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请您收在下为徒!”

“咦?”

“那不是独孤家的人吗?”

“他和花木兰行礼做什么?”

贺穆兰感觉到注意到这般的视线越来越多,一脸无奈地把独孤诺低下的头又抬了起来。

只是她没察觉,自己扒着人家独孤小哥的下巴抬起来的样子,颇有些像是调戏良家妇女的浑人。

她啼笑皆非的看着独孤诺满脸期待的样子,摇摇头好笑道:

“乖,别闹。”

第285章 女人心思

“你们几个从长辈那里听说了宫中的消息吗?”

说话的姑娘有张微胖的娃娃脸,因为年纪还小,头上梳着可爱的双螺髻,身穿一件浅金底绣象牙色宝瓶纹的交领袖衫,下着牙色长裙。大概是出来做客穿的太素淡不好,这女孩的裙带选择了漂亮的紫金色,裙带飘飘,飘然若飞。

这女孩不是别人,正是太原王氏出身的嫡女王佩兰,其父王满是朝中的太仓尚书,掌管国家粮草的储备,是个非常重要的官职。

太原王氏自东晋以后仕了北魏,在一众汉人门阀中广结人脉,也许不是实力最强的,却是人际关系最好的,加之王家的家主王满一直将魏国的粮仓和征课工作做的好,就连拓跋焘也经常夸奖自己离不开他。

王佩兰受其父影响,为人开朗豁达,声音又清脆,往往未语先笑,在一群姑娘之中,极为显眼。

而和她往来作伴的女郎,也都是北魏汉人中的高门士族之流,等闲的二流士族,连见她们的面都不可能。

她开口神秘兮兮地问起她们知不知道最近的事情,在她家府上做客的几个少女拿起手中的瓜果砸她,笑着骂道:“你能不能好好说话,非要弄出一副玄乎的样子干什么!”

王佩兰把她们丢过来的果子放到怀里,假装生气的鼓着脸:“我还没到伤脑筋的年纪,所以才替你们着急,问你们知道了没有…好吧好吧,我直接问,你们知道那位陛下要广纳嫔妃的事情了吗?家中有没有说要把你们许配人家?”

汉人高门一向内部消化适龄的男女,很少有嫁给鲜卑人的,即使是皇帝的面子也不卖,不过拓跋鲜卑的贵族可不管你愿不愿意嫁女儿进宫,选秀的时候鲜卑大臣、诸族美女和汉人大臣的女儿都要参加遴选。

好在宫中选美也有规矩,若是有婚配的适龄女儿可以不用参加选秀,所以一旦拓跋焘表现出要选妃的意思,汉人的高门们就纷纷把家中嫡女许配合适的大族,若没有合适的人选,稍稍低嫁一点也没什么,总之不要入宫就对了。

拓跋焘上一次大肆选取良家女入宫还是登基之时,这已经过去不少年了,宫中女人总是生不了儿子,这几年一直打仗也就耽搁了选妃的事情,如今柔然已破,夏国也被灭的差不多了,就该到广纳后宫、生养子嗣的时候。

罗结提醒他该“播种”的时候,拓跋焘也没避着崔浩等人,等崔浩出了宫,就把这个消息告诉了妻族和母族,让他们把家里的适龄女儿嫁掉。

这样的举动原本对皇帝来说是一种侮辱,不过拓跋焘已经有立太子的意思,他们这群士族把女儿送进去,若是继承人立为太子,女儿就要被赐死;若是没当上太子吧,日后的日子又不见得好过,怎么看都不是会回本的买卖,他们也懒得沾这个光,更不怕因为这个跟皇帝杠上。

这已经是一种默认的游戏规则了。

王佩兰把自己想问的事情一说完,闺房中鸦雀无声。中书博士游雅的女儿游青张了张唇,终是又闭上了。

一屋子女孩各自想着各自的心事,竟是无人打破这满室的寂静。

王佩兰不自在地扭了扭身子,见她们一个个都成了哑巴,心中有些怪自己多管闲事,可一想到这群姐妹怕是很快就要嫁做他人妇了,还是继续开了口:

