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至于吧!什么时能愁白头啊?你在北凉不是顺风顺水吗?对了,你怎么自己回来了?”

头发要白,不是先从发根再到发梢吗?这么雪白雪白的,不科学啊!

难道打哪个少数民族需要染发?

贺穆兰好奇地捻起一缕被雨水浸湿的发丝捻了捻,发现没有掉色,表情更加奇怪了。

狄叶飞和贺穆兰就这么在不经意间“亲密接触”了,她几乎是整个人就在他的怀里,手中还玩着自己的白发,狄叶飞脸红的就像是朝霞,还好头上有蓑笠遮挡,没有给后面的人看见。

但饶是如此,也有人马上不干了。

“花将军军军军军!北凉险恶,我差点就见不到你了!”郑宗见狄叶飞和贺穆兰靠的那么近,还能答应?立刻三两步冲到他们面前,硬挤到两人之间,抱住花木兰就开始假哭。

“要不是你之前硬逼着我学保命的本事,我早就死了!受我一拜!”

说罢,动作夸张地一拜到地,用屁股将狄叶飞拱的往后踉跄两步,差点踩到青苔滑倒,还是从后面赶上的阿单志奇伸出右手将他扶住。

狄叶飞感激地看了一眼阿单志奇,却发现对方了然地看了看自己,又看了看花木兰,突然摇了摇头。

“火长此时是最心烦的时候,你若有什么心思,也别这个时候说。等一切尘埃落定,再行表示。”

细小的声音轻轻地传到他的耳边,震的他微微张口,想要狡辩,却什么都说不出来。

为何全天下都懂了呢?

他难道把爱慕写在了脸上吗?

郑宗还在那里和贺穆兰嘤嘤嘤地又哭又作态,狄叶飞看的直在心里大骂“不要脸”、“鲜廉寡耻”、“奸诈小人”云云,只见的一双蒲扇似的大手突然把郑宗提了起来,丢在了一边。

“好好的男人,做什么小女儿态,看着就别扭!我们和火长几载未见,也没像你这么哭!”

吐罗大蛮瓮声瓮气地嘲笑着郑宗,又对贺穆兰重重一抱。

“好火长,想死我了!”

“咳咳,咳咳咳咳咳!”

“咳咳…”

几人重重的咳嗽突然响起。

贺穆兰还没别扭什么呢,就见吐罗大蛮跳了一下,憨厚地抓了抓后脑勺:“忘了,火长现在好像是女人了,不能乱抱。”

说罢,他脸色一变。

“完了完了,我抱了其他女人,回去一定会被媳妇罚跪床头的!”

“你不说,谁知道?”

被丢开的郑宗嫉妒地要命,热嘲冷讽道:“你蠢到自己和你媳妇说吗?”

谁料吐罗大蛮立刻点头。

“那是自然,我说过什么事都不瞒我媳妇的!”

如此秀恩爱,当然让郑宗恨不得啐他一脸,偏偏吐罗大蛮往他身边一站就跟座山似得,郑宗也只能跺跺脚骂一句“傻子”让开而已。

“外面下雨,不是说话的地方,和我去主院。”

贺穆兰对着前面指了指。

“是不是先去拜见下令堂令尊?”阿单志奇明显已经有了成熟男人的稳重,十分礼貌地开口。

“我这里太乱,三天两头有人翻墙闯院的,我派人送阿爷阿母回怀朔暂时探亲去了。”

其实大半是为了去接房氏,但又不好解释太多。

“请进吧…”

听到两个老人不在家,就跟无数男人到朋友家做客又遇到朋友父母不在家一样,所有人都轻松了起来,表情也放松了不少。

“走走走,胡力浑和若干人还没到,我们几个先聚聚!”

阿单志奇笑着从身后扯出一直埋着脸的男孩:“你不是一天到晚吵着要和花将军学武,嫌弃我武艺差吗?怎么到了地方又不喊人?”

“可是…可是…我是喊花阿叔,还是喊花姨啊!”阿单卓已经不小了,黑黑的面庞鼓鼓的,浑身上下都是腱子肉,晒得黑中发亮,“阿爷你就逗我!”

