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心中烦躁,“我准备让你们都避出平城。原定你四月后前往北凉的,现在还有两个月的时间,正好派虎贲军和高车虎贲去陈郡把袁家邬壁打下来,一来练练兵,二来震慑下刘宋边境的宗主们。”

“咦?去陈郡?”

贺穆兰傻了眼。

“柳元景供出袁家邬壁有地下暗河通往水道,可以直接越过边关进入刘宋。这条水道我不能留给刘宋,更不能留给袁家人。若是袁家邬壁被攻下,你可便宜行事,最好让虎贲军把那暗河给填了,省的日后刘宋北伐假道于此。”

“是!”

贺穆兰知道此事事关重大,若是其他高门或门阀得了,说不得要利用这条水道满足私欲。

要知道刘宋和北魏民间并不通商,只有使臣来往,这条水道等同于商道,前世就连十几岁的太子拓跋晃都知道要利用它增加私产,甚至拉了狄叶飞下水,换成其他大族出身的将领去做,谁知道会不会留个尾巴等着日后掘开?

一旦留下隐患,商人能走,奸细能走,内应也能走,军队更能走。虎贲军和高车虎贲只听从拓跋焘调遣,两军更是没什么世族的利益纠葛,确实是最合适的人选。

“高车虎贲那边…”

“斛律光斗不堪大用,我看狄叶飞这几个月极为稳重上进,而且开始明白我立他为右司马的原因了,既然如此,我也愿意推他一把。你二人既是知交,也好相互辅助,就算王家想要离间,也离间不到狄叶飞身上去。”

“我替狄叶飞谢过陛下的赏识。”

袁家邬壁虽然墙高堡深,但拓跋焘若是真动真格的,也不过就是发多少兵的结果,最大的可能就是袁家现任的家主出来投降,连打都打不起来。

如果是这样,等于是送了一个军功出去。狄叶飞如今就缺站得住脚的战绩,所以拓跋焘才说“推他一把”云云。

“那,库莫提将军呢?”贺穆兰动了动嘴唇,最终还是问了出来。

拓跋焘一想到库莫提似乎就心中憋屈,顿了顿后才说道:“我准备让他率领鹰扬军回黑山整顿军务了。听你的说法,黑山整个快要荒废了。日后我还准备用黑山军攻打北燕,决不能就这么糜烂下去…”

“恕我直言,陛下,我怀疑黑山军中也有那些奸人的势力。您可还记得杀鬼?杀鬼会死,还有我之前在黑山碰到的那些刺客,都说明黑山是早就已经被那些人渗透进去了。您说要保护库莫提将军,若黑山有心怀不轨之人…”

贺穆兰想到杀鬼之事,心中总觉得扎了一根刺。

偏偏她派去那位将领家送信的亲兵回来,说是杀鬼出事之后有人已经以杀鬼的名义将他的父母兄弟全都接走了。

因为杀鬼那时候已经是个偏将,不再是普通的奴隶之身,他的主家也不愿意背个“不慈”之名,很爽快地就放了这一群家奴自由,任他们跟着“杀鬼派来的”亲兵离开。

至于他们是不是回了黑山城,又究竟去了哪里,统统不知。

贺穆兰最担心杀鬼的亲人从此无着,可如今岂止是无着,简直是石沉大海一般!

听闻贺穆兰的担心,拓跋焘哈哈大笑。

“那你也未免太小看库莫提了!他少年时就入了黑山,到如今已经十年有余,十年前你还在家中绣花呢!他经营黑山绝不在那些人之下,否则我又怎么放心让他去做这黑山大将军?”

“他入了黑山,就犹如潜龙入海,那里才是他最安全的地方。”

贺穆兰不好说她怀疑库莫提也许和黑山那群刺客是一伙的,莫说此时拓跋焘听不进去这些,就算说了也未免有挑拨之嫌。她得库莫提诸多帮助和提携,说这些话也太没心没肺,更何况只是她个人无端的臆测,没有证据之前,实在不适宜拿来胡乱定罪。

出于她一贯的严谨,最终贺穆兰还是没有说出这些话来。

“贺穆兰,我想要尽快改变大魏。”

拓跋焘揉了揉眉角,“周围的敌人越少,我便越能感受到国中对我的掣肘。有外敌时,众人还能一心一意抵御外敌,一旦中原一统,我怕便要开始内斗。在那之前,我必须先打下足够牢靠的根基…”

“是,陛下。”