“你们别觉得我多事,可是你们也知道如今这些男儿,实在是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的多。若是你们家中给你们相看了哪几家,你们和我说说,我去问问我几个哥哥,帮你们打听打听他们的人品,莫等着嫁过去了受罪…”

王家的几个兄长官职都不大,但全部都是实缺,在外交际见人的时候多,而且王家是出了名的交游广阔。

王佩兰今年才十四岁,还不到婚配的年纪,但她从父兄那里一听到这个消息,心里实在放不下几个姐妹,这才请了她们来做客,问问几人的情况。

“我家几个哥哥最近也被不少人家问起了,若是你们相看的人家不好,不如都到我家来当嫂嫂算了!”

王佩兰话一说完,游青噗嗤一笑,调笑着说:“原来是在这里等着我们,怎么,你们王家还嫌姻亲不够多,想要再加几个没入谱的高门?”

这时候王佩兰才想起来自家联姻多也是出了名的,这时候说这个话,心多的不免想了他们家是在趁火打劫,顿时脸色一僵,捂着脸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她年纪小,心直口快,加之家中有父兄保护,心思极为单纯,只想着若是好朋友们都嫁了一个不好的人家去,还不如来他们家当嫂子,至少她的几个兄弟都是好的。

可如今游青这么一调笑,她才想起来高门联姻实在不是她想的那么简单,比如说她家的姻亲虞家就和游家关系很差,别的不说,游家是不会想把女儿嫁过来看她婶婶的冷面的。

“兰娘是好心,你何必这么刺她。”陇西李家的四女郦娘推了推游青,有心护着佩兰,直言以告:“你们还可能嫁给汉人,我怕是要被家中嫁到鲜卑人家去了。”

“咦?难道哪个宗室求了你吗?”

郦娘的话一出,满室的姑娘和侍女们都吃了一惊,有的掩住口小声吸了口气。

李家是汉臣中在军中子弟最多的人家,所以也和鲜卑宗室、贵胄的关系最好,以往也有不少庶女嫁给鲜卑人的例子,但嫡女嫁出去的还没有。

郦娘如今已经十七岁了,长得清丽脱俗,身材也比其他女孩要高上半个头,更显得身材绰约多姿,自她及笄开始,也不知有多少适龄的人家来求亲,都被其父敷衍过去了,原本想着不是往崔家配就是往卢家配的,结果却听到这么骇人听闻的消息!

“不是宗室,是独孤家。”

郦娘摇了摇头。

“现在也只能安慰安慰自己,好歹嫁到鲜卑人家若不如意,还能和离了回来。”

鲜卑人婚姻关系自由,若女方和男方感情不和,想要和离的,只要双方都同意,便可以正式“离婚”,从此以后嫁娶各不相干。

高门的女儿再嫁是很容易的,此时因为鲜卑女脾性不合就和离的风气盛行,也让许多汉人受其影响,若夫婿实在不堪,和离回家的也是有不少的。

但无论怎么说,走到和离这一步上的,总归不太幸福。

“哎呀,独孤家的少主不是还在军中么?去年已经和步六孤家的女儿成亲了吧?难不成你要嫁的是他家那个傻二郎?”

王佩兰话刚说出口,郦娘就捂住脸,难以忍受地点了点头。

要说独孤家的嫡次子独孤诺,那也是仪表堂堂,身材魁梧,卖相委实是挺好。可是此人从小就老是闹出各种笑话,一时在鲜卑人中都传为笑谈。

他小时候曾经因为好奇女人下面是不是有小jj,常常拽掉女人的裙子,被家中父亲暴打之后才改了。

他少年时,曾经和别人打赌,那人故意讹他,同样的招数骗了他三次还上当,后来是他家里的长兄看不过去,带着家将把那骗人的纨绔子弟打了一顿,才把那些金银吐出来。

据说此人不会撒谎,每次说实话都堵的人下不来台,若不是独孤阀实力极强,摊到这么一个儿子,也不知道要得罪多少人。

再加上他在家中行二,所以人人都在背地里笑话他“傻二”。

听到才貌出众、还通晓些武艺的李郦娘被许给的是这位,无论是因为汉人和鲜卑人通婚的原因,还是“所托非人”的原因,几个女孩都为她感到可惜。

这几年汉人逐渐占据高位,鲜卑人家也有不少想要和汉人通婚的,哪怕求到庶女也行。从前年开始,也渐渐有高门把女儿嫁给拓跋鲜卑的宗室的,嫁到独孤家这样的八大族里的,郦娘怕是第一个。

