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法医本科”的学历让大部分人瞪大了眼睛,不敢置信。

法医学…学的不是怎么…

怎么对爆头也这么擅长?

再渐渐的,一直议论她“英勇”一面的话题也让人有了审美疲劳,开始有或哗众取宠,或博人眼球的不同意见在网上显现。

小小老鼠:“那些犯罪嫌疑人还只是犯罪嫌疑人,又没经过审判,再说也没有死一个人质,出手就连杀五人,你们还觉得是女英雄?我觉得是冷血杀人犯好吧!”

什么女神是女神经:“学法医出身的,难怪这么冷酷无情,解剖人的时候已经看多了死人了吧?”

太阳从西边升起:“她出手的时候有没有想过万一失手怎么办就找不到两全其美的法子吗?万一人犯身上真有炸药呢?要是那枪击歪了没打到头打到身上的炸药,或者擦枪走火,岂不是一车都要陪葬?”

随着这种声音越来越多,一开始一边倒的赞美之词变成了一半反对一半赞同,并且两方人每天争吵不休,相互攻歼,将原本已经快没有什么热度的热门话题又重新炒热了起来,“贺穆兰”的名字也越来越引人注意。

所有人最担心的情况终于发生了。

赵兵是个很普通的大专生,大专毕业后进入了当地一家工厂上班,过着两班倒的日子,唯一的爱好就是刷微博和看小说,打发着无聊又枯燥的工厂生活。

喜欢看小说的人都爱做梦,赵兵也不例外。他没有考上大学,读了一个没什么名气的专科,进了一个每天机械工作的单位,每天只能靠小说中一些情节代入到自己来充实自己的内心世界。

什么漂亮师姐爱上我,女警花为我疯狂,什么掉到异界吃个地瓜成魔法师之类的梦想,充斥着他的脑海。

以至于他坐着公交车下夜班回家时遇到人质劫持公交车,首先涌上心头的也不是害怕,而是“我艹老子的世界终于有些不一样的事情发生了”这样激动又新奇的想法。

他激动不已又欣喜若狂,仿佛自己马上就能做一个力挽狂澜的英雄。

可当那伙歹徒拉着一个女孩起来做人质和警察谈判时,赵兵却腿软到站不起来,也根本没做出自己在脑海里想象的“不要抓她,拿我做人质吧”之类大义凛然的事情。

这些歹徒真的会杀人。

他们毫不犹豫的就砍了一个乘客的手掌丢出车外,一看便是视生命如草芥的凶残人士,而不是什么被逼无路或者临时起意的歹徒。

车厢里,尖叫声,哭泣声,以及尿骚的气味充满了车厢。

赵兵也曾想过这样的英雄场景,比如站起来挥臂一呼“怕他个毛老子们这么多人一人一口唾沫就把他们埋了”,或者偷偷摸摸凑上去伸手夺刀之类的场景,每次在他的想象中,他都是男主角,顶天立地的那种。

可到了最后,他不得不承认自己就是个普通人。

不,他比普通人还不堪。

他只敢把自己窝在车尾的小角落里,紧紧把自己缩成一团,闭上眼睛不敢睁开,捂住耳朵不想听到那些尖叫。

他怕睁开眼,已经是尸横遍野。

很快,紧张的谈判陷入了僵局,歹徒狮子大开口的数目让车上的人质和车下的警察都有了荒诞的意味。

那个谈判的警察甚至脱口而出:“请问就算我们提供了这么多现金,你们到底要怎么运出去?”

就算这个公交车也装不下吧?

那个歹徒之首似乎也发现了这个数目的不合理性,有些不情愿的缩减了三分之一,可那些警察还在讨价还价。

车子中痛哭声又起,很多人都已经笃定自己会死了,因为这么大一笔钱,就算他们全车的人都死了,政府每人抚恤一百万,也比歹徒要的赎金要少。

在这个社会,除了父母家人,还有谁会出这么一大笔钱赎他们,和歹徒周旋,开这个不好的先例?