“无论是‘均田’也好,还是提拔年轻将领和大臣,如今都已经往好的方向发展。刘宋那边宋帝身体终于有所好转,刘义康的好日子怕是快到了头。待我将袁家邬壁收复,便把柳元景和刘义康给柔然大汗的书信给宋帝送过去,他是聪明人,知道如何取舍。如此一来,我大魏和刘宋至少有五年的安稳日子,足够我扫平中原、处理国中内患。”

“我想过,若他日你是女人的身份暴露,也许会给你惹出大麻烦。我提拔玉翠作为鸿胪寺官员,便是试探朝臣和军中的看法。若玉翠出使羌族一事办的漂亮,我还准备逐步启用一些有才德的贵族女子进入朝中不显眼的位置…”

拓跋焘似乎觉得这样很有意思,对贺穆兰说起这些话来犹如炫耀,带着一种稚气的洋洋自得。

贺穆兰却觉得心中砰砰乱跳,简直被拓跋焘勾勒的美好前景诱惑的无法言语。

“我想过,你这样惊世的武将,想要一辈子藏匿身份和性别是不可能的,总不能永远不结婚生子吧?到时候莫说你,便是那么多踩破你门槛的媒婆也不可能同意。”

他心情总算是好一点了。拓跋焘每次一想到被众多女郎爱慕的花木兰是个女人就想笑。

“你的身份随着你地位的提升,总归是瞒不住的,不如我先潜移默化,让世上之人对女人当官并不觉得诧异,如此一来,他日你真身份暴露,也不至于受到各方打击,因为在你之前,已经有过众多先例了。若是你威望足够,我魏国真的出一位堂堂正正的女将军也未可知。”

拓跋焘的神采昂扬。

“启用寒门算什么!敢启用女人才是真正的爱才之人。到时候我招贤令一出,无论男女,只要有才,我通通…”

拓跋焘越说越惊世骇俗,让贺穆兰在为这美好蓝图心动的同时,忍不住深深的为自己悲哀。

陛下想要为全天下的女人获得一个堂堂正正证明自己的机会,而她却不一定看得到了。

即便如此…

“陛下的鸿恩,花木兰受之惭愧,木兰替玉翠、替想要以己身之力立于世上的姐妹们谢过陛下…”

贺穆兰以手抚胸,行了个大礼,替未来也许比她幸运的多的女人们致谢。

“你不必谢我。若不是有众多像你这样的女人让我刮目相看,我或许会一直以为女人是只能养在家里,徒有其表、蛮不讲理、喜怒无常、忽冷忽热…”拓跋焘一边讲,一边像是想到什么人一般咬牙切齿地痛诉着女人的缺点。

“…的奇怪东西。”

“呃…”

贺穆兰不知道该回应什么。

“你的勇气和武勇不输给男儿,玉翠的智谋和坚韧也不输给男儿,贺夫人、我的母亲、窦阿母,皆是这世上值得让人尊敬之人。我并无瞧不起女人的意思,但女人总得先瞧得起自己,先值得让人敬重,方能得到自己想要的东西…”

拓跋焘叹了口气。

“我鲜卑女子的地位原本就高,如果再能够任官,我也不知是好是坏。但就我看来,若大魏的战场多几个你这样的女子,多几个玉翠这样识大体又忠诚的女子,或是后宫之中多几位窦阿母这样的女人,哪怕男人们从此被女人比了下去,我也是愿意的。”

“陛下…”

“哈哈,不提这些,要做到这般,还不知道要多久,多说反倒像是画饼充饥。在我没做到的这些年里,还要委屈你一直掩饰身份。咳咳,你今年也二十多了,再熬下去都要成老姑娘了,倒时候若是找不到婆家,千万别怪我这个主君耽误了你的终身。咦,这么一说,说不得还会耽误你的子嗣…”

拓跋焘发散思维,越想越觉得对不住贺穆兰,忍不住搓了搓下巴。

“这么一想,我实在是太对不住…”

“陛下,请别说了。”

贺穆兰觉得自己的心似乎在一点点被击碎。

“陛下,什么都不会耽误的。”

“什么?”

拓跋焘呆了一下。

这一刻,贺穆兰觉得许许多多莫名其妙的感触一齐涌上她的心头。

那些一直萦绕着她的焦躁、不安、愤怒、不甘,都像是被拓跋焘孩子气的话语抚平了,剩下的唯有满足。

在这个世界里,她原本以为根本找不到价值观志同道合的人物。然而苍天何其有幸,降下了这么一位思想古怪的君王。

也许她的寿命极其短暂,可她的生命却绝不贫乏。和许多困于后院之中,一生陷入姐妹斗、婆媳斗、姑嫂斗、夫妻斗的女人们相比,哪怕她的生命只有一日,也要五彩斑斓的多。

女人要先瞧得起自己,才能够尊重别人,以及尊重别人的选择。

如今她过的潇洒惬意,又何必拘泥于能活多久?她只要每一天都过的不负本心、不负君意便是了。

至于寇谦之,不找也罢。

贺穆兰看着面露好奇的拓跋焘,缓缓地说道:“陛下,您什么也不会耽误我。因为我…”

她对此毫无遗憾。

“不能生育。”

“什么?”

