底王将军是如何牺牲的呢?

她怎么一点都想不起来了?

已经快要北伐了啊。

丘林莫震的事情似乎慢慢得到了好转,贺穆兰的个人问题却开始显现出麻烦,因为天开始越来越热了。

往日虽然大家住在一个营帐里,但这里的夏天夜晚也还算凉爽,因为有“肚子凉了就拉肚子”的原因,贺穆兰一年四季和衣而睡也没人说什么。

可马上就要北伐,吃喝拉撒都在路上,不可能每次都跑到远远的地方去一个人解决。

行军的时候,衣服带不了多少,在春夏的时候打仗,汗流浃背是正常的,到了有水源的地方自然就要擦洗一番,否则身上就要害热疮,或者起痱子,到时候一群将士脱光了哗啦啦下了水…

贺穆兰到底是脱呢?还是脱呢?还是脱呢?

一想到这个,贺穆兰就深深的蛋疼。

而且,家中的衣物和东西已经有许久没送来了,实在让她十分担忧。

怀朔镇。

贺穆兰在黑山大营中担忧北伐的夏天怎么过,花家父母因担忧而叹出去的气,恐怕连房子都能掀翻了。

花家接了帖子,家中没少人,二女儿却无缘无故的没有了,即使街坊邻居再怎么迟钝,也不可能看不出来。所以花木兰一走,他们举家就搬到了怀朔镇南不远处的花家堡,和族人聚族而居。

族中除了特别亲近的,倒没有什么人知道花家也收到了军贴,花家人搬回来后,因为花父会教族中的孩子们学写字,还颇受别人的尊敬。

只是当提起花家的二女儿花木兰时,花家人不是叹气,就是落泪,就连花家小弟也说不清楚,只说去了很远很远的地方。

这样的说法让花家堡众人浮想联翩,有的觉得花木兰是不是和人私奔了,这种事在鲜卑女儿家也不是没有;有的觉得花木兰是不是病死了,为了让花小弟不害怕,就说去了很远的地方;

还有的觉得花家应该有什么难言之隐,但因为都是累世的亲戚,也不好多问,只是花家二女儿的事情,便成了一个难言的话题。

花家的大女儿早嫁,嫁的也是军户之子,她回来过几次,似乎对家中父母有所不满,又一次摔了门走了,再也没有回来过,只是偶尔往家里捎些东西。

这种情况,让花家堡的人更加难以猜测花木兰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花母袁氏一说到女儿就哭,更是让许多妇人无法把这个问题继续谈下去。

花木兰从军去了,军贴送到的怀朔镇的住处,而怀朔镇的房子如今没有空着,给了花木兰的亲大伯之子花克虎住。

他如今是怀朔的镇戍校尉,守卫怀朔城的安全,花家要送给花木兰的东西,都是靠花克虎转交给军府、去黑山大营的同乡,或者就干脆是花克虎的部下亲自送去。

花克虎自然是知道花木兰去了哪儿的,他是花木兰的亲堂兄,他父亲死于云中之战,花家会搬来怀朔镇,也大半是为了照顾这个侄儿,为了叔叔家的事情,他只能隐瞒着花木兰的事情。

但随着时间一日一日过去,花家一直在担心的事情——花木兰被戳穿身份或花木兰战死不但没有发生,花木兰从军中捎回来的东西还在源源不绝的交到花克虎这里。

一开始还只是散碎的银钱和布帛,军中财物不好保管,大多是比市价贱一点的换成金银,然后再拖乡人带回乡。花家的人都识字,自然也不怕乡人克扣钱财,最多请人吃一顿便是。

但再到了后来,散碎的银钱变成了金子,送回来的东西也越来越多,有一次,甚至捎回了四匹好马,说是送给花克虎和花家小弟骑乘。

这种驯好的战马价格不便宜,而且四匹马是两匹公两匹母,正好可以配种,这在怀朔来说,已经是重礼了。

到了此时,花克虎要还不知道堂妹混的不是一般好,那就是傻子了。

说到这个堂妹,花克虎一直都不知道该怎么和她相处。小时候的花木兰性格就不是很娴静,爱跟着花父舞刀弄枪,力气也越来越大,后来竟到了乡邻的孩子都打不过的地步。

但她虽不娴静,却也不是活泼可爱,或娇憨甜美的性格,性子说好听是刚毅,说不好听就是有些倔强。花克虎自然是喜欢和娇滴滴的花家大姐儿玩,和一个怎么打都打不赢的堂妹,接触实在不算多。

花木兰替父从军时,花克虎才算是对这个妹妹真正起了敬佩之意。他虽没去过黑山大营,但在怀朔镇,每日里的操练和军营生活也让他知道一个女人在军中生存有多么不易,更别说那是直面蠕蠕的地方。

他住了花家的房子,经常送东西过去,便是希望这个堂妹能好好的活着,早日还乡。他在军中认识许多不错的小伙子,等她回来,他就能给她说门好亲事,不用再这么辛苦的活着。

军中儿郎只要活着,军府都定期会帮他们送信,很快的,花家都知道花木兰先是当上了某个王爷的亲卫,后来又在比武中取得了大胜,当上了虎威将军,统领两千的人马。

当知道花木兰当上了将军时,花父愁得一夜没睡好,不停的念叨“叫她不要出头叫她不要出头,怎么一点都不听呢!”