歹徒似乎也是被这些哭声弄的烦躁,对着车顶啪啪开了两枪,顿时除了尿骚味,车中又弥漫了可怕的硝烟气味。

赵兵以前是很喜欢这种气味的,小时候,他就特别喜欢玩火药,把鞭炮掰断了倒出火药拉成长长的引线,想象自己是用炸弹炸死鬼子的英雄,然后点燃火柴,看火药“刺啦”一下燃成一条,为他礼赞。

可如今,他只能抖抖索索的捂着自己的胸口,不敢再说一句话。

等等,他身上手机没有被搜走?

是了!刚刚搜手机的时候,他们只搜了他的外套,没搜他的内衣。他在工厂里的时候是要换工作服的,所有贵重东西都习惯了放在胸口的毛衣里面。

冬天穿得多,毛衣厚,他们也急于搜下一个人,居然没搜出来!

话说,这些歹徒估计也是没想到这辆车上有这么多人,搜到后来东西没搜完了,警察却出动了,所以才临时起意变成劫持公交车的吧?

否则逃不掉啊。

赵兵就这样一边胡思乱想,一边偷偷把手机摸了出来,放到外面的口袋,想着实在不行,还能给家人发个遗言什么的。

歹徒里有几个不停在车厢里走来走去,他也不敢随便拿手机出来。

就在他听到“炸药”云云,已经掏出手机低下头拼死发遗言的时候,车厢前头突然有人尖叫,然后一声玻璃炸开的声音,接着是连环炮一样的几声枪响,车厢里的惊叫声一时到了一种震人耳膜的地步。

赵兵再傻也知道情况变了,破窗而入的声音代表有人救援,而连环枪响代表有人极快的速度开了枪,至于前头的枪声,却不知道是什么了。

然后,他就抬头看到了那个女人。

不要问为什么能看出这个全副武装的人是个女人,因为只要有个眼睛的男人都能从那个线条中看出女子的柔美来,更别说这个人击毙歹徒后第一件事就是高声安抚乘客的情绪了。

她的声音清亮、干净,说话简洁明了,就如她给人的感觉。

她说:“各位请冷静,从后门下车,犯罪分子已经被击毙,你们安全了。”

随着车子的前门被一个男特警打开,无数穿着特警制服的警察进入了车厢,开始迎接车中的人质下车。

120已经在车外等候救援,那个被割掉了手掌的乘客因为车上有个医生已经被临时包扎了一下,立刻被抬下了公交车。

车厢里的人喜极而泣,劫后重生的庆幸,让很多人没有注意到五个被一枪爆头的歹徒究竟是如何死不瞑目,他们欢喜雀跃,互相拥抱,然后迫不及待的离开这个让人惊魂的地方。

相信很多人都再也不会坐公交车了。

赵兵鬼使神差的拿出自己的手机,对准了那个女特警,然后取消了闪光灯模式,开了连拍。

他看见车头有个一样打扮的高大男人问她有没有事,他听见这个女人伸出大拇指,拉下面罩示意自己很好,然后告诉他“我中了一枪,不过防弹衣挡了”。

他看见那个高大男人斥责她太过冒险,他看着那个女人淡然一笑,摇了摇头。

“不是有炸药吗?再也不能拖了”。

那脸上,是一种视死如生的镇定,以及一种做出什么大事之后才有的悠然自得。

那是英雄的表情,是赵兵无数次在脑海中回想过,做出英雄事迹后面对无数人的询问,淡淡的一句“没什么”时的表情。

他把手机塞回口袋,百感交集地下了车。

后来,他上网时看到许多人都问车上有个女特警是不是真的,女特警击毙了犯人是不是真的时,有无数人嗤之以鼻,甚至还有人说“女警不都是坐办公室的吗?还陀枪师姐,你是不是电视剧看多了…”时,气愤的把那组照片发了上去。

他原本是想把所有的照片都发上去的,但这位女警确实相貌平平,除了那张竖大拇指的照片格外的惊心动魄以外,其他照片都给他的国产手机拍的鬼影重重,女偶像脸上黯淡无光,所以赵兵最后只放上去了竖大拇指的那一组。

照片放上去,果不其然,很快这位女特警就被正了名,也被证实了确实是一举击毙五名歹徒的神枪手,号称“警中木兰”的贺穆兰,赵兵一直到这时候都是沾沾自喜,有一种为女英雄扬威了的快感。

那些年少时的梦想,那些脑海中的英雄情结,虽然他一辈子都不可能做到了,但他亲手推出了一位英雄,他是英雄背后的功臣,是那个万千瞩目的对象最应该感谢的对象。

贺穆兰吗?