拓跋焘惊得站起了身子。

“我从未有过癸水,自然不能生育。您的内疚都是多余的,我似乎生来就是为了战场而生,而进入黑山则是我的宿命…”

贺穆兰云淡风轻地一笑。

“对此,我从不后悔。”

也不知贺穆兰的话到底给了拓跋焘什么触动,总而言之,拓跋焘回去的时候,似乎是若有所思。

“没有癸水”,是前世花木兰拒绝柔然使者求亲的理由,却绝不是托词。

在这个封闭又原始的年代,这样的体质简直就是女人的“原罪”,哪怕是拓跋焘这样的开明之人,也无法不为之动容。

花木兰能在大众广庭之下将这个原该隐藏的秘密诉诸于口,说明她和贺穆兰一样,对此毫无不在意。

或者说,正犹如拓跋焘所言,一个女人当找到自己除了“生育”之外的价值之后,对此也许有遗憾,却不会再认为是自己的“罪过”了。

素和君十分烦躁。

他知道拓跋焘因为库莫提的事情这几天心情非常不好,所以当他要出来找花木兰的时候,他是极力赞成甚至为他偷渡做了许多帮助的。其目的不过是为了让拓跋焘能够开心一点。

结果拓跋焘看起来不像是之前那般难过了,可是脸上却变成一副“我艹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我是不是听错了”的表情时,比之前还让素和君觉得担忧。

至少之前那样还算是位正常的君主,只是情绪焦躁又老是无缘无故发火,可这位陛下现在看起来就像是被猪拱了之后完全不知道如何是好的样子,回了宫恐怕黑锅全要他来扛了。

不过几个时辰后,十分烦躁的素和君变成了十分暴躁。

“什么?你说陛下把这些…”得到消息跑到后门的贺穆兰看着面前的男人们,震惊地手直哆嗦。

“是我耳朵出了毛病,还是我眼睛出了毛病?”

“谁都没有毛病!”

素和君咬牙切齿地挥臂低语,“老子都快被逼疯了,我堂堂一侯官令,居然要做这…做这…”

鸨母的勾当!

“陛下说,他们都是自愿过来的。”素和君板着脸说着荒诞无稽的话,“将军和他们处的好就处,处不好就送回宫中,陛下保证绝不会透出一点风声。”

“你莫跟着陛下胡闹,快把他们领回去。什么风声不风声,这哪里是重点。”贺穆兰没被拓跋焘的酒弄醉,快被他的人弄醉了。

“陛下说,你要是想要纾解纾解,就…”

“就个大头啊!”

贺穆兰急的脖子都红了。

“我要什么男宠!”

嚓嚓。

什么东西摩擦的声音猛然让贺穆兰警觉,怒喝了出声。

“什么人在那!”

“什么纾解?!!!”

“什么男宠?!!!!”

若干人和狄叶飞没忍住,从墙角转出了身影。

他们两个今日回花府,得知陛下在此,所以便在昌平坊外的酒店里吃喝了一番,直到陛下回宫才敢摸了回去。

因为回来的时候已晚,两人干脆走了后门,谁料正碰上素和君送人。

此时两人一个惊慌,一个惊恐,脸色怪诞的几乎可以去吓哭小孩。

“你还说不会有任何风声…”

贺穆兰无力的捂脸。

“…我的一世英名…”

素和君欲哭无泪。

第341章 乱,来战

“你为何不愿嫁给佛狸?”赫连定的身影被窗边的光线拉的模糊不清。“无论是身份地位还是品性相貌,佛狸都足以做你的良配。”

赫连明珠望着失而复得的兄长,竟不知道该从哪里说起。

她的经历既复杂又简单,锻炼的是心智,身体却从未吃过苦。比起南征北战一番归来的兄长,她的选择似乎既自私又矫情。

“我不想争宠,虽然我这十几年来学的都是这个…”赫连明珠摸了摸自己的心口,大胆地说出自己内心的想法。

“我这几个月住在贺夫人那里,看着陛下和贺夫人相处、和殿下相处,只觉得他们才是一家人。阿兄,贺夫人很好,小皇子也很好,陛下当然也是难得的明君,可这不是我想要的。”

“贺夫人迟早是要死的。”赫连定说着冷酷的话:“小皇子现在和你十分亲近,你又和贺夫人感情这么好,这位未来的太子殿下说不定会让你在宫中生活的更好。外面生存太艰难…”

他想起胡空谷的那些女人,旋即好笑地摇了摇头。

如今他在这里,哪里会让妹妹品尝到世事的艰辛!