这一下,所有人都笑了起来。

“哈哈哈!把孩子弄傻了!”

“你觉得喊什么好?”

“阿单志奇,你这儿子真有意思!”

贺穆兰看着小小的阿单卓,不由得就想起后世千里迢迢从武川来见她,喊她“阿爷”的那个男孩,竟有些不知今夕何夕之感。

她表情温润的牵起阿单卓,柔声说道:“你唤我花姨就好啦。花姨有一把大剑,去带你看看,你要是举得起来,以后就送你了。”

“当真?快带我去!”

“不可,磐石可是你的随身武器!”

阿单志奇惊叫出声。

“我要是解甲归田了,要磐石何用?如果我不解甲归田,又哪里差一把磐石?”贺穆兰似笑非笑地回了一句,牵着阿单卓率先领着他们前往主院。狄叶飞和郑宗等人听贺穆兰话中的意思,完全听不出来到底她是不是生出了退意,只能摇着头跟她进去。

贺穆兰肩膀有伤,阿单志奇左手提不得重物,狄叶飞和吐罗大蛮少不得多担待一点,郑宗那一双眼睛从进了主院开始就滴溜溜地乱转,好像随时准备和哪里冒出来的野男人拼命一般。

可惜主院里只有防卫严密的健壮亲卫,没有什么不要命的纨绔子弟,否则也不知还要生出多少事来。

曾经有贺夫人住过的花府再也不是以前粗枝大叶的花府,袁放出来问了下晚宴的人数和各自爱吃的东西,就拉了郑宗勾肩搭背的往灶房安排酒肉去了。

郑宗情商极高,知道自己又不是贺穆兰同火,根本插不进他们的话,在这里也是招人烦,索性跟着袁放一起摸到内宅,打探最近的消息。

待那罗浑在军府返回,听说府里来了黑山的同火,顿时脚步如风的跑向宴厅,还没有进宴厅,就已经听到厅里发出大呼小叫的声音。

“干得漂亮,第十七次!阿单卓你加油!举起来就是你的!”

吐罗大蛮唯恐天下不乱的在煽风点火。

“嚯…嘿…啊!”

小孩子憋着气用力的声音。

嘭!

什么重物落了地,然后是小孩子的大叫。

“啊啊啊啊啊,花姨,我砸到脚了!砸到脚了!”

花姨?喊谁呢?

那罗浑眉头皱成了一个球。

“得了吧,擦着你鞋子过去的,我看到的!别撒娇,举不起来就是举不起来!”

吐罗大蛮毫不照顾小孩的嘲笑着。

“阿单卓,别抱着你花姨不放,快给我下来!”

“没关系,他不沉。”

那罗浑听到阿单志奇、阿单卓云云,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情,闻言推开厅门,只见得宴厅中央一个黑壮的小子脚下横着贺穆兰的磐石,整个人像是猴子一样吊在贺穆兰的腰上撒娇,贺穆兰大概是被碰到了痒痒肉,一边笑一边扭动着身子。

然而让那罗浑动容的却不是阿单志奇,也不是阿单卓,却是一头如雪白发,身着青衣站在那里的狄叶飞!

“狄叶飞,你头发怎么了!”

那罗浑倒吸一口凉气。

不会是听到火长是个女人,吓得头发都白了吧!

如果真是这样,他们几个就要检讨下为何要瞒着狄叶飞真相了!

“没什么,那罗浑,你如今看起来,倒像是老了不少…”狄叶飞打趣地上前,和那罗浑豪爽一抱。

“杀气磨砺的更显了!”

“能不老吗?每天都有一大堆臭小子和无知的女郎前赴后继地钻出来,就跟老鼠似得,一不留神就钻进来了,我头发也要愁白了!”

那罗浑见狄叶飞不愿多说,也体贴的不说这话题,反手抱了过去。

“火长啊啊啊啊啊!你伤了哪儿啊啊啊啊啊!”

几人正在欢声笑语间,就听到几层院外一声大喊,吐罗大蛮直接几个大步窜了出去。

“若干人!你小子总算是回来了!”

“若干人!”

“若干人,啊哈哈哈哈,你怎么成了这个鬼样子!”