说不定以后还真能有个“漂亮警花爱上我”什么的艳遇…

虽然她长得不漂亮,可是为什么他只要一想起她竖起大拇指的样子,全身的热流就一直下涌呢?

若说一开始的兴奋和紧张,以及第一次破万的转发和评论,以及成百成百往上涨的粉丝让他享受了一次“快意”以外,接下来的事情并不能让他感觉到十分欣喜。

先是情况失了控,贺穆兰的名字、毕业学校、曾经的工作单位等等都被人挖了出来,就连她一直空白的感情生活都被人当做了“此人毫无感情可言”的攻歼理由。

很快的,什么执法过度、什么以人质性命博前程之类的话题也越来越甚嚣直上,让赵兵直觉自己是不是做错了什么。

但继续上涨的粉丝、疯狂的转发和评论,以及媒体纷纷对他发出的邀约和访谈请求,都让他有些飘飘然,把那丝不安压倒了心底。

直到第三天,一个网名为“喂喂”的人发出了一条长微博,并且艾特了他和几大媒体、杂志,再标志成最近最热门的女特警话题后,这条长微博也被疯狂转载了。

这条长微博的内容很简单,无非就是博主将历年来因为媒体曝光而死于犯罪分子报复、或者卧底不成反被杀害而遇难的警官名字、哪些媒体曝光,前因后果等写了清楚。

由于都是有经过或者报道过、可以查明的悲剧,长微博的内容很快被得到了证实,一时间,曾经人肉过贺穆兰的声音全部开始闭嘴。

先是各地警方的微博开始转载,然后是司法人员开始转载,最后一些一些立场比较严谨的媒体也抓住了这次机会开始批评轻飘无责任心的媒体网站。

传统媒体和网络媒体的战争无时不刻的都在发生,如今找到了这个好机会,怎么能不借题发挥?

对女特警安危的担忧一下子超过了那些“她是不是正义的”、“她做的对不对的”议论,加上公共安全科的推波助澜,热门话题从“女特警是谁”变成了“请保护好英雄”。

那些转载过的人开始悄无声息的删除自己的微博,并且发出道歉。越来越多的警察同行开始讲述自己身边、或者就是发生在自己身上因为被媒体曝光而影响到工作和生命安全的事情。

人心总是向善的,当意识到自己无意义的行为可能会造成别人永久的遗憾时,大部分人选择的都是“改正”。

不再有人继续人肉贺穆兰,哪怕一句调侃的话也被群起而攻之,一时间甚至有些矫枉过正的样子,若说以前还是两方辩论的话,现在就是哪怕有一个人说贺穆兰半个不好,结果都会变的很惨,被人肉、被舆论攻击,到了一个可怕的地步。

花木兰没想到情况会变成这样,王局长没想到情况会变成这样,重案组的成员也没想到公共关系科还能这样介入纠纷,并且以舆论对抗舆论,推波助澜到这种地步。

加之最近又是一位遇难警官的忌日,宣传部干脆弄出了一次哀悼祭祀的活动,发动媒体宣传,花木兰也被要求身穿警察的礼服去进献前辈鲜花,成为第一次名正言顺在公众面前的亮相。

公安部门外的记者和媒体早被愤怒的人群驱赶了干净,花木兰回家也不再有人跟踪盯梢,但这样的结果却屡屡让花木兰蹙起眉头,看着外面的蓝天久久沉默。

“这个世界真是可怕啊…”

花木兰似乎感觉到了很久不曾梦见的刀光剑影。

“可还好…”

“贺警官!我们科长让我明天也去哟!这下太好了,我又可以和你多待一天了!”