“我知道外面生存的艰难,我已经逃过一次了。”赫连明珠低下头:“玉翠碰到的是狄子玉,他虽然鲁莽又不聪明,但至少是个本性不坏的人。要是换了别人,玉翠说不定早就已经死了。玉翠这样聪明能干的女人尚且过的如此辛苦,我又怎么会觉得自己会过的容易呢…”

她喃喃自语:“但总是要试一试,试一试方才知道我能承受到何时…”

“你想嫁狄子玉?”

赫连定听到赫连明珠提到狄子玉,忍不住大吃一惊:“我可不同意你嫁那个草包!而且他现在已经是逆贼了!”

“阿兄,你想到哪里去了!他不是为了玉翠都落到魏国手里了嘛!我要嫁他干嘛!”

赫连明珠不可思议地惊叫。

“不是就好。”赫连定大感头疼。“你作为贴身宦官伺候了拓跋焘几个月的事情很难掩过有心人的打探,有这样隐晦的关系在,你的婚嫁就成了很大的问题,谁也不愿意为了你去触怒佛狸。”

他点了点妹妹的鼻子。

“就是便宜了佛狸。我会归附魏国,就是以为你已经没了清白在佛狸这里,又不是自由身,担心佛狸会轻贱你。西秦和夏国是我为了给你做嫁妆才挣来的。赫连止水是男孩,我赫连定的儿子要什么前程,就得自己挣,你却不同,我和阿母都没给你留什么东西…”

“阿兄。”赫连明珠鼻尖一酸,眼泪差点掉了出来。“我如今过的很好,真的。陛下和贺夫人都是好人,赵常侍虽然是宦官,但一直当儿子一般照顾我。虽说那个叫郑宗的舍人不阴不阳,但知道我的身份后再也没有出现过…”

“什么郑宗?”

“并不是什么重要之人,听说是因为嗓门大得了什么功劳,就在陛下身边做个传讯的小官。此人…此人好像喜欢男人。”

赫连明珠说到郑宗就忍不住蹙起眉头:“不过宫中各种奇怪的人都有,陛下这里比我大夏宫的还要清白一点,否则我真是熬不下去。”

“哎,佛狸雄才大略,又有容忍之量,他日能成为天下共主也未可知。你真的不想嫁他?虽说不知道鲜卑人的‘手铸金人’是怎么回事,但就算你做不了皇后,凭我的功勋,成为‘夫人’得享尊贵却是一定的。”

魏国的后宫最高的份位自然是皇后,而后便是三夫人。至于九嫔,也许拓跋焘还记得几个人的名字,等到了在下面的,估计连名字长相都不记得。

“阿兄你是不知道这位陛下的后宫…”

赫连明珠一想起来就哭笑不得,“贵如贺夫人,也得和其他夫人同用一宫。后宫里的分例少的可怜,窦太后生性简朴,其他宫妃也不能越过她去,所有的妃嫔宫人都要自己娘家补贴。我觉得没有皇后才是万幸,等陛下娶了皇后,那位皇后看到后宫破败的宫室和到手能动用的财帛,怕是要晕厥过去…”

赫连定哑然失笑,心情一时大好。

“你是嫌佛狸太穷?大丈夫岂能为钱财移了性情,后宫并不奢靡代表他也不看重女色,你越这么说,我倒越觉得他是良配了。还是你随侍他的时候见过他那方面不行,所以才…”

“阿兄,你怎么越说越不像话了!”赫连明珠跳脚,“你都想到哪里去了,没有的事!”

“那他一个二十多岁的小伙子,又不像我快要四十的老鳏夫,一不修缮后宫二还要妻妾的娘家补贴家用,不是那方面实在不行不愿意和女人亲热,何必这样将后宫视为虚设一般?我看他连儿子都没有…”

赫连定见妹妹居然还维护拓跋焘,故意调侃她。

“贺夫人第二个孩子都有了!”赫连明珠有些失态地脱口而出,说完后才觉得态度有些激烈,急忙掩饰地捂口。

“你心里还是有他,只是觉得对不住贺夫人,是不是?”赫连定虽不是情场老手,可他前后两位妻子,成婚十几年,那里看不出这些小女儿的心态,顿时摇了摇头。

“你也不必这么急就说不嫁,左右我现在还新鲜,佛狸对我尚在笼络,你先考虑考虑。”

“不必考虑了,我…”

“贺夫人终归是要死的!”赫连定说,“而你终归要嫁人!我们的母妃一直就想看到你嫁人那天!”