花母知道花木兰一当上将军十年八年是别想回来了,等再听说将军都是有亲卫随身伺候的,花木兰又不知道哪里收了几十个奴隶作为侍从,袁氏的脑中就差没有出现自家女儿坐在大帐中,脚下匍匐着许多男人,这个给她喂甜瓜,那个给她捏脚的样子…

哭的眼睛都要瞎了。

对于这个一辈子相夫教子,性格温顺保守的女人来说,女人收了男奴,还一收几十个,又有亲兵奴隶近身伺候,简直就是伤风败俗。

“我…我就不明白,我好生生一个女儿,怎么就变成这种样子了…”

花母觉得花木兰走之前都是乖巧听话的。她力气大,从小家中的力气活都是她干,可她从来也没有埋怨过。替父从军,全家人都想着她一定会想尽办法离开那可怕的地方…

可她好,完全不顾自己是个女儿家,也不顾家中年迈的父母,竟真在军中如同男子一般风生水起的做起她的将军了!

对于花克虎来说,什么都是能替堂妹处理的,只有一种不可以。

便是眼前这种情形。

那一日。

“请问…这里是花将军的家吗?”

一个身穿红色衣衫,长得稳重诚恳的中年妇人敲开了花克虎的门。在她的身后,站着好几个妇人,俱是红衣打扮。

“是啊。”花克虎以为这个花将军说的是自己,纳闷的看着眼前几个上了门的妇人,那几个妇人微微行礼,抵上一张牙牌。

“我们是媒氏,我是首官,姓乙弗。有位使君看重花将军的人品才能,派我们来说亲的。”

那为首的中年妇人笑了笑,见花克虎眼神放光,顿时心中大安。

她乃平城最有名的官媒之一,千里迢迢来这里,断没有说不成亲的道理!

这不,一看到她的牙牌,花木兰的家人就已经露出喜意了!

“是哪位使君看重我?”花克虎大喜道,握着牙牌傻乐,“我才到怀朔没有几年,竟然还能让上官看重…”

官媒不为普通人家说亲,因为官媒也是拿朝中的赏赐过日子的。普通百姓自有私媒来说,最后到官媒的衙门去登记,也算作她们的能力。

他们鲜卑女儿精贵,一家有女百家求,愿意嫁军户或者军中子弟的不多,毕竟一不小心就当了寡妇,想不到他这般受欢迎,还有人倒…

“嘻嘻…”

“呵呵…”

那乙弗夫人身后的年轻妇人们笑了起来,笑的花克虎满脸通红,不知道哪里出了错。

“是我没有说清楚。花将军自然也是年轻有为,不过这次我们来说亲,说的倒不是您。”乙弗夫人笑了笑,拿出一张名帖。

“我是受了黑山大营的尉迟夸吕将军所托,来给家中一位侄女说亲的。”

“尉…尉迟…”

花克虎拿着名帖的手一抖,差点没有握住。

乙弗夫人矜持地点了点头。

“是,正是八部大人的尉迟家。”

“我…我这没办法决定,我只是花木兰的堂兄,他父母…”

花克虎结结巴巴地抖着那张名帖,倒不是受宠若惊,而是吓得。

“请问,这里是花家吗?”

一个蓝衣的中年女子也进了小院,带着几个从者。

“我是沃野镇的官媒刘氏,敢问花木兰将军的双亲可在?”

一时间,王对王,红衣夫人和蓝衣夫人针尖对麦芒,小院中似乎都能听见花克虎无奈的呻吟声。

哦,不是似乎,是他真的嚎了。

“我的老天爷,这是怎么回事…”

花克虎握着牙牌和名帖,欲哭无泪。

他一大好男儿,二十多岁讨不到媳妇。

他那从小既不受男人喜欢也不受女人喜欢的堂妹,一到了军中,竟然还有这么多媒婆来说亲…

叫他这么英俊神武温柔体贴的男人怎么活!

他长得还比花木兰帅…阿不,漂亮…阿不,反正要好看的多!

早知道当初就不来怀朔,去黑山了!