陈卫卫已经连续熬夜了两三天,收工后跑到天台上吹吹风,就发现花木兰也在天台上远眺,顿时高兴地蹦了过去。

“…还好有你们。”

花木兰笑着转过身,把自己的话说完。

“还好有你们帮我。”

“咦?”陈卫卫愣了愣,意识到花木兰在说什么,立刻轻笑着摆着手:“不是有我们帮你,而是这世上总是好人比坏人多的。良知总是能战胜愚昧,盲从总是能战胜思考,有时候,这世上只是欠缺点醒别人的那一部分人,大部分人都是浑浑噩噩的,并不是坏人…”

陈卫卫伸了个懒腰。

“我喜欢自己的工作,它能让人找回人和人之间最初的信任。虽然这信任有时候要靠些手段和方法去维系,但那有什么关系呢?谁也不会介意正能量的传播是需要通过斗争和权衡的,他们只要看到结果是好的就行了。”

她对贺穆兰眨了眨眼。

“即使是凶残的正能量。”

花木兰听懂了她的意有所指,也开怀地笑了起来。

春光明媚,笑的比阳光还要灿烂的两个女子在天台上惺惺相惜。

谁说女子间就不能有男人一般英雄惜英雄的情怀呢?那一定是他们没有见过这样的笑容吧。

与此同时,赵兵的门口突然传来了门铃声。

“谁啊?”

“查水表的。”

屋外的人很快回答。

“查水表?”赵兵住的是老式居民楼,是他爷爷留下来的房子,但即使如此…

赵兵伸出头,看见确实是捧着一本册子的中年男人,便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地打开了门。

“我家房子三年前就安了增容了啊。你是不是查隔壁的,找错人家了?”

“找的就是你没错!”

在“水表工”一侧隐藏着的颜思明猛然伸出拳头,对着赵兵兜脸就是一拳。

他带着一副大眼镜,脸上还可笑的带着口罩,但赵兵还是听得出就是贺穆兰那位同事的声音。

知道对方是个能杀人不眨眼的特警,赵兵原本升起的一丝反抗之心也彻底没有了。

根本打不过…

怎么打嘛。

“叫你乱传照片!”

“嗷!”

“叫你偷偷摸摸接受采访,乱说话!”

“嗷!”

“叫你乱开门,一点安全意识都没有!”

“嗷!”

“叫你只会嗷!”

“…”

让他死了吧。

第215章 潜移默化

贺穆兰是出去“剿灭”部落的几个将军中最被司徒长孙翰看重的一个,而且对她的行为也很满意。

当然,不是因为她善待俘虏的行为,而是因为她够快。

快,兵贵神速,毫不犹豫。

说起来容易,做起来太难。

五路兵马,分击五处部落,贺穆兰带领的那支人数不多,但因为是右军最精锐的虎贲军,所以分给她的是几个大部落。

并不是说贺穆兰攻打部落的速度有多快,以训练有素的军队冲击牧民,即使其中有曾经南下过的柔然骑兵,也只有被剿灭的份儿。

可是鲜卑人作战洗劫一空的做法有时候太耽误时间,而且即使将军再怎么下令,也很难阻止帐下的将士在这件事上花费大量时间。

魏军毫无军饷,就算是将军也得自己养兵,攻破一个部落,烧杀抢掠倒不至于,但是劫掠一空却是有的。

贺穆兰带兵出去到最后回来,只有她一个人遵守了时间,而且全军上下毫无负累,贺穆兰只是留下了心腹统计战利品的数量,核对俘虏的信息,其他的骑兵跟随她继续征战,并且在约定的时间回返。

等满载着战利品的队伍们陆陆续续回到约定好的水源地时,花木兰的虎贲军已经安营扎寨,开始埋锅做饭了。

兴奋自然也有,贺穆兰向来大方,而且从不贪墨下面人的东西,这在套马的时候已经被她的部将传扬出去了,所以没人担心她的人品,也不担心东西会少,都在津津乐道自己的军功。

等大军汇集,长孙翰听取所有人的军报时,便把这些将军们全部骂了一顿。

“我们是骑兵,不是强盗!不是蠕蠕!我们是要来踏破一个国家的,不是抢了就跑的马贼!军令如山,我要你们日落之前到这里会师,为何月上中天才来?如果辎重和大军在这里遇到敌军了呢?如果你们回返的时候太慢遇见支援的大军呢?”