一群人挤到门前,一见到瘦的跟芦柴棒一样的若干人,忍不住笑的腰都弯了。

“哎哟我的天,脸怎么也都是疮!”

“别提了,高句丽那地方,基本找不到什么吃的,我在那里带着兄弟们埋伏半月,又得不到补给,那些东夷什么老鼠肥虫都吃,我又下不去嘴,硬生生把自己饿成这样!”

若干人解开细羽织成的雨披递给身边的人一,仅从这一点,还是看得出门第在生活上的细节。

“脸就别提了,高句丽冬天的风,刮得跟刀子一样,我本来是藏在洞里不出来的,有一天刮了大风,洞给吹得差点堵起来,我们就跑了出来,就在外面窝了一夜,手也冻了,脚也冻了,脸皮都快吹成老树皮了!”

若干人脸上顶着两块可笑的冻疮,瘦的脸上颧骨都吐出,两只大眼睛滴溜溜的,看起来活像是只仓鼠。

贺穆兰越见越想笑,又觉得笑了有些不厚道,就见到若干人跳到狄叶飞身边,围着他走了几圈,啧啧称奇:“我还以为我在高句丽活生生给逼成个老树墩子已经够倒霉的了,怎么,你在北凉更苦?怎么火长晒成个黑炭,你不黑反倒白了?”

他看了看穿着玄衣的木兰,再看了眼满头白发的狄叶飞,大笑起来。

“哈哈哈哈,一黑一白,这怎么这么好笑呢?你们到底在北凉干什么啊?”

若干人一笑,狄叶飞立刻出手如电地扯住若干人两边的冻疮往外一拉…

“啊啊啊啊啊,痛痛痛痛痛!”

若干人口齿不清地大叫。

“狄将军手下留情!”

“放开我家将军!”

人一和人二立刻上前架住狄叶飞的手,狄叶飞拉了一下他的脸见好就收,也没真的把他伤口拉裂,饶是如此,也把若干人疼的捂脸怪叫。

“嘶…我知道我长得俊朗,你也别这么下手啊!我毁了,你也不会再美几分…嘶,别伸手!别伸手!人一!人一!拦住他!”

两人在那围着宴厅乱窜,一干同火笑的颠颠倒倒,尤其是贺穆兰,都记不清自己已经有多久没有这么大笑过了。

“说起来,我们已经好久没有聚过了,胡力浑离得最远,恐怕还要几天。普氏兄弟在北燕,一时也回不来…”阿单志奇有些戚戚然地说:“杀鬼…可惜了杀鬼…看不到这一天了。”

一下子,气氛又有些凝重。

“罢了,今日我们同火相聚,就不该说这些丧气话,是我不对,等下自罚三杯!”阿单志奇摇了摇头,带着歉意笑道:“火长,现在到处都在传你是女人,我们虽不在意你是男是女,不过我们还是很好奇…”

“这件事,说来话长,不如就拿来下酒吧。”

贺穆兰轻笑,对着屋外高声吩咐。

“来人啊,上酒菜,给诸位将军接风洗尘!”

她一伙十人至少都是副将,回乡之后也是校尉将军,喊将军并不算夸张。

“是!”

袁放的动作很快,更快的是后厨那些被贺夫人教导出来的厨子们。因为来的都是鲜卑军户,上的也都是北方汉子们爱吃的炙、烩、烤的菜肴,宴厅里甚至专门拖来了一只炉子,烤着鲜嫩的小羊。

花家主院是用圆桌,但宴厅为了顾及客人都是正经的分席制,只是有了若干人和吐罗大蛮这两个活宝,好好的一本正经跪坐两侧吃饭,到后来变成了一群人围着那个炉子席地而坐,你手上抓一只羊腿,我手中拿一个肉饼,谁还记得什么“正襟危坐”的用饭礼仪?