“其实傻一点也没什么,你看郑家那几个郎君,还未成亲就一群美艳侍女,独孤家的那位二郎好歹一直都在军中,从未有过这样的名声…”

王佩兰干巴巴地安慰姐妹,“我回头让我哥哥打听打听,我觉得应该没有那么糟糕…”

“有什么好打听的,无非就是个缺心眼罢了。”

郦娘闷着声叹气:“我娘说了,让我权当养了个儿子,至少他长得好,对着不难过。”

游青原本还在烦恼自己家相看的都是不如她家的门第,可听到郦娘的所嫁之处,她要诉苦倒显得是在炫耀了,也只得闷闷地托着腮傻看着窗外。

只是这一看,让她一下子直起身子来。

“咦?卢家七娘过来了?不是说今日不来了吗?”

王佩兰听到游青的呼声,连忙让侍女出去迎接,兴奋地叫道:“卢家阿姊确实是说脚伤了不想走路,我也不知她怎么来了!”

卢家七娘是被侍女扶着进来的,不过看样子走路却是没什么问题的,只是走快了身子不稳。她喜欢鹅黄色,衣着打扮也多是以鹅黄、藕荷这样的颜色为主,轻轻柔柔,就和她的性子一样。

卢家七娘一进门,先是给几位好友赔了罪,说起自己脚上有伤之事,而后才在屋子正中坐下。

卢家因为和崔家是姻亲,在北魏高门里是数一数二的人家,相比之下,游家和王家又不算什么了。

王佩兰性子开朗,巴着她圆润的肩头就问了起来:“不是说不来了吗?现在好点了?”

几个姑娘都关切地看向卢娘子的右脚,听说是在家不小心崴了脚。

“这几天走路不碍了。”卢家娘子的眼前突然浮现出笑意温和的那个少年,连忙掩饰地换了个话题:“对了,我来是要告诉你们一声,窦太后要在京郊的梅园开个赏梅宴,怕是各家待嫁的女郎和适龄的郎君都要被发帖子…”

“什么?窦太后出宫了?”

“怎么连窦太后都管起做媒的事来了!”

几个女孩异口同声地发问。

“窦太后极少出宫,而且朴素寡欢,并不是一个爱热闹的,会出宫来,定是因为陛下授意的缘故。”

卢七娘见她们露出惧怕的表情,啼笑皆非道:“你们想什么呢?以为那位陛下会强纳良家子?”

“难道不是吗?”

佩兰眨了眨眼:“连独孤家都要娶五姓女了…”

“咦?”卢七娘怔了怔,看了一眼屋中的女孩,立刻意识到说的是谁:“独孤家?我记得郦娘你兄长在独孤公手下为将,是你要…”

郦娘郁闷地点了点头。

卢七娘不好谈论别人是非,她出门是有目的的,否则也不会在养伤的时候回来了。“我家舅舅和我爹通传的消息,你们几个家里应该很快也得信了。说是陛下要纳妃,不好强拆适龄的男女,让窦太后出个面,先撮合撮合,若是几个月后再说有了婚配,也就不合适了。”

她看着脸色凝重起来的几个女孩:“听说这次陛下准备也要纳汉妃,不光汉妃,夏国几个公主、柔然那几位公主,都要给个名分了。北凉好像也要嫁个公主过来,如此一来,后宫里唯独没有汉人就会失去平衡…”

“还不是要强纳…”

“慎言!”

卢七娘眼睛一瞪,打断游青的话。

“我家祖母叫我来传话的,我才特地跑了这么一趟,你别给我惹祸,知道了也烂在心里!”