贺穆兰此时比较尴尬,作为各位“落后将军”里唯一准时又完成任务的同僚,自然是要被长孙翰拉出来作为典型。

树大招风谁都懂,可种情况下,主帅就是要拿你当典型时,那次除了给他拿来用,也没有任何法子。

以至于后来几个将军都被骂到脸色难看了,源破羌看不下去的开了口:“长孙司徒,众位将军一定是知道斥候一定会随时回报情况才这样的,对吧?首战告捷,兴奋也是正常的。”

“是是是!”

“平时都是追到蠕蠕屁股都看不到,现在能亲自搏杀,自然是痛快!”

“蠕蠕穷的很,司徒大人,若不带些东西回来,我们连补给都困难啊!”

一群将军七嘴八舌的说了起来,贺穆兰见每个人都在辩解,总觉得自己也该说点什么,可是夏鸿将军给了她一个眼色,默默地摇了摇头。

自从夏鸿将军送她夏衣,而她觉得夏将军送的夏衣穿的最合身天天套着以后,夏将军对她更加和颜悦色了。

“花木兰,你驭下有道,又谨遵军令,此次该赏。”长孙翰是个奖罚分明的上官,对这位年轻将军说道:“我西线大军出动,下次便让你们的虎贲军去做先锋,拔得头筹。”

此言一出,右军的将军们无不露出兴奋的神色。先锋军几乎就是“精锐”的代名词,没看到鹰扬军几乎次次都是先锋吗?就是因为先锋军屡屡都有“上获”,无论是攻城拔寨,还是取敌将首级,去晚了就什么都没有了。

更何况这种毫无意外一定会胜利的战役。

贺穆兰听到长孙翰的器重,心中长叹了一口气,脸上却还要做出感激涕零的样子来,接受了他的赏赐。

她个人其实不喜欢直面家破人亡的这一面,但她知道军中需要这样的胜利,而她的虎贲军人人都会以成为“先锋”而倍受鼓舞,士气高涨。

她是个现代人,却也是个古代的军中统帅,这种既振奋士气又能获得军功的事情,她不可能放弃。

长孙翰好生夸奖了贺穆兰一番后,贺穆兰跟着夏鸿一起出了帐子。

和她一起出战的几位将军都是左军和右军的精锐,右军的同僚还好,大部分因为看重贺穆兰想结成姻亲,又打了胜仗得了无数的东西,所以没有表现出什么敌意来。

可左军的那几位脸色就不太好看了,出帐篷的时候,有一位还阴阳怪气地问道:“花将军这次斩获多少啊?人头都没有带回来多少,不会踏的是空营吧?”

贺穆兰笑了笑,对他抱了抱拳:“确实有一座是空营,没什么收获,所以回来的早了些。”

她说的坦荡,左军那几位倒不好发难了,拂袖而去。

贺穆兰无奈地闭了闭眼,到了这个时候,她才发现以一人之力和整个体制对抗是不可能的。

别的不说,在军中如果处不好同僚之间的关系,很可能面对着的就是万劫不复、孤立无援的险恶境地。

这实在非她所长,她唯一能做的只是对人真诚而已。

“你不用担心,虽然这几位将军脸色不好看,但他们都是直性子,有气明天就没有的那种人,不会因为这点小事记恨你的。”夏鸿见她疲累的眼睛都闭上了,伸手露出和蔼的笑容拍了拍她的肩。

“右军都以你为荣呢,你是我手下带过最出色的将才,怎么也要为右军做出个表率来。不要这幅样子,好好休息一夜,明天还是那个勇冠三军的虎贲将军!”