反正花木兰是“火长”,专管所有人吃饱,府里又没有大人,怎么舒服怎么来,都不是外人。

这般豪爽的“同火”,直看得来送菜的奴仆们咂着舌不停偷看,最后狄叶飞嫌他们老盯着自己不自在,大手一挥全给赶出去了。

酒过三旬之后,所有人都喝开了,狄叶飞曾经服用过五石散,留下的后遗症就是一喝酒就有行散的症状,从额头到脚趾都粉红粉红的,眼睛却亮的像是灿星一般,其实根本没醉,只是媚态惊人。

“我说狄叶飞,我记得你以前喝酒不上脸啊!”

吐罗大蛮眯着眼用油手拍了拍狄叶飞的脸。

“现在居然会红脸?”

“你是不知道,狄叶飞人人羡慕,说是拜了当世第一名门为弟子,其实啊…”

若干人最快,张口就来,却被狄叶飞打断了。

“以前喝的是浊酒、烧刀子…”

狄叶飞伸手抹掉自己满脸的油,反手在若干人胳膊上擦干净了,一副傲然地表情哼他:“现在火长府里都是美酒,能比吗?”

他不欲说自己曾经被人陷害服过五石散的事情,只随便打了哈哈。

“其实在崔府天天被人灌酒?”

吐罗大蛮自行推出结果。

“这是美酒?淡的和水一样,喝几碗都不会醉!”

“这都是钦汗城带回来的烈酒,只是那里泉水和我们这里不一样,所以入口才柔,但是比我们以前喝的酒劲儿大,别喝多,真会醉!”

贺穆兰酒量大,也最清醒,连忙提醒吐罗大蛮。

“我觉得没什么啊…”

若干人又喝了一口。

“快和我们说说你的事情吧!等着下酒呢!”

吐罗大蛮提起一支筷子,猛敲酒杯。

“好,我这就说!”

贺穆兰身后就是案桌,听到吐罗大蛮地叫唤,不由得身子往后一靠,摆了个舒服的姿势开始准备叙述自己的故事。

她背靠案几,一只腿屈起,一只腿伸直,未受伤的那只手臂撑在屈起的膝盖上,以手支颐,好一副率意的样子,怎么看都是气势惊人的伟男子,哪里看得出什么女人?

就连偷偷舔了几口酒,坐在墙角啃羊腿的阿单卓都好生喜欢贺穆兰这般凤仪,顿时觉得自己就是个乡下跑错门的野孩子,也学着她的样子两腿伸屈,却发现自己腿短手短了,胳膊肘硬是靠不到膝盖上,只能恶狠狠地咬一口羊腿,继续像小兽一般舔一舔羊腿。

“这事,还要从我小时候说起。我自小力大,即使在怀朔的花家堡,也颇像是异类。花家堡人人习武,我父亲不愿荒废了我一身力气,加之北方六镇经常要抵御柔然人,父亲也希望我多些自保之力,所以一身骑射功夫,并不弱于男人…”

她啜了口温酒,继续说道:“那一年,黑山大点兵,军府的军贴送到了我家。我阿爷双腿残疾,阿弟年幼无知,我阿母惶惶不可天日,就如同天要塌了一般。事实上,若我阿爷真的上了阵,一定是必死无疑,她一个妇人,如何养得活我们姐弟两人?我便割短了头发,换了男装,买了战马,装作是花家的二子‘木兰’,去黑山替父从了军。”

贺穆兰的声音带着一股磁性,低沉的中音加上酒后的微醺,将一首“木兰辞”的故事娓娓道来,直说到后来如何逐步晋升,如何躲过各种明枪暗箭,拓跋焘如何想要将她立为寒门表率而调查她的身世,最终发现是女人依旧重用,又如何发现自己命不久矣,索性豁出去一心为国云云…

一干同火听的手心紧张的直冒汗,狄叶飞因为经历过许多,更是心中感慨万千,一杯酒接着一杯酒,喝的眼睛都热了起来。

所有人都是从军中一刀一刀拼杀出来的前程,自然知道贺穆兰轻描淡写之后代表的是什么。无论是柔然九死一生、胡夏千里平叛、北凉风沙漫天,还是平城里看不见的刀光剑影,都是这些已经回乡继续自己人生的汉子们,梦中曾经追求的一切。

而如今,他们都为人夫、为人父,似乎已经把昔日的那腔热血、那些戎马生涯抛之脑后,然而午夜梦回之际,又怎能忘了那些金戈铁马?