卢七娘接着说:“梅园那么大,鲜卑贵胄子弟和我们汉人家的子弟都在那里‘赏花’,不过并不在一处,有羽林军做侍卫,也不必担心会遇到狂浪之人。我祖母的意思,你们要是有家中看中的,不如就在宴会上大大方方请窦太后做个媒人,面子上也好看,不至于落下什么错处。”

“要是家中还没有看上的呢?”

游青心有不甘地说道:“那位要真的是为了我们好,真的要做媒,还不如就让我们自己相看,若是两边都心里有意,再告之家中父母。哪有这样,像是配牲口似的急急忙忙的!”

“你怎么知道不会?那位还不知道我们几家的盘算?就是给已经有婚配的女郎和郎君互相相看的。还有些犹豫不定的,人都摆在你面前了,总该决定了吧?”

卢七娘一家都是站在拓跋焘那边的,也不敢说那位的不是,反倒要往好的方面靠。

“你们几个可别那天突然把自己扮丑,或是想岔了,那位太后可不是脑子不清楚的,别让几家都难看。”

“还是我好…”

王佩兰心有余悸的拍了拍胸口。

“还好我没到嫁人的时候…”

卢七娘听到王佩兰的话,忍不住在心中叹息了一声。

这鲜卑人的后宫,怕是天底下最可怕的后宫了,莫说是汉人,就算是鲜卑贵女们,也不见得想要进去。

可这位陛下如今是死了心的要扩充后宫,听说是子嗣不丰的缘故。

她在这里传着话,看起来像是镇静的很,谁又知道她心里有多惧怕?卢家女能嫁的就那么几个人家,可无论哪一个,都不是良配。

总不能嫁到宫里去吧?

若是依她爹和舅舅的立场,还真有可能做这第一个…

听说那位陛下勇猛过人,在战场上杀人如砍瓜切菜一般,一定是和那日的将军一般可怕之人。

若是进了后宫嫁给那样动辄杀人的凶神恶煞,还不如随便找个人嫁了,也好过哪一天就无缘无故死了…

卢七娘想着那天的情景,竟怔怔地出了神。

宫中。

窦太后出宫开这种相亲大会,却不是真的为了撮合年轻男女,而是要把一个来历不明的女人身份洗白。

众人皆知夏国的四公主赫连明珠已经被赐给了狄子玉,那么赫连定想要让自己的妹妹恢复自由之身和她清白的名誉,就只能给赫连明珠一个合理解释的身份,让她堂堂正正的重新走出来。

好在她一直陷在拓跋焘身边,许多人都没有见过她女装的打扮,拓跋焘身侧也难以让人刺探,赫连明珠曾经做过宦官的事情一时半会儿不会传出去。

为了让赫连定感受到魏国的诚意,继而投效北魏,就得让世人看到赫连止水和赫连明珠如何得宠。

拓跋焘想把赫连明珠纳入后宫,窦太后私下见过那位“赵明”几面,认为她是个能忍的孩子,就连贺夫人私下都说过她心地善良,便没有什么反对的意见。待拓跋焘一拜托她帮忙洗白赫连明珠的身份,她便答应了,顺便帮拓跋焘处理下几个月后选妃的事情。

如今赫连明珠被送到了窦太后的身边,恢复了女子身份,因为和贺夫人同住在一个屋檐底下,跟这位温和的女子也有了些交情。

宫中少了一个宦官,却突然多出来一位“夏国公主”,别人不知道,可拓跋焘身边的近身之人却是心里亮堂着,即使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也能推测出有个女人大概是女扮男装,而现在要一飞冲天了。

一时间,无数宫人都后悔当初“赵明”在的时候没有多巴结巴结,谁也没想到这个长得阴柔的宦官居然还能得了皇帝的青睐,竟然把她送到窦太后那里去照顾。这该是多喜欢她啊!

窦太后身边的都是什么人?哪怕是贺夫人,也只是因为生了大皇子才得以在陛下出征的时候受她照顾。

而这位,连嫔妃都不是呢就已经被送过去了!