第211章 娶妻娶贤

很快的,花家来的媒氏越来越多,已经多到了花克虎落荒而逃的地步。

花克虎猜测花木兰在军中大概是说了类似“我的婚事但凭父母做主”这样的话,所以军中的主将们便绕过了花木兰,直接杀到怀朔来了。

由于花克虎在这里住了一年多了,左右的街坊邻居都以为这些官媒都是来找花克虎的,这让花克虎出门之后实在有些架不住。

“花家郎君,你最近是不是要高升啊?升去哪儿,和阿婶说说呗…”一个大婶对他挤了挤眼。“我不告诉别人。”

“…我当个校尉两年多了,我自己都不知道自己要高升啊。不过还是谢过吕婶的吉言了。”

“花校尉,听说你在山上挖到了金子,现在家财万贯,媒婆人人都来提亲?”一个部下好奇地问他,无数个耳朵支了起来。

“我问你…”花克虎冷着脸推开他的脑袋。“我们怀朔外面有山吗?”

“您这话说的,谁都知道我们怀朔外面只有…”那部下脸一僵,“哈哈,我胡言乱语,胡言乱语了。”

怀朔外面只有漫天的风沙,和一望无际的草原。

挖你妹的金子啊!

草原里要有金子,蠕蠕还跑来打个毛的大魏啊!

他们还要在这里卫戍干什么!都去挖金子好了!

鲜卑人建立了魏国,许多官职都不复存焉,只有官媒署还一直存在,并且越来越兴盛。每个县府、军镇、州府都有官媒署,但凡男人到了三十岁,女人到了二十岁还没有成婚的,只要去官媒署登记,必有人上门撮合。

军府还有专门的官媒,给二十五岁还没有成婚的军户娶妻,提供彩礼,若是没有合适的,有时候也会用征战后得到的罪女和女奴嫁之。

可以说,北魏为了让男女尽快生孩子,增添人口,可以说是无所不用其极。

鲜卑人原本是没有媒婆这种东西的,鲜卑旧时制度,男女双方一见钟情,双方就可以私下约定,然后男子和女子在一起生活半年之后,若无矛盾,男方就要去女方家说亲,并送马、牛、羊作为聘礼。

成婚后,男方要到女方家做两年的上门女婿,在妻子家里,没有尊卑,经过男方在女方家两年的劳作,女方再返还给男方厚重的财物,作为嫁妆,回到男方家生活。

这是鲜卑一直延续到代国事情的规矩,男方一旦看上女子,两人只要有了约定,男人就能把女人掠回去同居。

这种情况一直越演越烈,后来鲜卑女少男多,只有强壮的部落主等人才能有配偶,拓跋什翼键又见识过了汉人的婚姻礼法,便下令废除“抢婚”制,但男人做牛做马,求亲时低三下四的习俗一直改不过来。

鲜卑男人娶亲,很多时候真是要倾家荡产的。鲜卑女子出嫁虽送了厚厚的嫁妆,但后来鲜卑女人也学着汉人女子的做法,将嫁妆当做私用,并不交给家庭,这就让娶了媳妇的男人很可能在家中吃香的喝辣的,出去还要勒住裤腰带才能过活。

到了拓跋焘登基的时候,汉话的更加彻底了,鲜卑人的“走婚”制度几乎不复存在,只有贵女下嫁时才有这种像是入赘一般的情形。汉人注重“媒妁之言”,鲜卑人也很追捧这种“契约”一般的仪式感,渐渐婚俗学着汉人,很多人也要经过官媒说合,这才成亲。

每个地方都有官媒,大多是求亲之人在何处入籍,便用哪里的媒婆说亲。官媒一般只对有品阶的官吏服务,普通百姓都是用私媒,只到成亲之前,由私媒去官媒署换取媒书,做正式的媒约。这便是官媒署最大的收入来源。

千里迢迢来说亲,这些大人们给官媒多少“用钱”,可想而知。花克虎怎么也想不明白花木兰怎么这么红了,只好妥善安置了各地的媒人,跑回了花家堡一趟,接来了花家老两口。

不接来也不行啊!他明显一看就是做不得主的,若是他叔叔婶婶再不来,说不定他们就打探到花家堡去了。

真到了花家堡还得了?

可怜袁氏在家中刚为女儿的“惊世骇俗”留了一缸泪,再听到急匆匆赶来的侄儿所言,眼睛一翻,晕了过去。

这名声…

这名声…

花父头发都急白了,根本不知道该如何回绝人家。花克虎想了想,安抚叔叔道:“阿叔,我觉得人多反倒好拒绝了。您看,这么多人挤在咱们家,我们选了哪一家都是得罪人是不是?都是木兰军中的上官,不能得罪,我们好好的说说难处,他们应该会明白的。”

“能明白吗?”

“…应该能明白吧。”

能明白个屁啊!

“花家阿爷,我们汉人有句话,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花将军今年已经快二十了,鲜卑人早婚,这年纪,许多人孩子都能满地跑了,不是我说,战场那种地方,您不早点抱上孙子,您能安心?”