贺穆兰说的也口渴,猛饮一大口,却发现更加口干舌燥了,只舔了舔唇,继续说道:“不怕各位笑话,若是保家卫国、抵御强敌,哪怕我战死,也不会眨一眨眼睛,可真要让我面对平民却下令攻城略地,我一定会心软。往日里,我鲜卑骑兵出战,屠城都是常有的事,更别说破国之后抢掠物资,可我数次征战,心中存着的却是能少杀一人,就少杀一人…”

她苦笑着。

“说这个,你们也许要说我是妇人之仁,但即使是妇人之仁也好,哪怕解甲归田,手中少染一些这样的鲜血,我也是心甘情愿的。”

说完之后,她便将自己阳气如何日日见盛,如何无法宣泄,寇谦之和佛门如何相助的事情都说了。

为了担心他们几个喝醉了胡乱说出去,贺穆兰并没有说阳气给了拓跋晃,只是用“做法”二字带过。

同火们听到她性命无虞了,这才松了一口气。

“你居然阳气过盛?哈哈哈哈!怎么没长胡子?”吐罗大蛮胡乱地说着,“不会阳气到后来太多,还长鸟吧!”

“别胡说!”

“吐罗大蛮,你是不是喝多了!”

“说到这个,若干人,你早就知道火长是女人了,竟然不跟我们说?”那罗浑猛瞪了一眼若干人。

“你小子给我一直装蒜?”

狄叶飞也冷哼一声,直接倒了一大碗酒塞在若干人手里。

“瞒我?喝!”

怪不得那次见到他从火长房里出来,吓成那个样子!

原来早就知道了,就是藏着!

“不是火长不让我说嘛!”

若干人脸皱成了个苦瓜:“我今天喝的够多的了,能不能让人一代喝?”

他酒量大,自己可不行啊!

“你娶媳妇是不是还要让家将代啊?给我喝!”

吐罗大蛮一巴掌拍在他后脑勺上,直接把他的脸拍进了碗里。

若干人只能不甘不愿地闷下去一大碗,这一碗喝下去,连脖子都红了,舌头也大了,眼睛直流泪。

“你也瞒我好苦…”

狄叶飞看着那罗浑。

“我以为你不会瞒我什么事。”

两人关系比其他同火还要亲密些,贺穆兰去了中军之后,两人住在一处帐篷,同进同出同吃同睡,相处默契。

“只是不知道该如何说罢了。”

那罗浑自己罚了自己一碗。

‘尤其在隐约知道你有那种念头之后…’

贺穆兰微笑着看着吐罗大蛮灌着若干人酒,那罗浑和狄叶飞你一杯我一碗,只能笑着和阿单志奇碰了碰杯,看着他不停地伸头看看儿子到底在干什么,心中温暖一片。

无论如何,重来这一回,她总是不悔。

火长活着,吐罗大蛮是前世未曾相识过的火伴,狄叶飞越走越高,若干人也有了辉煌的前程,胡力浑、普氏都是一方大将,杀鬼虽死了,但拓跋焘派人送了话来,说颍川王从宗室手里救下了他的家人,现在妥善安置了,只是怕消息走漏有人灭口才一直没提,也让贺穆兰油然感激上苍。

一干同火喝的头直摆,连坐都坐不住了,吐罗大蛮也不知道哪根筋搭错了,突然开口大叫:“火长,你既然是女人,现在也恢复了女人身份,怎么不穿裙子,还做男人打扮?”

这一叫,众人顿时迷迷糊糊地跟着附和。

“就是,穿裙子啊!”

“火火火火长,长…”大着舌头的若干人期待地抬头:“女女女人是是什么…”

样子啊?

阿单志奇见儿子也一下子跳了起来,满脸好奇,忍不住捡起面前的一截羊骨头,对着儿子掷了过去。

好好吃你的肉!

贺穆兰也喝的五分醉了,见所有人都傻乎乎地抬头看她,一下子仰头大笑了起来:“哈哈哈哈,你们想见我女人的样子?你们确定?”

她心中突然起了捉弄之心,边笑着边摇头站起身。