贺穆兰睁开眼,真的对这位老将心中感激,她对着夏鸿躬了躬身子,谢过他的好意,便转身朝着虎贲军的大营而去。

“哎,这般对他示好,将他视若亲生,不知道他可能看在我的面子上应允了我那女儿的婚事…”夏鸿为了女儿操碎了心。

“谁能配得上这翱翔九天的雄鹰…”

一想到自己太笃定提早给家中女儿透了口风,以至于女儿听到花木兰的事情后非他不嫁,夏鸿就有种自己挖坑自己埋的感觉。

偏偏他还不敢写信告诉自家女儿花木兰已经有了婚约。

再这样下去,亵衣都要送来了。

我的个老天爷,就算他脸皮再厚,也不好意思代送亵衣吧?

这不是坑你爹爹吗…

跟随贺穆兰的杂役营和功曹等人到了深夜才回返大营,那浩浩荡荡的人潮和火把让无数人吓傻了跑出来围观。

大军出动,说起来十万大军或几十万大军,其实最多只有三分之一是真正作战的战士,剩下的全部都是负责打扫战场的、负责后勤补给辎重的、照料战马的、押送战利品的、记录军功的等等等等后勤人员。

当然,这些人自然也是士卒,关键时刻立刻也要作战,但论起军中的作用,永远都是以军中的主力兵种为主。

魏国也是这样,骑兵永远是最重要的,骑兵行动如风,快速机动,加之战法多变,鲜卑人战马又多,后勤补给往往跟不上骑兵的速度,落于后方很远。

贺穆兰一天连破五座部落,是因为实在见不得男女老幼哭声震天,而自己的部将露出自己完全不熟悉的嗜血或残忍面孔的样子,为了让他们回复成自己熟悉的样子,所以她不得不急行军不停的赶往下一座营地,让他们的头脑被其他的东西所充斥。

比如说,责任。

比如说,服从。

但隶属于她的杂役营和功曹却不会遗忘她的军功,一定意义上,功曹和杂役营也是靠贺穆兰吃饭的,所以当他们详尽又妥当的安置好“军功”回到军营时,以至于牲畜人口无数,在草原里拉出了一条长长的队伍。

那些贺穆兰没有收割的人头、那些被俘虏的蠕蠕,那些牛羊马匹,都以一种让人叹为观止的气势出现在所有人面前。因为之前没有被分割过,没有被哄抢过,数量和完整更加让人侧目。

贺穆兰身心俱疲,已经睡下了,睡之前吩咐花生不准叫醒她,若是战利品到了,一半留下将领平分,剩下的一半全部分给将士们。俘虏战马牛羊都上交军中,换取军功或钱财。

主帅没有出面,蛮古却把贺穆兰临睡前传达的命令传了下去,一时间,虎贲营里欢笑声不断,这般慷慨大方的主帅几乎是绝无仅有,就算这些俘虏老弱病残什么都有,也没有人再有任何意义了。

上交俘虏可不管是不是老弱病残,都是按人口算的。虽然说没有把这些废物的脑袋砍下来做军功,但这么多俘虏,数量加起来也客观。在军中用老人和孩子的头颅充作军功自然是有,但对于虎贲营这样的精锐来说,这样做未免掉格,壮汉的头颅做军功,其他人口做俘虏,这才是条汉子。

其实贺穆兰所得的战利品和俘虏也许还没有其他将军的多,但因为她不好杀戮,所以杂役营带回来的蠕蠕头颅大都是年轻力壮的男性,而俘虏活的也多,声势就格外浩大。

牛羊马匹也是如此。蠕蠕一旦投降,马匹牛羊自然是也被牵走的,但是如果杀戮太过,就算是蠕蠕们在阻挡不及后也会咬牙放火烧营、杀掉牛羊,什么都不留给敌人。

贺穆兰的俘虏队伍里有一些老人甚至是被绑在牛马上回来的,连路都没有走。因为这些功曹也希望能交活的俘虏上去,至于交上去后还是死是活,他们就不会管了。

这一夜的无心插柳给大部分将军心中留下了一个烙印,也给许多自尊心重的将军一个挑战的讯号。

‘尽量不以老弱妇孺的头颅做军功,妈的花木兰带回来的都是壮汉的脑袋,我们都用老弱妇孺的充数,到时候面子跌了还不算,陛下知道了一定是要重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