宫中的宫人们都在暗暗讨论此事,只有一个人的心里掀起了滔天骇浪,简直快要疯了。

“我竟调戏过一个快要成后宫妃子的女人…”郑宗一想到自己曾经在赵明面前做的那些事,忍不住就心里发寒。

“等他日她得了宠,我还能有命吗?不行,不能让她得宠,不能让她得意。我说赵明怎么看不上我,原来是攀上了高枝…”

郑宗的表情狰狞到可怕的地步。

“她竟然敢勾引陛下!”

第286章 红花绿叶

从未当过高官的贺穆兰,并不知道原来当上左司马是有这么多好处的…

贺穆兰握着手中几卷空白的“委状”,又问了一遍素和君。

“你确定虎贲军的左卫率、越骑校尉和屯骑校尉都是由我来委任的?”

“怎么,你连这个都不知道吗?左卫率负责你的安全,率的是你的卫队;越骑校尉是你的本部人马,负责传令和调度;屯骑校尉负责平日的练兵,都是你的直系人马,自然是要你委任的。别说你,就是源将军那边,这三个官职,也都是他委任的。”

素和君看着贺穆兰一副不敢置信地样子,呵呵笑了一声:“又没有俸禄,你委任就得你养着,有什么好不敢置信的…”

贺穆兰原本还在心中纠结着“这难道不是任人唯亲吗”之类的问题,待听到素和君的话,顿时一僵。

娘啊!忘了这茬!

自己收自己养!

“贺穆兰,你别这个表情啊,不是刚得的封赏吗?”素和君嘿嘿地笑了起来,“你又没什么花钱的地方,养着几个心腹将领哪里有什么负担!”

“陛下真的这么穷吗?就不可能发发俸禄什么的?”贺穆兰埋怨了起来:“你不知道没有俸禄普通人家出身的官吏怎么过,若是不贪墨,连饭都吃不上。可贪墨这种事做了一次就渐渐没了良心,吏治只会越来越坏…”

“你别对我嚷嚷啊,我就是白鹭官,还能没你明白?可现在朝中虚职太多,而且我们鲜卑人本来就是以战养兵,从来没有过这样的惯例,要改也不是短时间内能解决的。你现在若是对外喊一嗓子要改官制…”

素和君压低了声音。

“明天你就被丢在西城外的乱葬岗了。”

贺穆兰浑身一震,看着素和君满是警告的眼神,错愕道:“有这么麻烦?”

“没有人愿意只拿一点俸禄,他们情愿不要俸禄,只吃油水。”素和君摇摇头换了个话题:“你拿到这三封委状,准备认命何人?早日决定,也好从吏部和军府走个过场。”

一旦军籍和军功簿换了地方,就要在军府报备。虎贲军虽是新成立,但官位却正式的很,除了没有兵,一应将领的实缺都是全的,只等着记录在案。

黑山大营那么多士卒,择其成绩优良、家世清白的入选虎贲军,从黑山到平城快马也不过就几天,最多一个月后,虎贲军就要成立了。

这各级的将领,总是要填补起来的。

贺穆兰拿着手中的空白任书,想了想后,在上面写了三个名字。

她也不怕人说她任人唯亲,如果真的要调人到她身边,她也只放心这几个人。

“左卫率是那罗浑?我以为你会选阿单志奇。”

素和君看着贺穆兰在任书上填着名字,不由得讶异。

“阿单志奇左臂几乎废了,若有可能,我希望军府能让他解甲归田,回去养家。我和他聊过,大檀帐中那一战他死里逃生,已经是感谢上苍,他家中还有幼子,拖着残躯再上战场,他怕家中日后就剩孤儿寡母了…”

贺穆兰看了眼素和君,挑挑眉笑了笑:“不知素和君可愿做这个中人,和我一起去军府关说关说?”

“原来是在这里等着我。”

素和君摇摇头:“何必要你求我,阿单志奇和你差点送命,都是我思虑不周的缘故,这个人情,我理应还他。”

素和君答应的痛快,贺穆兰反倒不好意思了。

“不能怪你,谁知道会冒出来个柳元景呢?”