赫连明珠抿了抿唇,刚想说玉翠做女官做的好好的,说不定她也能做个女官之类,再见兄长有些可怕的表情,便把那话憋了回去。

罢罢罢,他会过的如此辛苦,说到底也就是为了她和止水这两个至亲罢了。

人人都说赫连公受陛下看重,连西宫都赐给他住,谁又知道他天性骄傲,根本就不愿意蛰伏在着皇帝的后宫里,进出都不由人。

是她连累了他,能坚持到不嫁入后宫已经是任性,再要说自己不嫁人,就真的是惊世骇俗了。

赫连明珠乖巧的没有再多言,也让赫连定松了一口气。他许久不见妹妹,知道她吃了不少苦,原本是不想这么严厉地对待她的。

“我只是一个军户出身,不是贵族,我们打仗是为了什么?只是为了家人不会受到今日他们受到的痛苦而已!”

想到另一个曾经坚定忤逆了他意见的年轻人,赫连定似是不经意地问妹妹:“你觉得那位与我们有恩的虎威将军花木兰如何?”

赫连明珠瞪大了眼睛,脖子已经开始悄悄红了。

谁料赫连定刚问完就自问自答般地继续说道:“还是算了,他长得难看。”

呃。

其实也不是很难看?

“长得难看就算了,脾气也太过刚直,容易早夭。你当我随便说说。”

赫连定随意地下了结论,从倚靠着的墙上直起身子。

“我会多去看看平城和其他诸国的俊彦。若是你不愿嫁佛狸,总要嫁个才貌出众、武艺不凡的年轻人才是。”

你也问问我的意见啊阿兄!

哎!哎!你别走啊!

赫连明珠欲哭无泪。

哎!哎!你别走啊!

你好歹给我个台阶下再走啊!

素和君看着面如铁色的贺穆兰拂袖而去,尴尬的领着一众美男子立在花宅的廊下。

拓跋焘也不知道在哪里找来了这些长相阴柔、看起来更是弱柳扶风的男人,怎么看怎么觉得像是某些变态权贵家养的那种‘童儿’。若不是素和君知道拓跋焘不好这口,甚至快要认为拓跋焘自己在后宫里有私藏这种“宠人”了。

脸色比贺穆兰更加难看的是狄叶飞和若干人,毕竟他们听到了个大概,得到的结论是“我们家火长根本不要男宠就是这个人死活要塞来”这样的结论,所以素和君尴尬,若干人和狄叶飞也一副看着衣冠禽兽的表情看着他。

素和君身后几个美男子大概是有些不知所措,其中一人不耐烦地动了动自己宽大的衣袖:“到底这位将军还要不要我们?陛下说他若不要我们,我们就可以不必住在宫中,所以我们才来的。”

另两个气质柔弱的像是无害的兔子,闻言也噙着泪半惊半喜地问道:“素和使君,我们是不是可以走了?陛下说您会安排给我们去处…”

“你们到底是陛下从哪里找来的!”素和君头痛的捂住脸,“怎么我还要管你们的死活!”

“我们被人送给陛下,陛下不想要,就把我们像养狗一样的养在后宫。”

那个不耐烦的美男子眉眼之间极为冷清,仔细一看和狄叶飞的脸型甚至有些相像,只是狄叶飞比之更加艳丽。想来拓跋焘也是有所挑选,不是随便塞过来的。

“既然都不要我们,又觉得我们麻烦,就让我们自己走吧。”

我的老天爷啊,让你们自己走了,说不得过几天满城都是“花将军喜好娈童”的传言了!

谁知道这些男奴嘴巴严不严。

狄叶飞和若干人在一旁听着脸色更是极差,什么“养狗一样的养在后宫”云云实在让人产生太多的联想,若干人还好,没有想得太多,母亲是权贵人家歌姬出身的狄叶飞立刻就在疯狂地猜测为什么拓跋焘会给花木兰送这些男人。

还有他五石散发作那天,素和君说的“不要爱慕颍川王”云云到底是怎么回事…

狄叶飞越想越害怕,越想越心慌。

“你们跟我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