蓝衣媒人刘氏说话爽快,直接说道:“夏将军的女儿是独生女,母亲是范阳卢氏之女,也是大族,从小琴棋书画都习得,而且长的是…”

“就 是没阿母,怎么也不如父母双全的好。我们尉迟将军家的女郎才好。虽说是庶出,但尉迟家的姓摆在那里,我们鲜卑人也不看重这个。”乙弗妇人捂着嘴笑,似乎已 经稳操胜券,“虽说是尉迟将军的侄女,但那一房只有这个女儿。尉迟家可是出了一位娘娘,好几位王妃的。就凭这个…”

夏将军请来的媒婆脸色一僵,和尉迟家比起来,夏将军虽然也出身大族,但比不上鲜卑贵族却是真的。

谁叫龙座上坐的是鲜卑皇帝呢?

她接了夏将军派去之人的礼钱,又打听了下花木兰的情况,原想着是十拿九稳的,毕竟是顶头上司的女儿,这将军又是普通军户出身,年纪又小,只要还有些志向,断不会拒绝。

谁知道来的将军各个都不差,最差的也是领军三千的主将,大魏以军功立国,最重军功,都知道文臣没什么油水,将军之女来求亲,倒更让人为难些。

如果此时去军中参军的,真的是花弧的儿子花木兰,此时他一定会乐的合不拢嘴,袁氏也一定是慎重又慎重的问清几个女孩家的事情。

可偏生花木兰是个假男人,真姑娘。

两个女郎在一起能做什么?

光看有用吗?

还不如当寡妇呢!

花弧这辈子都没遇见过这种事,他不禁想着若是都来给自家小儿子求亲的就好了,等七八个媒人七嘴八舌的说完了话,他总算找到机会开了口,哭笑不得地说道:“各位啊,你们家的姑娘,随便哪一个嫁给我家木兰,都是我家高攀了,哪里还有嫌弃的道理…”

“那花家阿爷,您倒是给个准话啊!”

“可是你们来之前,我就已经给我家木兰订了亲了啊!”花弧抿了抿唇,咬咬牙开始说假话。

反正他还有几个同袍故友,女儿还小,先拿来挡一下,回头就去道个歉。

话说老云上次说把女儿说给花克虎,不行先用她的婚事,顶上两年吧。

“什么!”

“什么?”

一群媒人顿时大惊失色。

“这…我们来之前,明明听到的是…”

“哎,我要知道是这样,我也不给木兰定亲了。定下的是我一个同袍的女儿,两人青梅竹马,最是般配…”

花家阿爷弯了弯身子,“劳各位受累了,我这里…”

他咬牙把花木兰送回来的散碎银钱给每个媒婆手中塞了一块,尤其以尉迟家的和夏家的塞得最多。

“敢问花家阿爷,那女郎到底是哪里得了你们的喜爱?”乙弗夫人虽收下了钱,可似乎完全不能理解为什么花家的父母情愿毁掉儿子的“前途”,也要求一个乡野妇人为儿媳妇。

在她看来,能让尉迟家下嫁女儿的将军,一定是年轻英俊又威武过人,未来前途不可限量,否则不会让尉迟家做出这样的决定。

这样的男子,未来说不定就出将入相,跟着一个大族之女,日后儿女的婚事都好说一些。世人最重门第,虽说军户家不讲究这个,可军户便是隐形的贵族,封王封侯的也不是没有,到时候夫人是个乡野妇人,怎么出去交际?

花家父母闷了半天,不知道该说什么。花弧咬咬牙:“是…是我的同袍之女啊,从小…从小针线好…那个,那个,厨艺也不错…我家木兰…木兰就喜欢这样贤淑的…”

这算什么理由?

娶妻还是娶下人呢!

果然是小门小户的,上不了台面!

媒人们有些看出花家大概是不想让儿子娶高门的女郎,不过他们只是说媒的,不是抢亲的,这笔钱虽然赚不到,但礼钱和花父给的钱也不少了,比平日里赚的要多。

在她们看来,就算花家父母再怎么坚持,日后为了儿子的前程,一定也会悔婚的。

最多不过同娶了。

她们当官媒这么多年,这样的事情见的太多了。恩,说不定日后还能再赚这笔礼钱,回去要好生回话,换个说法,不能把这事就这么黄了!

此事就算是闹闹哄哄的散了场,花克虎和花父花母担心后面还有媒婆回来,在怀朔住了一个月,果不其然,这一个月里,陆陆续续有各地的官媒过来提亲,因为来的人太多,花母的夏衣都没有做好,更别说送过去了。

“阿叔,你说的那个姑娘,到底是哪家姑娘啊…”

这么倒霉,居然给一个假男人当挡箭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