“说到柳元景,陛下还准备让你去南边陈郡调查些事情…”素和君话说到一半,又收了回去:“算了,这事还是让陛下回头告诉你吧,我现在说了,万一陛下又变了主意,倒让你白操心。”

“什么陈郡的事情?”

贺穆兰将柳元景交给素和君后就没有什么关心过,所以也不知道柳元景原本安排是什么。她性子谨慎,不该问的事情就不问,若不是素和君提起了陈郡,她是不会再提起柳元景这个人的。

“那燕七说,柳元景想要回刘宋,是要走陈郡袁家邬壁的路子。可袁家邬壁早就效忠了大魏,其长子更是娶了鲜卑良家子,若是真里通外合,这袁家就不能留了。”

素和君怕贺穆兰不明白,又说的仔细了点:“你是不知道陈郡袁氏的厉害。那是陈郡豪族,袁氏邬壁曾经以一邬之力抵御过数次南侵,据说邬壁中光可以作战的男丁就有上万人,除此以外,袁家的兵器、铠甲、粮草都极为充足。他那邬壁的位置地处南北交界,若真有反叛之意,南地就要生乱。”

贺穆兰怎么不知道袁家邬壁?她甚至还进去住过!

那座养着胡姬的小楼,她曾做梦都想把它烧掉。

“陛下是想让我去打探打探?”

贺穆兰有些傻,“那不是白鹭官的…”

“大概会让你和白鹭官同去吧。”素和君随口说道:“要是真有不臣之心,你就直接领军把袁家灭了。”

“咦?”

贺穆兰睁大眼。

“灭了?”

“不灭掉,难道留着给南地的邬主们做榜样吗?”素和君不以为然:“它那位置如此显要,我们早就想要设一南北为界的关隘,只是那地方毕竟是袁家的,他们又投诚的早,所以不好动他。如今他们有投靠刘宋的迹象,正给了我们一个理由,袁家一直左右摇摆,趁此机会收拾了,也好杀鸡儆猴。”

正是因为素和君的轻描淡写,才让贺穆兰察觉到拓跋晃和拓跋焘有着多大的差距。

当初拓跋晃发现袁家不对,先是安排她和狄叶飞一起混进去调查,然后又挑拨袁家内讧,让侄儿和亲叔叔自相残杀,伺机夺取袁家通商南北的商路…

那时候贺穆兰发自内心的厌恶这个世道,觉得在这个落后的制度下,哪怕君主用铁蹄踏平了广袤的疆土,还是无法让已经吓破了胆的人走出高墙,挺着胸膛宣布自己是个“自由之人”,情愿自甘为奴,托庇于邬壁之下。

而那位叫做拓跋晃的储君,则是想着用最少的人手、用血脉相残的方法,得到所谓的“地盘”。

相比之下,拓跋焘这种直白地“我就是想要你的地你先做错事了所以我来拿了”的态度,让她容易接受一些。

可要论残忍,还真说不好哪一种更残忍。

“我知道了,谢谢你的提醒。”

贺穆兰从怔愣中回过神,郑重地向素和君道了谢。

素和君有些不自在地转过头,看着案上的另外两张任书,拿起一张看了看。

只是仔细看的话,会发现他的眼神有些飘忽。

“哦,屯骑校尉王猛。这名字好熟悉啊…王猛…咦?是那个王猛?”

素和君顿了顿,抬头看她。

“是黑山大营右军中的那位王将军?他不是已经升做抚军了吗?”

“是,我根基浅薄,这点练兵的本事还是王将军教的。他在黑山大营十几年,对黑山的勇士都十分熟悉,他来练兵,最是合适,也能够帮我。”

贺穆兰心虚地揉了揉鼻子。

“就是有一点…”

“嗯?”

“也不知道王将军看中我哪一点,他家有个侄女儿,已经在我面前撮合过好几次了,还去我家中说过媒…”

“哈哈哈哈!陈节说军中大把将军想把女儿嫁给你,果然是不假!你这身份若是戳破,还不知道有多少人要在家里砸了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